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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四:牛圈裡鐵鍊鎖身已半生的人,無情的父親,瘋狂的兒子

作者:五彩毛毛蟲

雖然我已離開村子外出求學和工作二十年,但二十年前的一幕至今還常常出現在我的睡夢之中,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被同一個噩夢驚醒,夢裡總有張肮髒的臉上一雙兇狠的眼睛瞪着我。

那還是我十一歲時候的事,有一天,我去水井邊洗衣服,村子裡很多戶人家都在用那口水井,在那洗衣服的還有我家隔壁一個伯伯家的兒子王騰,剛開始一切如常,可是他洗着洗着突然停下來了,看着我一動不動。他就住我家隔壁,自我出生就認識他,他妹妹跟我同歲,跟我一起長大,我對他的的行為雖有不适,卻沒意識到什麼不對。

他一直盯着我,過了一會,站了起來,慢慢朝着我移動,靠近我,來到我身後,然後用雙手作出掐人的姿勢,嘴裡念着:“你要我命,我也要你命,你要我命,我也要你命……”,眼神兇狠無比。

我吓得一身冷汗,沒顧衣服,飛奔回家。

過了一會,想想衣服還在那,又鼓起勇氣回去拿,還好,去的時候又有另外一個人在那,而王騰蹲在他旁邊洗着衣服,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我強壓住恐懼,把衣服洗完才回家,回家我跟誰也沒說這件事。

這件事卻沒有過去,很快他家就開始忙碌起來,總是倒處找醫生,而王騰的媽媽眼睛總是紅腫的。

王騰瘋了,是會打人的那種瘋,俗稱“武瘋子”,而他打人不是見人就打,隻是看到某幾個人會毫無理由的說人家想要他的命,他隻打他認為會要他命的人,不知道為什麼,十一歲的我也是他認為會要他命的其中一個人。

那一兩年村裡的人茶餘飯後都在讨論他家,那時候還小,對他的瘋除了恐懼也沒太多同情,對流言一點也不敏感,但後來回想,那些流言大多數都是真的。他家距我家不到十米遠,我總在他家跟他妹妹一起玩樂,常常都留宿他家,他家的事,很多我都知道。

村裡的人幾乎一緻認為他是他爸打罵緻精神失常的。

他還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對他弟弟妹妹,他爸非常疼愛。我記得那時候我們好幾個小朋友去趕集,家裡最多隻給一兩塊的零花錢,但是他妹妹經常能得到五塊十塊;我們農村的孩子,從小都要幹農活,隻有他弟弟妹妹幾乎什麼活都不幹。

他爸爸對他弟弟妹妹極盡寵愛,但是對他,從小就毫無人性的打罵,經常聽到他家傳出用打牛的皮條抽打的聲音,而他總是一聲不吭。

偶爾去他家玩,也總能看到他爸要求他幹很重的農活、背很重的東西,甚至要他跟他家牛相比,做不了、背不動就又是一頓毒打,他就隻會唯唯諾諾的躲閃,不哭不反抗。

其實村子裡的人對他的評價挺高的,說他是他家兄妹幾人中最聰明、長相最好、最上進的那一個,但他爸爸就是不喜歡他。聯考完他對他的考試結果不滿意,想要複讀一年考個更好的學校,他爸沒讓他去,為這個事,被打到連夜請醫生。

可能是心理極度不平衡,他也爆發了,開始偶爾能聽到他低聲吼叫的聲音,而他每次吼叫過後,他媽媽都會哭着去請住在我家另一邊的醫生,請過醫生的第二天,醫生的女兒就會悄悄跟我們說,王騰又被打暈了。

他媽媽也經常對村裡人哭訴,為什麼他爸爸對另外兩個孩子好得幾乎算寵溺,而對王騰就像是仇人一般。

王騰瘋了以後,大學是上不成了,但還能用英語跟去他家玩、他認為沒什麼威脅的人聊天,别人聽不懂他說什麼,他也不會聽别人說什麼。

瘋了的他偶爾也還出門,有一次竟跑到鎮上我們學校裡,也不知道是知道我在哪個班還是隻是正好跑到我們班的,站在我們班教室的窗外,使命的盯着我,好像随時準備沖進來跟我搏命,被學校很多老師和保安合夥才趕了出去。

再後來在村裡就看不到他了,隻偶爾傳出他又被打的消息。

他瘋了一段時間後的一個星期天,他妹妹硬是拖我進去他家院子裡等她一起去趕集,說她哥哥出不來,叫我放心。

在他家院子我看到他被關在了他家之前關牛的那間房子裡,他妹妹警告我别靠太近。

那房子本來有一道向外的門,有一道開向他家主屋的門,還有一道開向他家院子的窗,但這時向外的門已經用磚砌起來了,透過窗子我看到他身上栓着鐵鍊,裡邊傳出惡臭,光線昏暗。

就在我用眼睛偷偷往裡看得時候,他就像感受到威脅一樣,猛然擡起肮髒的臉,憤怒的瞪着我,那一眼使我恐懼至今……。

那時候總有神婆悄悄跟我媽說我身邊跟着不幹淨的東西,他的行為,甚至讓我懷疑神婆說的話是真的。

他妹妹說他平時吃喝拉撒睡都在裡邊,隻有他爸爸拿着棍子才敢進去給他清理一下。

長大出來讀書後在村子裡的日子就越來越少了,工作後更是幾年回去一次,他的情況也知道得越來越少,隻聽說他還活着,現在也不過四十來歲,依然生活在那間沒有光線、沒有尊嚴的房子裡。

而他那被他爸爸嬌慣着長大的弟弟至今未婚,也成了一家人的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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