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故事已由作者:鹿其,授權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釋出,旗下關聯賬号“談客”獲得合法轉授權釋出,侵權必究。
1
我是十歲那年暑假被收養的。那一年,我成了孤兒,我親生父母因為吵架動了菜刀,最終一個他殺,一個自殺。
其實也說不清爸爸是不是被媽媽殺死的,他們都在氣頭上,都拿着刀,全然不顧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幼小的我。
他們吵得很大聲,言語不堪。直到爸爸倒下,屋裡終于安靜了,那一瞬間,媽媽呆住了,她瘋了似的試圖叫醒爸爸,就像他每次喝醉酒那樣。
之後的事情我就不記得了。等我醒過來,眼前是樓下的鄭阿姨。她看着我,眼裡滿是焦急與憐愛。我也看着她,很茫然,想問些什麼,卻感覺張不開口。
我已經忘記了最後是誰把噩耗告訴我的,可能是鄭阿姨,也可能不是。但已經不重要了,我根本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我應該嚎啕大哭才對吧,但我吓傻了,忘記了哭泣。
等我反應過來,發現自己已經成了孤兒。我的爺爺奶奶早逝,外公要照顧多病的外婆,而且他們顯然也并不太想管我,他們連我媽媽都不喜歡,更不會喜歡我。
鄭阿姨和劉叔叔主動承擔了暫時照顧我的責任。他們夫妻和我家是住了多年的鄰居,人很好,但沒有孩子。我能感覺到他們很喜歡我,尤其是鄭阿姨。
我完全不記得父母的事情最後是怎麼處理的,應該是舅舅和叔叔共同料理的,但我記不住了,也可能是故意忘掉了。我隻記得,在鄭阿姨家住了一段時間以後,她和劉叔叔說要收養我。
他們問我同不同意,我當時的樣子一定很傻,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從前父母都隻是指令我做什麼、不做什麼,從來沒有人問過我的意見。
但我應該是點頭了,不然,他們也不會成為我的養父母。
養父母家的環境和我家是完全不同的。從前我的家裡隻有無盡的争吵,而如今,這個家溫暖得讓我不知所措。
我誠惶誠恐地感受着家的溫暖,生怕一不小心就弄丢了。
幾乎一個暑假的時間,養母沒有上班,一直陪着我。到了開學的時候,或許一切都該恢複正常了。
然而受父母常年不和的影響,我的性格并不開朗,在學校的朋友也不太多。更加糟糕的是,我家裡的情況被同學知道了。
從那以後,我多了一個身份——殺人犯的女兒。
2
雖然我不奢求同學們對我如從前一般,但我也沒想到他們——或者說是他們中的大多數——完全把我當成了異類。
我們從相安無事變得彼此對立。
我仿佛總能聽到同學們對我指指點點。一開始是幾個人,後來越來越多,連原本同情我的人也不太敢跟我說話了,生怕自己被孤立。
老師盡力了,尤其是我那溫柔漂亮的班主任,她總是試圖讓同學們接納我,對我變友好。結果卻收效甚微。甚至某一天,班主任被投訴了。
這時我才明白,孤立我的并非我可愛的同學們,而是他們背後的家長。小小的我滿心委屈,卻又無能為力。班主任看我時的眼神更加憐惜了,但我知道,她也感到了無能為力。
其實養母很快就察覺到我的情緒總是低落,但她以為是父母離世對我造成的影響。她也問過我在學校的情況,我沒有如實告訴她。
直到一次養母到學校接我。學校門口有不少等着接孩子的家長,互相之間難免攀談幾句。而我的出現,讓原本和睦的氣氛變得凝固甚至尴尬。
有人似乎不太相信,悄悄問養母:“你是陶菲菲的家長?”
“是啊。”養母也意識到了氣氛的改變,但還是笑着回答。
“你是她什麼人啊?”
