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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主擄了個女官

“你可聽說過人生三大喜事:升官發财死老婆!”

“若你不在,升官發财也沒有什麼意思。”

寨主擄了個女官

半個月前被擄上山時,柳若水心境悲涼,甚至意欲自裁。

未曾想到,心裡那搖曳将熄的最後一點火星,竟在這裡被重新點燃。

山中日子簡樸,柳若水今晨幫寨中大夫整理了藥材,午膳時分又教了些飲食調理的法子給寨中婦女,下午同大娘大嬸聊了些閑話,調理了些鄰裡紛争。

若與宮中嫔妃想比,柳若水的容貌隻能算是一般,但已遠勝過普通小家碧玉。更何況她的行止氣度,即便是書香門第的小姐也望塵莫及。

寨中大部分人原本都是普通鄉民,樸素和善,都很喜歡柳若水,柳若水這些日子也幫了寨中不少忙。

黃昏時分,柳若水走在碎石道上,逗了逗懷裡的幼犬,眉眼含笑,

“就給你取名叫‘小楊兒’罷,如何啊?小楊兒…”

柳若水原是皇後宮中的女官。皇後主持中饋,端莊達禮,打理後宮向來井井有條。

此番上元節盛宴卻出了差錯,皇帝震怒,将皇後宮中一幹人等訓斥了一番,又要賜死所有女官。

皇後不忍,主動交出鳳印,自請降位,言辭切切懇求對宮人從輕發落,幾人才留得性命。

貴妃又想出了新花樣:将幾人貶到幾處小縣做文書,她總是能哄得昏君開懷。

這年頭,升官貶官倒是常事,前不久禮部的王大人因玩忽職守貶官至川地曲陽縣,柳若水同去。

不過柳若水覺得,憑這位王大人的人情往來,如若真的隻是渎職,大可不必連降三級。

如今山匪橫行,曲陽縣附近有一座“閻王寨”,其中土匪山賊更是兇悍勇猛異常。

雖這一路走來,未曾遇到山匪劫道,柳若水那日卻是心中莫名不安。

一陣地動山搖,人聲、馬嘶、号角喧嚣襲來時,柳若水便知曉那擔憂成真了。

随行的官兵向來隻靠一身官服恫吓平民罷了,山匪圍着他們一行人吹哨吆喝,揚沙帶塵地跑了幾圈。

一幹官兵皆是左右相顧,甚至有些人已經驚恐流于表面,腿腳發軟。

柳若水記得,一響破空穿雲的哨聲後,周圍的山匪立馬安靜了下來。

随後便聽得那山匪頭子喊話:“馬車裡可是新上任的王大人啊?兄弟們在此恭候良久了。”

“不知大人給我們帶了些什麼見面禮啊?哈哈哈!”

“你,你,你們這群山野莽夫好大的膽子。”沒有脖子的胖大人面目通紅,鑽出馬車,又氣又怕。

“本官是朝廷派下來,新赴任的縣令,你們怎麼敢劫本官的道!你們就不怕,不怕本官奏請聖上剿了你們這一窩土匪?”

“大人見諒,我等不過是些山野莽夫,不知道害怕,隻知道劫财。”

說着便挽弓搭箭,一箭又快又準地射掉了王大人頭頂的烏紗帽。

養尊處優的胖大人頓時吓得癱倒在地,餘下的官兵,在京城秦樓酒館泡軟了骨頭,都縮起頭來。

“王大人在京城的日子想必很是富足,哈哈哈!大人隻需交出些許錢财,便可安然赴任,日後就是鄰居,還望大人逢年過節多多惦記兄弟們。”

周圍山匪一陣哄笑,接着便是七嘴八舌的叫嚣聲。

不過一死爾,柳若水挺直了腰杆,走上前直視山匪首領。

和書中寫的悍匪一般,大胡子,粗俗嚣張。

“我等乃是朝廷命官,苟且向土匪山賊獻财,傳出去如何做人?如何做官?教父母恩師、子孫後代如何擡頭做人?我柳若水甯死以報君,絕不谄媚山匪。”

周遭山匪官兵聞這一席話都稍稍安靜下來。

片刻後,那山匪首領手持馬鞭,指向柳若水,

“我改主意了,交出這個女人,我便放你們離去,否則便請各位去我寨中坐坐!”

