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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上帝之城》告訴我們:強盜永遠不能回頭 隻有暫時的休息

就連《中央車站》這麼溫情的片子,都有當街殺人的鏡頭,可見巴西裡約熱内盧的暴力泛濫到了什麼程度。《上帝之城》、《菁英部隊》和《人類之城》三部片子分别從黑幫分子、警察、平民三個不同的視角對裡約熱内盧的貧民窟做了展現,綜合起來就是一副動蕩不安的底層世界全景圖。不得不承認,在這巴西三部曲中看到的,完全是一種我們經驗以外的生活。暴力事件随時可能發生,不管你身份如何,不定哪天就橫屍街頭,犯罪是一種生存方式,生活是一場冒險。如果可以選擇,沒有人會願意過這種朝不保夕、危機四伏的生活。裡約熱内盧山城裡的貧民們,沒有選擇的餘地,他們必須在那種荒唐、荒誕、粗砺的環境中過活。按理說,在這樣的人間地獄裡,每個人臉上都應該寫滿絕望,自殺成為家常便飯,空氣裡都是頹唐的味道,但是,三部影片中的人物的精神狀态卻頗為昂揚振奮,生活态度很是自得其樂。是什麼使得他們即便在火坑中還能盡情的舞蹈?在我看來,至少有三個方面的原因。

一、旺盛的生命力

電影《上帝之城》告訴我們:強盜永遠不能回頭 隻有暫時的休息

拉丁民族是熱情奔放的,他們有着旺盛的原生态的生命力,仿佛血液裡都是陽光的顆粒,他們大多性格熱情不羁,狂野率性,極盡冒險、刺激與瘋狂,追求生命的盛放狂歡,他們跳桑巴、踢足球,走狗鬥雞,玩的就是心跳。相對于那些文明傳承久遠,人人溫文守禮、規行矩步民族來說,拉丁民族無疑是一些“野人”,然而正是有了如此不可禁锢的活力,他們才能在拉美這塊動蕩不安的、通行叢林法則的大地上生存下來。

三部電影中,黑幫與黑幫、黑幫與警察的的争鬥,都用了許多的快鏡剪切,人們行動迅速,精神飽滿,山上山下、胡同裡、街巷中,快速的跑動、穿插,猶如暴走競技,有着荷爾蒙亂竄的激昂,場面雖然殘酷,但是生氣勃勃。《上帝之城》、《人類之城》中講述小豆子和班尼、瓦利斯和艾斯兩對發小一起謀生的時候,沒有任何煽情的、凄慘的畫面,雖然隻是小小少年,面對着這不測的世界,但他們不消極、不退縮,勇敢去闖、放手去幹,臉上沒有陰霾,倒是時常笑容滿面,得意洋洋,最終也赢得了自己的生存。三部片中都有歌舞場面,或慶祝生日或慶祝奪得地盤或幫派聯歡,他們聚集在一起,在節奏強勁的音樂中,尋歡作樂、青春激揚。

無論争鬥、謀生、找樂,他們都有着充足的能量,想到就去做,永遠精力充沛,爆發力十足,不知道什麼叫做疲勞倦怠亞健康,無論在多麼不妙的處境,都要博得自己的一席之地,都要宣示自己的存在。裡約熱内盧陽光猛烈,塵土飛揚,社會秩序混亂,是一座活火山,生命之火陰暗的人是沒有機會沒有資格生存下去的,隻有這些拉丁人,這些生命力旺盛、生命意志強悍的拉丁人才能無憂無懼、沒心沒肺的在這裡闖蕩。

二、優越的鈍感力

電影《上帝之城》告訴我們:強盜永遠不能回頭 隻有暫時的休息

日本作家渡邊淳一說在壓力叢生的現代社會生活,每個人需要一些鈍感力,來減輕心理的疲勞,應對靈魂的焦灼。鈍感力意為對周遭事務不過于敏感的能力。“鈍感力”不等于遲鈍,它強調的是對困遇的一種耐力,是厚着臉皮對抗外界的能力。它仍是一種積極向上的人生态度。就像李敖說的,即使窮,也要不忘窮開心。

裡約熱内盧的人們除了靠旺盛生命力得以生存,還需要生活,身處硝煙之城、虎狼之地,想要生活得樂觀自在,心理素質自然不是一般的好。他們仿佛有一種天生的鈍感力,每個人都杜絕了自傷自憐,在與生活的沖撞中,沒有太多的思想包袱、情感重擔,總是能赤膊上陣,勇猛頑強,絕望、恐懼、抑郁等極端情緒不會成為他們的絆腳石。體力上的得天獨厚,心理上的天賦異禀,讓這些人能皮糙肉厚的往前闖,開創屬于自己的生活。

