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讀｜張國領：挑燈看劍的詩意與豪情——讀劉笑偉詩集《歲月青銅》

文/張國領

一本書裡能藏得下什麼？

一般情況下可以藏進一片樹葉、一枚書簽，再厚一點的或許可以是一封情書。假如我說一本書中能藏千軍萬馬，您肯定會搖頭一笑說：“吹牛。”幾天前，當我打開一本詩集，真的在其中發現了千軍萬馬，并且還是荷槍實彈的千軍萬馬，是勝券在握的千軍萬馬。

細讀每一行詩句，我發現裡面藏的甚至更多，有千軍百将駕馭着最先進的飛機，操縱着最智能的飛彈，有巡天遙看一千河的宇宙飛船，還有能劈波斬浪、直達遠洋的航空母艦……

這本書，就是詩人劉笑偉的新著《歲月青銅》。

從簡短而響亮的書名中，就能讓讀者一下子感受到它的核心之硬。它是強軍新時代背景下應運而生的一本軍旅詩集，也是由詩刊社主編、中國言實出版社出版的“新時代詩庫”中的第一本。

天藍色封面的精裝版本，典雅而大氣，乍一看還有幾分深海靜流般的沉厚。翻開這素雅與恬淡，走進詩裡行間，聽到的是金鼓聲震、吹角連營，看到的是沙場點兵、旌旗搖動，感受到的是挑燈看劍的壯心與豪情，長纓在手的自信與必勝。

每一篇新作，每一行詩句，隻要用心吟誦，就有鋼與鐵碰撞相擊的铮铮之聲傳來，帶着振聾發聩的轟鳴，恰似排山倒海的波濤奔湧，又如天崩地裂的巨石呼嘯。若細品慢哦，似又聞箭簇從遠古镝鳴而來的悠遠、深邃和執著，看馬蹄鐵撞擊石闆路濺起的串串火花，還有荒野大漠中的霹靂弦驚，夜幕黑雲下閃爍的藍光。那氣勢、那場面，不由得讓人聯想起胯下馬、掌中槍，詩人駕馭文字、揮灑詩意的淩厲勇猛，真如一股股勢不可擋的旋風突起，于百萬軍中直取上将首級的骁勇。

不得不說，讀《歲月青銅》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因為既是詩人又是編審的劉笑偉，性格内斂、不事張揚，這麼多年來他給我的印象，純樸而忠厚、深情又含蓄，為人處事極其平和低調。無論是他的作者還是朋友，隻要一接觸，立馬會被他的真摯與溫暖所打動。

讀他的《歲月青銅》，有一種東西總是在我的心中按耐不住地向上升騰，一時又無法準确地說出那種感覺是什麼，是火焰？是狂飚？是飓風？是豪氣？還是英雄的陽剛與膽略？應該說都有，但又不能簡單地用哪幾個詞語來形容，它們就像一股雄風直挂雲帆，把我的胸懷也鼓脹得滿滿的，想要去突擊，想要去沖鋒，想要一夫當關，想要決勝千裡。

衆所周知，最能激起軍人靈感的，無疑是号角，是沖鋒的号角，是戰鬥的号角，任何時候隻要有号角響起，熱血就會騰地一下被激蕩，并迅速地把全身每一個細胞調整成最佳的狀态。軍人的最佳狀态不是坐姿，不是站姿，而是不顧生死向前沖鋒的姿态。《歲月青銅》正是将大量的筆墨着色于這一姿态，讓軍人讀了都有躍躍欲試之感，讓百姓讀了都有安心甯神之功。

金戈鐵馬，四面邊聲，自軍旅詩誕生以來，抒寫的就是軍人戰死沙場、馬革裹屍、為國捐軀的悲壯氣概。但是這些年軍旅詩的創作，卻出現了一種令人擔憂的現象，那就是陰盛陽衰。所謂的陰盛，就是寫軍人情、軍人愛的多了，陽衰就是表現鐵血豪邁、剛毅英武之氣的少了。有許多軍旅詩人，包括那些因軍旅詩而成名的軍旅詩人，詩中的雄性也在退化，甚至不再寫軍旅詩。我認為，這不是軍人的陽剛退化，而是詩人的陽剛喪失，是軍旅詩人的失責失職。

令人欣慰的是，那一份久違了的軍旅詩的鋼性，我在《歲月青銅》中的閱讀中，獲得了極大的滿足。

看到書中的第一集《鋼鐵集結》，我的眼前就閃過一道亮光，亮起一抹劍鋒。

這一集的首章，也是全書的首章，是寫朱日和的《朱日和：鋼鐵集結》。我曾反複誦讀這些詩句，越讀越長我的英雄氣：

這是戰鬥的叢集在集結。

電磁的閃電蓄滿山岡，

巨艦駛向深藍。

我們是深山密林内，大漠洞庫裡，

直指蒼穹的利劍，

是沖擊藍天的極限飛行。

是驚濤駭浪裡，潛在最深處的

無言的威懾。我們是神舟，是北鬥，

是天河，是天宮，是嫦娥，是蛟龍，

是寫在每個中國人臉上自豪的微笑。

……

我不知道讀到這些詩句的軍人，讀到這些詩句的中國人，讀到這些詩句的每一個熱愛和平的人，會生發怎樣的感想，我是從内心深處發出一聲聲由衷的贊歎，并脫口而出為新時代的中國軍隊喝彩。

