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光撰稿人 | 喬蘋果
電影和人生,都是以餘味定輸赢。
佩德羅·阿莫多瓦,西班牙國寶級導演。
由于作品多為西班牙語,且帶有強烈個人風格,常常不被熟知和接受。
看他的電影,常面臨“三觀崩壞”的風險,其中充斥着大量狗血,甚至奇葩的情節,時刻挑戰觀衆的心理底線。
《吾栖之膚》
如《關于我母親的一切》中,父親成為一名變性人,還令自己的新女友和兒子感染上艾滋;
《吾栖之膚》裡,外科醫生羅伯特給強奸犯做變性手術,為女兒複仇等,都讓人大跌眼鏡。
這次,在阿莫多瓦的新作中,他又帶給我們怎樣離奇的故事?
《平行母親》
(推文封面用的被禁版海報,不适合放出來)
換子
Janis(佩内洛普·克魯茲 飾)和Ana都是單身母親。
她們在同一家醫院生産後,意外抱錯了對方的孩子。
Janis在周圍人提醒下,率先發現了這一真相。但她沒有報警,也沒有找醫院讨說法,而是隐瞞下此事。
不久,Ana的孩子Anita(即Janis的親骨肉)猝死。
悲痛的Ana隻得離家出走,在一家咖啡店當服務員讨生計,并與Janis再次相遇。
Janis同情Ana,請她做保姆,幫忙照顧這個與自己沒有血緣關系的孩子Cecilia。
後來,Janis懷疑Ana就是Cecilia的生母,于是蒙騙她做了親子鑒定。
結果很快出來,坐實她的猜想:Ana才是Cecilia的親生母親。
Janis害怕失去Cecilia,遲遲不肯告訴Ana真相。
與此同時,Ana在與Janis的相處中,對Janis産生感情。她和Janis不僅同床共枕,還像戀人般一起撫養Cecilia,度過了一段濃情蜜意的美好時光。
但Janis無法經受良心拷問,一番心理鬥争後,她告訴了Ana真相。
Ana十分氣惱,當即帶走了Cecilia,隻留下Janis黯然神傷……
這樣一出“抱錯孩子”的人間鬧劇,夾雜着兩個母親在中段突然發生的同性情誼,被阿莫多瓦處理得相當平滑動人,絲毫不會有狗血淋頭的感覺。
結尾所有人還能以匪夷的大團圓收場,或許這也是他電影的一大魅力。
看完電影才能懂圖裡的人物關系有多複雜
女 性
阿莫多瓦被譽為“女性電影導演”。
他電影中那些奇葩角色和離奇情節背後,都滲透着他從各角度、各次元上對女性的真切關懷。
片名中的“平行母親”,指Janis和Ana。
她們善良、自主、堅韌,卻都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完美女性、完美母親。
Janis在明知道Arturo是有婦之夫的前提下,仍然與他交往,并懷上他的孩子。
她不要求Arturo對這個孩子負責,從一開始,她就做好了當單身母親的打算。
Janis的形象,展現出阿莫多瓦先進的女性觀:
尊重女性的情感需求和欲望本能,并将二者作為女性自主選擇的前提。
在Janis看來,孩子是她和Arturo的愛情結晶,無關倫理道德,并且她也想在40歲之前,能夠擁有一個孩子。
同時,像阿莫多瓦電影中的大多數女性一樣,Janis經濟獨立,事業有成,有能力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無需依賴男性。
與Janis命運平行的,是Ana,一位未成年少女。
臨産前,Ana告訴Janis,她後悔懷上這個孩子。但在生下Anita後,她卻迅速接受了這個孩子,并無微不至地照顧她——
這是阿莫多瓦對女性母性本能的歌頌。
在Ana身上,阿莫多瓦還關注到當下女性的發聲困境:
Ana其實是被學校裡的三名男生強奸緻孕,當Janis義憤填膺地問她為何不訴諸法律時,Ana說:
除了颠覆傳統女性/母親形象外,阿莫多瓦電影中的女性,無論有着怎樣迥異的命運,彼此間如何愛恨糾葛,人物關系的底色始終是互相關懷、體諒,互幫互助的。
她們之間,往往會形成無形的“女性聯盟”。
Janis在為女性雜志拍攝封面時,會貼心地提醒嘉賓,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跟她講。
男性形象,尤其是理想男性形象的缺席,也是阿莫多瓦女性電影的另一重要特征。
他電影中的男性,大多失蹤、迷茫、堕落,甚至是變性人。
阿莫多瓦用這樣的方式,一方面瓦解了傳統的性别觀念;另一方面也借由男性的糟糕,來反襯女性的美好、堅毅。
Ana的父親,正是男性陰暗面的集合體。
他痛恨妻子Teresa,不僅羞辱她是蕩婦,還在離婚後,用Ana來折磨她。
他在得知Ana被強奸後,第一反應是不要讓鎮子裡出現醜聞,而選擇掩蓋真相,并在Ana懷孕後,一腳踢還給前妻。
Janis的戀人Arturo,在亮麗光鮮的外表下,也有着極度混亂的私生活。
妻子患病住院,他卻出軌Janis長達一年之久,Janis告知他懷孕後,他露出懦弱、沒有擔當的真面目。
在這樣的前提下,Janis和Ana之間的“愛情”也就可以了解——
她們被由男性主導的世界傷害太深,對男性失望透頂。
但在日常生活中,她們給予對方的女性善意,又讓她們感到安全、幸福,并最終發酵成類似愛情的相濡以沫。
這一情節看似奇葩,卻真正探向了女性情感中更加幽微、複雜的向度。
曆 史
影片的另一條暗線,是Janis設法開掘老家小鎮上的亂葬坑。
這條線看似突兀,卻承載着阿莫多瓦電影中少有的民族情懷。
這個亂葬坑為什麼對Janis如此重要?
時間要回到上世紀三十年代——
1936年,佛朗哥發動西班牙内戰,并對西班牙進行長達30多年的獨裁統治。
期間恐怖政權遍布全國,大約有15萬異見人士和無辜平民被秘密處決,遺體被丢棄在亂葬崗。
這些人中,就包括Janis和其他鎮民的父輩。
2007年,西班牙通過《曆史記憶法》,否認佛朗哥政權的正當性,要求恢複反對派人士的名譽,并清除或改造有佛朗哥痕迹的内容。
後來,這項法律被西班牙首相拉霍伊否決,并撤回相關項目資金,公然掩蓋曆史真相。
這件事正是阿莫多瓦創作《平行母親》的契機。
片中,他通過Janis一角,注入了自己對曆史記憶的憂思——
為什麼曆史不容淡忘?為什麼我們要追尋曆史真相,銘記曆史血淚?
首先,Janis的攝影師身份,及影片開頭和結尾無處不在的膠片元素,都點明了影片在女性表達之外的真正意圖:記錄曆史,直面真相。
其次,《平行母親》的戲眼是“換子”。
Janis對Cecilia基因的猜忌,呼應着西班牙人民對于民族血脈和曆史記憶的模糊。
而Janis的關鍵轉變,在于她決定不再掩蓋真相,把Cecilia還給Ana。
這一“交還”的動作,寄托着阿莫多瓦希望西班牙曆史真相不再沉默,不再被篡改、被掩蓋的期許。
在阿莫多瓦看來,一個國家的人民,尤其是年輕一代,隻有直面曆史真相,才有愈合傷口的可能。隻有實作對民族身份與曆史記憶的确認,才算是真正走向了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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