《上帝之城》的主角阿包,是個有點懦弱的男孩。想戀愛,人家看上的是富家子 和幫派老大;想為哥哥報仇,手槍在旁邊都沒有膽量拿;熱愛攝影,沒錢買器材;被炒鱿魚後,和朋友相約去打劫,又下不去手;總之是一事無成,百事不遂。他的生活中可謂充滿了無奈,按常理應該找塊豆腐一頭撞死算了,但是此人極為皮實,依然腆着臉在街上晃,用無賴的态度對待生活。雖然沒希望,依然有膽色和社會地位懸殊的警察局長的女兒一起并肩看海,熱情的為她跑腿,争取相處機會;雖然怕得要死,但還是戰戰兢兢的進入小霸王的狼窩,為黑幫份子們拍照。這個人像打不死的小強一樣堅忍的活下去,并且不放棄希望,失業後又找了份送報的工作,并熱心向報社記者請教攝影技巧,終于守得雲開霧散時,因拍攝仇人被殺的照片而一舉成名。最終橫屍街頭的小霸王,從小就亡命天涯,也是一位不怕摔打的彪悍人物。《人類之城》中兩位男主角,瓦利斯和艾斯,都是孤兒,從小在街市上讨生活。被人打罵追逐,那是家常便飯,他們不當回事,樂呵呵的長大了。瓦利斯打聽到親生父親,找上門去,遭到冷臉,賴着不走,實作了和父親一起生活的夙願。艾斯妻子跑了,成了單身爸爸,這人滿不在乎,還有心情在護林站值夜班的時候勾引過路女子。這兩個人如果歎命苦、愛面子,敏感而容易受傷,那麼别說在上帝之城立足,就是能否長大成人都大成問題。

在《上帝之城》裡,我們管中窺豹的見識到了巴西警察的無法無天,那些勾結黑幫、販運軍火的警察完美的诠釋了“警察是有執照的流氓”這一說法。不過,當我們在《菁英部隊》裡看到了巴西警察的全貌,對他們進行指責的沖動就會冷卻許多。在巴西當警察收入極低,政府還要求警方自負盈虧。而那些販毒集團的武器達到了軍用标準,比警察的裝備更好,毒販們針對警察的襲擊也頻繁發生。随便找找,就有這樣的新聞:“2006年5月12日晚,巴西聖保羅州各地的警察局和警察突然遭到黑幫襲擊,截至14日共有115起襲警事件,這些都發生在12日後的3天内,至少60名警察被打死,1名警察的女友、2名過路人遭遇不幸。5月15日,發生在巴西聖保羅地區最大的黑幫襲擊警察事件仍然沒有結束,整個聖保羅地區都籠罩在一片血腥和恐慌的陰影中。”----巴西警察的境遇之慘,恐怕是别國的警察無法想象的。經濟沒保障、武器落後、又時常命懸一線,在這種情形下,巴西警察内部腐敗、野蠻執法、濫殺無辜,販賣軍火,收保護費,國家機器土匪化,如此亂象也并不全是他們的責任,為了生存,他們的有些不光彩的作為也是情有可原、情非得已。

《菁英部隊》裡的警察移屍當辦案,争奪地盤,勾結黑幫,《人類之城》中毒販們要下山遊泳,會事先通知山下的警察讓路。要在這樣的警察黑幫夾纏不清的情形下正義執法,那是癡人說夢。不過當國家要對黑幫行使霹靂手段進行剿滅的時候,由沒有腐敗紀錄,經過嚴格訓練的警界精英組成的“菁英部隊”就會出動。《菁英部隊》很大的篇幅用來講述即将卸職的納西蒙多上尉訓練他的接班人。菁英部隊成員的訓練方法,可以說是慘無人道的,長官們對學員們毆打羞辱貶損是第一課;為了懲罰打瞌睡的學員,給他一個打開了的手雷握着,一松手就會把大家都炸上天;吃飯的時候,把飯往泥地上一倒,還要求學員們把飯吃光;……這些魔鬼教官對學員們進行的地獄式的非人的訓練,使得那些精英警察的心理、生理的底線一再下調,由人變成了徹頭徹尾的野獸。納西蒙多上尉由于自己做了爸爸,對自己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的泯滅人性、手段殘忍、濫殺無辜,頗有悔意,不得不去看心理醫生,但是他的繼承人要勝任菁英部隊的工作,必須繼承他的冷血作風,是以納西蒙多不斷的在出任務的時候對兩個候選繼承人進行示範。随身帶着塑膠袋,對嫌疑人進行套頭逼供,當場栽贓逼問出幕後人,虐待嫌犯訊問情報等等。影片結尾,納西蒙多和馬蒂亞斯找到了殺死菁英部隊成員内托(納西蒙多比較滿意的繼承人選)的毒販,要當場處決他,毒販請求不要打他的臉,而納西蒙多指令馬蒂亞斯用散彈槍朝毒販的臉轟了一槍,這一槍使馬蒂亞斯完成了最後的心靈曆練,納西蒙多成功的教育訓練出了一個作風鐵血百無禁忌的合格接班人。馬蒂亞斯,這個本來要當律師的斯文眼鏡男蛻變成了野獸,不,怪獸。菁英班的訓練也好,納西蒙多的言傳身教也罷,其實訓練内容有很多是為了增強學員們的鈍感力,把生理上的傷痛忘記,把人格上的受辱抛開,把心中的道德律令和國家的法律條文放在一邊,為了在危機四伏的裡約熱内盧生存下來,為了打擊犯罪、完成任務,可以殘酷無情、不擇手段。

