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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同學爆火,東北人“回家”

張同學爆火,東北人“回家”

文 | 首席人物觀,作者 | 未未,編輯 | 江嶽

東北又火了,這次是因為張同學。

在抖音,超過1500萬人在圍觀張同學的生活,另有上千個短視訊部落客在模仿他的生活。大家的模仿還形成了新的熱門話題,“張同學各地分學”,目前也有了上億的播放量。

這距離東北人第一次走上全國的舞台已經過了22年。1999年,東北人趙本山在春晚表演了獨幕喜劇《相親》。從此,東北文化開始被全國觀衆接受。

但距離《漠河舞廳》的爆火——一個講述東北老人張德全故事的歌曲,僅僅過去了一個月。

一個月前,《漠河舞廳》不僅在抖音上億次被翻唱,還出現在了網易雲音樂和QQ音樂的熱榜上,連素來低調的丁磊兩度現身這首歌的評論區,先表示自己被深深地打動,久聽不厭,馬上又打起了廣告,表示正在親自抓雲村版權,建議大家先聽最近搞定版權的摩登、英皇、中唱等,“别辜負村長我的一片辛勞”。

但到了12月,這片曾經熱鬧的評論區,已經散盡了人氣。丁老闆的久聽不厭,持續的時間有些短暫,正如流量掀起的狂歡,總是來去匆匆一樣。

2019年9月,東北歌手寶石老舅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抖音的流量最終沒有彙集到他個人身上。話語間,難掩落寞。僅僅5個月前,他還在呼喊“把東北文藝複興當回事兒”。

短暫狂歡之後重歸落寞,關于“東北”話題,這樣的劇情已經上演過太多次。冰與火的切換之間,無數思鄉情切的東北人,隻能在遍地開花的東北作品中,短暫“回家”。

而很多時候,也隻能是“假裝回家”。

01 爆火

11月17日的長三角還不算太冷,但東北已經下過了幾場大雪。即便天氣放晴,地上也有了化不掉的積雪。這一天,張凱用手機,釋出了自己在抖音的第32條視訊。結果,這條視訊獲得了258.4萬贊和上億的播放量,成了他資料最好的一條視訊。

半個月後,他已經有了1500萬粉絲,成為抖音在這個冬天裡的“一把火”。

出生于1986年,已經有兩個孩子的“張凱”,也是抖音裡住着老舊房子的單身漢“張同學”。流量帶來了一波波的好奇者。

張同學爆火,東北人“回家”

最早,是生産短視訊營運之道的知識部落客們,在視訊裡條條是道分析他的快節奏鏡頭。很快,好奇者從虛拟世界鑽了過來,12月4日,一個上午,張同學就接待了三波來訪者。有人甚至一大早從營口趕來,開車兩個小時,就為了給張同學送來自己喜歡的酸辣粉和烤餅。

遼甯省松樹村,這個此前沒什麼人聽說過的地方也跟着熱鬧了起來。

“張同學家這麼這麼走”,每看到一個陌生面孔,村民都會熟悉地介紹。與之相對應的是,張凱院子的門口,停着不少遼A或京牌的車。至于本地車,因為松樹村所屬的大石橋市,即便在東北也沒什麼“排面”,車牌得排到遼H。

張同學的走紅不是意外。和東北沾邊的内容産品總是更容易“出圈”,這條潛規則,已經在近幾年的網際網路上被不斷驗證。

2019年,寶石老舅唱着《野狼Disco》火了,他自嘲東北的迪廳是“小皮裙兒、大波浪,一扭一扭真像樣”,還在改編後和張藝興、陳偉霆一起登上了來年的春晚。

2020年,李雪琴在《脫口秀大會》說着“宇宙的盡頭是鐵嶺”也火了,吐槽媽媽時刻想讓自己回東北,還和同樣是東北人的王建國組了一段時間的CP。

等到2021年,就連雙雪濤和班宇宙這樣寫東北傷痕文學的作家,在沉寂多年之後,書又開始走俏了。由雙雪濤作品《平原上的摩西》改編的電影已經定檔在12月24日,主演是當紅的周冬雨和劉昊然。

但同樣是東北人的張同學,走紅得又不一樣。

張同學爆火,東北人“回家”

