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誤殺2》上映的前夕,我有幸受邀在中影集團和影片導演主創一起觀看了影片,并進行了坦誠的交流。
這部影片意義在我看來,絕不止于是一部簡單的續作,大概有三個方面值得讨論。
首先,影片承繼第一部,将故事發生的背景設定在一個帶着模糊和暧昧性的“唐人街”(從影片的第一個大炮鏡頭就可以看出來),這就使得《誤殺》系列在陳思誠打造的“系列電影宇宙”中,俨然成為一個蔚為可觀的支脈。
不論是在視覺上,還是在人物設定、故事情節的發展上,《誤殺》系列和《唐探》系列具備着統一性的、風格化、可供打通的外觀。
這在國産電影人的創作上還是頗具野心和特色的。如果說,大家都在發展商業IP,我相信陳思誠所主導的這個系列其整體性或許是最好的。
說到底,他們頭腦聰明、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以及如何通過影像的建構實作。
其次,正因為“唐人街”本身的視覺形象基礎,《誤殺2》明顯延續着一種混血的基因。通過一種虛構時間、地理的設定,使得它在一系列以“民族主義“為核心旗号,借以激發觀影熱情的當下熱門電影中,展現出另一種獨特的商業旨趣。
在《誤殺2》所呈現的虛拟國度裡,故事中的人物五方雜處,操着南腔北調,形成一種”泛亞洲化“的外觀。
從形式與風格樣态上來看,這種被刻意打造出來的、混血的、跨區域整合模式,或許有利于作品走出國門,吸引更多元的觀衆群體。
我們老是希望自己的電影“走出去”,《誤殺2》的設定天然具備着某種便于推廣的普适性。
第三,故事雖然發生在一個架空的語境中,但是故事中探讨的各種話題,是非常具有當下性的熱門話題,因而這些話題并非架空,而是人們普遍關注的。
比如關于對媒體的操控、權力的濫用、醫患沖突等等,這些元素能吸引人共情。
表面上看,《誤殺2》講得并不是中國的事兒,卻也在欣賞層面上十足是中國觀衆(包括其他觀衆)共同關注的核心議題。
這種電影能拍出來,尤其對于媒體對權力監督的呈現,還是勇敢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頗有意味的是,相比較《誤殺1》結尾的開放性和模糊性,此番《誤殺2》的選擇更趨穩妥主流。
《誤殺1》當秦沛面對鏡頭意味深長的一笑,讓主人公肖央操控事态發展的“可控”與“失控”變得複雜暧昧——這也是影片在翻拍中超越原作的地方。
而到了《誤殺2》,影片選擇了在各種複雜議題的探讨中,觸及人性最根本的層面,打造最讓人親近的人情話題——顯然,更加安全直給。
抛去各種紛繁複雜的外觀,《誤殺2》的核心仍是關于一對父子的故事。關于這一點,具體說幾句。
我對《誤殺2》的第一張海報印象深刻,猶記得上面隻有一張作文紙,作文标題《我的爸爸》,正文是三個大字“砰砰砰”。
看完電影,我把這三個字解讀為:一是孩子的心跳聲,二是這場暴亂中的槍聲,另外,這也是父子之間一種獨特的溝通方式。
電影對林日朗與兒子之間情感的展現,還是挺細膩的。
父愛藏在細節裡。小蟲參與的那場球賽,起初并不占優勢,他們隊甚至面臨落敗境地。當林日朗趕到現場為兒子加油助威,一遍遍朝小蟲呼喊鼓勵和贊美的言辭,小蟲也從父親那裡獲得力量。
小蟲說過,我的爸爸是個超級英雄。最後,小蟲的球隊拿到了獎牌,這塊獎牌,是父子共同争取而來。
林日朗在小蟲病重後,一直把獎牌戴在身上。就連他去劫持醫院時,依然戴着這塊獎牌。而就在現場,特警朝林日朗放了一槍,林日朗應聲摔倒,可他安然無恙——是那塊獎牌幫自己阻擋了子彈沖擊。在林日朗舍生犯險拯救兒子生命的同時,其實是兒子搶先救了爸爸一命。
和《誤殺1》一樣,《誤殺2》中也承襲了某種“迷影“元素。這是電影趣味的組成部分,更是驅動電影叙事的源動力。
林日朗與兒子小蟲玩互動遊戲,因為自己是編劇,擅長犯罪類型劇本,和兒子玩小遊戲也順勢演起了劇本裡的情節。
在這裡,電影也成為溝通父子情的媒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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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這個現實中落魄潦倒的編劇,他的劇本得不到任何的重用,但他将之用于現實,執導出一部現實中翻江倒海、人仰馬翻的大戲。
是以《誤殺》系列也是關于電影的電影,其中有着電影人的自我指涉,有着電影人将“迷影精神“推而廣之、現實放大的狂歡。
電影在人物刻畫上做了一些探索。比如在肖央和任達華主演的另外主角的對峙、同情之外,還有主要的女性角色——記者李安琪。電影試圖刻畫出這個角色的多個層面,采用了先抑後揚的方式。
出場時的不近人情、蠻橫功利、野心爆棚,之後在案發後直入危險現場,展現出她不顧一切追求爆點新聞的勇氣,最後也敢于和權力鬥争、追尋被蒙蔽的真相。
最後新曼的夜晚下起暴雨,給這座彌漫着焦灼氣氛的燥熱城市,帶來一場頃刻的清新的沖刷。除了被沖刷而出的真相,還有李安琪褪盡的妝容。
這一刻,她的素顔帶着些許堅毅,反而更能獲得觀衆的認同。
《誤殺2》試圖打造的,就是這樣一位多面、富有層次的女性。
相比較此前不少市面電影将女性刻闆化的表現,影片确實是下了力氣,當然你是否會喜歡她就見仁見智了。
影片當然也還存在一些不夠完美的地方,這在我和戴墨等主創的交流中,都毫不諱言地指出。
比如,關于電影的叙事節奏,還有值得打磨之處,那個想要刺殺醫生的病人,摻雜在主線劇情裡,叙事的功能性略顯不夠。
另外,一些插科打诨的梗,在我的觀感裡有點用意不明,比如被綁架男青年展示被女友暴打的喜劇情節,和主線劇情的悲劇基調并不十分吻合——這似乎是一種對陳思誠《唐探3》中王寶強電梯間拳打女護士所引發輿論争議的自嘲——但我們千萬不要忘了,他可是身處險境、被綁架的人質啊!
凡此種種美中不足,值得年輕的主創們仔細探究,不斷優化。
正像我在前文中所言,當《誤殺2》可以被視為“系列電影宇宙”發展出的某個支流的時候,它便有了被繼續開發創造的可能性。
比如将這部影片搬上劇場的可能性——因為整體來看,《誤殺2》還是一個密室推理的模式,它的戲劇推演設定,讓它具備了某種生命繼續延續的可能性。
是以,我大緻可以斷定,《誤殺2》的大銀幕化隻是一個開始,如果市場反響口碑良好,它的未來或許将蘊含更多再生的潛力。
這正像是《唐探》推出網劇時帶給人的驚喜一樣,誰又會說《誤殺》系列做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