人情似紙張張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柳若水如今想來,隻覺當時的自己,實在可笑。

楊不平剛同賬房先生核對完近日開銷,敲門聲便響起。

“韓大嬸今日送了我一隻小狗,謝謝你。”柳若水看着楊不平,笑得眉眼彎彎。

楊不平見這清麗笑魇竟有些臉紅,“那你當謝韓大嬸,謝我做什麼?”

柳若水仍是笑,“韓大嬸說,養條狗,就不必害怕那些蛇蟲了。”

昨日傍晚,楊不平正巧替柳若水驅趕了一條蛇。

他原以為那般女子,當是什麼都不怕的。

他聽到柳若水尖叫,沖進她房裡時,柳若水已吓得坐到衣櫃上去了。

楊不平驅趕了蛇之後發現柳若水上得了衣櫃,卻下不來,“蛇已經被趕走了,下來罷,我接住你。”

“那我下去了。”

春風過境,種子悄然發芽生長。

“不怕人,卻怕蛇?”

“宮裡隻有人,沒有蛇。”柳若水突然有些委屈,

“我膽子本來便小,什麼都怕,隻是長在宮裡,為了活下去,不得不逼迫自己膽大,學着看人眼色,與各色各樣的人打交道,不得不面對那些不可見的人心…”

楊不平一時有些不知所措,片刻後方道:“你住在這裡,不必看任何人眼色行事,山中蛇蟲難免多些,再遇到就叫我們。”楊不平頓了頓,

“屋中有草藥,蛇蟲本不該進來才是,可能是時間太長,草藥失效了,我去找些雄黃,替你灑在屋外。”

柳若水站在窗邊,窗外月色皎潔,那人棱角分明,眉眼深邃,端正持重,分明和書中寫的悍匪不一樣。

柳若水懷抱着小幼犬,再次道謝, “那日你将我擄來,我以為你們都是惡霸歹人,心懷怨怼,後來才發覺,是你救了我。”

“我自幼長在宮中,皇宮是一座殺人不吐骨頭的囚籠,愈是良善的人,愈是薄命。我所見皆是陰暗,少有溫情。”

“沒想到卻在這裡享受到了最美好的溫暖,大家都待我很好,這樣粗茶淡飯,平平淡淡的日子,比宮裡錦衣玉食,如履薄冰的日子好了百倍千倍。”

柳若水柔柔望向那人,眼中的光亮得晃眼。

“我隻是覺得你不該和那些腌臜在一處,那樣的朝廷不值得你替他們做事,近日你也為我們做了好些事,幫了很多忙,你盡可以安心地住在這裡,我們都會當你是家人。”

楊不平輕輕拍了拍柳若水的背,以做安慰。

一聲家人,竟惹得人淚水連珠似地掉落。

柳若水擡起袖子擦了一把眼淚,眨眼收回眼淚,複又笑着道:“你們真好。”

“韓大嬸說,你以前是大戶人家的公子,而且才弱冠沒幾年,她還說,你留着大胡子是為了唬人。”

“嗯”,楊不平對這些大娘大嬸的有些頭疼。

一個多月後

“你們這般厲兵秣馬,是要,造反嗎?”柳若水感覺整個山寨在慢慢發生變化。

楊不平點了點頭,平淡的語氣中含着洶湧的波濤,“這樣的朝廷,自然要反。”

“你是如何打算的?揭竿起義,号召各地各路人馬?”

楊不平搖了搖頭,“山雨欲來風滿樓,前些日子,淮州有些動靜,我懷疑是平陽王的人鼓動,平陽王能裝傻充愣這麼多年,定然是個狠角色,我已派人傳信,可助他一臂之力”

“我曾在宮中見過平陽王幾面,早便覺得他胸中有大溝壑。”柳若水臉色凝重。

“如今想來,那王大人雖然懦弱無恥,但是精于計算,大多官員私底下的交易,似乎都是請他做的證人。那他這回左遷川地,極有可能是平陽王在拆網。”