“我是她媽媽。”養母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自然。
“她媽媽?她媽媽不是……”
養母生怕那人說出後面的話,隻好說實話:“我是她養母。”
那人點了點頭,沒說什麼。養母也沒再說什麼,沖那人禮貌地笑了笑,就領着我走了。
我能聽到身後的議論聲,養母大概也能。她領着我的手頓了頓,腳步也放慢了,好像是想回去跟他們理論。我使勁拉着她往前走,養母明白了,又邁開了腳步。
回到家養母才問起我,是不是在學校受欺負了。我隻是一味地搖頭。養母無比憐惜卻又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當晚,我去衛生間路過主卧時,聽到養父母在小聲談論什麼。應該是養母把今天的事告訴了養父,或許他們也開始覺得我是累贅了吧。
然而不久之後,我們搬了家,養父母也給我轉了學。
他們沒有放棄我,而是再次為我創造了一個新的生活。
3
環境對人的影響是很大的,在嶄新的環境裡,我也有了一種做一個嶄新的自己的想法。
新的學校,新的朋友,甚至我有了一個新的名字。在征求我的同意後,養父母将我的名字改為“劉菲菲”,随養父的姓。畢竟,如果被人發現我和父母的姓氏不一樣,這又将成為一個問題。
新的生活讓我順利地讀完了國小。這期間,因為養父經常出差,我和養母相處的時間很長。她也會在周末帶我去奶奶家,在假期帶我去遠在外省的外婆家,當然,他們都是養父母的父母。
他們或多或少都對養父母收養我提出過反對,倒不是因為我的父母,而是因為他們認為收養一個年紀更小的孩子,可以跟養父母更親近。
不過看到我們一家如此安定和睦,老人們便也很快接納了我。
養母也曾帶我去過我親外婆家,兩位老人對我淡淡的,對養母也不熱情,是以後來我也不願再去了。
除去這個小插曲,那段時間,大概是我出生以來最幸福的時光。那兩三年裡,養父雖然奔波忙碌,但每每出差回來都會給我帶禮物,是以我和他也越發親近。
我們越來越像真正的一家人了。直到“殺人犯的女兒”這個頭銜,再次回到了我身上。
或許這就是命,我逃不掉的。都已經搬了家、轉了學,但是升學以後,我竟然遇到了從前的校友。
雖然我對他并沒有印象,但當他叫出我的名字時,我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陶菲菲,”一個男孩子看似友善地和我打着招呼,“你是四小的陶菲菲吧?還記得我嗎?我是三班的楊俊。”
在我還沒回過神的時候,已經有新朋友替我作答了,“你認錯人了吧,她叫劉菲菲。”
“劉……?哦,”楊俊恍然大悟,“你改名字了吧,我記得你養父姓劉。”
我不禁又看了他一眼,這個我毫無印象的男孩,不僅認識我,還知道我養父姓劉,可見我在從前的學校是多麼“出名”了。
我一時判斷不出他是單純地打個招呼,還是故意揭我的老底,隻好禮貌地點點頭,拉着同學匆匆離開。
一路上,我的心怦怦怦地跳個不停。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不管他是無心抑或有意,我都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的幸福平靜的生活,也許就要被打破了。
4.
當我家的舊事傳得滿校風雨時,那些指指點點又回來了,同學們異樣的眼神又回來了。
雖然也有同學不以為意,仍然願意和我做朋友,但我卻覺得自己沒有這個資格,我又變回了那個不知所措的小女孩。
在那之後,楊俊再沒跟我說過話,但他的臉上并沒有詭計得逞的得意,反而像是有着幾分愧疚。隻不過我已經無心顧及他的想法了。
過山車般的生活變化,終于讓我病倒了。我不僅無法正常上學,連出門都很困難,與人接觸令我感到恐懼。
養父母一邊帶我看醫生,一邊商量着是不是要再次轉學。而我已經不再擔心自己會不會成為養父母的累贅,不再擔心他們會不會放棄我,因為我已經決定放棄自己了。
我試想了很多方法,最終拿起了廚房的水果刀。我顫抖着用刀對着自己的手腕,其實我并不知道該怎樣做才能達到目的,但我仿佛别無選擇。
那一瞬間,或者不僅是一瞬間,我的腦子是一片空白的。我想起了當年家中血腥的一幕,想起了養父母溫和的臉龐以及無力的歎息。
我帶着不舍與絕望同這個世界告别。
然而一聲低沉的呻吟将我喚回到現實,我看到了眼前的養父,以及他手臂上的傷口。而我手中的水果刀上,沾滿了他的血。
我吓得大叫。
是他救了我?
