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小的時候,大人見我天真無知,就一齊來捉弄我,說我家中還有一個人,這個人就和我生活在一起,她看見你,你看不見她。從此,我就一直在尋找這個人。這個人我不知姓名,隻好稱其為“她”,找到現在,仍沒見她的蹤影。
我時常去問父親,“她”是誰,父親神秘地說﹕“她呀,可愛的小臉,紮着兩小辮兒,走起路來蹦蹦跳跳的,可好玩了。”說完,便不再開口,我一再追問,他總是不說。
我又跑去問母親,母親說﹕“她喜歡穿連衣裙,柳葉眉,大眼,臉蛋圓圓的,可愛極了。”而後,母親也不開口了,隻是露出神秘的笑容。
我想,爺爺是最疼我的,在他那裡我一定會找到答案。于是,我跑去問爺爺,爺爺仰起頭,似乎在回憶﹕“她膽兒可小了,見人不願說話。可是,聽到别人的玩笑話,便會露出腼腆的笑,有時還會羞澀地躲開。她還喜歡撿易拉罐,并用它做成一個個獨特怪異的形象,她玩耍時思考的模樣至今我還記得清清楚楚。”爺爺說完露出了自豪的微笑。
我仍舊未想出她是誰,就跑去問奶奶。奶奶正坐在藤椅上織毛衣,她戴着老花眼鏡,仔細地打着每一個針結。我悄悄走到奶奶身邊,問她。奶奶一邊熟練地打着毛衣,一邊說﹕“她經常跑到我這兒要糖吃,有時還會幫我梳頭,還喜歡拔掉我頭上的白發。她是個貼心的女孩,從不講究穿着打扮,有補釘的衣服也肯穿,吃東西也不挑剔,不管什麼都吃完,不亂扔亂抛。街坊鄰居沒有不稱贊她的。”說完,奶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從奶奶那兒不但沒找到答案,反而更加好奇﹕這個女孩怎麼跟我這樣相似?
我的心裡充滿了疑惑,真想立刻見到這個神秘的女孩,看一看她的廬山真面目,感受一下她獨特的魅力,但是,始終未能如願以償。
多年後的一天,我在路上徜佯,任涼涼的風吹拂在臉上,樹葉落在頭上,都沒有察覺,一直想着這個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這時,腳一痛,低頭一看,原來被一個足球砸中了。我叫了起來﹕“是誰這麼不道德,将球踢到我身上?”“對不起,小姐姐,是我。”一個小孩走到我面前怯生生地說。看着小孩那求助的眼神,我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連忙說﹕“不礙事,小朋友!”彎身拾起球遞給他,他的臉上立刻布滿了笑容,眼神裡寫滿了快樂,說了聲“謝謝,再見”,便蹦蹦跳跳地跑開了。
我站在那兒,看着他的背影,想到了自己的孩提時代,想到了兒時往事,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那時的我,不也是這般無拘無束蹦蹦跳跳的麼?這時,我忽然恍然大悟,一個紮着小辮兒、穿着連衣裙、面目清秀的女孩形象浮現在我的眼前,原來,父親、母親、爺爺、奶奶所說的那個神秘的“她”不就是我自己麼?
幼時美好的回憶在我眼前不斷呈現,但這一切的一切都已過去,不會再來。世上有的東西隻有在失去後才知道珍惜,才真正意識到它存在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