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于雲天 訪談／李德林 段琳琳
神曲，南極，2017 年。 于雲天 攝
編者：
于雲天老師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風光攝影的代表人物，本刊1988年創刊号的封面作品即為于老師作品《藍色夢幻》。時至今日，他一直躬身于風光攝影實踐。于老師受傳統美學影響深厚，得益于繪畫基礎，個人經曆豐富，恰逢改革開放，國外攝影家思想也注入活力；這一代風光攝影家有一個共同特點：甘于吃苦，拍攝嚴謹，影像紮實，自然也成為風光攝影愛好者的偶像。一路走來，他們在堅守也在改變——變的是攝影語言的探索，不變的是熱愛和精準表達。今天的風光攝影愛好者雖不比當年狂熱，然隊伍越來越大，人們對美好大自然的追尋不可能停下腳步。從對于老師的訪談中，我們也想回味傳統影像的魅力，領悟經驗方法，探讨新的表達方式和計算機時代的各種可能，以及與其他藝術融合的機緣等。
風光可以改變人生觀，更能打動你我的心靈。
銀河（莫日格勒河），内蒙古海拉爾，1983 年。 于雲天 攝
河北金山嶺長城，1998 年。 于雲天 攝
李德林：有評論認為，您的作品具有“禅境”般的神秘風格。這種“禅意”是否來源于您的“平常心”（佛教用語，雲水禅心，清靜寂寥）？
于雲天：面對風景時，我不是直白地表現它，我會巧用攝影中的“技術” 進行藝術加工，是以我表現的是“心像風景”。1995 年我拍的那張《空林》就很能表達當年我對禅宗的了解。那是一片深秋時節的白桦林，當時的現場光十分微弱，眼前的景色是秋老樹黃、明月孤懸，使我不由得想起《寒山詩集》中那句“默知神自明，觀空境逾寂”的空靈境地。而禅的藝術強調的正是對靜氣的把握—“境由心造”。我當時便加了高堅中灰漸變鏡，把天空密度降下來，再用慢門曝光。這樣就把白桦林的破敗和稀稀疏疏的樹杈表現了出來。以期獲得這種“有意味的形式”，即“禅”的境界。
安徽黃山，2014年。 于雲天 攝
甘肅敦煌月牙泉，2017 年。 于雲天 攝
《方舟》系列，冰島，2018 年。 于雲天 攝
李德林：您以前和現在的風光攝影作品有什麼變化？有什麼新的認識和想法？
于雲天：早年風光攝影注重對傳統文化的诠釋。審美意趣更多的是捕捉轉瞬即逝的奇異景觀，是“再現”而不是“再創”。那個時代風光攝影的主旨唯美是第一要素，即“引發審美情感的線條和色彩的組合”。然而随着對影像的不斷認知和探索，我愈發意識到，那些原本極緻的、漂亮的、唯美的自然風光，僅僅是美的初級展現，是愉悅情感的感性認識。擺脫舊有的傳統窠臼，創立一種新穎的風景“格式塔”，通過思考和檢討，感性與理性的完美融合，重新定義攝影藝術中美的内涵。這是我後來創作《方舟》系列作品時感悟到的。畢竟，較客觀的自然之美，必然終結于向着自由精神躍進的那一刻，用黑格爾對于真正藝術美的概念來說：“始而追求、繼而到達、終于超越。”
《方舟》系列，澳洲悉尼島，2015 年。 于雲天 攝
《方舟》系列，浙江溫嶺，2010 年。 于雲天 攝
李德林：您如何定義風光攝影？
于雲天：追求美的享受和心靈的陶冶，始終是我進行風光攝影所期望達到的境界，而挖掘風光攝影更深的内涵，意義也在于此。人們總說我的作品有一種空靈脫俗的意味，有禅意，其實這都緣于我喜歡捕捉大自然中的神來之筆，簡約、孤絕以及“惜光如金”般的“決定性瞬間”，而這才是風光攝影的真正魅力所在。
《方舟》系列，福建福州，2014 年。 于雲天 攝
段琳琳：您如何評判目前的中國風光攝影現狀和未來的發展趨勢？
于雲天：我看過一個批評家曾經把風光攝影批得一塌糊塗，大概意思是，你們等着瞧吧，十年之後，風光攝影一定是“風光不再”，不被認可，不受歡迎。時至今日，風光攝影并沒有像批評家說的那樣凋零了，反而是有很多人在從事風光攝影創作。你不能要求大家都去拍紀實，他們喜歡扛着機器遊走自然，鍛煉身體，自娛自樂，其實這就是攝影的群衆基礎，是能将攝影進行到底的大多數。我認為，不必擔心風光攝影的未來。它就像一個吸引人的入口，許多年輕人也好、中老年人也好，就是從最初的這麼一個愛好，不斷地拍攝，達到一定水準之後，開始分流，轉向不同的門類。比如開始關注社會，拍攝紀實；比如融入觀念，拍攝被破壞的、即将消失的自然等等。現時的風光攝影在國人看來，其實就是一個習慣性稱謂，把拍攝大自然一類的都統稱為拍攝風光。我覺得在字意上糾結何為風景何為風光？真的毫無意義。
《方舟》系列，北戴河，2014 年。 于雲天 攝
《方舟》系列，浙江溫嶺，2012 年。 于雲天 攝
（摘自《中國攝影家》雜志2019年6期）
攝影師簡介：
于雲天，1950年出生，祖籍山東泰安。畢業于天津工藝美術學院。1975年随父母調到天津大港油田，後在華北油田從事美術創作和新聞電影紀錄片拍攝工作。1980年調入中央美術學院版畫系擔任秘書。1982年調入《中國民航》雜志，曆任攝影記者、主編，此期間拍攝了大量風光、民俗、建築類照片。1989年《九歌》組照獲首屆中國攝影金像獎。曾多次擔任國際、國内攝影比賽評委；攝影作品多次在國内外攝影比賽中獲獎并舉辦影展；出版數十種各類攝影圖文畫冊如《中國最美麗的地方》《神秘的西藏》《中國攝影藝術家于雲天》等。
*原文刊載于2019年第6期《中國攝影家》雜志，原文：《從<九歌>到<方舟>——訪攝影家于雲天》，攝影／于雲天，采訪／李德林、段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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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鄭家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