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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對方言種類的開拓 賣點還是“槽”點?

作者:光明網

最近,方言電影紮堆出現。以上海為背景的《愛情神話》被影評人稱為新滬語電影,《穿過寒冬擁抱你》在國語版之外另有武漢話版,日前頗受好評的《雄獅少年》為回饋影迷,也推出了粵語版本。

近年來,用方言呈現電影台詞,已經成為一種有意識的創作選擇。尤其是從2018年以來,幾乎每年都有不下10部的方言電影上映。據不完全統計,電影對方言種類的開拓,已經達到了十餘種。北京話、東北話、南京話、上海話、四川話……這些大衆熟知的方言,幾乎都能找到相對應的方言電影。圍繞方言電影的争論曆來不少,随着《愛情神話》的上映,關于片中上海話産生的評價分化引人關注。電影是否要用方言,怎樣用方言,也值得深思。

方言電影的功能:

地域、紀實、喜劇

方言生長于一方水土,深深镌刻着獨有的地域色彩。在電影中,不用特意交代、費心鋪墊,人物一張嘴,市井味、煙火氣就來了,方言透出的地方性格、風土人情、生活方式等文化印記也會順帶着被激活。北京電影學院教授楊海嬰曾說,“為什麼有的電影會用河南話、山西話,而不用國語?我認為主要是為了表現出不同的生存狀态。”

是以,“地域+方言”的組合搭配就被一些導演所偏愛,方言成了他們傾注鄉土情感、打造電影宇宙的手段。賈樟柯頗具代表性,從《小武》開始,《江湖兒女》《海上傳奇》《三峽好人》《山河故人》等影片執着于山西方言。汾陽、大同、太原,山西的地方和山西的人物在山西方言的連接配接下,彙成地域感濃厚的山西世界。不少新人導演也多将故事從身邊人、身邊事開始講起。徐磊的處女作《平原上的夏洛克》将場景放諸故鄉河南。畢贛則将目光放在自己的家鄉貴州凱裡,《路邊野餐》《地球最後的夜晚》填補了方言電影中較少被呈現的地方色塊。

“方言電影的一大功能就是增強現實主義,說方言而不是國語更符合角色的日常生活。”上海大學教授劉海波說。譬如,電影《秋菊打官司》中,秋菊的一口道地方言直接讓角色貼近了地面。《八佰》中南腔北調的方言,則真實地還原了全國人民勠力同心、一緻抗戰的曆史。

恰當的引入,也讓方言在商業片中如魚得水。《瘋狂的石頭》雜糅了重慶話、四川話、天津話、青島話等在内的十餘種方言(包含方言變種),簡直是一部方言大雜燴電影。這部影片中,生動鮮活的方言,成了絕佳的笑料制造者,凸顯了電影的喜劇效果,挖掘出方言電影的另一種潛力。

有人奔着方言來

有人因方言而去

而從票房上看,方言電影容易受到方言區觀衆的喜愛,方言也能成為賣點,為電影帶來附加價值。燈塔專業版資料顯示,《愛情神話》上海的票房占比位列第一,貢獻了票房的四成左右。無獨有偶,同樣以上海為背景、有着大量上海話對白的《羅曼蒂克消亡史》,在上海拿下了1900萬元總票房,票房占比達16%,幾乎是上海平時票房占比的3倍。

“如果有一部講家鄉方言的電影,我是會有一種親切感的,也願意貢獻一張影票。”觀衆小王說。似乎是瞅準了方言在心理和情感上的連接配接作用,片方有意采用方言,使之成為一種營銷手段。2019年的春節檔,《熊出沒·原始時代》推出了四川話、河南話、陝西話、湖南話和廣東話五種配音版,直接觸達特定地方的目标人群。這種政策的效果是立竿見影的。春節檔内,《熊出沒·原始時代》共斬獲4.2億元票房,是2018年同期《熊出沒·變形記》票房的兩倍。而上述五個地區的上座率也普遍高于25%的均值,其中河南、四川兩地更是超過了30%。

嚴格來講,《熊出沒·原始時代》并非真正意義上的方言電影,多種方言版本并行,不管來自哪裡的人都能各取所需,各方滿意。但對于大部分方言電影來說,它們與特定地域的高度綁定,實際上制造了一種人為的觀影門檻。全程講上海話的《愛情神話》雖然在豆瓣收獲了8.3分的好評,赢得了特定圈層的喜愛。但面對更加多樣的觀影人群時,評價卻不盡相同。目前,《愛情神話》的貓眼評分隻有8.5分(同期電影如《穿過寒冬擁抱你》等均在9分以上)。除了叙事風格和定位人群比較小衆等原因之外,“國産片還要全程看字幕”是不少人的吐槽重點。

雖然在外語原聲片的訓練下,很多觀衆已經養成了看字幕的習慣,但對于方言電影,觀衆在觀影時資訊接受的不完全仍舊無法避免。一位非上海地區的觀衆在觀影結束後說,“上海話語速快,得緊盯着字幕。有段飯桌上的戲,說話比較集中,又要看畫面,又要弄懂說了什麼,真不能分神。”此外,影片中也有不少隻有當地人才能聽懂的表達,像影片中老白母親說的“十三點”,雖然能從語境中大緻推測出“癡”“傻”的含義,但仍很難精确地體會其中蘊含着的嗔怪的情感色彩。

方言電影應是錦上添花

而非舍本逐末

盡管方言電影有天然的觀影門檻,但從藝術角度考量,導演邵藝輝依然選擇了上海話對白。“放在電影裡,為了合理性,大家也應該講國語,可單純從創作角度講,我覺得講方言更幫助表演,從最早我打算找身邊朋友演就決定使用方言,不管素人還是職業演員,方言一定是給表演加分的。這種選擇不是為了要展現道地的上海……隻是為了服務于我的故事。”邵藝輝說。

從最終呈現效果來看,《愛情神話》的方言采用總體上是成功的。劉海波評價,這部電影,沒有主人公命運的大起大落,沒有強烈的戲劇沖突,精華全在幾個中年男女的欲言又止、話裡有話的言語中。“這不是一部動作電影和情節電影,是一部對白電影,而其中細膩情感的微妙之處、美妙之處隻有滬語才能傳達出來,用句上海話來說,隻有滬語才有這個‘腔調’,才能表達出這個‘腔調’。”

但并非所有嘗試都能像這樣錦上添花。《被光抓走的人》就因為方言的不适配備受诟病。同其他方言電影一樣,影片将場景設定在湖北宜昌,片中人物一概講湖北話,但由于主演中并無湖北人,方言講得不道地,讓人很出戲。更要緊的是,故事離開宜昌,或者離開方言,都不影響其展開。方言既沒有必要性,也沒有重要性,硬生生地加上方言,不僅不添彩,反而落入了為方言而方言、為特色而特色的圈套。

方言可以凸顯地域特色,可以表現紀實風格,可以豐富表現力度,也由此可以成為看點,成為賣點。但方言帶來的并非都是利好,是否采用方言也須謹慎。一部電影能否赢得觀衆喜愛,能否收獲好評,歸根結底還在于作品的内容,方言充其量隻是一種表現形式而已。李夢馨

來源: 大衆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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