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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爾法斯特》的奧斯卡穩了?

作者:虹膜

作者:Lou Thomas

譯者:覃天

校對:易二三

來源:Sight & Sound(2021年10月16日)

《貝爾法斯特》是肯尼思·布拉納導演的第18部電影,也是他迄今為止最具個人風格的一部作品。這部半自傳體的影片以1969年北愛爾蘭的教派騷亂為背景,講述了九歲的巴迪(裘德·希爾飾)和他的家人之間優雅、動人的故事。

《貝爾法斯特》的奧斯卡穩了?

1969年8月,巴迪家所在的新教徒居民區爆發了暴力事件。天主教家庭遭到新教忠實、偏激信奉者的攻擊,汽車被炸毀。士兵在居民區街道的盡頭豎起了路障,英國軍隊很快在該地區設定了檢查站。巴迪的父親(詹米·多南飾)是一名在英格蘭工作的木匠,他先是在檢查站被一名士兵攔下,後來則一直被當地的一名暴徒騷擾,激進的暴動分子熱衷于讓他的兩個孩子加入他們的「幫派」。

在這樣危險的環境裡,他開始計劃帶着妻子和兒女移民加拿大。對于巴迪的母親(凱特瑞娜·巴爾夫飾)和整個家庭——包括可能會留下來的奶奶(朱迪·丹奇飾)和爺爺(塞倫·希德飾)來說——離開貝爾法斯特将是一件令人心碎的事。是挺過這段最難捱的時期,還是抛棄熟悉的一切,奔向遠方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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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納召集了一批優秀的演員——新人演員裘德·希爾、英國國寶級的演員朱迪·丹奇和永遠忠厚可靠的塞倫·希德。這部電影的暴亂場面對他們來說了既危險,又是一種考驗,但正是電影的真誠與幽默使得《貝爾法斯特》曾為了各大電影節的有力競争者。

肯尼思·布拉納和攝影師哈裡斯·傑姆巴裡克斯用充滿光影感的鏡頭,黑白色調拍攝了這部電影,記錄了如今十分現代化的貝爾法斯特的過往。電影中出現的九首優美的歌曲則由貝爾法斯特本地歌手範·莫裡森(Van Morrison)演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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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3月23日,布拉納開始寫作《貝爾法斯特》的劇本,而英國首相鮑裡斯·約翰遜也剛剛宣布了封城的消息,布拉納花八周寫完了劇本,就像他告訴我們的那樣:「克裡斯托弗·諾蘭看完了電影和我說,你用八周,寫完了五十年。」如果這些童年往事在我的腦海中待的時間足夠長,那麼把它寫出來并沒有多難。

電影拍攝于同年的8、9月,劇組為了避免從業人員交叉感染和疫情的複雜局面,在專門搭建的場景完成了拍攝。但布拉納也提到:「我們想過重制1969年的景觀,找到真實的貝爾法斯特,不過真正符合我記憶中的地方已經不複存在,是以我不得不以一種現代化、主流的方式來展現我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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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貝爾法斯特》在倫敦電影節首映當天,肯尼思·布拉納和我們聊了聊這部電影、童年在甜食店偷巧克力的經曆以及他對西部片的熱愛如何影響了這部電影。

問:《貝爾法斯特》講述了一個十分私人的故事,你為何選擇将它寫下來?

肯尼思·布拉納:我認為,正如諾蘭所說,我們用很短的時間,展現了過去五十年裡貝爾法斯特的變遷。離開貝爾法斯特在我的人生中絕對是一個重要的轉折點,因為當時它正處于暴力和混亂之中。這導緻了一場深刻的變革。對我來說,生活真的再也不是原來的樣子了。它以深刻的方式影響了許多人。

但是如何把這些記憶裡的事情寫下來一直困擾着我。這些年來,我寫了很多東西——劇本,小說,正在寫的一些構思,不過都壓在了箱底,但這一次,封城的那段時間讓我想起了貝爾法斯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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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年,貝爾法斯特暴亂發生時,街道都被封鎖,街巷兩頭都設定了路障。你進出必須經過檢查。需要獲準才能進入了自己住的街道——這是一種相當奇怪的經曆。警察和士兵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現你面前,朋友和鄰居也不見了。

當然,最後我們這些老街坊都離開了貝爾法斯特,擺脫了那種需要鄰裡互相照顧,才能把一個孩子養大的窮日子,不過這種集體性、社群性的生活,以及那些人的經曆給讓我受益良多。疫情的封鎖開始讓我看向自己的内心,它撬開了我的童年記憶。

問:電影中的現實和你記憶中的現實差得遠嗎?

