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對人口老齡化，老年醫學科的機遇與新挑戰。
撰文 | 汪航
來源 | “醫學界”公衆号
作為同濟大學附屬東方醫院老年醫學科兼全科醫學科主任，江華10年沒有休過一天假。
在她的計劃裡，2021年“一定要休息幾天”，旅遊或是陪陪家人。但直到年底，她的想法都沒能實作，“醫院是鼓勵員工及時休假的，而且科室同僚工作也很努力，但我自己不敢懈怠，在醫院裡值班或是看門急診會讓我更安心。”
江華主任
令江華主任放心不下的，是老年醫學科的五百多位高齡患者，即便是夜間腹痛等看似小的健康問題，她也會考慮風險，從家趕到醫院與值班醫生一起處理。她的生活基本上是兩點一線，不是在醫院，就是在去醫院的路上，“很少在天黑前回家”。
在她的帶領下，同濟大學附屬東方醫院老年醫學科成為上海市老年疾病臨床醫學研究中心的核心機關，2019年和2020年上海三甲醫院科室科研競争力排名位居第三和第五。近日，江華主任獲評第四屆“上海最美女醫師獎”。
打造平台型科室
16歲時，江華考入第三軍醫大學（陸軍軍醫大學），1986年畢業後進入部隊醫院從事消化内科工作。
在醫生崗位上待了12年後，江華遇到了她的事業瓶頸：“醫學領域的新理論新技術發展得非常快，我意識到需要提升，需要自我突破。”
1998年，江華考取第二軍醫大學長海醫院碩博連讀，成為李兆申院士的博士，臨床思維、内鏡技術和科研能力在此期間得到充分曆練。
2005年，江華迎來了事業的第一個轉折點：加入同濟大學附屬東方醫院。
起初，她仍在消化領域，負責胰腺癌等消化系統惡性良性腫瘤的早期診斷和精準治療工作。後來老年醫學科主任一職空缺，而該崗位又是醫院重點發展的學科之一，需要有一位“吃得了苦、有大局觀”的人引領。
江華是最佳人選。她受過系統醫療教育，擅長老年疾病及消化系疾病診治，長期軍隊生活還讓她養成不計較個人得失的性格，有精力、體力和熱情為老年患者服務。
江華主任為老年患者問診
老年醫學科是個年輕學科。随着我國邁入老齡化社會，老年醫學學科迎來發展契機，它與專科治療有所差別，同時也依賴專科領域，主要收治患老年綜合征以及其他急、慢性疾病的老年患者。
“老年科醫生要對整個内科常見疾病都有所了解，而且還要學習常見慢病的最新指南，因為老年人一般都是‘共病患者’，一人身上有兩種以上的病。”現有資料也證明：我國超三分之二老年人患有一種及一種以上慢性病。
江華主任介紹，老年科在國外已有幾十年的發展曆史，三分之一醫學院校将老年醫學列為大學必修課程，這使得學科人才儲備有了充分保障。
但在國内，老年醫學科起步較晚，學科發展相對緩慢。“人才梯隊缺乏、專家共識不足等一系列問題有待逐一解決。”此外，大多數老年醫學科是按照疾病系統分類，裡面的病房還是叫消化科、心血管科等。
在江華主任看來，這不能算是真正的老年科。她認為老年人首先需要的就是全科醫學服務，特别是面對“老年綜合征”和“共病患者”時，專科已經遠遠不能解決實際問題。
“需要組建跨學科醫療團隊和綜合權衡處置模式。”2004年東方醫院成立老年醫學科時，曾明确“以老年心血管疾病診治為主，重大保健為特色”的學科發展方向。
2010年接任主任一職後，江華在此基礎上擴大了老年疾病的診治範圍，提出建設“平台型科室”的目标。
科室晨會
她解釋：“我們背靠整個東方醫院，協調各個科室的專業力量，組成了一隻多學科醫學團隊，開展疾病、心理、康複、營養等工作。相當于整合全院的資源來搭建平台，為老年患者提供最便捷的醫療服務。”
在這種科室建設模式和理念的指引下，在東方醫院，江華主任用了不到10年時間，将老年醫學科打造成上海市老年疾病臨床醫學研究中心的核心機關、科研競争力排名在2019年位列上海市三甲醫院前三。
老年醫學科将迎來發展良機
科室發展過程中，江華主任也曾遇到過很現實的問題：創收難。
她記得，科室成立之初僅有24張床位，不到十位醫生，兩三百位患者大多是居家護理，需要定期做綜合評估、體檢、護理等工作。
老年綜合評估是老年醫學科醫生最重要的技能之一，除了評估老年人本身疾病外，還包括功能、認知、精神心理狀态和社會環境等，而評估本身與專科技術相比，雖然不可或缺，但收費要低的多。
此外，老年醫學科醫生在治療上，對于藥物選擇更多是在做“減法”，以降低多重用藥風險，加上醫院實際付出醫療費較高、床位周轉時間長等原因，大多數醫院在開設老年醫學科時，首先就要面臨虧損風險。
這給科室發展造成一定局限，特别是組建跨學科醫護團隊時，很難吸引到各領域優秀人才，老年醫學科長期屬于醫院邊緣科室。
江華主任做演講
在與其他醫院交流時，江華主任還發現，除了硬體上投入不足外，多數醫院缺乏對老年醫學科的醫生職稱評定、學曆提升等軟性激勵措施，“市場需求與實際投入差距越來越大”。
