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走了 （二）

它有它在狗界的威風，但是在我們一家人跟前，徹底成了哈巴狗了。吃飯時，它不斷汪汪沖我們中的一人狂吠，扔給它一口吃的，它急切的聞香而至，大口吞咽下去後那尾巴便搖了不停，我回家時的腳步聲、爸爸回家時電動車的刹車聲，媽媽的咳嗽聲，老公悄聲開門的聲音，都會被它仔細辨識出來，用不同的熱烈程度匍匐着身子，快速的搖動尾巴，耳朵屏後，仰着腦袋等待主人垂青撫摸它。爸爸已經離不開它，每每下班回來總是抱起沖出門外歡迎他的木木親昵的刮它一下鼻子，放在車筐裡帶它回家，車筐裡的木木不斷蜷着身子搖尾巴。這時候它已經俨然成為我家不可或缺的一位成員，連我結婚的全家福裡，爸爸也固執的把它抱在懷裡。我有時候很長時間跟老公才回一次家，老遠就看見一團白絨球歡蹦亂跳地迎接我們了，對着我們親昵的吠叫，愛屋及烏，連小它兩三歲的女兒它也是呵護倍加。女兒和她的玩伴有了争執，木木總是幾年如一日的保護女兒，對着外人狂叫。晚上在家裡休息一晚，總能聽到哪個角落裡有細碎的動靜，以為有老鼠，媽媽一笑，喊聲“木木”，它立刻現形。這時候爸的召喚隻能以失敗告終。我還責怪過媽媽，狗這麼在房間裡來去自如不怕髒啊？媽說木木很愛幹淨，尤其沒有其他野狗的壞毛病，見了小孩的排洩物留戀不已，木木從來對這些都是嗤之以鼻的。等到我們一家三口要離開的時候，它戀戀不舍的送出幾百米，凝重的表情，稀疏地搖動尾巴，木木的大眼眶裡似要溢出淚來，在我們幾次三番呵斥聲中才一步三回頭地回去了。

木木一歲那年的春天，突然恹恹的不愛動，見了我也隻禮節性的搖搖尾巴，眼裡流露出濃濃的傷感和無奈。一番逗弄之後，發現它病了。家裡人千方百計打聽到一個妙手回春的已退伍的獸醫，千轉百回地打聽到住處，胖胖的獸醫幾乎給它判了死刑，淡淡的說：盡人事，聽天命吧！幾天吊瓶下來，木木眼裡有了活色，漸漸流露出活潑好動的本性 ，跟家人打鬧成一團了，它奇迹一樣的沖破判官的生死筆，挺了過來。這以後，每年春天家人都不無例外地帶它打一針疫苗預防疾病。有時候爸爸回來後驕傲的宣布：今天有人出錢出到3000要買走木木，我舍不得，給一萬我也不賣！眼裡盡是驕傲與寵愛。美好總是稍縱即逝，木木漸漸老了，更不愛動了，身體也越發的發福了。圓滾滾的肚子顯得腦袋特别小，行動力也大不如前。一年前聽媽說木木得了心髒病！晴天霹靂！我早已把它看成家裡的成員，聽聞心髒病心頭不由一顫，更好奇狗怎麼也得人類病了。獸醫說木木太胖了，可能是長期的養尊處優，并且年紀大了，活動力減弱，缺乏運動，便得了這不好的病。爸心疼壞了，從那以後，每每木木吠叫着要吃時，爸爸總會故意逗它，惹惱它，這樣也算是小小的運動，并且誘它少吃些。我回家時它還會沖出來迎接我，歡快的搖着尾巴，跑跳着，無所适從一樣的不知道要如何表達内心的狂喜，輕咬我們每個人的腳。走的時候它再也沒有力氣像幼時那樣追出幾百米，隻在門口10米處長久的凝望我們的背影，然後在媽的召喚聲中回家。木木确實老了。

我們了解爸和木木的感情，試圖說服爸再養一隻小狗，也好以後接替木木。爸很固執，說除了木木其他狗他都不愛。今年7月份，我和老公給爸帶了一隻和木木毛色差不多剛滿月的狗。去的時候木木正在爸的懷裡，爸和木木都在打量着這個新的來客。聽說才滿月，爸很保護的抱緊木木說：“才滿月就這麼大了？沒木木好看！不要！” 我強行把這個叫做“笨笨”的小狗留了下來。以後每次去媽那裡，都聽到爸像個孩子一樣的抱怨：笨笨髒得很，到處屎尿。笨笨還想跟木木争寵，仗着個頭大，老欺負木木。木木老了打不過笨笨，我看見一次就收拾一次笨笨。8月份的時候再去，聽嗎說爸實在不喜歡笨笨，把笨笨送人了。這以後，爸更加頻繁的抱着木木，逗弄木木，常常高興的哈哈大笑。有時候我覺得作為兒女的我們，似乎沒有這個叫做木木的小狗做得多。

上星期我還去了媽那兒，木木老了，在沒有以前的勁頭歡迎我了，沒有發出低吟縮着腦袋弓着身子等我抱他了。隻緊緊跟着我，晚上照例睡在我床下，偶爾發出細碎的聲響，我懷疑的喊聲木木！它迅速跑出來搖着尾巴，我說你去睡，它又悻悻地回去睡了。走的時候好像沒有看到木木吧？

今天下班剛回到家，媽打來電話說木木死了。我心裡一陣戰栗，說：“那爸肯定很難受吧？”媽寬慰地笑了一下，說：“哦，你爸正難受着呢！”媽說木木今天還像往常一樣懶懶的曬着太陽，下午天擦黑了，木木還一直睡着不動，她一聲一聲細細叫着“木木！木木！”始終沒有反應。走到跟前一摸，已經涼了。

木木是2014年春天來的，今天是2021年12月10日，7歲又四五個月了。木木沒有留下後代，是以爸爸無法向誰寄托哀思。想到這裡，我也流下了一串眼淚....

（已更完）

第一篇寫它是2005年來的，純手誤，打錯了，最後一段已更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