有了優越的鈍感力,相當于給自身添加了一層絕緣塗料,可以屏蔽許多負面的思感,使外界帶來的恐懼、憂慮、沮喪等帶有腐蝕性的不良情緒無法滲透進來,進而使重重壓力不影響人的心勁,不消解人的熱情,不磨損人的希望。上帝之城的警察、平民、黑幫份子在這層塗料的保護下,繼續着他們危險動蕩、熱火朝天的生活。

三、柔韌的緩沖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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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裡約熱内盧的女人們,完全可以按照《立春》的文法說:我不想在這座城市發生愛情。三部影片中的愛情,也确實沒有一個是圓滿的。《上帝之城》,少年三俠之一和女友逃跑時,被警察擊斃;帥哥施耐德的女友被小霸王當衆強暴,施耐德一家也随之家破人亡;班尼和漂亮女友要一起隐退,可是在告别舞會上班尼被來尋仇的毒販誤殺;《菁英部隊》,馬蒂亞斯和美女同學相戀,卻因他的警察的身份暴露,兩人大吵分手。《人類之城》,由于幫派争鬥,瓦利斯不得不離開女友。在這座城市發生的愛情,極其容易遭到滅頂之災,這是一塊愛情的死地。至于親情,也是難得美好,《人類之城》裡的親情,酸澀凄楚、殘缺不全,瓦利斯和父親好不容易團圓了,但父親不久又犯事被抓。三部影片裡,唯有友情被保留了下來,用來歌頌。生命力和鈍感力固然不可或缺,但這兩種力量并不足以應付所有的問題,是以還需要在人際上找到盟友,既然愛情、親情都不可靠,那麼隻剩下友情可以指望,确實,這座城市裡的友情是經得起考驗的、溫暖的、深厚的。這些被上帝遺棄的人們,在面對生活的沖擊的時候,堅實永久的友情提供了柔韌的緩沖力,使他們不至于被摧毀。

《上帝之城》裡小豆子身負命案,和好友班尼一起流落江湖,亡命天涯,狼狽為奸,合作無間,闖出了好大的名号。有了班尼的調停,黑幫間還能和平共處。班尼一死,殺人不眨眼的小霸王無比傷心,沒有了班尼這個制動閥,就完全失控了,于是喪心病狂,大開殺戒,最終導緻了自身的敗落。懦弱的阿包也有一個好朋友,兩人一起打劫拍照工作,形影不離。《人類之城》裡兩位鐵哥們,互相扶持,在一場黑幫大戰後,他們抛開了父輩的恩怨,一起離開了死胡同山,打算共同撫養艾斯的兒子克萊頓。《菁英部隊》裡,兩位發小,馬蒂亞斯和内托,在警隊互相砥砺,共謀正義事業,内托代馬蒂亞斯送眼鏡給小男孩,被黑幫埋伏殺害,無意間救了好友一命,馬蒂亞斯傷心欲狂,心性大變,放棄了做律師的打算,一心為好友報仇,最終成長為兇暴的野獸刑警。

不管是什麼身份,這些人建立的友情都是同樣的真摯,同樣的颠撲不破,而一旦失去友人,那柔韌的緩沖力不再,當事人無一不陷入瘋狂,有着自毀的沖動,可見那份友情對他們來說是多麼的重要。如果說生命力和鈍感力可以保證一個人的生存和生活,那麼友情帶來的緩沖力則能夠深入到一個人的生命,能夠改變一個人的命運。這種春風化雨的力量,為戾氣缭繞的上帝之城平添了幾許祥和,為水深火熱的人們帶來了福祉。

四、蘇格蘭VS巴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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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火車》裡的主人公,企圖反抗主流社會,颠覆四平八穩的人生觀價值觀,拒絕過平庸的制度下生活,對生存的荒誕進行存在主義式的思考,并通過一次對友情的背叛達緻自我的新生。蘇格蘭陰郁的天空下,馬克一夥頹唐而迷惘,走到了消極無為的極端,而裡約熱内盧灼熱刺眼的陽光中,那些精力充沛性情彪悍的年輕人,走向了另一個極端,他們感性而鮮活,敢打敢拼,橫沖直撞,生猛無畏,有一種青春勃發的少年精神,他們憑着生命力、鈍感力、緩沖力的三位一體,在火坑中也能盡情舞蹈,他們血液裡有着陽光的顆粒,他們忠于友情,他們不猜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