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毛麗娜
編輯|李春晖
時隔六年,南韓電影再次登陸中國院線。别管《哦,文姬》的票房有多慘(上映一周,票房不足200萬),反正是個試水之作。大家都相信“限韓令”這次是真解禁了,意思也就到了。

處處可見春江水暖。2020年,因中韓關系變化,南韓藝人在中國社交媒體釋出内容一度受限。南韓籍藝人去年不能發微網誌,也通過歌手黃緻列答粉絲問得到了證明。今年11月,南韓藝人發微網誌功能恢複,歐巴歐尼們集體湧上微網誌營業。南韓明星熱搜再次激增,相信大家也或多或少有點感覺。
“限韓令”解禁的話題,在這兩年簡直堪比“狼來了”,三不五時要被提起。這次真來了,局面倒很平靜。抛開兩國日漸對立的民間情緒、内娛迅速成長的偶像産業不談,限韓的六年中,韓娛開始轉攻歐美市場并頗有斬獲。但對我們來說,這産品已頗不對味。想重返中國,恐怕得把糖醋肉再換回鍋包肉才行。
從“中毒性”到“辣耳朵”
炫目的舞台、過硬的業務能力、養眼的俊男美女與朗朗上口的旋律,是當年韓流吸引諸多天朝飯入坑的原因。可如今的韓流,産品方向已大不同。
大概兩個月前,南韓SM公司旗下新女團、成立于2020年的概念女團aespa發行迷你專輯《Savage》。秀滿叔作為“中國人民的老朋友”,旗下新組合在中國的關注度向來高于其他韓團,aespa發新專的消息成功沖上微網誌熱搜,但相關讨論卻多是“aespa新歌難聽”。
這不是aespa第一次“辣”天朝人民的耳朵。自出道以來,這支概念女團的歌曲便與“難聽”二字難舍難分,唯一一首“陽間曲”還是翻唱自2000年制作人俞永鎮的單曲《Forever》。
此情此景不免令老韓粉撫今追昔。要知道,SM公司一向有“神曲制造機”之名,從上世紀的《Candy》《Hope》到2009年的《sorry sorry》《Gee》等,旋律一聽就上頭,是SM旗下組合的标志。
“難聽”不是SM一家的問題,而是整個南韓音樂都變得“辣耳朵”了。YG旗下女子組合BLACKPINK,去年10月發行團專後,便開始了針對每個成員的solo營運。其中Lisa作為海外人氣擔當,個人solo的關注度也最高。但新曲釋出後,不少天朝飯直言很失望,“就這?”
所謂“難聽”,究其根本,是如今韓團歌曲呈現“拼貼化”趨勢——一首歌的主歌、副歌、高潮彼此毫不相幹,直接拆成三首歌也很合理。
拼貼令歌曲流暢度下降,聽衆還未抓到旋律記憶點就已經轉向下一Part,對于聽慣了韓流中毒旋律的人确實難以接受及消化。2013年,少女時代正規四輯主打歌《I got a boy》就是典型的拼貼曲,但在當時的南韓市場并未形成風潮,不似現在大公司組合不搞幾首拼貼曲簡直跟不上時代。
歌曲“辣耳朵”就算了,最令韓飯引以為傲的“業務能力”也不再純粹。在我朝選秀中,曾赴韓務工的導師們回憶當年,多半會提起在練習室沒白沒黑地邊唱邊跳練氣息,隻為了在打歌舞台上呈現最好的開麥現場。也正因如此,“開麥唱跳”一度被視為愛豆的必備能力,國内偶像類節目也多把“全開麥”作為賣點。
然而南韓本土卻早變了。打歌節目中組合對嘴表演的情況越發常見,越是大公司出身的藝人,越習慣性對嘴表演,即使開麥也少不了大量墊音。