肯尼思·布拉納:電影中的現實是通過一個九歲男孩的眼睛來展現的。是以,他已有初步觀察事物和人的能力,比如他父母的形象,這比現實更迷人。我覺得我的父母很有魅力,扮演他們的詹米·多南和凱特瑞娜·巴而夫真的很英俊、漂亮,我父母的感情中肯定有電光火石的部分,是愛情和激情陪伴他們走過那麼多的歲月,走過人生的大起大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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呈現客觀、真實的生活并非易事,但我希望通過一個熱愛電影的孩子的眼睛,展現五十年的生活。西部片教會了我們如何辨識好人與壞人,以及一種了解伸張正義的方式。

但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基于曆史事實的。舉一個影片中極端的例子,我确實參與了那家超市的盜竊,我母親确實把我拖回商店,讓我把洗衣粉放回去,我當時的做法是荒謬的,她意識到我已經淪為那些狂熱的暴徒的犧牲品,可能有些事情終将發生改變。

問:你有沒有像片中的那個小男孩一樣,偷過「辛格先生家」甜食店的甜點?

肯尼思·布拉納:是的,現在看來我的做法真的很荒謬。電影中的偷店行為幾乎是在一瞬間發生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那麼做,我被自己的所作所為震驚了。

當那個警察出現的時候,我以為史塔西(譯者注:德語「國家安全」的縮寫,自1950-1990年,史塔西被認為是世界上最大的情報和秘密警察機構之一)在監視我們。開店的店主認識貝爾法斯特的所有人。它就在街道盡頭的拐角處,和我們住的地方隔得不遠。我們對此沒有那麼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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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事後當那名警察來我家找我時,我覺得他身上有一種陰森恐怖的氣息。盡管在我看來,警察都是如此,正如你能從電影中傳教士的傳教中可以感受到的那樣,我覺得所有的權威人物都非常可怕。

問:《貝爾法斯特》中出現了《飛天萬能車》(1968)、約翰·韋恩的西部片甚至是《星際迷航》的電影片段,它們對當時還是孩子的你影響很大嗎?

肯尼思·布拉納:它們在某種程度上帶領我進入電影聖殿的作品。《星際迷航》是我童年的重要記憶。那是1969年,也就是原版電視劇制作兩年後。它會在周六的下午茶時間播放。那時候我和家人總會去看望我的奶奶。當他們談論大人的事情時,我會看《星際迷航》。

50年後,我和威廉·夏特納一起完成了一部莎士比亞戲劇的朗誦,我無法擺脫他在《星際迷航》上扮演的詹姆斯·科克的形象。他很開心我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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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片則帶有強烈的異域風情。我喜歡西部片猶如繪畫般美麗的畫面,特别是電視上放的約翰·福特的西部片。《搜尋者》(1956)是一部偉大的、色彩恢弘的西部片,但我當時在電視上看的是黑白版。《雙虎屠龍》(1962)給我的印象同樣很深,裡面有熠熠生輝的約翰·韋恩、詹姆斯·斯圖爾特、李·馬文和李·範·克裡夫。這些西部片中的人物都顯得高大偉岸,其中一些角色讓我覺得他們好像就在我身邊。

《貝爾法斯特》中那個反派的名字——比利·克蘭頓來自于經典的西部片《龍虎雙俠》(1957)中幫派成員。科林·摩根将這個反派演得很好,他讓我想起了《原野奇俠》(1953)中的反派傑克·帕蘭斯,他有着令人難忘,光澤的黑發。作為西部片的主角,他們太有男子氣了。