在點贊最高的那條視訊中,穿着破舊棉衣的張同學唱着歌上山打柴,沒唱幾句就停了下來,解釋“沒氣兒”了。砍完柴,他回家睡午覺。一覺睡醒已經到了下午,便叫上住在隔壁的二濤一起,去小賣店找老闆娘割肉。正蹲着上旱廁的二濤,趕緊提上褲子跑了出來。晚上,兩個人圍在炕上一起吃白菜豆腐炖五花肉。

整條視訊被這些瑣碎的日常填滿,像極了“流水賬”。這是他所有視訊的統一風格,平和地記錄着每一天的小事,隻用帶着小碎花的粉紅窗簾、緊靠窗戶的土炕、院子裡的土狗和用來端上炕吃飯的舊火爐,白描着東北農村的輪廓。

但他确實有着讓人上頭的魔性。很多人在評論區留言,稱看到了《鄉村愛情故事》的影子——這部由趙本山團隊打造的電視劇極具生命力,即使後期口碑垮掉,長達十幾季的長度,也足夠在中國電視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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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者确實有諸多相似之處。

比如其中的男性角色,基本都是整天“無所事事”的狀态。張同學的一天,就是上街、嘠肉、做飯、喝酒可能得用八小時,鄰居二濤随叫随到,配合張同學各種行動線,摸魚、趕集、做豆腐,以及循着味過來蹭飯。至于大叔和七爺,承擔着張同學司機和飯搭子的工作,偶爾号召大家一起“正能量”。

很多分析張同學為什麼火的文章和視訊都火了,而當事人張同學似乎沒有飄。12月8日,他在抖音釋出了一首新歌《一個俗人》:“我隻想做一個俗人,不浪不飄不故作深沉。人生就是一場旅行,何不摘下面具輕裝上陣。”點贊最高的評論是:一個多麼有魅力的俗人。

02 入關

俗,是很多東北人主動給自己貼上的标簽。八年前的趙本山,也這麼說過。他是第一個讓東北文化具有全國影響力的人。

2013年,是趙本山上春晚的最後一年,他已經在這個舞台上做了23年的“東北人”。“我就是個俗人,我這麼多年還是覺得東北大醬最香,都習慣了,讓我高雅真的很費勁,我不是幹這個的。”演完最後一次春晚後,他為自己定論。

他在1999年的央視春晚第一次出演《昨天今天明天》時,刻畫的就是東北農村的俗。

從東北農村來的白雲黑土第一次“進城”,來和主持人崔永元談話。黑土坐下來的第一反應是,拖鞋盤腿上炕。得知今天的話題是“昨天今天明天”,他大咧咧說:“昨天,在家準備一宿;今天,上這兒來了;明天,回去。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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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永元打斷:“不是這個昨天,我是讓您往前說。”一邊的白雲接話:“前天,前天俺們倆得到鄉裡的通知,謝謝!”

接下來,在二人的語境中,暗送秋波是秋天的菠菜;手電筒是家用電器;定情信物是薅羊毛織的毛衣。東北農民蹩腳又局促的樣子,換來了觀衆一年年的大笑,也換來趙本山在央視春晚常青樹的地位。

但往深去看,東北人是苦悶的。

獨幕喜劇裡,宋丹丹打趣自己“老了”,兩顆潔白的門牙去年也光榮下崗了。段子背後,是東北勞工正在經曆慘痛的“下崗潮”。“我看見很多人雖然做着正常的工作,而實際上和我過去一樣,生活在乞讨和搶劫之間,而我則在專心鋪路。”後來,雙雪濤在小說《平原上的摩西》裡這樣描寫那段時間的東北。

苦悶不妨礙他們的驕傲,差別大概隻在于,有人是天生驕傲,有人是人前驕傲,為的是那份面子。

羅永浩就把“天生驕傲”刻在了自己的姓名裡。與趙本山在春晚中還原的捉襟見肘的東北農村人截然不同,從小城延吉走出來的羅永浩,把自己樹立成了一個“鬥士”。

在自傳《我的奮鬥》中,羅永浩對家鄉的描述,充滿了“戰鬥”的痕迹。小時候,羅永浩看書多,總能在課堂上指出老師講錯的地方,次數多了,老師就經常假裝沒看見他舉手,他的“反抗”方式就是徑直走到老師面前,繼續舉手。

