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科研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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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否幻想過一覺醒來變成了别人?一項研究使用視覺影像實作“交換身體”,發現這會讓人們的自我認知更接近那個和自己“交換”了身體的人,并且這一過程還會影響記憶。

圖檔來源:Pexels
來源 Cell Press
編譯 賀紫宸
編輯 戚譯引
在新海誠導演的名作《你的名字》中,男主人公泷和女主人公三葉跨越時空交換了身體,而當兩人終于在黃昏見面之時,彗星碎片再一次将他們的時空剝離開來。
事實上,交換身體這一話題在心理學界也激起過小小的風浪,這其中涉及的核心概念就是自我建構(self-concept),即我們對自我産生完整定義的方式。這個定義回答了哲學界唯心三大終極問題之一——“我是誰”,但是在遇到交換身體這個命題時,卻引出了一系列問題:在切換身體後,我還是不是原本的“我”?我對“我”的定義又會産生何種變化?
“就連表達愛的方式 / 也彌漫着你的氣息 / 就連走路的方式 / 也萦繞着你的笑聲。”電影中的插曲這樣描述兩個主角的自我互相交融的感覺。這個描述實際上可能非常科學:《交叉科學》(iScience)于 8 月 26 日刊登的一篇研究指出,當一對朋友通過視錯覺“交換身體”後,他們對自己人格的描述會變得更接近于他們對其朋友人格的評價。
不僅如此,研究人員們還發現,自我意識中實體和心理層面的緊密聯系也參與了記憶等其他功能:當我們心理層面的自我與實體層面的自我相沖突時,我們的記憶就可能受到損傷。
把幻想帶進現實
大衆普遍認為,我們的自我意識會被童年經曆、與他人的社互動動等事件影響。但如今,科學家們提出了另一個可以對自我認知産生影響的因素:我們的軀體。
瑞典卡羅林斯卡學院(Karolinska Institute)博士後、該論文的第一作者 Pawel Tacikowski 表示:“當我還小的時候,我喜歡幻想某一天我會在别人的身體裡醒來。許多孩子可能都會有這種幻想,而我可能從未擺脫它——現在,我把這種幻想變成了我的工作。”
由卡羅林斯卡學院的 Henrik Ehrsson 帶領的大腦、身體與自我實驗室(Brain, Body, and Self Laboratory)研究團隊招募了數對朋友關系的參與者。每一對被試都配備了眼鏡,可以實時播放另一位被試的第一視角。為了加強交換身體的幻覺,研究團隊向每對被試的同一身體部位同時施加刺激。是以,被試們可以在看到對方肢體受刺激的同時,感受到自己的同一部位也在受刺激。這些操作很快産生了效果:為了驗證被試已經沉浸在該幻覺中,研究人員會用一把道具刀威脅朋友的身體,而該被試則會開始急劇出汗,仿佛他們自己就是被威脅的對象。Tacikowski 說:“交換身體的情節不再隻存在于科幻電影中。”
實驗設定示意圖。圖檔來源:Mattias Karlen
在這裡,為了完成整個肢體交換的過程,研究者運用了肢體轉移幻象(body transfer illusion)中的“橡皮手幻覺”(rubber hand illusion)。在這個經典的幻覺實驗中,被試的手會被遮住,但他可以看到一隻正在接受刺激的橡皮手套。如果他自己的手這時也被接受了同樣頻率的刺激,那被試者就會産生幻覺,認為沒有生命的橡皮手套才是自己身體真正的一部分。有趣的是,如果橡皮手或實體刺激都隻是虛拟現實(VR)投影,而不在現實場景中存在,被試也可以産生橡皮手幻覺。
曾經有針對這個現象的研究提出,該幻覺産生的必要條件是兩處刺激點都在橡皮手套或人手的同一相對位置:比如說,都在手心或食指尖。而這也說明,我們對“自我”在肢體中的存在意識,依賴于以自己肢體為參照點的坐标系,而非某一刺激與外界參照物所形成的坐标系。事實上,關于該幻覺對掌管視覺和運動的神經通路的影響,已經有了許多深入的研究,但該幻覺對看不見摸不着的人格的影響卻尚未被揭露。
簡單幻覺背後的巨大影響