問:可能從二戰後到現在,對英國和愛爾蘭來說最有标志性的曆史事件就是北愛爾蘭的暴亂了。你怎麼看現實生活中的政治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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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尼思·布拉納:就像我剛剛說的,我知道我将通過一個九歲孩子的視角來看待這件事。我們經常調整攝影機的視角,要麼通過帶刺的鐵絲網,要麼透過夏天的熱浪,或者通過樓梯的欄杆來拍騷亂。細心的觀衆會發現,每當局勢變得動蕩不安時,男孩腳下的路都是由沙子鋪成的,而不是瀝青路,所有的瀝青都被堆在街道的兩端。

小男孩好像變成了這場暴亂的旁觀者,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這樣的視角讓《貝爾法斯特》不帶有非常明顯的政治色彩,或者給人一種曆史的拼湊感。電影中百分之九十的曆史影像素材都是真實的,它們在影片中對應的曆史節點也都是準确的。

問:朱迪·丹奇是你共事多年的朋友了,可以談談你和她在這部電影中的合作嗎?

肯尼思·布拉納:我為了這部電影跑去找她,可惜的是,她年事已高,她的視力已經看不了劇本了。我不得不把整個劇本讀給她聽,然後把一切都演出來。這很消耗經曆,但也讓我知道,籌備和拍攝《貝爾法斯特》對我來說将是一次相真情流露的經曆。

朱迪·丹奇也有愛爾蘭血統,她很快就了解這個角色在影片中的地位,這是一個默默觀察着身邊人的角色。她經常坐在窗邊,看着外面的世界。她的存在仿佛是在提醒人們:「我不聾,我隻是不想讓你忽視那些做家務的老婦人,到最後你會發現,我們才是這裡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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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孫子的關系很好,他們之間的愛并不受年齡的限制。當朱迪·丹奇第一次出現的時候,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裘德·希爾,她生活中的一切都和他有關。結果,她的付出最終換來的卻是孫子和子女的離開,他們走向了美好的生活,隻留下她自己。

問:你和攝影是如何創造出這部電影的視覺風格的?

肯尼思·布拉納:我們一開始就知道我們想要從男孩的視角來拍,但也要包括許多表演的元素。電影中有一幕,那是聖誕節,裘德扮演的巴迪剛剛被告知他将不得不離開貝爾法斯特。裘德的位置在畫面的一角,在右邊前景處,他的兄弟和父母則在他的身後。這個鏡頭的靈感來自于奧遜·威爾斯式的運鏡——深焦鏡頭使得背景處的談話清晰明了。

在拍這場戲的那天早上,裘德剛剛拍完暴動的戲份,他睡着了。我們告訴他要在背景處保持安靜,就像和自己父母相處時那樣。

《貝爾法斯特》的奧斯卡穩了?

坦率來說,紀念碑谷是約翰·福特西部片中标志性的景觀,而我們也一直想為《貝爾法斯特》找到獨特的視覺風格。我們試圖通過吊臂和全景鏡頭的拍攝來建構男孩的視點。我們還試圖找到布列松影片中的詩意,在他的影片中,普通人的生活也可以是一種詩意的次元,通過鏡頭,每個普通人似乎都準備向你傾訴他們的生活。

《貝爾法斯特》中出現的那些影像都是彩色的,60年代的寬銀幕電影肯定給了我們這種想象力。當我第一次看《黃色潛水艇》(1968)這類電影時,我真的很震驚,後來我發現這些電影某種程度上就像視覺的緻幻劑,它們對童年的我來說就像夢境一樣美麗。

《貝爾法斯特》的奧斯卡穩了?

《黃色潛水艇》

在我的構想中,貝爾法斯特的緯度和雷克雅未克的緯度相同,那裡灰暗、寒冷,我童年正是在這裡度過了漫長的時光,我之是以選擇賦予影像色彩,是想突出它們的意義。它們可以帶我逃離尋常的生活,我不知道的是,它們也讓我終身與電影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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