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員陶虹(左)與張庭(右)的關系也甚為緊密。
林瑞陽。
林志玲曾代言過TST庭秘密旗下産品。
“就讓你玩命拉人,玩命裂變。”2021年12月30日,曾在“TST庭秘密”從事代理工作4年,并做到“董事長”級别的李月(化名)向南都記者介紹了其内部的運作套路:給100人“開卡”(即讓他人成為TST庭秘密App的注冊會員)後,連續三個月做出10萬業績才能成為“董事長”；不斷拉人頭、囤貨,才能賺“子子孫孫”的錢。不過她表示,所謂的“董事長”“高工資”都是蓄意編造出來的,她“到最後也沒掙着錢”。
日前,藝人張庭及其丈夫林瑞陽的公司涉嫌傳銷被立案調查一事持續引發關注。河北省石家莊市裕華區市場監督管理局證明,上海市達爾威貿易有限公司(即“TST庭秘密”營運主體)因利用金融機構轉移或隐匿涉傳銷資金,該局已依法申請法院采取保全措施,案件在進一步調查中。
代理
上級稱光做零售不掙錢,得“開卡”
TST前代理商李月告訴南都記者,她在2016年就開始代理TST,在2021年年初離開時,已經做到“董事長”級别。李月回憶,2016年剛加入時,她連發了兩天朋友圈對産品進行推廣,之後她的上級告訴她,光做零售不掙錢,得“開卡”。所謂“開卡”,也就是讓他人成為TST庭秘密App的注冊會員。“這樣他買東西你有錢賺,他再介紹朋友‘開卡’,你還有錢賺。”
隻有購買2500元的産品才具備給别人“開卡”的權限。給朋友“開卡”之後,李月被拉到上家的群,她又把朋友拉入她的群,在群裡轉發朋友圈文案。李月說,她的上家還有上家,上家的上家還有她所在華北大區。
幾個月後,李月已經開了四五十張卡,但仍沒有掙到錢。這時,上家告訴她隻有當“創始人”“董事長”才能買房買車,“子子孫孫無窮代,隻要買東西都能拿提成。”上家告訴她,當“董事長”的條件就是給100個人“開卡”。那兩個月,李月“玩命”地給别人“開卡”,丈夫說她陷進傳銷,李月反駁說老闆是明星,“人家怎麼能做傳銷呢?”
然而,給100人“開卡”後,李月并沒有當上“董事長”。她的上家告訴她,還需要連續三個月,和她的“兒子輩”下家一起,每月最少做出10萬元業績,并且經過公司的考核。李月遂開通了信用卡、花呗來大量囤貨。4個月後,她當上了“董事長”,随後加上了“老闆”微信。
李月告訴南都記者,群裡每天都有“老闆”開會,後來她發現那根本不是老闆,“都是他們公司的員工,弄個老闆的頭像冒充”。除了“精英群”,TST還有“百萬群”“千萬群”“億萬群”,“讓你玩命拉人,玩命裂變才能掙錢。”
“董事長”“高工資”系蓄意編造
當上“創始人”“董事長”的李月并不輕松,因為也有考核,“完不成業績照樣掙不着錢,要是想掙錢,你就得拼命騙别人”。李月後來了解到,所謂的“董事長”“高工資”都是蓄意編造出來的,有人會在真實的工資數字後面加上一個“0”,再截圖轉發。“那都是假的,反正我身邊沒見着買房買車的。”
為了完成業績,李月大量囤貨,然後再低價賣,“到最後也沒掙到錢”。李月說每個月得完成40萬的業績才能拿4.0或者4.5的返利,業績越高返利越高,每個月業績不能低于20萬。業績既包括她自己賣的,也包括囤的,每月月底清零。
李月告訴南都記者,TST還經常做活動,以“全年最低價”、“僅售幾小時”的名義變相讓代理商大量囤貨。“都是各種套路你,讓你囤貨,說是什麼‘零風險’‘零囤貨’,其實都是假的。”李月最開始囤貨較多,後來每個月隻囤幾萬元,“就為了湊業績”。大量囤貨之後,她隻能低價賣出去。
版圖
曾是上海青浦納稅冠軍
南都此前報道,據工商資料顯示,上海市達爾威貿易有限公司成立于2013年,其經營範圍包括進出口業務、化妝品、日用百貨等,持有品牌為“TST庭秘密”,其官方稱由林瑞陽、張庭夫婦創立。