但她同時認為，老年醫學科将迎來發展良機。11月24日，《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加強新時代老齡工作的意見》釋出，老年醫學科成為老年醫療服務網絡的重要組成部分，《意見》提出要加強綜合性醫院老年醫學科建設，2025年二級及以上綜合性醫院設立老年醫學科的比例達60%以上。
在建設老年醫學科方面，上海走在了全國前列。截至2018年底，上海105家二級及以上綜合性醫院中，93家開設了老年醫學科，占比達89%。
在《上海市老齡事業發展“十四五”規劃》中，上海又提出了更高要求：将推動二級及以上綜合醫院、中醫醫院、中西醫結合醫院開設老年醫學科，形成以市老年醫學中心為引領、綜合醫院老年醫學科為骨幹、基層醫療衛生機構為基礎、相關教學科研機構為支撐的老年醫療服務網絡。
實際工作中，江華主任也感受到了來自醫院的支援。
為推動科室發展，東方醫院在健康教育、預防保健、疾病診治和課題研究等方面提出了一系列激勵措施，保障了醫務人員的積極性，也更有針對性地為老年患者提供服務。
醫院引進“機器人消毒”設施，配合保潔員、護工等全面做好病房的消毒工作，預防老年人發生交叉感染；為老年人挂号、繳費、使用智能裝置提供友善，給有特殊需求的老年人提供伴醫服務；打造老年友善型病房，從儀器、溫度、空氣品質等多方面考慮老年人需求。
病房環境
江華主任認為，圍繞老年醫學科發展，可以做的還有很多。“改善硬體、充實人才是第一步，完善體系建設才是長久之計，從院内到院外，都應建立為老服務理念。”
職業幸福感
與醫院其他科室不同的是，老年醫學科工作主要圍繞功能評估和康複等醫療保健服務展開。
“老年醫學科必須要綜合考慮老年人的特點。”江華主任介紹，老年人衰老後變得很脆弱，對疾病的應對能力很差，即便是流感這樣的細微因素都可能成為壓倒他們的“最後一根稻草”，而醫療處置也容易出現醫源性并發症等問題。
江華主任參與查房
針對老年人特點，特别強的醫療幹預反而有可能要了病人的命。“對老年人來講，醫療隻是其中的一部分，适合老年人的醫療一定是一個全程、連續的醫療，包括院内和院外的全過程。”
基于此，江華主任不主張老年醫學科做過多檢查，而更注重預防和解決實際問題。科室成立了健康管理小組，為每位老年患者建立了健康檔案，記錄每一次體檢、配藥等内容，并定期随訪。
在東方醫院老年醫學科的實踐中，患者入院後會先做老年綜合評估，對于高齡老人，尤其注意詳細詢問、記錄病患的家庭與社會支援系統，甚至還要協助了解老年病患的生活背景、人生經曆、居家照料存在的問題。
對于社會支援系統薄弱的老年人，醫院通過與社工、養老院、社群醫院協作，建立轉診醫療模式，盡力解決這些高齡人群的長期照料問題。
除老年醫學科工作外，江華還是東方醫院黨委委員、醫務二部和全科醫學科主任和全科醫學住培基地主任。
擁有多個頭銜，江華主任也曾感到面臨“好幾倍壓力”，在開展實際工作時，科室的15位女醫生和幾十名護士經常是一套班底，肩負多項職責。
江華主任與科室醫生
作為上海市保健局定點醫療機構之一，同濟大學附屬東方醫院承擔了在滬舉辦的一系列重大會議和重要活動的醫療保障任務。
世博會、APEC、上合峰會、亞信峰會、G20峰會、進博會……每當有重大醫療保障任務，江華主任團隊總會參與其中，配合醫院組織、參與并順利完成。
“這些工作關乎到涉外醫療，代表着國家形象，我們團隊不敢有一點懈怠，每件工作必須做好。”基于出色的綜合保障能力，上海市衛健委将金磚國家新開發銀行的重要醫療保健任務也交給了東方醫院。
此外，江華主任還擔任同濟大學教授和研究所學生導師，每周有一天，她要參與到大學生教育和MBBS留學生班英文授課，已累計培養了2位全科博士、十幾位碩士和上百位住培醫師。
江華主任每年都有20天公假，但她從沒用過。即便忙碌，她也覺得自己“每天都幸福感滿滿”。“我和團隊是為老年人服務，是為外交做醫療保障，是為全科醫學輸送人才，職業給了我太多獲得感。”
專家簡介
江 華
上海市東方醫院黨委委員
醫務二部主任 老年科兼全科主任
博士 主任醫師 教授 博士生導師
美國内布拉斯加大學醫學中心醫學院
家庭醫學榮譽教授
中國老年保健協會家庭醫生分會副會長
海峽兩岸醫藥衛生交流協會全科醫學分會常委
中華醫學會全科醫學分會委員
中華醫學會老年醫學分會老年消化病學組委員
中國醫師協會全科醫師分會委員
中國老年學和老年醫學學會抗衰老分會委員
上海市醫學會全科醫學分會候任主委
上海市醫師協會全科分會副會長
上海市醫學會老年醫學專科分會委員
上海市浦東新區醫學會老年醫學專委會主委
《醫學參考報全科醫學與精準健康傳播專刊》
執行主編
《老年醫學與保健雜志》編委
來源：醫學界
責編：汪航
校對：臧恒佳
制版：薛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