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訪、撰文：沈洋
2021年1月11日，曾凡博19歲生日。
過去的一年，對他來說太不平凡，這個剛剛步入成人初顯期的年輕人，經曆了如他所說“最有戲劇性”也“最為美好”的一年。
18歲翻篇了，跨入19歲，曾凡博立下的目标清晰和明确。
曾凡博說：“我會去期待每一場比賽，去真正地珍惜，更期待真正選秀的那一天，無論結果。”
他又說：“我在期待回國的那一天，不知道那時候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18歲，名氣與質疑相伴
曾凡博這個名字真正走進公衆的視野裡，也正是這一年裡的事情。
18歲之前，隻有籃球圈子裡知道這是一個因為首鋼的雛鷹計劃被送去美國教育訓練籃球技能的孩子。
15歲，曾凡博就來到了美國，先是在俄勒岡的籃球教育訓練基地訓練，然後來到佛羅裡達的高中一邊上學一邊打球。在那裡，他開始真正地接觸到美式籃球的教育，也因為過人的天賦和能力逐漸在一群運動能力超強的美國孩子中冒頭，一個黃皮膚的球員難得地成為了校隊的核心和領袖，一舉帶領球隊拿下了州亞軍的成績。
也正是以，他成為了第一個也是唯一被ESPN高中生評分系統打分為四星，并在全美排名高居33位的中國人。在那之後，他如願收到了岡紮加大學的邀請。被全美排名第一并對培養4号位的國際球員頗有心得的岡紮加大學邀請，這對于曾凡博來說，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甚至，當岡紮加去官宣曾即将加盟的消息時，相關報道都會說上一句，這是姚明之後，中國的下一個希望。
一切不同了。
2020年的時候，當你在百度去搜尋他的名字，第一頁都還沒有結束就已經看遍了他所有的記錄，甚至在外網的谷歌上搜尋，都比百度上所擷取的内容多上許多。
可是2021年之後，在百度上有關于曾凡博的詞條和新聞越來越多。比如他在各種國内的小型賽會裡在同年齡段的球員裡大出風頭，以及他以如此年輕就加入了國家集訓隊。雖然他并不如其他能在職業聯賽裡比賽的球員有更多的露臉機會，但是依然不能阻擋這個年輕人持續受到的關注。
因為疫情原因回到中國之後，曾凡博的世界全部都被籃球包圍。隻要有時間空隙，在參加完首鋼隊隊内的訓練之後，他就一個人在北京坐着地鐵從大東頭兒跑到大西頭兒找自己的訓練師去進行個人專項訓練，哪怕是訓練師都已經覺得夠了，他還是要不停地要求加練。
在經紀人劉家成的眼裡，曾凡博的刻苦程度是最令他欣賞和珍視的，抛開是他經紀人這一層關系，單純隻是以一個業内人士看一個籃球運動員的角度來說，這份刻苦都并不是任何人可以做到的，“他不會把每次深夜加練發到社交網絡上，不會把一天三練、四練發到網上，即便外界有再多的聲音，他對于籃球最誠摯地熱愛這一點，從來都沒有改變過。這是非常非常難得的。”
盡管曾凡博幾乎将自己的整個世界用籃球包圍，但是籃球以外的聲音則開始越來越嘈雜。
一時間，年輕的曾凡博被卷入了一場異常複雜的風暴的中心。在一個還沒有機會能夠将全部實力展現在賽場，讓更多的人去了解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年輕人身上，立刻被貼上了很多不實的，負面的标簽。
他慌過，也彷徨過。“這一年，我聽到過很多難聽的話。自媒體時代，幾句話就可以去輕易地改變對一個人的看法，更别說我這種年輕的小球員了。每當這個時候，我都告訴自己要放下手機，屏蔽掉這些聲音，去自我思考。”
但他也從不跟家人去讨論這些，因為不希望他們也被影響和打擾。
