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閑午後,落日黃昏,一盞清茶,一卷詩書,帶我來到了一千二百多年前。
在那狂風暴雨的夜裡,天,是那麼的沉,黑壓壓的,在那間小小的酒灘裡,我正和一位讀書人對飲,我正傾聽着他向我訴說“平生不得志”:“在那美好的金秋裡,在遠大的抱負前,我落榜了,看着那張寬大、寬大的皇榜,卻找不到我的姓名,這麼大的一張榜紙,竟然單單容納不下我‘張繼’二字,哈哈!”說着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那笑聲,卻仍在我的耳朵裡蕩來蕩去的,笑得是那麼得凄涼,令人毛骨悚然。
他接着說下去:“那插花遊街,袍笏加身,衣錦還鄉的願望全盤落空,頭懸梁,錐刺股,十年寒窗苦讀書,到頭來,卻不能在瓊林宴會上占有一角席次,隻落得個名落孫山,不第而歸。船行如風,江楓似火。一個黃昏裡,殘陽如血,我的船泊于蘇州渡口,看着美麗的古城,卻無心去欣賞,隻有滿懷的愁情。這是一個憂傷的夜晚。身在異鄉、身處江畔、身臨這個秋高氣爽的季節的我,在憂傷中更添幾分憂傷。這條江,卻像海納百川似的容納着古往今來一切不順遂之人的淚水。
這是一個漫長的夜晚。夜,是那麼的殘酷,獨自躺在船上,輾轉反側,卻難以入睡,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心,自己的生命,如勁風中的殘燈,我,無言了……”
“江水,睡了;船,睡了;船家,睡了;岸上的人和小樓,也都睡了,卻唯有我獨醒。夜愈深,卻愈清醒,清醒如敗葉落盡的枯樹,似燕飛去而留下來的空巢。
月亮西斜了,一派意興闌珊的模樣。烏鴉操着粗嘎嘶啞的聲音在悲啼。月,似乎被它叫得更黯淡了,又似乎是我的憂傷所緻。岸上,霜,冰潔了;我,似乎也被冰潔了,在須角,在眉梢,都感覺到森然聲涼,那陰陰不懷好意的涼風啊,和着正待凝成的早秋霜花,來點綴我慘綠少年的容顔。
鐘聲,在漁火三兩點的江上遠遠地,貼着水面漂來。原來是寒山寺的夜鐘,卻像一記一記都撞在我心裡的坎上,正中要害,隐隐作痛。我不禁提筆疾書:月落烏啼霜滿天……”
我默默地聽着、聽着,不知什麼時候,我的臉上也跟着多了一層憂傷,上面又覆寫着一層寒霜,隻能對他說:“天無絕人之路啊!以你的才華……”到這裡,卻凝噎了,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接着說下去,隻有舉杯與他暢飲一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