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骨
「賈玲看了就說，你怎麼這麼不自信呢？」
采訪空隙，包貝爾提到好友賈玲看了他《導演請指教》中的表現，想要鼓勵他。
但是，這個詞幾乎貫穿了他參加這檔導演競技類綜藝《導演請指教》的全過程。
我們cue到賈玲，提起他們會給互相看片、提建議，包貝爾覺得兩個人不太适合一起做比較——「她是目前世界票房最高的女導演，我是什麼，不及格之王？」
這還不是外界給的标簽，「外界給的比這個難聽多了。」
繼他導演的暑期檔電影《陽光姐妹淘》後，他覺得自己再次陷入了輿論漩渦。
盡管，他導演的第一部短片《哪吒》，到第二部《不準笑》，都獲得不少好評。
郝蕾說《不準笑》讓她聯想到了《天使愛美麗》，楊超恭喜他拍了一部精準的、合格的類型喜劇短片，情感沖擊力、圖檔的使用、景别意識和節奏感都很到位。
我們問他，聽到這樣的誇贊，難道不是會很開心嘛？
包貝爾的第一反應是：但這樣的快樂能延續多久呢？
拍完《陽光姐妹淘》後，他大概兩個月沒和資方說過話，他内心很愧疚——「人家很信任你，投資了那麼多錢，但結果人家并沒有盈利。反過來說，我也就這水準了。」外界以為他賺很多，但他還在還債，甚至三年沒給過家裡零花錢。「挺對不起我太太的，封包婧和餃子的日常開銷，都是她工作掙來的」。
但是，能怎麼辦呢？他愛電影，地球阻止不了他拍電影，「哪怕給我一個GoPro，我也能拍。」像《百元之戀》主人公一樣，沒有赢過，他很想赢一回。
在拍電影這個江湖裡
包貝爾說過這樣一句話——「我還能怎麼失敗呢？」
但事實上，出道15年，每一個五年，包貝爾都獲得過某種世俗意義上的成功。
不管是拍《港囧》《大人物》在演員身份上嶄露頭角，還是在15年就挑梁導演了《歡喜密探》這樣的劇，近幾年持續推出《胖子行動隊》《陽光姐妹淘》等院線電影。隻是，或多或少陷入口碑争議。他強調自己還隻是一個導演初學者。
在《導演請指教》的15個導演中，一個喜劇演員轉型做導演，是有明顯優勢的。
我們采訪了一些影評人，大家普遍評價他，敏感、共情力強、人緣好。
導演請指教，
#導演請指教片場日記 #朱志鑫 談及本次拍攝《不準笑》的感受，他表示雖然之前和#包貝爾 導演已經有過合作了，但是由于這次是喜劇的題材，對自己而言還是不小的挑戰；同時還聊到了片中發洩情緒的那場哭戲，自己扇了兩耳光反而更迷糊了。希望未來看到小朱同學挑戰更多角色類型呀～#導演請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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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兩天的相處，你确實能迅速捕捉到他的一些善良、義氣、江湖氣的成分。
「務實」仿佛是被刻進DNA的。
比方說，我們問他為什麼來這個綜藝，他覺得一下能認識15個導演，也太值了「如果跟大家都交上好朋友的話，他們每年拍一部戲，那我一年就有15部戲拍，十年我就可以有150部戲拍。」聽感上有些誇張，但在社交能力上他遊刃有餘。
什麼都沒有的時候，所有資源全都是「靠跟大家一起工作，大家相信我得來的。」很多人問他為什麼這麼喜歡翻拍？「人家找我，給我飯吃，給我發工資，難道我不接嗎？」旋即，他又擔心「诶，我（說得）是不是太負能量了？」
看似emo，但在心态和行動上，他又有着還不錯的勇氣、堅定、明朗。
