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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分手十年後和初戀再相逢,她成了我兒子的班主任

作者:每天讀點故事
故事:分手十年後和初戀再相逢,她成了我兒子的班主任

本故事已由作者:梅三娘,授權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釋出,旗下關聯賬号“每天讀點故事”獲得合法轉授權釋出,侵權必究。

1

十年後,再見到溫冉,是在我兒子的家長會上。

七歲的兒子今年上了國小,在楊娟滿面春風的得意中,笑盈盈走進了學校。

為了上這所實驗國小,我們夫妻兩個,又是買房,又是四處找關系,好像隻要兒子能在這裡度過六年,就等于一隻腳踏入了清華。

事實上,從這一天開始,我兒子不過是換了一個地方繼續睡覺吃零食,而他的爸爸,卻是一隻腳踏進了墳墓。

因為,新生班會上,我見到了兒子的班主任溫老師,我大學時代的野蠻女友。

班級中滿滿當當都是家長,現有的闆凳根本滿足不了到場父母,一回頭便看到教室後面也密密麻麻站了好幾行人。

這都是一群跟楊娟一樣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父母,全程用一種看着未來儲君的眼神觀察自己的孩子,時不時還要跟旁邊的小不點兒比較一下,進而得出其他都是浮雲,我兒天下第一的結論。

這樣的場合,實在應該讓楊娟親自來,不出五分鐘,她就能建起一個群聊。

溫冉擡頭掃了一眼底下的家長,剛說出“各位家長,大家好”幾個字,便怔怔地愣住了神。大概是因為我坐在教室中間的座位上,她一擡眼就撞上了我的目光。

溫冉的臉“唰”一下就紅了,我趕緊低下頭,兩隻手揣在外套兜裡,全程不敢再擡頭看一眼。這哪裡是什麼新生主題班會,分明就是批鬥會!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就不該答應楊娟讓她去逛街,如果我不答應……算了,一切都晚了。

我心裡明白,她臉紅絕不是被教室裡人山人海的場面吓住了,而是她沒想到,沈翌這個死渣男居然也坐在下面。

新生主題班會前後不過半個小時,我卻在不知不覺中出了一身冷汗。

班會結束後,我坐在闆凳上遲遲不起,不是不想走,而是我放在桌子底下的兩條腿很沒出息地發軟發麻。隻好計劃等溫冉走了,我再溜。

丫的,沒想到過了十年,我在她面前還是這麼慫。

分手十年後和初戀再相逢,她成了我兒子的班主任

扪心自問,當年那件事,也不全然算我對不起她吧。

那為什麼一直沒有對她解釋清楚呢,大概因為,她是跆拳道黑帶,而我瘦骨如柴保命要緊。

直到教室裡的人都走完了,溫冉才清了清嗓子,故作鎮定道:“這位家長,你可以回家了。”

我很不好意思地擡起頭,咧着嘴尴尬一笑,機械地點點頭。

溫冉一如既往地坦蕩勇敢,環抱着兩本書,站在講台上,居高臨下地歪頭望着我,那煞白冷清的臉色仿佛在說:“我看你今天敢邁出去半步,老娘打斷你的狗腿。”

真的,早知道她是我兒子的班主任,任憑楊娟怎麼鬧,我都不會答應買這一片的學區房。六年啊,不出意外的話,我兒子上國小的這段時間裡,我很有可能要跟她常常打照面。

我第一次無比盼望我的兒子能争口氣來個連跳六級,直接一個箭步上國中。

我站起身,僵直地轉過去,繞過桌椅闆凳,準備以灰不溜秋的背影馬不停蹄地逃離現場。

“沈慕楊,你兒子啊?”

身後響起了一串威而不露的聲音,我不動聲色地歎了一口氣,背對着溫冉,發出了沉悶的一聲“嗯”。

這個名字還是楊娟起的,她說這個名字看起來夫妻恩愛,能展現出父母對孩子濃濃的疼愛。我也覺得這個名字挺好聽的,隻是從溫冉嘴裡說出來,多少有些劍拔弩張的酸味。

“你不認識我了嗎?”