身為《解放軍報》的記者，劉笑偉一定不止一次去過朱日和。這個中國軍隊紅藍對抗的練兵場，讓千千萬萬的軍人向往，也讓多少指揮員在這裡承受鋼與鐵、水和火的打擊、淬煉。凡來到這裡又從這裡走出去的部隊和軍人，都更加威武雄壯、自信滿滿，因為他們的意志和能力、血性和膽略，對現代戰争的認識和拼赢意識，都在這裡得到了升華與錘煉。是以劉笑偉能夠寫出來鋼鐵集結，再仔細一想，集結的僅僅是鋼鐵嗎？

詩人告訴我們，這裡有蓄滿山岡的電磁，有駛向深藍的巨艦，有直指蒼穹的利劍，有藍天上的極限飛行，有潛龍在海的威懾，有神舟有北鬥有天河有天宮有嫦娥有蛟龍在手，如今這些高精尖的軍事科技，都已被中國軍人熟練掌握了。它們的作用，不是為了開戰，而是為了止戰，不是為了戰争，而是為了和平，不是為了攻城掠地，而是為了屈人之兵。它們的存在，隻是為了在每個中國人的臉上寫滿微笑。

這是一次詩意的集結。這一集結不僅僅是集結了裝備，集結了部隊，更是集結了信心，集結了中國軍人能打仗、能打勝仗的本領和勇氣。是以，通過讀劉笑偉的《歲月青銅》，我們知道，集結在朱日和的不僅是飛機大炮、坦克飛彈這些鋼鐵的無情冰冷，還有一個偉大民族的生存智慧，和祈福世界和平的博大情懷。

《鋼鐵集結》隻是詩集中的一個章節，而整本詩集都是詩人這一文思、詩情的延伸和加強。在我看來，這樣的詩隻有軍旅詩人的筆下能夠誕生，隻有既是優秀軍人又是優秀詩人的軍旅詩人，才能才情洋溢、詩思縱橫地寫出來。

每一個當過兵的人

我在人群中隻看一眼

就可以認出

因為他的頭發裡有光

身子裡有光

胸前有一枚亮閃閃的

别人看不到的東西

這就是歲月靜好的和平

如此耀眼的勳章就挂在

每一位士兵的胸前

——摘自《勳章》

凡是軍人都渴望勳章，為了這一崇高的榮譽，不惜磨砺青春的皮肉、苦痛年輕的筋骨，不惜将熱血和汗水揮灑在訓練場上，不惜為了保家衛國而獻出自己的一切。但并不是所有的軍人，都能得到他們想要的那枚有形的勳章，佩戴在胸前，接受戰友的羨慕、親人的祝福、他人目光的檢閱。總有人要帶着遺憾退伍，總有人要帶着夢想永不止步地去追求。

可是，在劉笑偉《勳章》一詩裡，他寫到，隻要在人群中看一眼，就知道誰是當過兵的人，因為當過兵的人胸前都有一枚閃閃發光的東西，那就是勳章。在他筆下，這一枚勳章不是看得見的獎牌，而是和平靜好的歲月。這精彩的神來之筆，對所有當過兵的人、正當兵的人和渴望走進軍隊之列的人來說，都是詩人用他的閱曆和心得，給出的一種肯定，造出的一種大境界。

在詩人的心中，軍人掉皮掉肉不掉隊，流血流汗不流淚，為的并不單單是那枚小小的軍功章，他們追求的勳章是造福于神州大地上十四億人民的和平歲月。是以當過兵的人，胸前都有一枚勳章，這枚勳章就記在老百姓的心上，佩戴在戰士的赤心忠誠中。

像這樣的奇思妙想和意味深長的詩句，在《歲月青銅》裡俯拾皆是，令人讀來不禁一次次擊案拍掌。

什麼是好詩？就是出于自然、發自心弦，讓人讀了之後能為之動容、為之震撼，讓人讀了之後精神更加振奮、胸懷更加舒展。劉笑偉的《歲月青銅》，正是以其深厚的軍人素養和文學積澱，緊扣強軍時代的節拍脈搏，擔當起軍旅詩人的文藝使命，善于觀察、思考、發掘獨到的詩眼，把似流水易逝的平凡歲月，鑄就成青銅金文般的恒久流傳。作為一名軍旅詩人，期待劉笑偉有更多佳作問世，繼續打磨自己詩歌創作中的白銀歲月和黃金時代。

書名：《歲月青銅》

作者：劉笑偉

出版社：中國言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