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子”不止在春節
半月談記者 駱學峰 鄭雪婧
“對對子”在當下不少古裝言情劇中屢成熱門橋段:科舉考試中給上聯要求對下聯,“比武招親”先“放對子式狠話”,破解謎題的關鍵也許就暗藏在一副楹聯的字裡行間。而在一些民國學者眼中,楹聯不過是傳統文體中的末流。梁啟超稱其“在骈俪文中,原不過附庸之附庸”。在近現代文體演進過程中,楹聯韻散結合、美用合一,在不同時期發揮了特别作用。

在隆堯縣唐堯公園,隆堯縣楹聯學會從業人員為學生講解楹聯文化 駱學峰/ 攝
抗戰時期楹聯凝聚各方力量
為哀悼陣亡将士,蔣光鼐曾撰挽聯:“自衛乃天賦人權,三萬衆慷慨登陴,有斷頭将軍,無降将軍,石爛海枯猶此志;相約以血湔國恥,四十日見危授命,吾率君等出,不率其入,椒漿桂酒有餘哀。”周恩來曾撰聯《贈冼星海》:“為抗戰發出怒吼,為大衆譜寫呼聲。”話語皆直白貼切,契合當時的時代強音。
吳湖帆曾撰聯:“孟光軋姘頭,梁鴻志短;宋江吃敗仗,吳用威消。”借孟光、梁鴻、宋江、吳用4個曆史人物的名字譏諷漢奸梁鴻志、吳用威的無恥面目、醜惡嘴臉。這屬于楹聯中的諷喻聯,與現代雜文犀利辛辣的諷刺藝術頗為相似。
又如打鐵店聯:“敵寇似煤炭,漸燒漸燼;我軍如鋼鐵,越打越強。”楹聯字如刀劍,冷眼蔑視敵人,并向我軍助威。酒食店聯:“相将杯酒籌謀,排除國難;共出搏拳身手,打倒倭奴。”此類戰争時期的楹聯号召同仇敵忾,甚至可稱得上微型雜文。
1944年3月,毛澤東在談到如何發展陝甘甯邊區的文化藝術時指出:“邊區有三十五萬戶,每家都挂起有新内容的春聯,也會使邊區面貌為之一新。”春聯是當時群衆的識字課本和政治課本,是群衆文化活動的一個重要方面。
古往今來,楹聯之是以廣受青睐,就在于它比其他文藝形式更容易操作,僅憑文本就可以“拎出要點”,便于記憶和傳誦,打破了地域、方言的限制,常用常新。
楹聯文化進校園以文化人
“此地花間凝翠霭,何人松下讀清風”“四面清風生雅興,一亭爽氣蕩俗塵”“一枕黃粱未熟已識那吉兇互倚,三聲竹闆正敲常笑它福禍相連”……一副副寓意深刻、朗朗上口的新楹聯,讓如今的青少年也能深切體會到優秀傳統文化的魅力。2019年,河北省邢台市隆堯縣楹聯學會理事黃連有創辦了唐堯書畫院,利用節假日教授青少年練習書法,将楹聯文化融入書法教學當中。
隆堯縣是李唐皇室的祖籍地,享有“唐堯聖地、李氏故裡”的稱号,是“全國民間文化藝術之鄉”“中華詩詞之鄉”,被中國楹聯學會評為“中國楹聯文化縣”。為加強青少年楹聯文化教育,隆堯縣4所學校出版了專門的楹聯交流刊物,開展楹聯手抄報和楹聯專版黑闆報比賽、“我為我班寫對聯”等主題活動,并在主要建築上懸挂楹聯。學校不僅專門開設了楹聯課程,老師們還會結合教學内容,融入楹聯文化。
曹振峰是隆堯縣固城中學的一名國文老師,平時上課常常旁征博引、妙語連珠,深得學生喜愛。一天上課,曹振峰在黑闆上寫好題目轉過身正要講課時,發現學生們争相往教室外看,原來是窗外樹上鳥鳴聲非常悅耳,卻看不見小鳥,大家都伸着脖子尋找小鳥。曹振峰見狀高聲吟道:“‘葉底鳴聲忽入耳’,同學們誰來對個下聯?”話音剛落,教室一隅站起一名學生說:“老師,我給你對‘書中心緒已出門’。”
“好啊,對得真棒!”曹振峰誇道。“老師,既然‘書中心緒已出門’,就讓我們再看會兒吧!”有同學說道。曹振峰說:“對上來的可以看個夠,對不上來的就不能再看了!”課堂上一陣哄笑過後,大家靜下心來繼續上課。
在隆堯縣唐堯書畫院,書法老師在指導學生書寫楹聯 駱學峰/ 攝
古老楹聯重煥青春走進新時代
隆堯縣書法家協會副會長李保申和黃連有都是年過六旬的老同志,他們每年都帶頭參加寫春聯“送萬福、進萬家”公益活動,數九寒天奔波于鄉村,義務為群衆寫春聯、送祝福。
“憑牛氣概,何人敢阻春腳步?有黨聲音,泜水頻添海心胸”“堯鄉你好,寒冬綻梅山河秀;福地我安,百姓無恙春訊祥”“網絡随時通問候,神州到處是家鄉”……2021年疫情防控期間,隆堯縣舉行了線上楹聯作品征集活動,對征集的作品通過網絡在全縣釋出,努力營造全民抗疫、共克時艱的濃厚氛圍。
如何讓楹聯等氤氲千年曆史的古老傳統文化重煥青春?如何讓年輕人喜歡古老文化?新時代各種文化類節目在這方面有很大探索創新空間。
曾有文化類電視節目參加者為歌曲《浪漫的事》作聯:“杖履相扶,掌中暖意如昔日;風霜淡看,眼底柔情若少年。”該聯作為曲中歌詞“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能和你一起慢慢變老”的絕妙延續,縱使兩鬓斑白,歸來仍是少年。低保戶參加者以“我的小康”為主題在節目中作聯:“幸在唐虞世,教養無偏,十萬春風年畫裡;皆承雨露恩,鳏孤有保,三千彩夢海棠前。”當古老楹聯遇上新時代新表達,它的生命力和感染力就會被瞬間激活,其魅力也不言而喻。
(刊于《半月談内部版》2022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