當初考電影學院，被當作笑話，但他去試了，考上了。「你說我演技不好，那我就參加表演類的比賽，我去學，我去拼，我證明給你看我還可以，你覺得我導戲降智，那我就參加導演類的比賽，我去幹，我去拼，我告訴你我也可以。」
他耿直使用了「降智」這個詞，旋即笑着開起玩笑「啊呀，像那個《漠河舞廳》（的歌詞），我沒有殺人，我也沒有放火，為什麼你們要這麼對我？哈哈。」
直面或許曾對他猛開炮火的50個影評人，他插科打诨「當他們有了臉，但他們沒有收斂，哈哈」聊到開心處，還跟我們分享了他最近在拍一個戲，「跟宋曉峰在一塊兒演戲，我跟他演不了，天天笑場，我笑十幾條你知道嗎？太好笑了。」當然也很自卑，覺得自己不如這種自帶魅力的演員。我們試圖喚醒他：你怎麼能見着一個人都覺得自卑呢？「因為你能看到别人身上優秀的地方。」
在圈子裡打拼多年，包貝爾深谙做人之道，吃得開、講義氣，也做過一些幫朋友兩肋插刀的事兒，比如資方沒錢，他把自己的演員或導演費墊進去，有些賬都不定還能不能要回來。這種「傻」勁兒，也換來很多真心的、長期的朋友。
他念人家的好。他回憶投他第一部電影《胖子行動隊》的資方在ktv裡摟着他，說《歡喜密探》這部劇他看了六遍，「他說會投我每一部戲，也說到做到了。」
是以帶來了一些困擾。比如《歡喜密探》裡幫過他的人，他要還人情，也會接一些不太好的項目。他也會羨慕吳中天，「他們一年可能就做一個到兩個項目，更多在享受生活。」他還有公司和員工要養活，可能注定無法專心做個藝術家。
下一部電影長片，他還要做一個翻拍的IP，但這次當成了一個原創故事在做。
這回，他能不能赢一次？擺脫不及格，在電影這個賽道上逆天改命呢？
為了呈現更原汁原味的、還在成長中的他，以下是采訪過程中，包貝爾的自述。
像哪吒一樣，逆天改命
今天早上，我太太問我，為什麼參加完演員節目又要參加導演的比賽。
我覺得如果還有這樣的比賽的話，我還是會參加。
老老實實做一個演員也挺好的，或許還可以多勻出時間多陪陪家人。但我把所有時間都拿去創作，去折騰，去搞那些根本看起來完不成的事兒，就一直折騰。
身為一個導演，資源還是天賦更重要
當然是天賦。
我不是一個有資源的導演，不是。我這些年就跟大家在一塊兒工作，大家願意相信我，我覺得這不是資源，我沒有錢，沒有顯赫的家室，什麼都沒有。
如果說我的公司是光線的話，那大家要看看，我在光線已經簽了十年了，我從跑龍套就簽的光線，我從來沒有離開過公司，從來沒有提過說我要改變一些什麼，公司對我很好，他們也信任我。
當你有天賦、有能力的時候，很多資源或很多人就願意慢慢的願意跟你在一起了。你空有資源，沒有能力，你有什麼用呢？
真正特别聰明的人，大家都會喜歡他。我覺得我不是傻子，很多事情反應都比别人快，也願意交朋友，願意跟人掏心掏肺，願意替人兩肋插刀，其實也做了特别多特别傻的事兒吧。換句話來說，如果很聰明的話，我費這勁幹嘛？
在我考電影學院之前，我說我想去北京嘗試考電影學院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我腦子有問題。但我去嘗試了，我考上了。
你說我有天賦嗎？我沒有，我可能比别人勇敢或者執着吧。
- 有些路難走，還好有朋友 -
和祉希姐合作，确實有1+1大于二的效果。
我們本身就有一個項目在合作，相比其他人，我對她更熟悉一些。
有時候她說我的點比較奇特，比如在《不準笑》裡，有一個比較大膽的設定，我覺得那是一個很好笑的點。我希望那個角色，到達一個窘境，顯得更悲哀，觀衆更同情，好笑的時候又很可憐，這個角色更被觀衆所喜愛。
這種大膽的設定，小朱本人是沒問題的。