溫冉避開了形形色色的客套話,走下講台,一邊說,一邊向教室的後門走來。

我能清晰感受到背後一股涼意,我開始下意識地恢複大學時期的警惕性,以防她從背後撈起我的脖子,來一個幹脆的過肩摔。又或者吊着我的衣襟拎起來,像手撕牛肉一樣盡情蹂躏一番。

真的,我現在的身體比不上年輕的時候了,實在架不住這樣的武力值。

我發誓,從今往後,沈慕楊的家長會都交給楊娟全權料理。

我咳嗽了兩聲,以此來給自己加油打氣,轉過身,客氣迎合道:“好巧,你,你居然是3班的班主任。”

“怎麼,你之前不知道3班班主任是誰?”

溫冉把懷裡的書随意放在身邊的一個課桌上,手撐着桌子,微微皺着眉頭問。那口氣,話裡話外,明顯是藏着另外一層意思:“怎麼着,沈翌,沒想到你又落入老娘的魔爪了吧。”

索性今天是沒辦法糊弄過去了,我幹脆正了正衣襟,佯裝鎮定道:“孩子的事情一直是我太太在管,今天她有事來不了,要是……”

“來都來了,聊兩句吧。”

我擡起眼皮匆忙打量了她一眼,那股子笃定兇狠的眼神,馬上讓我開始犯慫,心裡想着“姑奶奶,我們兩個的事情都已經翻篇多少年了,有啥好聊的”,可嘴上還是聽話地笑着回答:“好的。”

這股子溜須拍馬、惟命是從的勁兒,要是能用在公司上司身上,那想必我現在多少也是個中層了。

溫冉根本不在乎我的慌張,直接讓我在走廊等會,她委托好另一個同僚看班,又跟着回辦公室放好了東西。幾分鐘後,她一隻手挎着橙色的水桶包,另一隻手拿着白色外套,氣定神閑地向我走來,淡淡道:“走吧。”

走?往哪裡走?

我懷疑她想帶我去操場,畢竟那裡空間寬闊,也比較容易施展身手。

别問我為什麼這麼有經驗,但凡她當年對我溫柔一點,耐心一點,我也絕對不會在微信上說完分手,緊跟着就删除,關機,搬家……一系列遊刃有餘的操作。

我從走廊窗戶看到兒子在座位上動來動去,桌子裡藏着的零食在手上時隐時現。

這逆子……跟我上學那會兒還真像。

我跟着溫冉穿過了操場,出了學校南門,過了馬路,對面正好是一家剛開的星巴克。

溫冉指了指一方靠窗戶的座位,笑道:“就坐那裡吧,沒有陽光。”

我按照她的安排坐到了靠窗位置上,她則去前台點了兩杯熱美式。

我的目光跟着她的腳步從前台晃悠到座位上,以防她在熱美式裡放什麼藥。畢竟,當年武大郎就是這麼犧牲的。

很多電影中,男女主人公多年後再相逢,都會有一句老套的開場白,譬如“你好嗎”、“好久不見”、“這些年你過得怎麼樣”。

我也準備靠着一點點電影積累,來打破目前的尴尬。

她還是一如既往,渾身上下自帶氣場。眼見我瓊瑤式的台詞就要蹦出嘴了,又偏偏被她生生地堵了回去。

“聽說你現在混得不錯啊!”

溫冉的出場方式更像金庸的武俠小說,所有起承轉合的迎合或客套,在她的字典中都是多餘的。更像是跆拳道的賽場上,你在使出前踢的時候,從來不會先禮貌地問對方:“你扛揍嗎?”

說完,她抿了一口手上的咖啡,扭頭将目光看向窗外。

校門口的馬路牙子上停着輛黑色奔馳,c級而已。用楊娟的話說,裡子沒有,面子還是要裝一裝的,她很在乎臉面功夫。

我很不好意思地擺擺手笑笑,推辭道:“哪有哪有,都是上面上司吃肉,我跟着啃點骨頭。”

從她的那一聲皮笑肉不笑的譏笑中,我立刻就覺得話說早了。

前任相見,比的就是誰過得更好,我這麼謙虛,不就相當于自己打自己的臉嗎,草率了。

不等她開口,我又心虛地補充了兩句:“當然,這骨頭也不是誰都能啃的。上司說我這個人做事細心認真,是以相比之下,比較賞識我,運氣,運氣而已。”