“原來如此,我早先也覺得其中有蹊跷,懷疑那個胖大人和其他被貶官員不同,便想看看這個胖大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原來也不是一無是處。”

原來他當日表面上是劫财,實則是另有打算。“與平陽王相交,還是要小心些,我擔心最後難免,兔死狗烹。”

“不必擔心,我自會小心。”

溪水中倒映出遠處的燈火,還有近處身影。

“商量好了?”柳若水問道。

今日楊不平接見了平陽王使者,密談了數個時辰。

“嗯,三月後春狩,便是這一仗開始之時。蛀蟲太多,各地都亟待除污重整。”

楊不平剛刮了胡子,确是俊朗無俦,若他還是公子,騎馬倚斜樓也當能引得滿樓紅袖招。

“到時候我也能掙些軍功,謀得一官半職,那時,你可願意嫁給我?”

柳若水一顆心狂跳,她是一千個,一萬個願意的,但此時瞧着悍匪臉紅,忍不住打趣道:“你可聽說過人生三大喜事:升官發财死老婆!”

楊不平愣了一下,“那于我不是喜事,是喪事,你若不在,升官發财又有何用?”

這明明不算什麼動人的情話,柳若水卻是覺得很受用。

她一把抱住楊不平,“你個傻子,我早就想嫁給你了,我一直等着你說娶我做壓寨夫人呢!”

三月後戰争一觸即發,戰火延綿九州,直燒了數月。各地都有暴亂起義,鎮壓安撫,貪官污吏一個個被殺,大快人心。

平陽王攻進皇宮,楊不平帶頭肅清了南方,北方也由平陽王麾下将士陸續重整。

大局已定,戰火停歇。

分功行賞前夕,柳若水卻被綁進了皇宮。

是了,楊不平原本隻負責川蜀一帶,但江浙一帶今年遭了水災,百姓無糧可食,暴亂甚是嚴重,是楊不平及時籌借到了糧食,穩住了暴亂。

廣東一帶又有貪官逃脫,也是楊不平一路追至海上,将其抓獲。且南方肅清半個月後,北方才平定。

楊不平如今深得人心,更何況他還是山匪,功高蓋主的山匪。現如今局勢未穩,新皇怎能不忌憚。

“柳姑娘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是以朕想請姑娘繼續在宮中擔任女官。”

“明日朕會封楊不平為三品鎮南将軍,隻要楊不平不懷異心,替朕安撫好南方,鞏固江山,你二人自有相見之時。”

柳若水跪在冰冷徹骨的地上,瞧着那端坐高位之人,報以冷笑。

柳若水住回了原來的房間,穿上了錦緞官服,還有兩名随侍宮女。

隻是這精緻囚籠太過冰冷,鎖了人,還令人心冷。

如今新皇根基不穩,楊不平若是舍了兒女情長,未嘗不可一争帝位;

也或許,楊不平好好做三品将軍,忘了她,日後娶了哪位高官千金,以他的才能,将來封侯拜相也是極有可能的。

不過這些念想剛萌發,便被掐斷了。

楊不平着人将“小楊兒”送進宮給柳若水,還附帶了一封信。信中讓她不必擔心,他已有打算,上元節前,定能相見。

他承諾了,她便信,心也熱了。

平陽王确實做了一個好皇帝,短短數月,海清河晏,政治清明。

柳若水以為她再次見到楊不平時,若是落淚,一定是因為欣喜。

還未走近,隻遠遠看見那削瘦的身影時,柳若水便心疼地止不住落淚。

“你怎麼瘦了這麼多?”柳若水緊緊抱住楊不平,哽咽着問。

“你不也瘦了嗎?傻丫頭。”楊不平也緊緊回抱柳若水,“對不起,我以後會保護好你,不會再讓你獨自面對危險了。”

“辭官便是你的打算嗎?你個傻子。”

“我說過,若你不在,升官發财也沒有什麼意思。穩定南方,安置寨中兄弟多花了些時日,讓你久等了。”

上元燈節,煙火絢爛,街市繁華,熙熙攘攘。兩人一狗,鬧市一角,同賞煙火,共觀盛世。

寨主擄了個女官

作者介紹:密斯彭,一個興趣愛好廣泛的沙雕文藝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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