你仔細去看他第一次和第二次表演，調整了很多。從氣質來說，比方說哪吒的角色，看人的眼神，他下巴低一點，你會感覺這人很兇。但等到第二次的時候，這個狀态就完全沒有了。通過調整面部細微的表情和頭的角度，能改變一個人看起來的性格。同樣是繞圈兒走，擡着頭走路會顯得這個人有傲氣，低着頭走路就會顯得這個人有點小心翼翼，這個細微的改變，會讓兩個人顯得很不一樣。
不過那個設定，祉希姐看了，說她的同僚們覺得小朱不太合适。
後來我們用了紙殼兒做遮擋，我覺得她說的對，包括結尾她給我放了一首大衆耳熟能詳的歌，去帶動觀衆的情緒，這些選擇都是對的。
我不是不願意聽别人的選擇。這些年有的時候很多路很難走，自己吭哧吭哧就這麼走，但很多時候身邊的這幫朋友會給我幫助和指點。就像我最早做第一部《胖子行動隊》，最近做《陽光姐妹淘》的時候，包括徐峥，包括思誠，包括賈玲他們都去看過片子，他們也都對片子提出了很多的意見，然後我去修改。
要說有沒有想過哪天去某個頒獎典禮拿一個獎？沒有。小的時候，總覺得自己演戲會拿獎，那個時候不知道天高地厚。等學得越多，現在越來越不這麼想了。
- 那不然呢？放棄這一行嗎？ -
三個詞形容我是一個什麼樣的導演，我隻能說勤奮、勤奮、勤奮。
我們組的一個從業人員，他說他拍過很多部戲，見過很多個導演，他說确實我是他見過的，就永遠在現場，電腦支在那兒，不停地看片子，一直在看的人。
有人說我圓滑，回答影評人的質疑，說自己聽孟中的課聽一半。
大家沒看見我真的聽一半，難道把我的ipad打開給大家證明嗎？
除了孟中，楊超的我也聽，小艾老師的影片分析課，他19号、20号開課，要求所有的學生要去看電影，這兩天我光《寂靜之地》看了兩遍，《無恥混蛋》看了幾遍又去看，昆汀真的好厲害，看了你就知道自己多麼的渺小，多麼的不行，多麼的無知。哈，每當這麼說，彈幕會飄過來，就會說還好意思提昆汀。
之前節目裡，我說諾蘭，就被他們扔到豆瓣裡群嘲：說他居然提諾蘭。我提主要是說人家也是這麼拍時間線的，我知道人家拍的好，我沒說我要照着人家拍，但也會被群嘲。我不會特意去豆瓣裡去看，但我朋友看到，都會給我發。
剛開始很生氣，你的一句話，或者一個舉動，被曲解成别的意思，那就很痛苦。
我也想過這種偏見的來源。可能我長得也不好看，也不是什麼高學曆，但我有很美麗的太太、很健康的孩子，又被很多人認識，可能有人覺得，就憑什麼？憑什麼你吃的好、住的好，有戲拍，憑什麼我長得比你好看，我頭發比你多，我能力比你強，但卻過的沒沒你好？
那我怎麼辦呢？我也得努力的做自己吧，那不然呢？我要放棄這行嗎？
-我已經，把我覺得最好的東西放進去了-
可能大家會說，為什麼包貝爾做的都是翻拍？
這個有點好笑，那人家找的我，難道給我工作我不接嗎？
像《大人物》、《我的機器人女友》、像《東北戀歌》，在這些作品中我隻是個演員，人家找我來去演，給我錢、給我飯吃。那我不接嗎？因為他是翻拍我就不接嗎？
我不了解。
我導的第一部戲《歡喜密探》，當時有五十多個客串演員來幫忙，很多人什麼都沒要，也不要錢。現在有些網絡電影的朋友找我主演，那我不應該拒絕吧？我可能隻去了一天，也會把我放在海報上，但人家幫過你，你不應該拒絕人家。
你提到的，為什麼吳中天導演能如此堅定的拒絕非常主動的李誠儒。
我也羨慕過吳中天導演，因為我們兩家關系很好，子珊也是餃子的幹媽，他們可以選擇一年我接一個戲或者兩個戲，其他戲我就不接了，我就去享受生活。
但我有自己的公司，有藝人也有從業人員，為了讓大家生活得更好，那我就去不斷地拍戲、接戲，可能中間會有一些并不是很好的戲，我就努力的把我自己的這一塊兒做好，也希望能改善自己的生活，身邊人的生活。