最終，一切都需要他去自我消化，去經曆、去思考、去解決，然後學會接受。“在那時候，确實在網上看到了大家對我的各種看法，在之前我從來沒有得到過那麼大的關注，可是，那之後讓我學會更多的就是珍惜。對于我這樣的年輕球員，所謂的成熟就是無論場上對于機會的把握，或者場下身邊人和事的珍惜。”
這不是一個18歲的孩子通常會有的想法，他的成熟總是讓身邊的人驚訝，“在面對各種各樣的問題時，我覺得凡博展現出了和他年齡并不相符的成熟和胸懷，我們兩個人經常一聊就聊到深夜，聊籃球聊人生聊未來，他時常感覺到的就是幸運。”經紀人劉家成說。
他，最終走了過來。
直到飛機落地美國的那一刻，曾凡博都有一種難以置信的感覺。一年多前離開的時候，他并沒有想過到底有多久才能回到這裡，疫情的反反複複，以及那些風波，一度讓他覺得一切都變得遙不可及。
上一回在這裡的時候，他還是一個不谙世事的高三學生，一年寒暑，春暖秋涼，再回到這裡的自己就已經是一名背負着期待的職業球員了。
來到美國之後，真正的挑戰才算真正開始。“一切對于我來說都是未知的。”曾凡博說，他不知道接下來将要面對的什麼挑戰，不确定這個聯盟到底是什麼樣子的，而自己所加盟的這支球隊到底能給自己帶來怎樣的幫助和變化，接下來的這段歲月又以什麼樣的方式去迎接他。
他能确定的就隻有自己一定要堅持下去的心。
來到這裡之後，曾凡博才體會到這個NBA的二級聯盟的水準，“這是一個真正的高水準聯盟，甚至來之前對于這裡的想象都是空白的，因為自己沒有接觸過。”而加盟的這支球隊點燃隊則不負“NBA選秀預備隊”的名頭，自上到下的唯一目的就是将這群高中畢業之後的超高天賦的年輕人按照NBA的選材标準去調教和培養。
說白了，這就是在NBA眼皮子底下發展的直屬教育訓練球隊。主教練是以前的NBA老兵哈特，助理教練都曾在NBA任職，隊醫以前在國王隊任職30多年。連球隊的成員也都是阿米爾-約翰遜、傑特這樣曾在NBA甚至是CBA效力多年的老兵，就是為了在場上場下更多地帶領這些年輕人盡快适應NBA的環境和節奏。
每天出現在場邊的都是各隊的總經理或者是球探，要不就是參與到選秀評分的知名媒體人。這就是一把永遠挪不開的大探照燈，球員們時時刻刻都生活在關注中和評測中。
而曾凡博的隊友們，也就是那些真正和他在準備着明年選秀的年輕人，每一個都是全美高中生的頂尖人物，哈迪、丹尼爾斯等等。這些孩子每一個人都是天之驕子一般的出身，在他們的成長過程中，一直都是衆星捧月一般的人物，是以沒有人會甘心或者說都沒有這樣的意識和習慣去給任何一個人做配角。
曾凡博來到這裡之後，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了這一點。“在高中的時候，雖然我也是球隊的核心，來到這裡就必須要接受角色的改變。”小曾要接受自己角色球員的定位，在大部分時間裡拿不到球，以及自己并不太習慣的非核心打法，還有就是攻防轉換速度上巨大的改變。
主教練哈特說：“凡博其實要學習的就是如何在更加快節奏的比賽中打球，如果他能夠适應，他就可以為NBA做好準備。”
“有時候在發展聯盟裡生存比NBA要難的多，試想你周圍都是一個個年輕力壯，像是開足了馬力的火車一樣橫沖直撞，他們不考慮配合，沒有戰術，滿腦子都是自己把這球幹進，才能有機會進入NBA的如牛犢子一般的年輕人。”一個資深的NBA球探這樣形容，“在這裡混比人們想象的要難的多，但是如果你能生存下來，确實也一定會大有裨益。”
深秋的明尼蘇達已經非常寒冷，那是曾凡博第一次跟随球隊來到客場征戰，也是他第一次代表點燃隊披挂上陣。站在場上的那一刻，他實打實地感覺到了自己是在一個什麼樣的聯盟裡生存。
