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都差不多下定決心了：去應聘我們當地的教育訓練機構做講師。以我的條件，十拿九穩，除非他們瞎。甚至條件都想好了：工資嘛，将就一下都行，但是要自由點，我上完課就走人，或者做自己的事……
這就是在打自己的臉了，因為前兩天我還信誓旦旦的講：我為什麼不做教育訓練。現在算是明白了，當你咬着牙說你不會怎麼怎麼的時候，其實就是你很想做的時候。和走夜路唱歌差不多，聲音越大膽越小。
沒辦法啊，人總得吃飯不是？而且，我覺得我還是蠻适合，或者有點喜歡做老師的？以我的條件，傳奇的經曆，我不去做老師，這是IT教育訓練界的損失啊？我這是為中國IT界貢獻力量，是不是……我越想越覺得順溜，這絕對是一個非常非常正确的選擇！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對此我深信不疑！！！
想到就去做。
于是我風風火火開始準備履歷的時候，手賤，一不小心就點開了這個教育訓練機構的網頁。畫風是這樣的：
牆都不扶我就服你！人才啊，高。
這文案，對付十八九歲的半大小夥子，那是一個精準啊！直擊青春萌動的小心髒，然後就啪啪，啪啪，啪啪啪……
我展開了無限的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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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了差不多十年前，也是在這個/種/類教育訓練班，我的同桌，一個戴着厚厚眼鏡的小女生。
她無力的趴在課桌上，“聽不懂啊……”（剛才想歪了的同學自己去面壁，呵呵）
“聽不懂你去問老師啊！”我覺得很奇怪。
她扭頭瞅我一眼，“全部都聽不懂，怎麼問？”
是以現在我就在想，假如我是老師，我站在講台上，我怎麼辦，我會告訴這些孩子什麼？想來大概是：
“學費這麼貴，你們得認真學啊！凡是有不懂的，就要來問……”
有用麼？怕是沒什麼卵用。如果這就有用的話，每個人都可以上北大清華了。我們讀書的時候，老師不就是這麼的苦口婆心麼？結果呢？還不是要來上教育訓練班。憑什麼上個教育訓練班你就變了性呢？！從此就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六個月後西裝革履月薪八千……做夢呢，你！
擾人清夢，罪過罪過。何況還是個美夢。
哦？是誰說的，“他們願意付錢給我，是因為我能給他們夢想！他們花錢買一個夢想，他們心甘情願。”說得好有道理，我都不知道怎麼反駁。好吧，我承認，我隻是眼紅，為什麼收錢的人不是我。
是以我不是正準備改麼？從頭開始學，從一個教育訓練機構的小兵開始做起……
然而，我不知道怎麼面對那一雙雙年輕的眼睛，更不敢想象他們的父母，是如何的含辛茹苦。這些孩子的父母，大都沒有見過世面——見過世面的人不好騙。那錢，是真正的搬磚、擦鞋、掃馬路掙來的，是用紅腫、皲裂、長着繭子的手指頭一張張數出來的，是真正的血汗錢啊！
……
站在講台上的時候，我怕我會心虛。
就在前幾天，我做直播的時候，可能有些同學都看到了，一個網友QQ問我“遇到合同詐騙怎麼辦”。合同詐騙？我被吓了一跳。仔細一問，居然就是一個IT行業教育訓練糾紛。學校宣傳的“包就業”兌不了現，一個班30個人就3個人找到工作，十幾個人在學校門口堵門拉橫幅……問我有什麼辦法，接下來該怎麼辦？
涼拌。
這些機構，玩這些套路已經玩得很溜了。合同上寫的是“推薦就業”，推薦而已，白字黑字，你還能怎的？怕麻煩的，會找幾個IT公司當“托”，先把你扔進去試用試用，但能不能留下來就看你自己了；更橫一些或者更慘一些的，連這些表面功夫都懶得做……
果不其然，學校叫來警察，幾下就把這些學生娃兒像趕麻雀一樣的給趕散了。“你這是民事糾紛，不服的去法院，不能幹擾人家的正常經營活動。再鬧就請你進局子裡喝茶……”
我也想過，能不能自己做個教育訓練機構？有良心的那種。
但想想還是算了。
市場就是這樣。難道隻有你才有良心？能站着掙錢難道有人願意跪着？難道那個美女老師的廣告，不是被這個操蛋的社會給逼出來的？！
畢竟不再年輕不再天真。
我學法律的時候，以為可以“持法律之利劍，除人間之邪惡”；畢業了幹着幹着，我覺得法律管不了太多，但還是社會的底線；現在，呵呵，有些話不好說……；
他們說，教育是社會的良心。良心都被狗吃了吧？或者，有良心的人都被狗吃了，吃得渣都不剩。活下來的都是狼，一群餓狼。是以要狼性嘛，狼走千裡才能吃肉！
如果我還傻乎乎的以為自己是振臂一呼應者雲集的英雄，怕是還得像我當年做裝修一樣，賠得連内褲都沒有，再當一次老賴了。
醒醒吧！你隻是個喜歡做白日夢的傻子。
這篇文章本來寫到這裡就結束了，我沒打算發，牢騷而已。而且我寫着寫着淚也流了氣也順了，該幹嘛幹嘛。不做教育訓練也沒關系，進企業呗，古人早就說了：世上不如意十之八九……
直到我收到了一條沒頭沒腦的留言：
我一時沒有回過神來。
然後，那一晚上，我睡不着了。
我想起了很多事。
我想起十年前，我一遍又一遍的讀金旭亮老師《一個普通IT人的十年》，淚流滿面。
我想起李安的故事，“安，要記得你心裡的夢想”，想起我快要淹沒在庸碌生活裡的夢想，心底仿佛刮起了一陣大風。
我想起那年春節，我再一次開到多年未見的、我少年時代的偶像，看到歲月磨滅他所有的光芒，心裡一遍又一遍的感歎，“可惜啦！可惜啦！他是本應該在曆史上留下名字的人啊！”
我想起厚厚三本《曾國藩》，我唯一記得的那封信：“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賢弟數十年來，已備嘗人世艱苦，現正當年富力強，擔當大任之時……雖然，老夫亦知，今日辦事，千難萬難。但古人說得好：世無艱難，何來人傑？”
我想起黎叔意味深長的笑容，“你這是碰到困難就躲，你得迎着困難上！”
其實，我應該感謝段亞東；我相信，這是命運之神給我的照拂：在我最軟弱最迷茫最需要慰藉的時候，告訴我我存在的意義。
再給我一點點的時間，我還要再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