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真正的不幸，習慣于絕望的處境比絕望的處境本身還要糟。”法國哲學家加缪如是說。在一些陰暗污穢的角落，總有人用難以想象的方式苟活着，即使那是在無數人向往的繁華都會。
羅馬尼亞因高速發展的GDP被譽為“歐洲之虎”，它的首都布加勒斯特是歐盟第六大城市。然而正是在這座“東歐巴黎”，有将近2000多人像老鼠一樣，長期居住在城市的下水道。
這些人晝伏夜出，不見天日，仿佛夜晚的霓虹就是他們的太陽。每當夜幕破碎、晨光微起，他們又悄無聲息地離開地面，蝸居在惡臭、狹窄的道地裡等待下一個黑夜。
這些資本主義國家的市民為什麼要住在下水道？布加勒斯特繁華的背後又有怎樣的秘密？
偏見中的苟活者
布加勒斯特坐落于登博維察河畔，特殊的地理環境使得這座城市的氣候獨樹一幟——幹燥的溫帶大陸性氣候統治着東歐大部分國家，布加勒斯特卻常年溫暖濕潤。
遍布整座城市的菩提樹、櫻花樹枝葉繁茂，陽光的照射把布加勒斯特點綴成一個绮麗的花園。西歐很多居民把它視作東歐的最佳度假場所，每年無數遊客趨之若鹜，還賦予它“東歐巴黎”的美譽。
但是這座繁華旖旎的東歐巴黎，背後有着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人們所能看到的，是它表面上呈現給外人的欣欣向榮。對居住在這裡的本地人而言，有些苦難、黑暗隻屬于他們。
發達的旅遊業讓所有人的心中隻剩下利潤，如何賺取西歐發達國家遊客的鈔票是布加勒斯特的第一法則。這座昔日民風淳樸的古城，漸漸失去了原有的色彩，資本主義的理念灌輸進每一個市民的腦中。
偏見，貫穿了布加勒斯特的每一個角落。人們開始歧視病人、孤兒，排斥一切無法帶來利潤的群體。養老院、孤兒院等慈善機構在這樣的浪潮中不再擁有穩定的經費，那些本已經足夠悲慘的人們再次無家可歸。
一時間，居無定所的艾滋病人、結核病人、遺棄兒童、空巢老人們流落街頭，他們向雍容華貴的西歐遊客進行乞讨，以尊嚴換取維持生存的零錢、食物。
體面的市民普遍認為這些“寄生蟲”有損市容，特别是會困擾遊客、阻礙旅遊業的發展，這與布加勒斯特“花園城市”的名号有損。強烈的偏見、排斥擠壓了弱勢群體最後一絲生存空間。
他們宛如過街老鼠，一旦出現在陽光下就會被昔日的鄰居或同僚驅逐。在生存面前，尊嚴顯得一文不值。為了活着，他們不得不避開陽光和人群，朝着陰暗幽深的地下進發。
布加勒斯特市政府曾斥巨資整修下水道系統，這裡互通性良好，有很多相對幹燥的水泥地面。躲避罵聲的人們偶然間發現了這處“世外桃源”，他們紛紛搬進地下，總算有了一個清淨的歸宿。
不過即使如此，其他市民的讨伐、驅逐也從未停止過，似乎這些弱勢群體的存在就是一種錯誤。一些地下居民饑餓難耐，不得不在白天外出覓食，結果一去不複返、再也沒了消息。
蝼蟻尚且貪生，更何況活生生的人？對死亡的恐懼令地下居民們再次妥協。他們幾十年來一直奉承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不到天黑，絕對不能走出地下，而且天亮之前必須趕回來。
一層地面，隔出了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一邊是燈紅酒綠、車水馬龍的國際都市，一邊則是肮髒污穢、潮濕黑暗的地下王國。兩個世界的人過着完全相反的作息、生活，但他們都是布加勒斯特的市民。
地下居民中的樂觀主義者曾認為他們隻是暫居于此，不久後的将來就會得到妥善安置、重回地上。顯然，這些懷揣幻想的人直至死亡也沒能看到這一天的到來。
十幾年來，地下王國中的住民不斷增多，有的是新的外來者——地面之上的偏見不曾停止一刻。有的是出生于地下的新生兒，在這些孩子眼中，或許世界理所當然如此，他們生來就應該活在黑暗裡。
事實證明，地下居民們的妥協退讓并不會為他們帶來更樂觀的處境。慣性驅使下，人們的偏見隻會愈發滋長。他們被地上趕到地下，如果一味委曲求全，終有一天連這最後一片領土也将失守。
地下王國的居民們生于黑暗、死于黑暗，甚至安于黑暗，他們的能力和心氣隻允許堅守最後一個目标——活下去。除此之外，他們一概難以奢求。