2021年12月29日,一份河北省石家莊市裕華區市場監督管理局的《關于查證函的回複》顯示,“根據多起群衆舉報核查,2021年6月5日,該局對上海達爾威貿易有限公司涉嫌傳銷立案調查,并逐級向上級報備”。該局在函中稱,因該公司利用金融機構轉移或隐匿涉傳銷資金,該局已依法申請人民法院采取保全措施,目前案件在進一步調查中。
查證函的發函人、李旭反傳銷防騙團隊負責人李旭向南都記者表示,之前就接到很多關于“TST庭秘密”的咨詢,近日有知情人士提供線索,說案件已經定性。為了求證事情的真僞,于是向石家莊裕華區市監局發送了查證函詢問。李旭表示,其團隊從監管部門獲悉,涉事公司被當機的資金高達6億元,分兩次當機,主體公司3億元和某代理、團隊長當機3億元。
南都記者注意到,據上海市青浦區政府新聞辦公室官方微信号“綠色青浦”釋出的消息,達爾威公司已多次上榜其公司注冊地上海市青浦區的“百強優秀企業”及“納稅百強企業”。2018年,達爾威公司成為青浦區納稅冠軍。2021年,達爾威公司的全資子公司上海悅導電子商務有限公司也獲得青浦區百強優秀企業第十名。
關聯公司達百餘家
南都記者注意到,除達爾威公司外,張庭夫婦的商業版圖頗為龐大。
天眼查資料顯示,從股權結構看,達爾威公司有九大股東,依據認繳出資額排序,目前公司的前三大股東為上海廣鵬投資管理咨詢有限公司(下稱“上海廣鵬”)、上海勝極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下稱“上海勝極”)及上海上陽投資管理咨詢有限公司(下稱“上海上陽”),分别持股36.17%、31.85%,12.61%。南都記者梳理發現,上海廣鵬及上海勝極的法定代表人均為張淑琴(即張庭),林瑞陽擔任上海上陽的董事職務,張庭夫婦的關聯公司基本由上述3家公司直接或間接控股。
除牢牢把控達爾威公司外,截至目前,張庭和林瑞陽的關聯公司分别有90家和69家,由其擔任法定代表人的公司分别有77家和53家,夫婦共同關聯公司為11家。
代言
多位明星曾為其産品站台
南都記者梳理發現,在瘋狂招募代理商的同時,TST庭秘密還曾邀請衆多娛樂圈人士展開聲勢浩大的宣傳。在2021年10月召開的TST庭秘密第七屆經銷商大會及明星演唱會上,汪東城、信、辰亦儒曾作為特邀明星出現。而在2020年的經銷大會上,汪東城、陶虹等明星同樣也有出現。
明道與張庭夫婦的關系頗為緊密。南都記者搜尋明道本名林朝章發現,明道擔任股東的上海庭璨進出口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正是林瑞陽。相關微信公衆号推文顯示,明道還曾在張庭的直播間出現,配合品牌直播帶貨。
除此之外,林志玲等人也曾代言過TST庭秘密旗下産品,範冰冰、劉濤、張馨予、何潔等多位明星也曾在社交平台曬出他們使用TST庭秘密産品的圖文,徐峥還在參加綜藝節目時公開使用該品牌面膜。
演員陶虹與張庭的關系也甚為緊密。2014年轉發TST庭秘密品牌的宣傳微網誌時,張庭曾對陶虹表示感謝；2016年,TST庭秘密舉行精英高峰論壇,陶虹亦有出席。在TST庭秘密官方商城中,陶虹曾被稱為“女星創始人”,另一位“女星創始人”即是張庭。
是否承擔法律責任,視情況而定
國家企業信用資訊公示系統顯示,陶虹曾任上海淘不庭文化傳媒有限公司投資人,并于2021年11月15日退出,但其名下公司目前仍持有淘不庭公司的股份。而張庭的丈夫林瑞陽曾任該公司董事及法定代表人,并于2020年9月18日退出董事及代表人。目前,林瑞陽仍是該公司總經理。
2021年12月30日,北京雲嘉律師事務所副主任、中國政法大學知識産權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趙占領告訴南都記者,在張庭公司涉嫌傳銷的情況下,在同公司擔任股東的陶虹,是否需要承擔法律責任要視具體情況。
趙占領表示,股東與公司都是獨立的法律主體,股東對于公司涉嫌傳銷一般不承擔法律責任,除非股東也參與公司經營,并且是傳銷活動的直接負責人。如果股東尤其是明星股東,以廣告代言人的身份參與宣傳活動,要遵守廣告法關于廣告代言人的規定。