他還寫道,雖然調皮,但媽媽卻很喜歡自己。原因是哥哥總因為打架讓被老師或警察請去談談,而羅永浩通常能自己把事“擺平”。

老師水準差且狹隘、充滿打架的暴力街頭,構成了羅永浩口中的東北。這些元素又被他以戲谑的口吻,在全國各地的講台上,講了一遍又一遍。他自稱是從“延邊奮鬥出來的土鼈”。被他拿來與家鄉作對比的城市是北京。他說就算北京再有一萬個不好,有一點還是非常牛的,就是這裡的人比較好,大氣,見過世面,

痛苦逼出了幽默。把幽默帶入關的趙本山成了東北的驕傲,家鄉鐵嶺甚至為他立起了銅像。而羅永浩直白的諷刺,則成為大家不如意生活中的出氣筒。隻是,東北人未必對他買單。

知乎上有一個問題,如何看待羅永浩東北人的身份。結果,問題很快就被舉報,無法回答了。僅存的答案中,有人說:你是在侮辱東北人。

但關内的笑聲中,總難掩俯視與自得。

2004年,趙本山的徒弟張小飛在某電視台演了段二人轉。為了表演效果,飾演女性的張小飛将上衣脫到了肩膀,導演立馬幫他把上衣拉上來了,後來張小飛又把搭檔的褲子拉開了——扮醜,這是東北二人轉裡常用的表演方式。結果還沒唱完,主持人就“受命”将二人“請”了下去。

2014年11月7日,清華教授肖鷹在微網誌評論趙本山的獨幕喜劇低俗,隻會拿殘障人士和農民開玩笑,尤其是在擴張劉老根大舞台以來,就變成了市場的奴隸。和趙本山合作多次的崔永元站出來打抱不平,說獨幕喜劇裡的語言在東北語境中根本算不得罵人。随後,二人在微網誌對罵三天。

肖鷹口中的劉老根大舞台,是趙本山“入關”後先後在沈陽、哈爾濱、天津、北京和泰安開設的劇場。劇場的地點值得玩味。沈陽和哈爾濱都是省會;北平劇場開在前門,那是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段,曆代顯貴皆聚于此;天津,是當僅次于北京的北方城市;而泰安,則是帝王們“祭天”所在。

張同學爆火,東北人“回家”

其中,北京前門的劇場,是在2009年5月開業的。

開業當天,張藝謀、成龍、姜文、馮小剛、葛優、那英、郭德綱等名人都現身捧場。走紅毯時,所有人都被安排拿了一把扇子—那是二人轉演員表演時的必需品,成龍等明星甚至即興秀起了“扇技”。壓軸出場的自然是趙本山,身後還跟着他從東北帶出來的幾十位徒弟。

對東北人趙本山來說,在臨領曆代權力中心的地方建起自己的場子,還被當時文娛圈風頭最盛的“京圈”捧場,這可能比買一架飛機更值得驕傲。

趙本山在2009年的另一件大事是參演了電影《一代宗師》。在電影裡,他扮演武功絕世的“關東之鬼”,和葉問說:“人活一世,有的人成了面子,有的人成了裡子。”電影裡的“關東之鬼”選擇了裡子,但現實中的趙本山,兩個都想要。

03 返鄉

不過,想而不得往往是人生常态。

趙本山在2013年放下了他的“面子”。這一年,他再次穿過山海關,搬回搬回沈陽,很少再去“關内”露面。前兩年有媒體拍到,曾經的“獨幕喜劇傳奇”已經頭發花白,穿着短袖坐在亭子裡和人唠嗑,面前擺着隻老式茶缸。

另一位日後火遍大江南北的東北人,也在這年迎來了人生轉折點。李雪琴在2013年成為北京大學的新生,後來又去美國讀了紐約大學。她走出了東北,以一種更加得體的方式。

但李雪琴在北京過得不太好,還得過嚴重的抑郁症。有一天,媽媽打來電話和李雪琴說:“宇宙是有盡頭的,生命的起點就是終點。”李雪琴說啥意思啊?媽媽回答:“還什麼意思,那意思就是混得不好,你就回老家得了。”

從此,李雪琴失戀了,媽媽說“回鐵嶺吧”;工作黃了,媽媽說“回鐵嶺吧”;微網誌掉粉了,媽媽還是說“回鐵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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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李雪琴從北京飛到了上海,在《脫口秀大會》的舞台上表演了母女間的這段對話,引來無數漂泊在大城市同齡人的共鳴。但李雪琴不打算繼續留在大城市共鳴了。在錄節目之前,她已經搬回到鐵嶺。

