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端午總是那麼豔陽高照,她也總是那麼漂亮,手提幾個粽子,來到面前……
她,是我的幹姐,頭發烏黑發亮,總是紮着一個清爽的馬尾辮。那濃重的廣西鄉音,聽到便親切三分。在部隊大院裡頭,我們仨總是一夥的。小時候就是我和六哥小哥倆的“大姐頭”、女神(經)。平日裡我們喚她作龍姐。
那一年的端午節,照例是豔陽高照。我們在足球場裡追逐、玩耍。幾個小孩子爽朗的笑聲響徹晴空。突然,我們腳邊竄過一條蛇,這蛇吐着x芯子在地上遊走。我和六哥都吓呆了,張着嘴,眼珠圓瞪,心髒停止跳動一般。電光火石之間,隻見龍姐一笑,說:“怕什麼嘞,就這麼一條小蛇喔,我給你們炖了湯喝。”我們倆大驚失色,連忙叫:“别,龍姐,别把你咬傷了!”隻見龍姐不慌不忙,走到場邊上折了一根粗樹枝。臉部的肌肉緊繃,柳眉倒豎,杏眼圓翻,牙關緊咬,手操樹枝就往下抽。說時遲,那時快,那根樹枝就像九金盤龍棍一般直奔蛇的七寸。我和六哥一閉眼,喊着:“龍姐不要啊!”再睜開眼睛時,蛇已經挨了數下,氣絕身亡。龍姐笑嘻嘻的,用樹枝挑起蛇說:“瞧你倆那熊樣,走,回去吃粽子去,讓我媽把蛇給你倆炖上。”小哥倆交換了一個震驚的表情,點了點頭,心說:這女漢子,将來可怎麼嫁人啊!
回到屋中,粽子已經端上了桌,熱氣騰騰,飄着粽香。龍姐喊我幹媽去弄蛇,她則回來吃粽子,看見我和六哥死命用牙咬粽繩,根本咬不開。龍姐笑着說:“兩個小笨蛋。”随即用剪刀剪開了繩子。我咬了一口,糯香四溢,其中的豆子特别香軟,吃一個還忍不住要吃第二個。龍姐得意地笑着說:“我包的粽子好吃吧?”我愣了一下,差點噎住了。六哥也是一樣,他問道:“你這粽子裡,沒夾蛇肉吧?”龍姐聽罷哈哈大笑,拍拍他的頭,以示安慰。
那天中午,我們喝了蛇湯。這蛇湯竟出人意料的鮮美!我說:“龍姐,以後每年端午,你都要包蛇肉粽子給我們吃!”這句玩笑話逗得我們仨笑得很開心。
往後,每年端午,飄香的“蛇肉粽子”總會在桌上。可孩子已經長大成了少年,赴湘求學。從此,便很難見到提着粽子的龍姐,也再難見到一起吃“蛇肉粽子”的六哥了。粽香一縷飄散,去了我去不了的地方。
人生正如一個粽子,香、糯、好吃,但總會有吃完的那一刻。天下沒有吃不完的粽子,也沒有不散的筵席。但那縷香,刻入了我的腦海中,契入了我的靈魂中。遠行的車上,南甯站、龍姐、六哥都在一點點變小,變小,直至消失不見,一滴眼淚滴在了粽子上,晶瑩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