“你醒醒啊,菲菲,是我,我是爸爸啊。”養父捂着傷口,急切地說着。
養母聞聲跑了進來,随即捂着嘴,一臉不可置信。
“怎麼回事?菲菲……”
養母看看養父,又看看我,一時沒明白發生了什麼。是以也不知道是該先處理養父的傷口,還是先來安慰我。
“沒事,”養父安慰了養母,又一把搶過我手中的刀,“小孩子可不能玩這個,太危險了。”
或許因為傷口很疼,他留給我一個略顯勉強的笑容,然後帶着養母出去了。養母回過頭,一臉關切地看着我。養父用沒受傷的手臂輕輕攬着她,又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什麼。
過了會兒,養母進來了,我仍在床邊呆呆坐着,還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養母把我摟在懷裡,輕聲安慰:“沒關系的,菲菲,都過去了,沒關系的。”
正說着,養父也進來了,傷口已經包紮好了。他仍然帶着笑意,和養母一起安慰我:“沒事的菲菲,我知道你不會真的要殺了爸爸。”
我睜大了眼睛看着養父,看着他的嘴唇一開一合,但再也聽不到一個字。
從殺人犯的女兒到殺人犯,隻需要大腦空白的那一瞬間。至于那個瞬間到底是多久,我早已分辨不清。
我感覺自己的腦子已經轉不動了,為什麼我從自殺變成了殺人未遂?為什麼對準了自己手腕的刀子,卻沾滿了養父的鮮血?
還沒從學校的風波中緩過來,我又背上了忘恩負義甚至喪心病狂的罪名。
5
那天之後,養父曾單獨和我聊過一次,他說他不怪我,說我隻是因為生病了,是以做出一些過激的行為,他說他依然把我當成親生女兒。
我早就隐約感覺到,我對養父的感情很複雜,一方面我很想親近他,但另一方面我又有些怕他。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現在看來,或許我是怕我自己傷害他。
“我沒想過要傷害您,真的……”我無力地解釋着,大口地喘着氣,說不出是因為恐懼還是内疚。
“我知道。”養父慈愛地摸着我的頭,“菲菲,答應爸爸,不管發生什麼,爸爸媽媽都會了解你。你千萬别胡思亂想,千萬别想不開。爸爸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是以,隻有好好活着,你才能報答爸爸媽媽,對不對?”
我淚流滿面地點着頭,但我并不認為我真的有能力報答他們,我的存在,帶給他們的或許隻有痛苦。
但是即便如此,我也決定了要盡自己的努力回報他們。我不再在意學校裡的議論,我要回去學習,要快快長大,不能再讓養父母為我操心了。
學校的氛圍并沒有我想象的那麼不堪,甚至有不少同學主動來關心我。楊俊好像總是故意躲着我,但我已經不在乎了。
當年的舊事如同一枚小石子,在學校這方水池中濺起圈圈漣漪,但很快便平息了。然而生活卻是一波接着一波,完全預料不到哪裡的池水又會被誰攪動。
那日放學回家,剛走到門廳拐角處我就聽到有人說話,像是在等電梯。
“你說的是501的劉菲菲?”
