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馬戲團 | 文
前段時間，國産遊戲《光明記憶：無限》發售了，在玩它之前，我在第一時間買了個泳裝DLC。
然後，我立刻陷入賢者的思考：這明明是個FPS遊戲，那我為什麼要掏錢買個主角的皮膚？
隐隐約約，我感覺自己已經不止一次思考這個問題了，也不止一次見到有人讨論它。仔細一想，會發現如今越來越多的FPS遊戲開始販賣主角皮膚，不論它們是多人遊戲還是單機、不論它們在什麼平台。
顯然，在FPS遊戲裡販賣皮膚有利可圖。那到底是什麼，在支撐着廣大玩家給自己明明看不到的遊戲化身買衣服呢？
實際效果
如果隻說《光明記憶：無限》，原因其實很明顯。我剛登入菜單，就立刻确定了這筆錢花得值，在菜單裡，制作組不僅為女主角做了多種姿勢，還貼心地加了多機位的鏡頭縮放功能，你可以盡情欣賞自己買的皮膚。
此外，在遊戲過程中，每當過場動畫出現，或是女主擠過縫隙時，遊戲就會切換成短暫的第三人稱。總之，雖然《光明記憶：無限》是FPS遊戲，但它的皮膚确實在不停刷存在感。
然而很多FPS遊戲，哪怕主角的身體沒什麼存在感，還是在不停賣角色皮膚，比如《守望先鋒》。
你多半見過那張著名的OW梗圖，用來嘲笑暴雪啥活動都不做，每次更新都隻加幾個遊戲皮膚。光靠這張梗圖，就能看出“加新皮膚”占了OW營運的多少比重。
然而OW确實是個FPS遊戲，至少從其展現方式來看是這樣。你可能會驚訝有多少玩家突然意識到自己買的皮膚沒什麼存在感，自從OW發售起，它就時不時讓人陷入“我明明在玩FPS遊戲，幹嘛買那麼多皮膚”的自我懷疑。
OW确實有個“全場最佳”的設定，每場比賽結束後，會展示全場最亮眼的玩家表現。然而這一段依舊是第一人稱的，隻是在播放前有個角色的特寫畫面，這可能就是同人文化外，OW皮膚存在感最強的地方。
這逼得玩家去自定義模式裡玩第三人稱
可是，OW的全場最佳特寫不像是玩家買皮膚的唯一原因。因為除了個别版本外，輔助角色很難從輸出角色手裡搶到這個場面；強勢期的鐵拳，上全場最佳的機率遠大于被砍掉群體複活的天使，但天使的皮膚顯然比鐵拳皮膚更受人歡迎。
是以對于玩家自己來說，OW的皮膚存在感可能依舊停留在英雄選擇界面、獲勝特寫、死亡回放和那兩隻拿武器的手上。
是以出了用托比昂看屁股的梗
仔細想想，會發現這事很不合理：如果人物皮膚隻是更新内容的調味料倒還好，但暴雪竟然真的把角色皮膚作為更新的主内容，撐起了一款表現形式為FPS的遊戲，直到它因為這種更新政策被罵得狗血淋頭。
另一個例子，就是《使命召喚手機版》。每隔一段時間，你就能看到有人質疑這遊戲為什麼要賣這麼多人物皮膚，這些皮膚的存在感甚至比OW的皮膚還低。如果你用第一人稱模式，那在絕大部分時間裡，你都看不到除了雙手以外的身體部分。
雖然你也可以切換到第三人稱，但第一人稱看不到皮膚的下肢模組化，還是有偷懶的嫌疑，畢竟這需要加一道工序。因為你會發現，其實從黑色行動3開始，COD就在給人物加上腿，到手機版卻反而去掉了。
瘋狂賣角色皮膚的FPS，引發了兩種争議。一些人認為把這種存在感薄弱的物品賣給玩家，是件非常不厚道的事；另一些人認為開發商把大量資源傾斜給新皮膚的制作，對遊戲更為實際的内容開發非常不利，是一種浪費。
CF也賣了很多角色皮膚
那這事到底是不是當代遊戲界的一大消費騙局呢？其實從中，你可以看到如今FPS類遊戲面對的一大困惑——是否該凸顯主角的存在感。
你有沒有注意過FPS遊戲主角的腿？有些FPS遊戲裡，玩家是能看到人物的腿的，但在更多的FPS遊戲裡不行。