有南韓網友統計了2020-2021年度,SM、JYP、YG三大娛樂公司藝人的開麥情況,其中aespa、粉墨居然達成了場場對嘴零開麥的“成就”。唯有JYP還堅持着偶像操守,新女團ITZY的開麥率高達100%。
不止是越來越懶得張嘴唱,新韓團的舞蹈能力比起前輩們似乎也有所下滑。以女團為例,2007-2009年被稱為“南韓二代女團盛世”,大小公司數十支女子組合混戰,穿高跟鞋跳女團舞隻是基操。但如今新女團已經很少有踩着細高跟上舞台的了,甚至連跳齊都成了奢望。
西方審美下的新韓團
有意思的是,連開麥唱跳的職業操守都抛諸腦後的新韓團們,市場表現并不差,出海成績也很亮眼。
粉墨的海外成績不必多說,南韓四代女團出海第一,幾位成員solo表現也可圈可點。被我朝粉絲怒罵“YG不做人”的《Lalisa》上榜後勁不足,但英文歌《Money》已幫Lisa找回了場子。
南韓進攻歐美市場最成功的組合——BTS,這幾年新曲在中國市場也屢遭“難聽”質疑,甚至有網友表示将創作權限全權交給成員并非好事,成員創作太重藝術性而忽略傳唱度,希望公司适當予以幹預。但“難聽”并沒妨礙BTS在歐美市場攻城略地,去年底BTS獲得格萊美提名,雖然沒拿獎,也算得上韓流攻美的高光時刻。
還有出道前爆出成員負面新聞、加之單曲拼貼感太強而備受中國粉絲诟病的aespa,這支女團今年在南韓發展勢頭極好,趁着粉墨成員solo、twice進入疲軟期迅速“上位”。《Savage》頻頻斬獲一位,打破南韓五代女團首專銷量記錄,且被邀請出演美國深夜脫口秀《The Daily Show with Trevor Noah》,這也是K-pop藝人首次出演該節目。
縱觀韓娛三十年,做出中毒性強的歌曲對南韓公司并非難事。歌越來越難聽、甚至放棄“開麥唱跳”的傳統藝能,是因為如今韓娛要迎合的是歐美市場。
當年BTS是如何在身為南韓小糊糊的情況下,在歐美走紅衣錦還鄉的?一方面得益于BigHit敏銳捕捉到社交媒體在星粉關系中的重要性,及時為BTS成員們注冊了海外社交平台,定時定期更新物料,釋出自制綜藝等,彌補了活動空白期的低曝光,使得星粉關系更加牢靠。
另一方面,不同于過去的專業制作人作詞作曲、成員隻負責演繹的韓流組合,BTS是全員參與專輯制作,從詞曲舞蹈到創意都反映了成員的想法,且整個組合及每一張專輯,都圍繞着整體概念展開。換言之,歌曲、舞台及愛豆不再是割裂的三塊,而是一個整體,一個為“BTS”這個概念服務的整體。
自從在中國市場受阻,韓流尤其是南韓大公司便把歐美市場作為新目标。在世界流行樂的發源地,閱聽人更希望看到創新,“概念”比“好聽”重要。正因如此,2020年開始,南韓娛樂公司開始更注重組合的“整體概念感”。
媒介環境學者沃爾特·翁曾說過,“視覺是解剖化的感覺,聽覺則是一體化的感覺”。視覺與聽覺的不同,使人們在聽歌時會追求前後一緻的“暢快感”。如今的韓流是選擇犧牲一部分聽覺體驗,去為舞台整體視覺效果服務,韓流圈興起了“視覺中心”論。
以Izone前成員張元英、安宥真的新女團IVE為例。該團首單《ELEVEN》釋出後,先聽為快的網友幾乎都在罵公司,表示“印度神曲”“中間的慢放不知所雲”。但打歌舞台釋出後,還是這批網友,再現“真香”現場,循環觀看到停不下來。
原曲中幾個略顯怪異的地方,在舞台視效、編舞及Killing Part的作用下,與舞台表演有機結合在了一起。尤其是所謂“慢放”部分,放在舞台語境搭配舞蹈能看出,是在表現歌詞中少女因愛而有了“花團錦簇内心”的心境轉變。