地下王國的秩序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是一句亘古不變的至理。布加勒斯特的地下王國中存在近2000居民，人數規模頗為龐大，在這裡亦不缺乏人類社會的秩序。
加拉代火車站位于布加勒斯特的北郊，車站廣場有一個隐秘的入口，這裡是地下王國看起來最為正式的大門。推開這扇大門，一個嶄新的世界就會赫然呈現于眼前。
沿着連接配接各處下水道的通道行走，大大小小的房間就雜亂地坐落于此。居民們用殘破的磚塊、木闆制成簡易的隔牆，以此維護自家僅存的一些隐私。
狹窄的房間裡，是各種破舊不堪的小家具，它們大多是從垃圾站撿回的廢品，還有一些是有木匠手藝的居民自制而成。稍微富裕一些的人家，還有電池款的收音機、電風扇等小電器。
潮濕沉悶的環境使得木材在這裡很容易腐爛，是以居民們普遍沒有木闆床，用麻袋、繩索制成的吊床頗受歡迎。劣質的繩索使用一段時間後就會斷裂，居民們也懶得整修，直接墊着麻袋睡在冷冰冰的地上。
2000多居民的湧入讓整座下水道擁擠不堪，人們不得不發動雙手盡力擴建。經過十幾年的開鑿，這裡俨然失去了下水道的原貌，更像是一個微型的小城鎮，隻有那些時刻散發臭味的管道還證明這裡是下水道的事實。
除了下水道本身的臭味，居民們的生活垃圾、排洩物甚至屍體都将這裡的空氣污染到了極緻。惡臭熏天的環境讓普通人根本睜不開眼，隻有這些為了生存的人們能堅守于此并習以為常。
地下王國的秩序最生動的展現是領袖的出現。這裡的領袖名為布魯斯·李——華人武打巨星李小龍的英文名。布魯斯的偶像是李小龍，他的名号是從街頭幫派火拼中打出來的。
快速發展的經濟為布加勒斯特帶來發達的物質文化，也帶來了激烈的階級沖突。這裡足球文化發達，敵對球隊球迷間的對抗十分劇烈，街頭黑幫更是無比盛行。
布魯斯在這種民風彪悍的環境中成長，他沒上過學，所有的時間都用于修習中國國術。成年以來，他從黑幫馬仔幹起，用拳頭擊倒一個又一個對手，直至成為一個黑幫的幫主。
俗話說盜亦有道，布魯斯就是一個頗具俠氣的黑幫老大。地下王國居民都是老弱婦孺，故而經常受到一些黑幫地痞流氓的騷擾。布魯斯看不慣這種恃強淩弱的做法，率領小弟屢次出面幹涉。
一來二去，布魯斯發現這種辦法治标不治本，他索性搬進地下王國，當起了這裡的全權保镖。受他庇護的地下居民對他頂禮膜拜，紛紛尊他為領袖，每家每戶定期向他繳納一定數量的保護費。
這筆錢布魯斯并沒有用來揮霍，他把其中的一大部分用于改善與其他黑幫的關系，以此從根本上杜絕他們對地下王國的侵擾。如果仍有黑幫背信棄義發起進犯，布魯斯就率領居民們奮起還擊。
布魯斯花臂刺頭、渾身橫肉，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黑手黨，看起來與正義完全沒有半點關系，可他入主地下王國後推行的一系列措施為他赢得了廣泛的聲譽。
地下王國魚龍混雜，充斥着形形色色的人，脫離法治的這裡經常發生性侵未成年人的案件。布魯斯對此進行嚴厲的打擊，一旦出現類似情況，他會親自帶着小弟追捕犯人。
犯下性侵罪的人面臨的将是黑道上一系列殘酷的刑罰，實體閹割是其中最常見、便捷的手段。布魯斯對他們絲毫不會手軟，他随身佩戴的鋼刀鋒利無比，任何心存惡念的人都為之膽寒。
此外，布魯斯還竭盡所能地吸收地下居民進入他的黑幫工作。盡管從事的都是一些髒活累活，微薄的收入總歸還是能為他們窮苦的生活帶來一定的希望。
布魯斯把地下王國治理得井井有條，人們找回了昔日地上生活的感覺，這裡仿佛不是下水道，而是他們真正的家。居民們如同家人一樣互相依靠，黑暗的世界綻放出久違的人性光輝。
唯一與以往不同的是，這裡日落而作、日出而息，時鐘整整颠倒了12個小時。黑夜此時意味着安全，白晝反倒是危險的代名詞。地下昏暗的燈光和城市裡耀眼的霓虹，是他們僅有的光明。
資本主義社會的亂象
布魯斯于地下王國是英雄，但對于法治而言無疑是一個罪人。他手握人命，吸毒販毒，給社會帶來過極大的危害。他為地下王國帶來的不僅是安全感，更有各種各樣的烈性毒品。
毒品麻醉了地下居民們的神經，讓他們仿佛置身于這片泥濘之外。布魯斯自诩這是一種善意的幫助，可毒品終歸是摧殘人類身心的禁品，充斥着毒品的地下王國并非絕對的純潔善良。
