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扶梯急速逆行，将60名乘客拖行滾下……半個月後，檢驗機構完成了全部檢測項目，但是，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事故扶梯竟然完全符合國家安全技術規範……”8月3日，由深圳市委組織部、團市委聯合主辦的深圳公務員“學講話·見行動”主題宣講首場宣講會在市委黨校開展，來自深圳市市場監督管理局的稽查執法員方燦宇，講述了他如何死磕出現逆行傷人事故卻檢測合格的自動扶梯。
方燦宇。
“辦一案精一案”的全國辦案能手
方燦宇，全國辦案能手。2019年，他作為深圳唯一入選第九屆全國“人民滿意的公務員”，在人民大會堂接受表彰。他從2010年起加入市場監管，工作期間有機會接觸到工商、品質、知識産權、食品、藥品等很多領域的新型前沿案件，迅速從剛走出校門的執法小白，成長為一名辦案能手。截至2019年，經他主辦的大案超100宗，其中13宗入選了國家級、省級十大典型案例。和方燦宇合作過的同僚，這樣評價他：不僅對法律條文信手拈來，還很精通特種裝置和各種複雜的辦案原理，“幹一案，鑽一案、精一案，他頭腦靈活，每次都能快速找到案件的突破點。
"扶梯逆行"背後掩蓋的問題
演講中，方燦宇分享了一宗“不違法”的扶手電梯案。2010年12月14日8時49分左右，深圳地鐵1号線國貿站一座18米高（6層樓高）的上行扶梯發生運作故障，突然逆向下行，将60名乘客拖行滾下，緻使24名乘客受傷。據當時媒體報道，“有傷者牙齒脫落，散落在事故現場”、“韌帶斷裂”、“腰椎骨折”、“數十人像疊羅漢似的互相擠壓踩踏，24人受傷，所幸無人死亡”。一時間，市民談扶梯色變，能不坐扶梯的，都改走樓梯去了。
自動扶梯是特種裝置，歸市場監管部門管，方燦宇被指定為該案件的主辦人，負責事故中違法行為的調查。半個月後，檢驗機構完成了全部檢測項目。但是，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事故扶梯竟然完全符合國家安全技術規範，檢驗結論為：合格。也就是說，扶梯品質沒有問題，扶梯廠家也沒有違反《特種裝置安全監察條例》等法律規定，沒有誰需要承擔法律責任。如果按照這樣的結論，這隻是一起交通意外，依法可以銷案了。而那24位受傷的群衆，隻能算作運氣不好。
“可這真的隻是意外嗎？”方燦宇不罷休，上網一搜，發現“扶梯逆行”不光深圳有，全國很多地方都有。這起事故沒過多久，北京地鐵4号線又發生扶梯逆行，1死30傷。
“假如不是意外呢？有沒有可能，是我的調查不夠深入，錯過了什麼細節？有沒有可能，技術規範本身存在缺陷，掩蓋了真實的事故原因？有沒有可能，過段時間，又來個逆行？又是誰将蒙受無妄之災？”方燦宇用一系列發問來催促自己跟這台“不違法”的電梯死磕到底。
發現主機固定螺栓存在焊接缺陷！
為了查明真相，方燦宇多次帶工程師回到事故現場，跳下井道，檢查所有零部件，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迹；跑到圖書館，研究各種電梯資料，還自學了厚厚的一本《焊接工藝手冊》。他甚至找到《焊接手冊》的作者，在他的幫助下，聯系上了中國焊接協會，還有成都電焊機研究所的很多專家。這些專家為其調查此案提供了很大的幫助。而經過自學鑽研，方燦宇居然能通過焊接痕迹分辨出雷射焊、氩弧焊還是二氧化碳保護焊。
在大家的齊心努力下，事故的根本原因浮出水面：扶梯的主機固定螺栓存在焊接缺陷。但在當時，焊接缺陷還沒有納入技術規範，處于監管盲區，這台看起來合格的扶梯，在投入使用5年之後，由于應力疲勞造成螺栓斷裂，引起主機側傾，進而導緻逆行。
于是，深圳市市場監督管理局繞開了《特設條例》無法适用于本案的障礙，創新性地運用《産品品質法》，處罰了扶梯廠家418萬元，給了群衆一個交代。
“根據法律規定，案件做到這，就可以了。但如果事情隻做到‘可以’，深圳就不是深圳，追求卓越才是深圳精神！”作出處罰後，方燦宇和同僚們繼續責令該廠家進行全面隐患排查，直到将全國200多個城市的同品牌扶梯都整改合格，才結案。
促成國家級技術規範修訂
向全國輸出深圳經驗
不過，方燦宇并沒有止步于此，他說“查辦一個案件，規範一個行業，是我們執法者不懈的追求”。2012年，他們針對辦案時發現的監管漏洞，促成了國家《自動扶梯安全技術規範》的修訂；2014年，又推動出台了《深圳特種裝置安全條例》；2020年，還出台了《深圳電梯使用安全規定》。從制度上，不斷為人民的安全出行提供更加長久有力的保障，也向全國輸出了深圳經驗。十年來，深圳再也沒有發生過扶梯逆行事故。
采寫：南都訊記者陳榮梅 受訪者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