當下歐美流行樂的發展呈現視覺壓倒聽覺的趨勢,在完整舞台中,“聲音”和“舞蹈”成為表演元素,“開麥唱跳”也就變得不那麼重要。但這與中國市場的審美趣味和媒介環境顯然不盡相符。
不再押寶中國市場
限韓六年,南韓娛樂公司也因與中國市場的糾纏深淺而發生了座次變化。
11月19日,CJENM以6300億韓元收購SM娛樂總制作人李秀滿股份,滿叔未來仍擔任SM旗下藝人制作人一職,但老闆變打勞工令不少老韓飯唏噓。SM公司,也算成也中國,敗也中國。
90年代,SM、JYP及DSP三家娛樂公司三足鼎立,捧出了HOT、水晶男孩、FinKL等元祖組合,是為“前三大時代”。進入千禧年後,做地産和珠寶生意的DSP經曆社長更疊、成員出走等内耗,逐漸掉隊。歌手楊賢碩(梁铉錫)創立的YG補位,與SM及JYP并稱為“後三大時代”。
三大公司中,李秀滿最早感受到中國市場的使命召喚。大概是HOT北京演唱會一票難求的場景令滿叔久久難忘,在南韓接受練習生教育訓練的韓庚,成為第一個在韓出道的純·中國人(1998出道的Cricle組合成員白雪是中日混血)。
出于“中國人幫中國人”的樸素心理,不少非韓粉因想支援這個在異國打拼的小夥子而入坑,為SM貢獻了不少銷量。嘗到甜頭的SM進一步押寶中國,宋茜成為首個南韓組合的中國隊長,并且上了不少韓綜刷臉;2012年出道的EXO,中國成員比例占1/3,且有專門面向中國市場、唱中文歌曲的天朝小分隊;不設成員上限的NCT,也有多名中國成員。
但随着限韓和中國本土偶像産業崛起,李秀滿的中國路線遭遇滑鐵盧。NCT與威神V的影響力多局限于SM家族飯。新女團中擔任主唱的甯甯雖來自中國東北,卻也沒能獲得多少中國老鄉的關注。
失去中國市場的SM這幾年很不如意,除aespa剛有起色外,其他組合距離大紅總是欠了口氣。被稱為“最後王者”的EXO,則正經曆着成員陸續入伍人手不齊,以及成員奉子成婚、哥哥變奶爸的内患。
危機直接反應在股價上。南韓證券交易所今年5月4日宣布,由于業績不佳和股權損失增加,SM娛樂和YG娛樂均已從藍籌公司降級為普通中型企業。
2020年是SM的至暗時刻,淨虧損803億韓元。既沒法像死守本土的JYP一樣,靠國内粉絲續命;也學不來進軍歐美的YG,有海外市場回血。至于YG被降級,則與李勝利事件的連鎖反應導緻淨利潤和ROE急劇下降有關。
反觀進軍歐美成功的Big Hit正是春風得意,此時忙着收購小公司鞏固護城河。雖說Big Hit存在對BTS過于依賴的問題,但并不妨礙其向着新“三大”沖擊的勢頭。
有了SM與Big Hit兩家公司發展現狀的鮮明對比,南韓不少公司開始主動迎合歐美審美及政治正确。比如DR Music旗下的女團Black Swan,同樣是跨國組合,卻并未選擇亞洲成員,而是找了一位巴西女孩和一位比利時籍黑人姑娘,搭配兩名南韓成員成團出道。該組合在比利時人氣頗高,并接受當地新聞節目采訪。
韓星與中國市場一别六年,無論是南韓本身的造星方向還是我朝大衆的審美口味都已漸行漸遠。韓娛從過去的“大衆流行符号”變成了“小衆圈層愛好”,那些追韓劇、追韓星,為了歐巴歐尼尖叫呐喊的日子,就像短暫的青春歲月一樣,一去難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