趙占領提醒稱,根據廣告法,廣告代言人在廣告中對商品、服務作推薦、證明,應當依據事實,符合法律規定,并不得為其未使用過的商品或者未接受過的服務作推薦、證明。如果廣告代言人對于所代言的産品沒有實際使用過,或者對于虛假廣告未盡到審查義務,則需要對此承擔法律責任。
糾紛
有代理商公開稱産品“爛臉”
借助發展微商代理及明星站台效應,TST庭秘密一躍成為微商圈中的大熱品牌。不過,南都記者注意到,多年來,TST庭秘密深陷産品品質差、“爛臉”等負面風波。不少消費者在社交平台反映,其使用TST相關産品後出現皮膚問題,其中還包括TST庭秘密的代理商。
早在2016年2月,有自稱為TST庭秘密“金卡代理”的網友在微網誌發文稱,連續使用TST庭秘密産品3個月後,出現皮膚粗糙、起皮、臉紅,流黃水、眼睛睜不開等問題。然而,TST庭秘密從業人員回複稱,這是皮膚在“排毒”。
TST庭秘密産品“爛臉”傳聞逐漸發酵,引發熱議。2016年9月,張庭也就此事公開回應稱,自己做TST面膜不是心血來潮,“老老實實做事,踏踏實實做企業”。對于消費者的質疑,張庭稱因使用者膚質不同,會對化妝品産生不同反應,她的産品“依法合規、三證齊全”,且有專業的第三方檢驗檢疫機構做衛生安全性試驗。
因拖欠款項、惡意诋毀被判賠償
除産品深陷品質問題外,其背後公司達爾威也曾數次因拖欠款項、商業诋毀被判賠償。
南都記者梳理發現,達爾威公司曾多次因拖欠款項被判賠償。裁判文書網顯示,2019年11月,達爾威公司委托上海禾松文化傳播有限公司(下稱“禾松公司”)設計達爾威青浦博物館,項目總設計顧問費為53萬元,分4次支付。達爾威公司在支付前三期款項44.4萬元後,拖欠剩餘款項10.6萬元,被禾松公司起訴。2021年8月,上海市青浦區法院判決達爾威公司支付禾松公司服務費8萬元。
此外,2018年11月,達爾威公司向上海銮威電器有限公司(下稱“銮威公司”)采購電動睫毛卷翹器禮盒裝2萬個,共計37萬元。2019年6月,達爾威公司向銮威公司采購潔面儀資料線,總金額為783.3元。随後,達爾威公司因拖欠貨款共計36.5萬元被銮威公司起訴。法院最終判決,達爾威公司向銮威公司支付上述拖欠貨款,并支付違約金。
達爾威公司還曾因商業诋毀競争對手被判賠償。裁判文書網顯示,2015年,達爾威公司和林瑞陽因打壓競品,在微網誌、微信平台上散布鎮江慕己商貿有限公司(下稱“慕己公司”)的活酵母面膜産品為假貨的不實資訊,構成商業诋毀行為。2020年,二審法院判決其賠償慕己公司經濟損失15萬元。
延伸閱讀
張庭林瑞陽多個社交平台賬号被封
1月2日,南都記者注意到,張庭的抖音賬号被禁止釋出作品,直至1月16日解封。同時,張庭和丈夫林瑞陽的微網誌也已處于禁言狀态。
據抖音的違規處罰說明顯示,張庭的賬戶因違反《抖音社群自律公約》的相關規定被禁止釋出作品,将于2022年1月16日解封,違規原因為不符合社群規範。
同日,南都記者注意到,張庭和丈夫林瑞陽的微網誌也因違反相關法律法規,處于禁言狀态。兩人創立的品牌TST庭秘密的官方微網誌也被禁言。
仍有代理直播賣貨
日前,南都記者在一短視訊直播平台搜尋張庭與林瑞陽創立的品牌“TST”發現,仍有不少代理在直播賣貨。随機點選進入其中一個直播間後,南都記者發現,有代理在回應網友質疑時表示“看時間說話,事實會給你們答案的”。在另一“TST”賣貨直播間,還有代理稱“買到就是賺到”。
據TST官網介紹,其全稱為TIN’SECRET,是上海達爾威貿易有限公司旗下品牌,由林瑞陽、張庭夫婦于2013年創立,以化妝品、護膚品為主打品類。在其官網釋出的宣傳資訊中,還稱旗下産品“活酵母新生面膜乳”在雙十一期間隻用了一個小時,就賣出10萬組,共60萬瓶。
出品:南都即時
采寫:南都記者 吳佳靈 楊天智 方詩琪 實習生 曾漢 安子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