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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于那場大火的歌

源于那場大火的歌
源于那場大火的歌
源于那場大火的歌

□ 逄春階

猶豫再三,我還是去了。在跨年夜,在零下36度的黑龍江漠河,我推開了漠河舞廳的那道小門。我想象着這個網紅打卡地該是多麼熱鬧,可舞廳靜悄悄的。舞廳老闆李金寶說,因防疫需要,每晚九點就打烊了。我跟他聊起了正走紅網絡的歌《漠河舞廳》。

每首歌都有一個故事,都有一個時空背景。《漠河舞廳》這首歌也有個悲傷的源頭。前一天,我參觀了漠河大興安嶺“五·六”火災紀念館,記住了一串冰冷的數字。1987年5月6日,大興安嶺北麓林區大火蔓延到了101萬公頃的森林。28天不停的大火,吞沒了211條生命,266人燒成重傷,5萬餘人流離失所,50萬公頃的森林化為灰燼。我記得,當年全球華人都捐款支援,正上大學的我和同學也都捐了。

水火無情,歲月也無情。要沒有這首歌,我都忘記了還有那場大火。

54歲的李金寶是那場大火的幸存者。三年前,他開了漠河唯一一家舞廳,那是一個由旱冰場改造成的半個籃球場大的地下室,來的多是五六十歲的人。李金寶說:“有個六十多歲的老人來跳舞,每次都是一個人在跳,我覺得很奇怪。他來過四五次,每次待個把小時,大部分時間坐那兒,也不跟人說話。他挑曲兒,節奏感強的才跳,跳得挺好,能踩上點,看着像跳過很多年舞的人。”後來,聽說老人的妻子也在那場大火中喪生,他一直沒再婚。音樂人柳爽到漠河采風,根據老人的故事,很快寫出了一首歌,幾經修改打磨,這首叫《漠河舞廳》的歌迅速走紅網絡。

“如果有時間/你會來看一看我吧/看大雪如何衰老的/我的眼睛如何融化/如果你看見我的話/請轉過身去再驚訝/我怕我的眼淚/我的白發像羞恥的笑話……”憂傷的調子,低沉的傾訴,喚起了漠河人的記憶,也打動了無數的年輕人。音樂人柳爽也是個年輕人,大興安嶺特大火災發生時,他還沒出生,可正是那場大火,觸發了他的靈感,他捕捉到了人性的凄怆之美。他在乎,他牽挂,他沉浸,他投入,于是音符自然地流淌了出來。

生活是藝術創作的源泉。海明威說,“小說中的人物不是靠技術造出來的角色,他們必須出自作者自己經過消化了的經驗,出自他的内心,出自一切他身上的東西。”這些東西是什麼?就是獨特的生活體驗,就是對生活的獨特感悟。一個藝術家如果脫離了現實生活,一味冥思苦想,是創作不出真摯感人的作品的,閉門造車,作品必定出現概念化、程式化而失去情感與精神的含量。

大興安嶺特大火災,埋藏在記憶裡,需要藝術家去小心翼翼地拂去煙塵,耐心打撈。大火熄滅了,211條鮮活的生命,50萬公頃鮮活的林木,燦爛的生命之花,被燒焦了。生命骨殖深埋于時間中,逝去的以另一種方式活在宇宙中。但總有一個個細節,任憑什麼也無法抹去它們的棱角,它們等待着喚醒。音樂人用音符把他們塑造,這就是藝術的價值。其實,聽歌的人并不在乎太多複雜的技巧,就一首歌來說,音色聽着舒服,節奏感和旋律能接受,歌詞接近生活,符合大衆審美。這就夠了。

我期待那個獨舞的老人在跨年夜走進舞廳,我想欣賞他的舞姿,我想聽他講述。夜深了,沒有人來。李金寶抽着煙,我看出他并不希望我走,他想跟我聊。可天太晚了,我告辭,一人走進了冰天雪地中,腦海裡播放着那首歌:“我從沒有見過極光出現的村落/也沒有見過有人在深夜放煙火/晚星就像你的眼睛殺人又放火/你什麼都不必說,野風驚擾我……”

我腳下曾經是一片火海,吞噬希望的火苗曾經在這裡肆意蔓延。如今,我眼前是已經長了34年的白桦樹,枝杈上挂着雪粉。

我珍惜每一首走心的歌,珍惜每一次暖心的傾聽。在新年夜,我祈願每一寸土地都永遠平安吉祥。漠河你好!大家新年好!

壹點号老逄家自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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