那在這篇最新文章中,研究人員究竟發現了什麼呢?雖然按照實驗的設定,參與者們隻會在“從他人身體裡醒來”這種幻覺中呆上一小會兒,但實驗結果顯示,這一小段時間已經足夠讓被試的自我認知發生改變。在身體交換之前,被試們會為自己的朋友的幾種品質進行評價,如健談、樂觀、獨立、和自信。相比在這時設立好的基線名額,他們在進行身體交換期間對自己的這些名額的評價傾向于更接近自己“身體主人”的名額。
就像上文所提到的,這種幻覺還會影響被試的記憶。Tacikowski 提到:“已經有一項完善的研究指出,人們對和自己有關的事情記得更加清楚。是以,我們認為,如果在幻覺中我們可以幹擾某人的自我意識,那他們的記憶水準應該呈下降趨勢。”
而結果也确實不出所料:正沉浸在幻象中的被試通常會在記憶測試中得到更低的成績。但一種看似有些沖突的趨勢也取得了研究人員們的關注。他們發現,若是一位參與者在交換身體的幻象中沉浸得越深,也就是說在交換身體時對自己性格的評價出現大幅度變化、使之更接近對其朋友的評價,那麼他或她在記憶測試中的成績反而會比那些聲稱感覺和自己的身體“失聯”的參與者的成績要好。對此,研究人員猜測,這些極其容易沉浸于肢體交換幻象的被試們可能有更低的“自我不一緻性”(self-incoherence),也就是說在實驗過程中,這些被試對自我的心理和實體了解仍然較為一緻。
深入精神疾病患者的内心
值得一提的是,包括“橡皮手幻覺”在内的幻覺實驗也曾受過部分科研人員的質疑。這其中尤為明顯的是被稱為需求特性(demand characteristic)的實驗設計,即被試對科研團隊所希望産生的實驗結果有所了解,并是以傾向于作出相應的回應。是以,在此基礎上所産生的實驗資料之間的顯著差異,事實上代表了科研人員對不同實驗組别的期待的差距。“橡皮手幻覺”實驗的資訊很容易被搜尋到,那麼有沒有可能是由于實驗參與者希望看到“肢體交換”的結果,才發展出類似的、有偏頗的感覺和回報?不過研究團隊或許已經考慮到這種可能,他們在論文結尾寫道,實驗結束後他們對所有參與者進行了訪談,沒有人猜到實驗結果呈現的規律。
總的來說,這些發現可能對人格解體障礙和包括抑郁症在内的其它心理疾病的治療有着重要的意義。其中,人格解體障礙患者通常會感受到他們的心智狀态和肢體被分離開來,包括感受到自己的情緒被剝離(人格解體,depersonalization),和認為周邊環境是虛構的(現實解體,derealization)。針對這些臨床應用,Tacikowski 說道:“我們的結果顯示,自我認知的概念有可以被迅速改變的潛力。這為我們帶來了一些有關潛在應用的有趣啟示。比如說,抑郁症患者通常對自己有着很固執的負面評價,這可能對他們的日常生活造成毀滅性的影響。但是,如果你可以稍微改變這種錯覺,也許會讓他們對自己的評價變得相對靈活和正面。”
當然,僅從目前的結果出發,Tacikowski 的目标是為自我認知在肢體和心理層面的構造搭建出一個更加普适的架構。他總結道:“現在我腦海裡充斥着種種問題,包括這種幻象為什麼會成功,而其背後的神經機制又是如何運作。(解開這些問題)之後,我們便可以将模型應用在更具體的臨床操作上,以發展出更好的治療方法。”
論文資訊
Tacikowski, P., Weijs, M. and Ehrsson, H., 2020. Perception of Our Own Body Influences Self-Concept and Self-Incoherence Impairs Episodic Memory.iScience, p.101429.
https://www.cell.com/iscience/fulltext/S2589-0042(20)30619-2
參考來源
1.https://www.eurekalert.org/pub_releases/2020-08/cp-hb082020.php
2.https://doi.org/10.1162/pres.15.4.455
3.https://doi.org/10.1016/j.concog.2007.01.001
4.http://doi.org/10.1525/collabra.325
5.https://bmcpsychiatry.biomedcentral.com/articles/10.1186/s12888-016-0908-4#Sec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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