這似乎成了年輕人的新選擇。類似的“返鄉”記錄在短視訊平台越來越常見,城裡的打勞工不再依戀自己的辦公室和工位,轉而羨慕起家鄉的涼風、蟲鳴、黃土和樹蔭,這些大自然的饋贈。

短視訊部落客老四,也靠記錄家鄉生活的瑣碎擷取了流量。

老四是東北佳木斯人,曾在日本打工四年。出門在外的四年,老四全靠電視劇《馬大帥》緩解思鄉之情。回到佳木斯後,老四在抖音上拍起了小視訊,賬号名為“老四的快樂生活”,還原的全是日常生活。

和張同學類似,他的視訊裡,也經常出現幾個無所事事的東北男人——一個東北男性,得有朋友,哪怕是狐朋狗友,也得吆五喝六,花天酒地,這是東北老爺們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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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常出現在老四視訊的,有一位叫“二哥”。老四拍過他和另外兩個男性朋友吃飯唠嗑,還拍過他跟朋友如何去蹭酒喝,從下午喝到半夜,盡互相吹噓,引得别人家懷孕的媳婦生悶氣。

從趙本山、老四到張同學,他們都抓住了東北主題文藝作品的精髓:群戲。早年火爆的《劉老根》、《馬大帥》、《鄉村愛情故事》,他們的共同點,都是塑造了一群豐富的人物形象,畢竟,人一多,雞毛蒜皮的沖突多,家長裡短的故事,也能拍出十幾季。

因為熟悉東北、掌握了東北主題的流量密碼,他們在東北過上了滋潤的生活。曾有媒體問老四,如果變得更火,未來會來北京嗎?老四搖搖頭,說佳木斯的生活很放松。

現在,掙了錢的老四還開着8年前的福特車。有人問他要不要換車,他反問:“換好車,你想表達啥?給别人證明自己掙錢了嗎?”老四喜歡自己現在的生活。在佳木斯,除了拍視訊,他每天就轉來轉去,在生活中尋找靈感。

但某種程度上,東北人的快樂也被短視訊部落客們固化了。

無所事事和滿嘴跑火車的炫耀,構成了“東北式快樂”的主要成分。老四最近記錄了一對父子。兒子大海坐在路邊,一口火腿腸一口啤酒。大海爸爸坐在另一邊認真吃冰棒,對二人對話和外界都毫不關心的樣子。老四離開時,父子二人還在眼神空洞地繼續吃東西。

東北題材的短視訊,在抖音和快手這樣的平台頗受歡迎。抖音關于“東北”話題的視訊已經有28萬條,被播放157億次。不少部落客隻是站在一片農房或者稻田前,講講在東北,一天要花多少錢,就可以獲得幾萬點贊。對于那些回不去的東北年輕人,這是一場隻需要投入一兩分鐘時間的“精神返鄉”。

流量誘惑之下,不少年輕人選擇回到東北,當起了短視訊部落客。

賣貨是他們的主要變現手段,虎林市的何小花在賣大米,小興安嶺的胡楊在賣木耳和蘑菇,伊春的小飛在賣蜂蜜……與品類更加豐富靈活的南方部落客們相比,他們的直播間總透着鄉土的質樸,應季的農産品是最常出現的品類——這确實也符合人們對這片黑土地的印象。

04 錯位

作為地級市的鐵嶺,在過去5年減少超過10萬人口,300萬總人口中,大學以上學曆者隻有2萬人。最初選擇回鐵嶺,李雪琴是想尋找喜劇靈感——趙家班的崛起,讓這座城市與喜劇劃上了等号,但她很快發現,真正做喜劇,還是得走出東北。

2021年,住在鐵嶺的李雪琴去上海參加了《歡樂喜劇人7》後,又去北京參加了《相聲撞上脫口秀》。就連宋小寶牽頭的《象牙山愛逗團》,也有大半的錄制時間是在其他城市。

《大話西遊》裡,至尊寶面對金箍感歎:“戴上金箍無法愛你,放下金箍無法救你”。某種程度上,東北人也在發生着類似的錯位——他們在離開與歸來中反複掙紮。

走出了東北的說唱歌手“寶石老舅”,身上就雜糅着決絕和懷念。

他第一次走出東北,是2007年從長春到西安上大學。畢業後他又回到長春,放下在古城生出的說唱歌手夢想,打起領帶,去百貨大樓當起了樓層經理——和西安遍地小酒吧和月月音樂節不同,東北的夜晚,隻屬于燒烤。