我心裡發虛,這話要是讓公司的馮總聽到了,依照他的尿性,保準會錄下來,放在公司門口用喇叭二十四小時不間斷播放,一邊播放,還要一邊向别人喊:“論臉皮,還得是沈翌啊。”

事實上,我在這個公司熬了八年,才終于混到了組長的位置。就這樣,還是因為同組的一個同僚跳槽了,這才輪得上我。

這些細節就不提了,反正打死也不能對溫冉全盤托出。

當年我在學生會之是以能當上副會長,全靠溫冉前一晚約了另外兩個競争對手去操場散步。

第二天也不知道怎麼搞的,那兩個人就因為骨折無法參加競職演說,我算是白白撈了一個副會長。

任職期間,會長和其他部門的同學都對我畢恭畢敬,誇我很有本事,找了一個耐人尋味的女朋友。

我又不是傻子,當然能聽得出來其中的意思,他們這是變着法罵我吃軟飯呢。可我倒也不生氣,畢竟這樣的福氣,确實不是人人都有的。

是福,也是禍。

我們上大學那會兒,出了一部很流行的電視劇,叫《我的野蠻女友》。我真是恨死她們宿舍那幾個女的,放着四六級不去努力,給别人安利神劇倒是有一手。

打那以後,溫冉就覺得自己學的那一身本事終于有了用武之地。

溫冉從小家境優越,除了跆拳道,古筝和書法也都有所涉獵。

她說,她父親本來是想把她培養成一個溫柔賢淑,華光冉冉的女孩子,可是又怕性子太弱被人欺負,于是才給她多報了一個跆拳道的興趣班。

老父親對小情人的心思是天地可鑒的,隻是連她的父親都沒想到,跆拳道才是打開寶貝女兒的正确方式。從此,古筝書法是路人,唯有跆拳道知我心。

溫冉的書法學費算是打水漂了,直到上大學,溫冉的字還是寫得很不好,歪七扭八,活像一群王八在紙上打架。偏偏有兩個字寫得很有味道,那就是我的名字“沈翌”,潇灑又蒼勁。

用溫冉的話說,這就是緣分,她寫自己的名字寫了這麼多年,還是怎麼都寫不好那個“冉”字,偶爾寫快了,不自覺就變成了“再”字。即便不會寫錯,但這個字就像是中了邪似的,怎麼寫都不好看,站在“溫”字旁邊,很像一個滑稽的跳梁小醜。

為此,我曾經偷偷将她的名字練習了很久,發現果不其然,這個字很難寫得好看。可我不死心啊,我總想着有一天,能将她的名字寫得很好看,就像她寫我的名字時,能在臉上露出很驕傲的神情。

隻是,還沒等到那一天,我們就分開了。

這樣想着,突然就覺得胸口酸澀。我将面前的咖啡端在手裡,猛地喝了一大口,絕不能很沒出息地讓她看出我的心思。

我們都對分手的事情閉口不提,她也沒有像我預想的一般一把揪住我的領口糾結原因。這樣相安無事一會子後,我開始主動打開話匣子。

“我記得你那會兒是要出國學翻譯啊,怎麼……做英語老師了……”說到最後,我明顯有些底氣不足。

十年過去了,也不知道她是否已經知道真相。

當年,我和溫冉的戀愛談得死去活來,說得詳細一點,主要是我經常在醫務室疼得死去活來。每次出來,溫冉都可憐兮兮地對我說:“我下次不會動手了……”

這樣的話,連醫務室的醫生都聽煩了,搖着頭對她說:“你下次動手輕點就行。”

宿舍的另外三個人一點兒都不同情我,當我躺在床上疼得哇嗚亂叫,拜托那三個家夥給我帶一份飯的時候,他們總會異口同聲地說:“活該!吃屎吧你!”