我連忙後退了一步,沒有拐過去。
“可不是嘛,真沒想到,看着挺乖的孩子,差點兒殺了人。”
“不會吧,她才多大啊,是不是鬧着玩誤傷了?”
“這跟年紀可沒關系,你不知道,”那人壓低了聲音,但我聽清了,“她親生父母就是殺人犯。”
聽完這句,我再沒聽到什麼,我不知道是因為他們進了電梯,還是我的腦子不願再聽了。
我隻知道,有些事可能我一輩子也逃不開。
風言風語總是比好人好事傳得快些,而且其間不斷被人添油加醋。
養母對我一如從前,仿佛并未被鄰居們的議論所影響。但我也曾無意中聽到養母的歎息,甚至能想象到她轉過身背對着我時的一臉愁容。
那天夜裡,我是被養父母的說話聲吵醒的,似乎是養母提出想搬家,而養父不太贊同。
“萬一搬到新地方又被人知道了,那樣對菲菲的傷害不是更大嗎?不如留在這裡面對,總會過去的。”養父有些激動,聲音不禁大了一些。
養母小聲說着什麼,大概是讓養父壓低聲音,是以後面的話我再也沒聽清楚了。
我從心底感激養母,但覺得養父的話或許也有道理,我們總不能不停地搬家吧,也許等大家傳論夠了,這件事就會慢慢過去。
我不知道這個過程會有多久,但一定會很痛苦。
然而沒過多久我便知道了,這個過程也許會很久,因為,我又“殺人”了。
6
也許我心中真的住着惡魔吧。我盡力保持着善良,而一旦有所松懈,惡魔便會伺機而出。
上一次雖然我不知道事情是如何發生的,但至少還記得自己是準備自殺,是以手裡握着刀。
而這一次,我在“作案”後完全失憶了。我不記得自己為何拿起刀,更不記得為何又把刀對準了養父。
養父的臉上被劃了一道口子,不深,但流了不少血,看着很可怕。
我看看落在腳邊的沾着血的刀,看看流着血的養父,再看看一臉驚慌痛苦的養母,一時間連辯解的話都說不出。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又能辯解什麼,隻是害怕地搖着頭。
“她吓壞了,恐怕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說着,養父撿起刀,神情複雜地看了我一眼,卻對着養母說:“把這些危險的東西都收好吧,别讓菲菲拿到。”
養父臉上的傷一定又引發了更多的議論與猜測,我已經不能出門了。養母請了假在家陪我,就像當年那樣。隻不過當年我是命案的目擊者,而如今我是差點兒犯下命案。
渾渾噩噩地過了不知道多少天,無論如何我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怎麼了。養母一直耐心地陪着我說話,生怕我永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而我對養母的話總是無動于衷。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問我:“菲菲,真的是你幹的嗎?”
我心中一驚,竟然還可以有這樣的疑問嗎?難道有可能不是我幹的?
我茫然地看着養母,好像沒聽懂她在說什麼。養母見我對她的話有了反應,眉眼間有了幾分舒展。
“你不記得當時你都做了什麼,對嗎?那麼,有沒有可能不是你幹的?”
“我……”因為很久沒說話,我的聲音嘶啞到陌生,“我不知道……”
養母沒急着問我,而是心疼地給我倒了杯水,然而把水杯遞給我時,她似乎想起了什麼。
“那天……那件事發生之前,”養母小心翼翼地措辭,“你最後的記憶是什麼?”
“喝水。”養母遞過來的水杯讓我想起了一些片段。
“然後呢?”
我搖頭。
養母繼續啟發我:“你喝水了嗎?”
“嗯。”
“那你記得你拿起……呃,刀子嗎?”
我猛地搖頭,但又不知道該如何讓養母相信。
養母似乎并沒有質疑,而是表情複雜地問我:“那杯水……是你自己倒的?”