當然，我也想過，今年我把所有欠款全還完了，是不是明年就可以選擇性地接戲了？我不知道。
有的時候是為了生活，有時候确實是因為人情，但我沒有拒絕，确實有的東西很爛，那怎麼辦呢？
《歡喜密探》劇本寫了四年，《胖子行動隊》踏實地做了兩年、《陽光姐妹淘》也弄了兩年，但出來了該被罵還是被罵。可能我還是需要學習吧。
很多人看《陽光姐妹淘》的時候，覺得前半部分不錯，後半部分逐漸變得失控、狗血，沒有表達出比較好的價值觀。我不解釋。
我已經把我認為最好的東西放進去了。
但你要問，這樣的戲來找我拍，我應不應該接？
第一是人家給工資，對吧？
第二，人原版拍那麼好，對我來說是一個無限學習的機會。照貓畫虎，總比你自己什麼都沒有去畫強。起碼我個人知道，我學到了超級多的東西，包括排程鏡頭、多人場面怎麼拍，你隻看、隻想象，和你去實踐，這是兩件事兒。
資方選擇信任一個正在學習中的我，我也挺愧疚的。
我大概拍完《陽光姐妹淘》之後，有兩個月的時間吧，我沒有跟資方說過話。我自己很痛苦，人家很信任你，投了那麼多錢，結果人家并沒有盈利。但是反過來說我也就這水準了。隻能是，我再學習學習，過兩年再看。
-人得不停的幹，才會見到奇迹 -
這次拍短片，有說我展現出了超出拍長片《陽光姐妹淘》的實力。
那可能是我（相比《姐妹淘》的時候）年紀也大了，又大了兩歲。
炒菜嘛，一個廚子他每天炒雞蛋炒蕃茄。第一天難吃，我炒到第十天的時候可能就還能吃吧？對吧？雖然不知道觀衆是不是每天都願意吃蕃茄炒雞蛋。
有一個觀點是，既然這個片子這麼難翻拍，我進攻也危險，保守也很危險，那為什麼不去進攻呢？我承認，我确實是保守的。
制片方包括版權方已經把架構給你固定了，不允許你有大的改變。比如有一個女孩兒，經典動作是抽煙，酷、帥，我們卻改成了棒棒糖，這也是沒有辦法的。
我第一部《胖子行動隊》就是原創長篇，罵的人都不比《陽光姐妹淘》少吧。
我不知道，反正罵着罵着呗，也得活，得自己去學習，自己去努力呗，我跟我太太跟很多人也說過，我自己演戲也能掙錢。
有一天我自己演戲也掙不了錢的情況下，那如果我還有自己想拍的故事，我拿手機也能拍呀，就，地球阻止不了我拍片子。給我GoPro我也能拍。
對不起啊，我這樣太負能量了對不？
片場确實是我更開心的狀态。拍戲當然快樂啊，拍完就很痛苦。
每回你看别人那麼好的時候，你就很羨慕，反正我的人生也是不斷懷疑自己。也有人當面說過羨慕我。
說你很好了，你還有戲拍，你看有多少演員在家躺着呢？
有多少導演沒有資方找不到錢？我剛入行的時候，我沒有戲拍的時候，也是背着包出去找戲拍，哪怕有一句詞兒你給我就行，就這麼熬過來了。
我現在做導演也是，沒有資方，我就去找資方，沒有戲，我就去找戲拍。
我覺得人得不停的幹，才會見到有奇迹的那一天吧。
你問我最近最開心的三件小事，第一是見到我太太了，第二是遇到了一個跟我趣味相投的跟組剪輯師，還有一個就是我跟曉峰哥、劇組的演員大家在一塊兒聚餐，挺開心的，喝多了回去就睡着了，拔了電話線，鎖了房門，睡得很香。
就跟全世界失聯了一陣。
可以跟你分享的是，我的下一部電影《動物園裡有什麼》。
對，又是個翻拍，但這回是完全大換血，跟原版一丁點兒都不一樣。
買它的理由，因為Idea、一句話的故事是一樣的，但人物和細節都不一樣。
我還是會當成自己的去拍。拍電影的終極目标，還是希望給一大部分人帶來快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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