他們很不能了解,偌大的校園裡有那麼多女的,雖然很多都比不上溫冉漂亮,但個個都比她脾氣好,我怎麼就跟個受虐狂似的非要跟她談戀愛呢。

說實話,關于這一點,連我自己都說不明白,可能就是單純的王八看綠豆,對上眼兒了吧。

嗯,我就是那隻該死的王八。

以至于後來和楊娟相親在一起,我用了差不多兩年時間才緩過來,原來,女孩子這種生物,不全是野蠻屬性,也終于知道,那三個室友為什麼時常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我。

“幹嘛一定要學翻譯,我很喜歡小孩子。”溫冉說這話時,嘴角上揚,佯裝溫柔,看起來很像電視劇裡的傻白甜。

我斜着眼睛略略瞧了兩眼,确定這不是反話,這才贊同地點點頭。

我想我兒子以後會知道,溫老師很喜歡小孩子,但前提是你要聽話,否則她會用實際行動告訴你,不喜歡的下場。何況,兒子不知道,他的爸爸和這位新班主任之間,有跨不過去的愛恨情仇,難保她不會公報私仇。

實際上,我們真的沒聊什麼重要内容。但是,這天晚上回家,我還是跟楊娟大吵了一架。我說要給兒子換學校,她罵我腦袋被驢踢了。

2

第二天上班,剛坐在座位上,被告知要開會。是不是每個公司的上司,都喜歡在星期一的時候借着開會的名義給員工洗腦,那一個小時裡,漲工資的事情絕口不提,談奉獻的話題生生不息。

會開了十分鐘,李曉峰就給我發來了微信:“聽說你昨天和那隻藏獒見面了?在哪個醫院,給我發個定位。”

我把手機反扣在桌面上,腦海裡開始抑制不住地浮想聯翩。

我是前兩年才和李曉峰聯絡上的,約着出來吃過一次火鍋。那死鬼還是一樣的德行,明明沒什麼酒量還抱着酒瓶不撒手,喝多了就開始胡說八道。

“沈翌,我們都支援你跟那個藏獒分手。你看看你的大學生活,從來沒有哪個學期不挂彩,她就是把你當沙包找樂子,那女的根本不愛你。”

“你們分手後,她還假惺惺來找我們,問了一圈你的消息,我們說不知道,她就說要是讓她知道誰在撒謊,就把那人的頭打掉。好險啊,我們幾個是真的不知道。”

“沈翌,你是明智的,你是偉大的,我要是你,肯定也拔腿就跑,天涯海角地躲起來。來,為你的隐秘逃跑幹杯!哥們兒知道你的苦,過去了,都過去了……”

我悶着頭将他遞過來的酒一飲而盡。

事實上,我壓根沒想過躲她,甚至在最初的那幾年,都盼望她能找到我。

大概是天意吧,以前我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一吵架我就躲,生怕被她逮到了一頓薅。

可就在她拿着拖把沖進男廁所的時候,我覺得這天下根本沒有我的容身之所,躲也是白躲,索性就坦然了,一吵架,我就乖乖地說:“别打臉”。

她哈哈狂笑,很講義氣地放過脖子以上的重要區域。

是以,溫冉常說她很欣賞我,我是她見過第一個等着挨揍的人。

奇怪的是,那次分開後,我不過是搬到了臨近的城市,兜兜轉轉卻再沒遇見過。

很多人都覺得我是被溫冉打跑的,是因為煩透她的粗俗暴躁才終于難以忍受。

實際上并不是,她的性格不好,但無論是對自己的姐妹,還是對我,總是很仗義。

大三的時候,我的家裡遭遇了變故,母親突然患上了尿毒症,賣了房子的情況下,還是需要三十萬的手術費和手續治療費。

實在沒辦法,我想到了休學,想要花更多的時間去照顧母親和打些零工。

也是在那段時間,我慢慢減少了跟溫冉之間的聯絡,她在微信上聲嘶力竭地喊:“再不回消息,我就把你四隻爪子給卸了。”

我在這邊看着媽媽的臉色越發蒼白,日以繼日地想着做透析的事情。

後來,溫冉從李曉峰那裡知道了我媽媽的事情,捧着一大束花到醫院來探望。我嘴上很固執,說道:“花這個錢幹嘛,多浪費,還不如買水果籃實在。”

