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該是什麼味道?
搬新家了,父親喊來搬家公司,把大物件都拖上了車,肩上依舊扛着一個大紙箱,破舊,沾滿塵土。母親手中緊握着花瓶,瓶中養着幾株栀子花,清透的水和沉在瓶底的小石子讓栀子顯得愈發美麗。明明可以搬上貨車的,為什麼非得騰出手拿,真古怪。
抵達樓下,新房在六樓,父親扛着紙箱邁着步伐往樓梯上踏,沉重的腳步和渾濁的呼吸聲傳來。母親也是如此,緩慢而沉重。終于到了,父親把紙箱放在地上,帶起塵土飛揚,汗水滲濕了他的衣衫,隻是拿一隻花瓶的母親也喘不上氣來,他們的青春逝去了。
“爸,箱子裡裝的什麼?”我發問。“一些年輕時候讀的書。”父親回答,說罷便彎下身打開紙箱,墨香沁入鼻間。原來父親這麼愛看書,一箱被塞得滿滿的。父親翻出一本《詩經》,立直了身體,挺直了肩膀,輕捧着書,真有幾分詩人的模樣。父親清了清嗓子後開始他的朗讀:“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父親邊讀邊把目光投向母親,顯然這詩是讀給母親聽的。一首詩讀完後,父親紅了臉,母親紅了眼。
我又到箱子裡翻看,一張牛皮信封映入眼簾,我打開,是父親的字迹,便迫不及待地學着父親的樣子讀了起來:“我打江南走過,遇見一位南方姑娘,姑娘美豔動人,就像那栀子花一樣。我渴望着,渴望娶到這樣一位姑娘,每天和我吟詩讀報曬太陽,帶着她去我的家鄉看栀子花,呀,幹嘛還跑回家鄉哩,她不就是栀子花一樣的姑娘嘛。”我讀到最後,竟然聲音跟哽咽,一滴淚,滴在信紙上,開了花。難怪母親喜歡栀子花,因為在父親心中她便是那朵永不凋謝的栀子花。我擡頭望見他們倆,夕陽的光映射在他們的臉頰和發梢,他們的眼角分明有淚,他們的雙手分明緊握。
青春在母親心中便是栀子花香的味道,青春在父親心中便是油墨和情書翩翩的味道。青春如一尾紅鯉從父親和母親的手中倏然滑過,他們的青春逝去。歲月紅了櫻桃,綠了芭蕉,皺紋在他們的眼角碾過,銀絲在他們的發間浮現,但我知道,栀子花香永不退卻,書香墨香永不消散,
夜間我迎着朦胧的月光進入夢鄉,在甜美的夢境裡,我看見一位穿着白衣素裙的姑娘和拿着《詩經》的少年,他們光腳漫步在栀子花海中,少年問姑娘:“你說,青春該是什麼味道?”姑娘眨巴着大眼睛說:“這裡有這麼多栀子花,那青春就是香栀子的味道。”少年則拉着姑娘的手說:“青春啊,就是有書香花香,當然,還有你。”
青春的味道,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