我沒有關于倒水的記憶,當時我的杯子放在茶幾上,水還是溫的。我不是很确定地搖頭:“杯子裡有水,但好像不是我倒的……”
養母的臉色更難看了:“以後喝水的時候,如果杯子裡有水就倒掉,放久了可能會……進髒東西,明白嗎?”
我并不明白,隻好懵懂着點點頭。然而沒過多久我就懂了。
7
任何事情,偶爾發生一次可能是意外,是巧合,但接二連三地發生就一定是反常了。
我兩次企圖傷害養父這種事,大概就可以歸結為我心理的反常,或者,真如那些風言風語所說,我身上流淌着惡魔的血液。
我是這麼想的,或許養父也是。然而養母卻不以為然。也是以,她為我的人生帶來了陽光。
雖然我不明白養母那莫名的叮囑是什麼意思,但從那之後我确實沒再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直到我有了一個和養父“獨處”的機會。
嚴格來講也不是獨處,畢竟養母也在家,隻不過她在卧室打電話,我和養父都在廚房。
我在廚房洗水果的時候,養父也進來了,嘴上還說着要幫我,結果一進來他就把廚房門關上了。待我回頭的時候,卻看到他手裡拿着刀子,面色不善。
我吓壞了,難道傷人這種事是會傳染的嗎?
“好孩子,拿着它。”他把刀遞給我。
我吓得往後退,但已經到了水池邊上,退無可退。
“啧,麻煩。”他抱怨了一句,在自己手背上劃了道口子,把刀扔到我腳下。
然後我看到了戲劇化的一幕,他一邊捂着自己傷口,一邊說着原諒我的話。但沒等他演多久,養母就進來了。
“别怪菲菲,她不是故意的。”他又在安慰養母。
“不,”我終于開了口,仿佛看到了救星,養母是我唯一的希望,“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然而這辯解在我自己聽來都很無力。
養母沒有了前兩次的慌亂,卻更多了幾分痛苦,她走過來抱住我,然後對身後的男人說:“别演了,我都聽到了。”
養父愣了一下,很快又試圖反駁:“你說什麼呢?剛才是菲菲……”
“是你!”養母沒了往日的平和,不容分辯地大喊着。但她随即又放低了音量,聲音裡盡是失望與痛苦:“是你讓菲菲拿着刀,是你把刀扔了過去,我聽到了。從我看見你進廚房,我就跟過來了。”
“你胡說!你……”
“别争辯了,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菲菲是我們的女兒啊,你為什麼要一次一次地害她?這樣對你有什麼好處?”
養父冷笑了一聲,同時放棄了狡辯:“我們的女兒?她是誰的女兒你應該清楚!”
我是誰的女兒?殺人犯的?
但顯然,他想說的并不是這個。
8
從養父母的對話中我漸漸了解,養父和我親生母親曾經交往過。
這件事養母是在搬到我家樓下後才知道的,但那時候她和養父已經結婚幾年了,而且當時他們也隻是普通鄰居,沒有過多接觸,是以養母對于這段過去的戀情并沒太在意。
久而久之,誰也不再提起那些過往,仿佛真的已經過去了。或許對很多人而言都是如此,但在養父心裡,他因為被抛棄而想複仇的想法從未變過。直到我父母去世。
“你知道我當時為什麼買那裡的房子嗎?我就是想報複她,報複那個抛棄了我的女人。”
養母不可置信地搖頭:“這麼多年,我竟然沒看出你是這樣的人,原來你一直都在演戲。”
養父的情緒緩和了些,對養母解釋:“不是這樣的,是她太過分了,我們都已經談婚論嫁,她說變心就變心了,我怎麼能接受?”
“是以呢?”養母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們夫妻不和也是因為你?”
養父笑了笑:“如果他們足夠信任,我又怎麼挑撥得了?”
“是,你得逞了,但是這跟菲菲有什麼關系?孩子是無辜的!”
養父沉默了一會兒。“你說得對,我原本沒打算為難她,你說要收養她的時候,我也是打算把她當成自己女兒的,但是你看看她!”養父猛地指向我,“她越來越像那個女人了!”