等我打水回來,發現她果真又下樓買了些新鮮水果。

來見我媽媽的時候,她也不鬧也不喊,坐在床邊,握着我媽媽冰涼的手,一個勁兒地說:“阿姨,我是沈翌的女朋友,您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您還要看着我們結婚呢。”

我媽媽那時候已經病的很嚴重了,插着氧氣管,沒辦法流利地說話,最多是點點頭,時不時蹦出幾個字:“你,很漂亮。”

出了病房後,溫冉就很高興地說:“阿姨誇我呢。”

她知道這時候開什麼玩笑都是徒勞的,索性也不像從前一樣胡鬧了,抓着我的手就直接安慰:“放心吧,不就是錢嘛,我們一起想辦法。”

我的錢剛湊夠,我媽媽就不行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搖搖頭讓我回到學校去,不要再四處借錢。

溫冉哭得比我還難過,紅着眼睛說:“對不起,阿姨……”

我拍着她的肩膀說:“跟你沒關系,是我對不起我媽。”

沒過兩天,我媽就走了,整個人在家裡頹靡了一陣子後,又被溫冉拽着回到了校園。

那段時間,我表面上看着靜靜的,不說話也笑不出來,溫冉用拳頭試探性地要揍我,我不躲也不怕,呆呆地看着她說:“冉冉,我沒有媽媽了,我在這世上的最後一個親人都沒有了。”

溫冉在書香橋上抱着我哭,一邊撞在我懷裡一把鼻涕一把淚,一邊拍拍我的後背,哽咽着說:“沈翌,你還有我,我再也不打你了。”

我有些後悔,覺得自己應該僞裝到底,不該讓溫冉陪着我一起痛苦。

關于死亡,在爸爸出車禍的時候,我已經經曆了一場。

即便如此,這一次,我還是覺得天崩地裂一樣的難受,從今往後,在這個世界上,我就是一個人了。

我應該覺得慶幸,因為我還有溫冉。

直到溫叔叔找到我,告訴我溫冉因為我放棄出國留學,又說絕對不會讓少男少女的兒女情長阻斷女兒的前程。

我知道成為翻譯家是她一直以來的夢想,何況她的口語那麼專業,看外國電影時,她總能得意地跟在後面複述,搖頭晃腦地說這些都是小菜一碟。

溫叔叔沒有像電視劇中給我一張支票,再潇灑地讓我寫一串數字,然後告誡我離溫冉遠遠的。也沒有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對我進行一番說教,更沒有狗血的威脅恐吓。

溫叔叔隻是對我說,他隻有這麼一個女兒,值得擁有世界上最好的東西。

可我,不是最好的東西,準确來說,我都不是個東西。

媽媽的病來得很急,老家的自建房根本值不了多少錢,那時候還沒有水滴籌這樣的募捐平台,倒是已經有校園貸等類似貸款管道。

沒辦法,我隻能铤而走險。

隻是,我對這類貸款的利息漲幅預估得過于理想,不過一個月的時間,本金加上利息就翻了幾倍,根本不在我的償還範圍之内。即便我把沒來得及用上的醫藥費還上,也還是差了一大截。

這件事不知道怎麼就被溫冉的爸爸知道了,他說千金小姐和窮小子的故事隻有電視劇會有,看看就行了,别真信。又說不管因為什麼借錢,反正不會讓溫冉跟着我一起被追債。

我覺得他說的很對,實際上,我比他還怕帶着溫冉吃苦。

躲債的日子不好過,像過街老鼠一樣東避西藏,睡在巷子裡都怕被那群人找到。

後來,我被逼無奈,換了電話号碼,搬離了本打算考研而租好的房子,連論文答辯都沒有參加……我天真的以為,隻要這樣,那些人就找不到我了,也不會連累身邊的朋友。

可我到底還是年輕啊,隻要身份證一天沒有登出,他們總能找到這主人的蛛絲馬迹。

他們找到了我打工的包子鋪裡,兩三個人每天都裝作來吃飯,然後偷偷地目不轉睛盯着我。我隻好從廚房後面的小門逃。

可是這一次,他們聰明了很多,店裡的兩個門都被把守的水洩不通。

最後,我在被一群人圍着地上暴揍,還好前兩年被溫冉揍習慣了,知道死死抱住頭準沒錯。

老闆是個好心的,替我報了警。

在多方幫助下,我才知道國家對于這一類的貸款是不承認的,我可以通過償還本金,再提起訴訟來追加該人的法律責任。

大概是這樣的方式行之有效,我的生活終于慢慢好了一些,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才終于為了開了一道窗戶縫,讓我有辦法繼續喘息。

