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單元的鄰居養了一隻金毛——妞妞。憨厚的樣子十分可愛:一走路滾圓的大屁股扭來扭去,活像從土裡鑽出來的大蚯蚓。這隻金毛讓我開始憧憬養狗。
一次,爸爸懷裡抱着一塊花包袱,掀開看竟是一隻約摸幾個月大的金毛。顔色不深,好似被花包袱裹住的白裡透黃的人參果。我十分喜歡這小狗。
它的名字是一次偶然間取的。晚上,一家人看着電視劇,劇中有條牧羊犬叫虎子,這名字令爸爸豁然開朗:“我當年養的‘黑蓋’淨是讓别人家的阿貓阿狗欺負了,這金毛就叫虎子吧,心有猛虎嘛,還怕被欺負?”從此,一家人便開始叫它“虎子”。
下午的恬靜時常被銳利的狗叫打破。我便帶虎子出去遛彎兒。妞妞一看見它就把本來叼在嘴裡的肉骨頭深埋,再大搖大擺走過來,它們很玩得來。
漸漸地,虎子成長了,吠聲大了很多,連拖鞋也跟着遭秧——東一個缺口西一個缺口,地闆也被狗尿滋得鼓包。我感到了厭煩,狠下心來用掃帚抽,每抽一下狗就會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像是乞求,更像悲鳴。
後來因為上學沒時間管它等原因,我把虎子送到了外公家。臨走時,虎子發出“咝咝”的哀鳴聲,我裝作沒聽見,頭也不回地走了。
虎子不在家的那段時間,感覺家裡冷清了不少,就連妞妞也常常趴在門口不出一點聲響,似乎也在等着虎子出來……
外公住院了,無人照看虎子,大姨便給獨自留守在家的虎子送飯。大姨說它曾掙開了鍊子狂吠,不知它心裡在想什麼。
外公去世了,我們到外公家裡與親戚們辦理後事。虎子竟如通人性般,在院子裡望着我,眼裡泛着淚花,“咝咝”聲比之前更明顯,尾巴不安地搖動——這一幕令我悲傷至今。
一年之後,外婆來到了我們家。我問起了虎子。外婆的眼睛突然變得渾濁,湊到我的耳邊說:“幾個月前被藥死了……”
從那以後,我不再養狗——那是我對一隻可憐金毛的愧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