以及腳步聲：以說明主角是有腳的
實際上，關于“FPS遊戲主角該不該有腳”這事，已經被遊戲圈讨論了十多年。甚至有個術語來指代這事，就是“Full Body Awareness”，你可以了解成“對角色全身的認知（意識）”。
CF曾經的踢腿狙
這個理念概括來說，就是人們認為随着FPS遊戲的發展，其一直隐藏的主角正在慢慢爬出鏡頭，尋找自己的存在感。
不論中外，都有一批玩家在一直注意這個問題。不少人進入FPS遊戲的第一件事，就是低頭看一眼自己的角色是否有腳。在中國FPS圈，甚至有種戲谑說法叫“能看到自己腳的FPS，就是好FPS”；同樣，在海外，也有“看到自己腳的FPS，起始分更高”的說法。
翻譯見上一段
你如果看過數年前的遊戲直播，還能時不時就看到一些主播在玩FPS遊戲時，因為發現能看到自己的腳，而興奮大叫的橋段。
很多FPS愛好者，實際上對如今FPS遊戲主角的薄弱存在感是隐隐不滿的（雖然也有很多人喜歡這種弱存在感），他們希望這種存在感能被增強，到能裝飾它的地步。
《銀河戰士》也有過FPS作品
為什麼FPS遊戲主角的存在感這麼弱？一個原因是，FPS是一種非常古老的遊戲類别，它出現後的幾十年裡，電腦都沒能力進行複雜運算。那時，給人物加上一雙可見的腿，要浪費太多不必要的資源，畢竟沒幾個玩家會低頭看自己。
這事曾經一點也不簡單，因為FPS遊戲的錄影機并不是在人臉的位置，它得和武器處以同一平面，旋轉的速度和角度也不正常。做FPS遊戲時，你不能簡單弄一個人物模型，把它的眼部變成攝像頭。
是以很多第一人稱遊戲被民間MOD變成第三人稱後，看起來都非常怪異搞笑。
另一個原因就是，FPS遊戲這個概念誕生時，不包含“藏一個人在鏡頭後”的想法。
很多人可能和我一樣，長期誤以為史上第一款FPS遊戲是1993年的《毀滅戰士》。然而這确實是錯的，FPS的起源也不是更早的《德軍總部3D》，它源自1973年NASA的一個項目。
這個項目原本隻是一個單純用來模拟3D迷宮的程式，後來開發者覺得這樣太無聊，就加入了射擊功能，索性直接把它做成了一個叫《迷宮戰争（Maze War）》的遊戲——真正的FPS鼻祖。
是以你看，FPS遊戲的起點，其實不是在模拟人的視野。
然而這些原因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如今，使用虛幻4這樣的引擎，你能輕松做出一個在第三視角和第一人稱之間切換的模型，它不僅能看到自己的腿，還能看到自己正常的倒影。
這個過程的教程通常都不長
可是依舊，在大部分FPS遊戲裡，我們看不到自己的腿。這事有兩種“合了解釋”，一種是對FPS遊戲來說，看見角色的腿依舊沒什麼必要。
另一種就是這腿能擋視野，畢竟玩家經常需要低頭檢視地闆上有沒有彈藥，這時，如果出現兩條腿，就會擋住視野。
而一些第一人稱遊戲之是以加入腿，是因為遊戲需要用到腿，比如《F·E·A·R》的飛踢。
或是《鏡之邊緣》這樣的第一人稱跑酷遊戲，玩家需要靠主角的雙腿，來判斷自己的落點在何方。甚至有傳言認為，《鏡之邊緣》之是以選了個纖細的女性做主角，就是因為她的腿很細，不遮擋太多視野，是以你也看不見她的腰。
可是，這兩個解釋其實都不怎麼合理。
因為像《孤島危機》《逃離塔科夫》《彩虹六号》《戰地》《德軍總部》等經典FPS遊戲IP中，都出現了能看到角色腿的作品。大家沒在這些遊戲中感覺視野被遮擋了，很多人可能都沒注意到自己能看見角色的腿。