“把她家裡事情撒播出去的也是你吧?”
養父沒有否認。
“之前被刀子劃傷也是你自己幹的。”這次養母甚至沒用疑問句。
“其實我沒想到這個,是她企圖自殺給了我靈感,我……”
“你說什麼?”養母打斷了他,“自殺……菲菲……?”
“就是第一次動刀子那次,她是打算自殺的。我看這是個好機會啊,趁着那時候她腦子不是很清醒,我就把劇情改變了一下。畢竟,”養父笑着看着我,“如果她死了,我就沒辦法報仇了。不管怎麼說,我也算是救了她一命啊。而且我發現這還挺有意思的,是以後來偷偷在她水裡放了藥……”
養母看着他的笑容也吓了一跳,忙把我護在身後:“現在我已經知道真相了,你還想怎麼樣,把我殺了?”
“你說什麼呢?你是我妻子,你是個好人,我分得清。不過既然你知道了,我隻能放過她。如果她不介意,我們還是一家三口。”
“我介意。”養母像看陌生人一樣看着養父。
養父的表情從驚訝到憤怒:“我們才是夫妻,你竟然向着外人?”
“她不是外人,她是我合法的女兒。”養母的聲音有些顫抖,但語氣很是堅定。
“那也是我女兒啊,我說了,我們一家三口……”
“想都别想,我不可能讓菲菲再跟你生活在一起。”
“那你把她送走也可以,我們……”
“我和她一起走,我們離婚。”
結婚多年沒懷孕,她主動領養鄰居孤女,這卻成她離婚導火索
9
那是我第一次見養父母吵架,他們都很激動,我想起了親生父母的最後一次吵架,怕得不行。
我已經記不清當時他們都說了什麼,隐約聽到養母說要報警,聽到養父大聲反駁她。最後他們似乎達成了協定。
他們離婚了。
事發當晚,養母帶着我借住到朋友家暫時閑置的房子裡。那是一間出租屋,前不久才退租的,屋子裡幾乎什麼都沒有。但是在這空屋子裡,我感覺安心極了。
養母抱歉地沖我笑笑:“恐怕要将就幾天了,公司和學校那邊都要處理……”
“又要轉學了嗎?”
“不僅是轉學,菲菲,”養母一副商量的口氣,問我,“媽媽想帶你回外婆家,就是說,我們要離開這個地方,可能再也不回來了。你願意嗎?”
“我願意,隻要跟着您,去哪兒都行。”
當時我還不懂,養母一個外鄉人,在這裡立穩腳跟也并不容易,而她為了我竟然放棄了工作,放棄了婚姻。
那幾天,我幾乎寸步不離地跟着養母,這樣她才放心,我也安心。
最後一次去學校時,我遇到了楊俊。他大概聽說了我要轉學的消息,不再故意躲着我,甚至主動來找我。
“劉菲菲,對不起,之前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的。在那之前我遇到過你爸爸,他問我是不是四小的,還告訴我你也在這個學校,讓我多照顧你。是以我……我那天隻是想跟你打個招呼,沒有别的意思。”
其實他不說我也猜到了,而且楊俊也并沒做什麼,隻是讓一些人知道我曾改過名。至于後面的事情,不是他做的,也不是他能料想到的。
“我知道,那不怪你。還有,”我看着楊俊松了一口氣的表情,不禁也勾起了唇角,“我又要改名字了,以後,我叫鄭菲菲。”
和養母離開那天,天氣格外好,我好像從沒見過那麼湛藍清明的天,連呼吸都仿佛變得清透。我心裡的陰暗與被迫加在我身上的罪惡感也消失殆盡。
“我們要走了,菲菲。”養母的語氣中沒有不舍,反倒盡是輕快。
她笑着看我,我也笑着回望她,“好,媽媽。”(原标題:《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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