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樹在風中輕搖,枝葉伸到二樓窗前,青綠色的核桃若隐若現。知了在枝頭鳴叫,院子裡堆着玉米,外婆在玉米堆旁忙活着。靜谧的庭院,慈祥的外婆,連同那棵大核桃樹,都在我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因為,那裡貯藏着我深深的愛……
每到暑假,外婆就盼着我們回老家,每次我們一回來,她都要做好多好吃的給我們。看,院子裡的炊煙升起來了,那是外婆在打攪團。外婆頭上包着手帕,左手抓玉米面向鍋中慢慢撒下,右手握着油黑發亮的木棍在滾開水鍋裡用力地攪着。我坐在竈前幫外婆生火,頭上也包着手帕。随着外婆有力又富有節奏感的攪拌,攪團已漸漸成型。柴火的灰味與攪團的香味交織在一起,刺激着我的味蕾,撩撥着我的思緒。我更加賣力的拉起風箱。
一張小木桌擺在核桃樹下,桌上擺着噴香的攪團,旁邊放着辣椒汁。碗裡的攪團金燦燦的,光滑富有彈性。我迫不及待地夾起一塊,蘸着汁吃進嘴裡。它就像魚兒一樣滑進我的肚子,玉米面特有的淳香和勁道的口感,滿足了我的味蕾和胃。一擡頭,就看見外婆在氤氲白氣中對我慈愛的笑着,我忙夾起一塊放到她面前。老家的小吃非常多,但我還是覺得外婆做的攪團最好吃,因為,那是愛的味道。
又是一個晴朗的午後,我坐在院裡的核桃樹下背古詩。這時,外婆來到我身邊。
“菡兒,你在做什麼呢?”外婆問我。
“哦,我在背古詩呢。”
“背的什麼詩呀?我看。哦,是《夜雨寄北》。好詩。”外婆用一口道地的洛南話說着。
“咦,外婆你還認識字?”
“哈哈哈,我不止認識字,還會背詩呢!”外婆在我身旁坐下。
從外婆口中,我得知外婆屬于當年的“知識青年”。她上過鎮上的私塾,受過啟蒙教育,但由于戰争爆發,外婆不得不退學。之後,一直是我的太外公教她讀書、寫字。外婆自己也好學,家裡留下來的書,她自己都看過許多遍,太外公也在盡力地找書給外婆讀。外婆将大部分時間都放在了讀書上,她堅信隻有讀書才能改變命運。正因如此,我年過七旬的外婆,比絕大多數同齡甚至比她年輕的老人,要有文化得多。
我被深深地打動了。處在戰争年代的外婆都如此熱愛讀書,我還有什麼理由不發憤圖強呢?我怎麼能讓我的外婆失望呢?“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外婆捧着書讀着,神情專注地像個孩子。外婆年輕時就是這樣讀書的嗎?看到這一幕,我情不自禁地靠過去,一起讀起來:“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核桃樹年年青翠茂盛,正如我對老家的印象一樣美好。而每次回老家,一到院門口,當看到那個熟悉的老人在核桃樹下翹首以盼的身影時,我總會跳下車,跑過去,一把抱住她,高興地說:
“外婆,我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