和楊娟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

她是包子鋪老闆的女兒,比我小兩歲,比溫冉矮一點、胖一點、黑一點。

可她的性格比溫冉溫順很多,經曆了人生的起起落落後,我很少說話,都是她陪在我身邊啰啰嗦嗦,有一部分都是廢話,卻也讓日子慢慢變得生動了。

我很感激她嫁給我,在我身無分文,人生最落魄的時候。

老闆知道我的處境,别說買房結婚,就連幾萬塊彩禮錢都囊中羞澀。

楊娟便當着我的面對她爸爸說:“他沒有房子,我有啊,咱們家拆遷後,不是分了三套房嗎?”

老闆氣得跟在她屁股後面追,罵她是個沒腦子的賠錢貨。

最後,楊娟帶着房和十萬塊錢嫁妝,嫁給了孑然一身的我。

一年後,我到了一家小公司工作,因為學曆的問題,我再怎麼做牛做馬,也始終升不上去。用馮總的話說,能力比學曆重要,但是又有能力、又有學曆的人對公司更重要。

楊娟也不埋怨我,她知道我所有的遭遇,對現在的生活甘之如饴。

索性楊娟是一個能吃苦的,嘴又很甜,于是包子鋪越做越大,比我老丈人那會生意更好。

我們的日子也慢慢變得松泛許多,我的工資都在她那裡,加上店裡的流水,買一輛車,不在話下。

3

楊娟不知道我跟溫冉的這層關系,有事沒事就以店裡忙為由,硬把我往學校推。

“兒子上幼稚園,你總共才接過三次。現在他都上國小了,你還不管不問?怎麼着,光等着他給你養老送終呢?”

“沈翌,你自己掂量着辦吧,瞅你兒子拆奧特曼的手勁兒來看,拔氧氣管應該也費不了多少力氣。”

“怎麼着,合着兒子是我一個人的?啊?當初你關了燈的時候,怎麼不覺得麻煩……”

……

楊娟的嘴跟機關槍一樣,叭叭起來沒完沒了,她絲毫意識不到,危機已經在向這個家庭悄悄靠近了。

我心一橫,想着這可是你把我推出去的,以後休要怪我對初戀戀戀不忘。

連着接了一段時間孩子,我慢慢發現了不對勁。前兩天還都是媽媽騎電瓶車來接孩子的比較多,怎麼這段時間,門口黑壓壓的,大部分都是打扮得人模狗樣的男性同胞。

我馬上反應過來不對勁,扭頭沖着旁邊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小夥子,試探道:“你……你的孩子也上一年級了?”

他嘿嘿一笑,很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借機上下打量了一下,要是他兒子已經跟我兒子一樣大,那這位年輕的父親得是13歲就參加聯考了啊,看不出來,此人還是一個神童呢。

“不是我兒子,是我外甥。”

“那你對你外甥真好,昨天也是你來接的吧……”

他點點頭。

小不點們像一群小佩奇似的蜂擁而至,小書包耷拉在背上就開始往父母身上爬。

人群中,隻有一個小孩特立獨行,那就是我的兒子。

“兔崽子!你的辣條是哪裡來的?”

楊娟明令禁止他不準吃垃圾食品,可我兒子天賦異禀地反駁道:“你還罵爸爸是垃圾呢,睡覺的時候不也趴在他臉上啃麼?”