諷刺的是，即使布魯斯是一個販毒黑社會的罪犯，他也切實做到了本應由羅馬尼亞政府完成的職責。與其苛責他為什麼行善的同時販毒，不如反問羅馬尼亞政府的公信力在哪？
羅馬尼亞GDP增速迅猛，是所有歐盟國家中增長率最高的國家。2019年，它被世界銀行列入高收入經濟體行列，人均年GDP高達11000歐元。如此繁榮的經濟，卻容不下那些需要救助的弱勢群體。
社會保障制度如此落後，羅馬尼亞還大力鼓勵國民生育，無力撫養孩子的父母隻好将孩子抛棄街頭。一時之間，抛棄嬰兒成為羅馬尼亞常見的社會現象，人們幾乎都默許了這種極不道德的行為。
這些無依無靠的孩子無處可去，要麼凍死餓死在街頭，要麼離開地面，加入地下王國。他們沒有戶口，沒有工作，繁衍出的下一代也将繼續這種悲慘的生活，世世代代居住在幽暗的下水道裡。
一半天堂，一半地獄，這是資本主義社會的普遍現象。美國最引以為傲的紐約華爾街，樓上是操縱全球金融的資本家讨論股市，樓下是衣不蔽體的流浪漢乞讨面包。
印度的大都會孟買情況更甚，拔地而起的金融大廈旁邊就是低矮的貧民窟。兩處建築僅一牆之隔，卻有着幾千倍的收入差距。貧民窟的印度老百姓每天隻能掙到兩枚硬币，連日常生活基本衛生都無法保障。
資本主義社會下，弱者幾乎永無翻身之日。資本家們操縱了絕大多數的生産資料和社會财富，他們根本不會給底層群衆崛起的契機。至于那些冠冕堂皇的慈善事業，真正落到實處的寥寥無幾。
布加勒斯特地下王國的居民們看不到未來，就像所有資本主義社會的弱勢群體看不到未來一樣。他們沉溺于酒精、毒品，在短暫的麻醉中尋求精神慰藉，本已不堪重負的人生又遭遇重創。
地下王國處處皆是死氣沉沉，患有艾滋病、結核病的人們自知命不久矣，他們的唉聲歎氣夾雜着下水道特有的水流聲，如同一間煉獄。人們活着不是為了生活，是為了等死而已。
有記者曾來到布加勒斯特實地探訪地下王國，眼前的一切令他感到頭皮發麻。想象中的地下居民應都是一些長相猙獰、病态的怪物，可透過照片，我們不難發現這裡的人們和正常人并無兩樣。
他們也是鮮活的，穿着五顔六色的衣服、梳着各式各樣的發型，還有一些年輕貌美的姑娘。一旦想起他們身染各種疾病、不久的将來要死于病痛，記者的心宛如刀割。
面對記者的采訪，地下居民們不約而同地保持拒絕，好像是在維護自己最後的尊嚴，他們不想讓外人看到自己這般落魄的模樣。他們住進下水道本已丢失了全部尊嚴，生而為人的倔強又促使他們不要将之踩碎。
刺鼻的氣味和壓抑的環境逼得記者早早離開，隻留下了一些碎片式的相片。如果沒有這些生動的記載，我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布加勒斯特這座繁華的大都市背後還有這樣一群人。
青少年占據了地下居民的相當一大部分，這意味着如果羅馬尼亞政府不采取妥善的措施安置他們，未來幾十年都會有很大一批地下居民繼續存在，地下王國似乎永遠不會消亡。
人民的抗争倒逼資本主義政府逐漸推行一系列保障民生、縮小貧富差距的政策，羅馬尼亞連續幾年對社會保障制度、個人所得稅進行調整，不過距離羅馬尼亞底層人民心中的預期仍有較大差距。
近年來，疫情的沖擊讓羅馬尼亞千瘡百孔的社會雪上加霜，群衆遊行示威事件層出不窮。其實何止是小小的羅馬尼亞，頭号資本主義強國的美國又能好到哪裡去？
路遙知馬力，一個國家的制度是好是壞，曆史不會撒謊。面對不可抗拒的天災，資本主義國家亂象頻出、危如累卵，金融泡沫中誕生的亭台樓閣終将成為虛幻的海市蜃樓。
世界正經曆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這場劇變讓世界各國人民深刻意識到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行什麼制度、走什麼道路，這是關乎民族前途命運的根本問題。中華民族繁衍生息5000餘年，必定在社會主義道路上铿锵前行。
華燈初上，霓虹漸起，地下王國的居民走出下水道，湧上光彩奪目的布加勒斯特街頭。
“先生，可以把您抽剩的煙頭留給我嗎？”
雍容華貴的市民一臉嫌棄地打量眼前這個蓬頭垢面的同胞，他把手中的煙遞過去，心中不解：“這個社會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