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沼澤地

（四）

人犯的錯，在我看來有兩種：一種是在渾然沒意識到的情況下，很努力到去做一件事，最後才發現錯了；一種是明明知道是錯的，但還是如飛蛾撲火般義無反顧，錯的是那樣離譜。小姨犯的錯，很顯然是後者。

放學後的校園空蕩蕩的，隻留下她和一個看門的大爺大娘。漫長的冬夜寒冷又凄涼，小姨總是看一會兒書，就上床休息了。偶爾也會去門房裡坐坐，閑聊幾句。校長有時也住校，在門房裡碰到偶爾也會聊聊天。

也許就是這一來二去，無形的接觸溫暖了小姨那顆孤寂的心。結果我想大家都猜到了。一瞬間，這件事情迅速發酵，整個教師圈都知道了。更要命的是未婚的小姨居然懷孕了。

一輩子生活在黃土地上的老實巴交的外婆，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隻是一邊哭一邊罵小姨。外公找到了那個校長，怒罵一番後，讓他離婚娶小姨。校長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不知是出于真心還是形勢所迫答應了。

可幾天後，校長十幾歲的女兒跑到學校又哭又罵，她不準任何人帶走她的爸爸。許多人都明白，這肯定是大人教唆的。可對于無辜的孩子來說，爸爸不在身邊也很殘忍。這種事放在現在也許不算什麼，但在二十多年前，像小姨這樣的女人是被人所不恥和诟病的。

我不知道當時的小姨是真情流露，還是精神的空虛，也許更多的是年幼無知。不知這樣做葬送了自己的一生幸福。看到校長離婚無望，外公托人介紹了一個對象，和外公在一個工廠上班的小夥子，小夥子也許很喜歡小姨，毫不在乎小姨的過往。

小姨的婚禮簡單而倉促。沒有人在乎小姨的感受，全是責備和埋怨，好像有個不錯的男人接受小姨已經是天大的恩寵了。

但沒有共同語言的婚姻終究會走向解體。兩年後，小姨用自己的積蓄在城裡買了房，她終究是看不上沒文化的人的。

又一個學期開學時，小姨調到了縣城的一所國中教書，是校長托關系的。我猜想算是對小姨的一種補償吧！

我有時也想，不知小姨是不是拿自己做了籌碼，是小姨故意為之，但真相隻有小姨自己知道了。

寫到這裡，我唯一的感覺便是心酸。别人看到的是小姨的不堪和無恥，而我看到的卻是小姨的掙紮和不甘。隻是小姨走了一條不該走的捷徑，葬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事過境遷，許多年後，人們也漸漸淡忘了這件事。隻有小姨獨自帶着小貝堅強而又倔強地生活着。小姨上班也忙，小貝跟着小姨也吃了不少苦。小姨每周有兩節早自習，七點一刻就必須趕到教室。小姨每次上早自習，便帶着小貝。可憐的才四歲的孩子，六點半就得起床，七點就得跟着小姨從家出發。夏天還好，冬日的清晨寒冷又漆黑，小家夥也着實受了不少罪。

小貝如今也上初一了，小姨也習慣了一個人帶着小貝。小姨的出色教學水準總是被認可的，我想這是小姨的底牌吧！

我們看到的往往是事情的表象，很少去關注一個人的内心需求和渴望，隻願我們每個人對别人多點了解和寬容，少些指責和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