這個時候,楊娟總會看看我,指着我的鼻子,羞羞地憋笑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我兒子的性格确實不大像我,至少我在他這個年紀還是很單純的。

兒子指了指門口的另一個小男孩,說道:“是他給我吃的,我答應把作業給他抄,這叫合作。”

我順着望過去,兒子手指着的方向正是年輕小夥懷中的小男孩。

可這做舅舅的,此時哪裡顧得上關心自己的外甥,滿心滿眼都注視着站在校門口笑盈盈跟學生道别的溫冉。

好家夥,這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環顧一周,周圍的一群豺狼皆是差不多的目光,合着這群爸爸都是拿自己的孩子當槍使,跑到這裡看美女老師來了。

“咳咳。”

路過溫冉身邊,我下意識地咳了兩聲,又用眼神示意,提醒她注意周圍情況。

我也是賤啊,被她狠狠白了一眼不說,還被那個年輕小夥死死瞪了幾分鐘。

我拽着我的兒子趕緊就往車裡鑽,遠離一群有婦之夫的虎視眈眈。

我不是吃醋和嫉妒,而是可憐,這些人啊,到底還是年輕,又是一群被美色騙了的可憐蛋。可我還是沒忍住扭頭多看了她幾眼。

等紅綠燈的時間,收到了微信上的消息,是溫冉發來的。

沒錯,作為一個淘氣孩子的孩子,因為我兒子剛開學就打架的問題,我們上個禮拜成功加上了微信好友。

一時間心裡很複雜,扭頭看看後車座滿嘴通紅的兒子,也不知道這是豬隊友,還是神助攻。

“我要結婚了。”

我拿着手機的手突然變得軟弱無力,說不出來是錯愕,還是遺憾。

這時候,我兒子正好用平闆在後面刷視訊,兔崽子很應景地給我配上了一個背景音樂:“如果當時我們沒有被分開,現在會不會有小孩……”

我跟在後面哼哼:“是兒子像我這麼可愛,還是女兒像你這個無賴……”哼着哼着就笑出了聲音,笑着笑着就覺得眼睛開始發酸。

我站在小區底下,囑咐兒子先回家寫作業,又找了一個買醬油的借口重新坐進了車裡。

我腦子裡一片空白,想了幾千字的話要講,可拿着手機看到備注是“浩浩班主任-溫老師”時,又清醒的覺得,十年都過來了,又何必過不去這一刻呢

“祝福你。”

到了這個年紀才結婚,顯然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大齡女青年了。

那幾千個字裡,我最想問她的,不過一個問題,一直不結婚是不是因為我,又很想當面對她說一句對不起。

緊跟着就收到她的回信:“祝福個屁,準備好份子錢!”

哪有用這個态度讓人掏份子錢的,我就知道,這段時間,我在接孩子時看到的溫柔都是裝的。

我看着手機上的這兩行文字,又哭又笑。

我望了望我們家的那棟樓,能猜到此刻,昏黃燈光下的廚房裡,會有一個又矮又胖又黑的女人在做飯,她是我的老婆,我的恩人,我兒子的母親。

溫冉的婚禮定在了年底,新郎我認識。

大爺的,居然就是那個天天來接外甥的舅舅,比溫冉小六歲。

我看着一襲白紗,風光滿面的溫冉,低聲跟她說:“這麼年輕的小鮮肉你都下得去手,禽獸啊。”

溫冉笑了笑,回擊道:“這回不會下手了。”

我們兩個的笑容都僵在了臉上,我随即立刻反應過來,把一沓承載着記憶和歉意的紅包遞到她手中。

一對新人弓着腰跟我說:“謝謝。”

以後的日子裡,我偶爾還是會去接兒子,或者不用等到放學,無時無刻都能接到溫冉的投訴電話。

起初,她對我還是很客氣,後來大概是真的裝不下去了,又或者被我兒子氣出了原形,直接在電話裡扯着嗓子跟我喊:“沈翌,趕緊到學校來把你兒子帶回家!”“沈翌,他上數學課鑽到桌子底下扒同桌的褲子,這事兒你還管不管了?”“沈翌,你兒子把同學按在操場摩擦……”

這孩子,咋不像我這麼斯文呢。

“你看我幹什麼?”溫冉睜圓了眼睛吼了我一句。

我立刻說:“沒什麼”,心裡想着,這孩子該不會是有樣學樣吧,要不還是轉學得了。

楊娟告訴我,我要是再提轉學這件事,就讓我自己去學校把孩子拎回來,老子兒子一起坐在店裡賣包子。

可我要真是這麼做了,這兩個女人就都不會放過我。(原标題:《昨夜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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