為什麼我們要說這麼多FPS主角腿的事？因為這事可能說明了，很多遊戲廠商在依靠Full Body Awareness帶來的福利賺錢，卻不願意投入心思去推動這個概念的進步。
在OW玩家中，有很多LSP把注意力放在遊戲角色的腿上。每次遊戲出了新皮膚，你就能看到一堆人在分析新皮的腿和腳。
暴雪把每個角色的腳步聲都做得不一樣，這對主角的存在感塑造就很好。
這事甚至引起過争議，因為暴雪在推出最初幾批皮膚時，有很多裸足。但後來，這樣的皮膚越來越少，女性的腿和腳全被厚重的鞋遮住，讓一些玩家深感不滿，是以當DVA的裸足皮膚再次出現時，受到了熱烈的歡迎。
顯然，很多人都希望看到自己購買皮膚的腿和腳，是以，暴雪是不是應該在OW裡加入展示角色腿的選擇呢？
但暴雪沒有這麼做，你唯一能看到腿的兩個角色，是懸浮并用腳近戰攻擊的禅雅塔，以及重型機器人奧麗莎。
暴雪不但不更新活動和英雄，拼命靠出新皮膚賺錢，他們甚至不願意給角色加入可見的下肢，為玩家掏錢買的皮膚增加存在感。如果你認為玩家的這種訴求很可笑，那從某種角度來說，也是在贊同FPS遊戲賣角色皮膚是件可笑的事。
這種改動有可能影響競技的平衡性，但這說法很無力，因為就像之前所說，奧麗莎有腳，沒人認為她的腿影響了遊戲。況且，遊戲可以把下肢的顯示做成可開關的狀态，在天梯和比賽中強制關閉，就像在正式比賽中，選手隻能用原始模型。
換做别的遊戲，這也許可有可無，但當一款遊戲開始用人物皮膚大量賺錢時，它就有義務盡可能增強玩家買到物品的存在感，這才是負責的态度。
玩家一定有這樣的需求，看看各種遊戲MOD就明白了。比如《上古卷軸5》中的真實視角MOD，就是為了展示人物的身體，增強Full Body Awareness，哪怕這事聽起來很LSP。
增加存在感的做法還有很多，比如像是《孤島危機6》中那樣加入第三人稱橋段，但很多公司都不會煩神去研究。
現在，回到最初的話題：為什麼玩家要在FPS遊戲裡為自己的角色買皮膚？
有可能因為一直以來，許多玩家就在希望增強FPS遊戲主角的存在感。他們為看不見的模型買皮膚，并不止是為了在特寫中看到它們的存在，也不止是為了給别人看。
這事也可能有點像是穿性感/決勝内衣：就算沒人看見，它的存在也是有意義的；或者，像是開車的人大部分時間隻能看到車内，卻還是想要裝飾車的外觀。
總之，這事對玩家的展示心理和自我意識都有一定意義，但這種意義依舊不夠，是以玩家自己也常陷入自我懷疑。它隻是達到了讓一些玩家掏錢的地步，不能讓大家掏得心服口服。
大賣皮膚的《Killing Floor 2》同樣看不到腿，玩家隻能自己動手
玩家能從這種缥缈的意義中擷取一點滿足感，不等于商家也該止步于此。商家理應“滿足人們暗藏的需求”，可惜現在他們不僅沒在滿足暗藏的需求，反而在一直利用這種殘缺不全的需求大賺特賺。
滿足暗藏的需求：顧客需要更快的馬時，給他們汽車（亨利·福特）。
其實作在回看《毀滅戰士》，你會發現哪怕是最初的FPS遊戲，依舊在試圖增強主角的存在感。你能随時看到主角的臉在張望，随着其受傷程度加重，那張臉也會不斷變化、展示憤怒——在技術不成熟的20年前，ID Software依舊在努力增強主角的存在感。
也許對于賺錢來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商人永遠的信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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