“我第一次感到籃球之難是小時候我爸讓我單身接球，而最近一次感受籃球之難，就是我站在場上的那個上半場。”就在11月的一次采訪中，小曾這樣向記者形容當時的感受。
那個上半場，曾凡博沒有得分入賬，并伴有兩次失誤，好在下半場，他開始慢慢地回過神來，幾次亮眼的表現令人印象深刻。
18歲，拼搏與期盼共存
除了場上的挑戰，曾凡博自從來到美國以後也接連不斷地遭遇了一些小的傷病，由于老隊醫格外的謹慎和保護，甚至連打完疫苗加強針之後都需要他坐在闆凳幾場。加上美國疫情的反反複複，G聯盟經常因為球員被抽調到NBA去打臨時工而被迫中斷。是以，曾凡博的比賽打得斷斷續續，狀态也起起伏伏。
可這對于曾凡博來說，一切都感覺到的是珍惜。每當再次感到籃球之難時，他總是會想起幾個畫面。
“當我第一次站在大通中心的地闆上，看着挂在天花闆上勇士隊的那幾面冠軍旗時，我的感受很強烈，這就是那支王朝球隊勇士隊也使用的地闆。那是我第一次覺得自己真的能感受到NBA的氣息了。”曾凡博說。
不止于此，曾凡博說：“還有哪怕是像明尼蘇達那麼遙遠偏僻的地方，我照樣可以在球場裡看到有中國球迷揮舞着五星紅旗為我加油的時候，我總有一股強烈的力量從心中衍生。我告訴自己，為國家争光，為國家效力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是以能有這樣站在場上的機會，我很知足。”
一直跟在曾凡博身邊的經紀人劉家成想起這段時光也非常感歎，“每天這樣高水準高對抗之下，他隻會變得越來越好。隊友有效力NBA十餘年的老将，對手不是NBA球員就是準NBA球員，有庫明佳這樣的新星，也有斯蒂芬森這種老将，經常有對位的第二天就被征召到NBA了。日複一日的高水準訓練和比賽時任何地方都難以獲得的寶貴經曆，在健康的時候，能穩定在20+的上場時間，這在任何一個聯盟都是難得的。”
劉家成說平時曾凡博跟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會拼盡全力，不留遺憾。”
有時候，年輕的曾凡博也會感到着急，覺得時間不夠用，自己的實力有時無法自如的發揮，他不确定現在所展現的一切是否能夠在日後獲得選秀市場上的青睐，也深知自己還有很多的工作要去做，但是對于劉家成來說，他看到了這個年輕人的進步。
“NBA看中的更多的是潛力而非即戰力，至少從目前得到的回報很多都是非常積極的。你能看到從一開始對防守的不适應，犯規麻煩，到最近可以進行有效防守，進攻端逐漸找到投籃節奏，開始逐漸适應了。”劉家成也看到了外界對小曾的評價，他說：“給他些時間，耐心，這是我們中國自己的球員，給予他一些寬容，打得好了别捧，差了也别踩，讓他成長，我相信他一定行。”
但無論最終結果如何，劉家成希望的還是看到這個不曾放棄夢想的年輕人，在逐夢的過程中，不要忘記享受籃球所帶來的樂趣。
結語
18歲是不同的。
“其實我18歲裡最開心的時候，是第一次預備隊聯賽結束後的那三天，我和兩個朋友幾乎24小時在一起，每天最困擾的我的問題就是每天有什麼好吃的，沒有所謂的煩惱和壓力，那是我一年裡最開心的日子了。
他的18歲除了開心，還有很多。曾凡博說自己經曆了最豐富的一年，“無論對我的籃球生涯或者是以後的人生來說都是很美好的一年。在我回顧這一整年的時候，我發現在每個時段發生的事情，自己也會有抱怨和不好情緒，如果當時做什麼什麼或者怎麼做可能會有更多的結果……是以我希望可以在明天和以後可以更去享受每一個階段的過程，更希望在明年回顧的時候，可以做到自己曾經立下的目标和說過的話。”
曾凡博，19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