在長春一成不變的日子終究讓他看不到希望,幾年後,他以妻兒之名,舉家搬遷到成都,那裡有充滿火鍋味兒的川渝說唱文化,也有陌生文化帶來的格格不入。他陸續幹了很多雜活,賣手機,當司機,人到中年從零開始的孤獨感,讓他一度陷入陰郁。

直到第二年,他站上了《中國有嘻哈》的舞台,人生際遇由此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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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東北才有機會登上舞台,這是很多東北人的無奈。

盡管生活在成都,但“寶石老舅”還保持着很多東北人的老式做派。比如體面。接受媒體采訪時,他很少以音樂人的時髦打扮自己,而是習慣用整套的Fendi西裝和 LV 行李包,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成功的生意人。不管見到誰,他的第一個動作都是派煙,然後禮貌握手。

他偶爾還會回到東北,多數時候是因為演出。他總會去菜市場和小巷裡走走,把自己浸泡在熟悉的氣場裡。東北依然是他創作的靈感源泉,因為“我的血液和靈魂在這兒”。

在東北之外的更多地方,“寶石老舅”和他的東北老鄉們惺惺相惜。2019年夏天在上海參加《吐槽大會》,他認識了二手玫瑰的主唱梁龍。

跟“寶石老舅”類似,梁龍也經曆過幾次對東北的回歸和告别,現在定居在北京。錄完《吐槽大會》後,不愛加好友的梁龍,和“寶石老舅”加了微信。後來,他又在自己的好友清單中,陸續添加了老四和李雪琴。

東北老鄉在外地相認,已經成為人們習以為常的現象。

2000年後,東北、河南、四川一直都是全國年輕勞動力的主要輸送地。在河南和四川等地,很多人離開,是為了去外地掙錢,繼而回家買房或者蓋房,擁有一個更好的“家”。而離開東北的年輕人,多數是頭也不回地融入到新城市,紮下腳跟,再把自己的父母也接出去。

被年輕人告别的東北,很多地方都像按下暫停鍵,困在了90年代的“圍城”中。

關于東北的當下,外界所知甚少。《鄉村愛情故事》曾經以象牙山為樣本,呈現了一個相對現代的東北農村,但故事講到第13季,沒人再去關心象牙山的當下了。編劇李海兵從《鄉村愛情故事》第九部開始加入,一直持續到現在的第十三部。“東北故事被寫完了”的問題長期困擾着他,他不住在東北農村,隻能使勁去找人聊。

懷舊,是關于東北最暢銷的選題。這些懷舊藏在離鄉的東北人心中。那是他們成長中,不可或缺的記憶。

張同學抓住了它。他拍攝視訊的房子,是爺爺留下的祖宅。很多人都能從破舊的抽屜、碎花窗簾、每天撕掉一張的月曆,找到自己兒時的回憶。時間似乎在這裡凝固,那個時候,每天24小時線上的社交軟體,沒有讓人加班猝死的996,沒有一年工資隻夠買1平米的高房價。懷舊濾鏡,自然美化了曆史。直到交警和消防“找上門來”,人們才驚覺屋裡處處藏着危險。

張同學爆火,東北人“回家”

在記者的采訪中,更真實的張凱被一點點還原。他是兩個孩子的爸爸,家在距離“片場”不遠的新房裡,那是一棟2001年蓋好的白色小樓,在村裡不算顯眼,但也與懷舊沒什麼關系。

回到松樹村之前,他曾經在市裡開汽車維修店,經曆過車禍、工廠起火、喝酒打架等變故,經常失眠到半夜3點。後來,他回到自己從小生長的村子,最初養雞,但因為不懂技術,雞全死了——此時的他,并沒有太焦慮。人在自己熟悉的地方,總是更容易擷取安全感。

在東北,松樹村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村子。沒有什麼特别的故事,沒有什麼特别的物産,年輕人都走了,留下守家的老人,每晚在日落西山之後,陷入漫無止境的黑夜和寂靜。

張同學的故事,恐怕也無以改變它們的命運。

畢竟,對于人煙持續凋零的更廣闊的東北農村,松樹村的故事,實在太遙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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