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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接收中南海後入住的第一人,當晚就遭遇毛賊卻有了意外驚喜……

作者:文彙網
他是接收中南海後入住的第一人,當晚就遭遇毛賊卻有了意外驚喜……

1949年1月北平和平解放時,我曾參與了接收中南海的工作。我當時在華北人民政府交際處做統戰聯絡工作,随齊燕銘、申伯純、金城、周子健等從西柏坡趕赴北平,為中央機關進駐北平打前站。到北平後,按照周恩來的訓示,我們首先接收了中南海,并對中南海的一些建築作了初步勘查。這件事雖然過去了60多年,但畢竟是一段記憶猶新的親身經曆。現記述下來,以使後人了解這段曆史。

趕赴北平

1948年10月1日,在人民解放戰争進入奪取全國勝利的戰略決戰時刻,在遼沈戰役的隆隆炮火中,我由河北平山縣的中共華北局黨校直屬班調至設在石家莊花園飯店的華北人民政府交際處做統戰聯絡工作。當時,交際處處長申伯純一直在位于西柏坡附近的李家莊中央統戰部工作,主持交際處日常工作的是副處長高鐵英。

1949年1月中旬,随着張家口、天津、塘沽等大中城市的相繼解放,北平和平解放的談判程序也臨近尾聲。高鐵英根據上級訓示精神,要求交際處的所有同志即時投入到接收北平的準備工作之中。他還讓大家清理個人衛生和物品,有條件的抓緊時間拆洗棉衣、棉被。他對大家說:“我們黨經過28年的浴血奮戰,終于走出了叢林山溝,要進城了,要去大城市接管舊政府建立新政權了,我們要給大城市的老百姓和舊政府的軍政人員留下個好印象,盡快改掉不講衛生和滿不在乎的遊擊習氣。”我那時還是個毛頭青年,拆洗衣被的事幹不來,隻好用毛巾沾肥皂水把棉衣棉褲上的污迹擦了擦。

1月31日,人民解放軍全面接管北平城防,北平和平解放。這天晚上,周恩來副主席在西柏坡召見了中央統戰部秘書長齊燕銘和申伯純、金城、周子健三位處長,要他們即刻行動,連夜出發到北平,為中央機關進京打前站。周副主席選派齊燕銘等人去北平打前站,是經過再三考慮的。齊燕銘早年生活在北京,畢業于中國大學,抗戰時期曾是延安中央研究院研究員,是黨内不多的宏達博雅才子。1945年7月籌備解放區人民代表會議時擔任過副秘書長,抗戰勝利後任中央統戰部秘書長、新政協籌備會副秘書長。周子健是安徽人,1930年到北平讀書,1937年赴延安,先後入抗大、中央黨校學習。1940年起,先後任八路軍西安辦事處科長、處長,中央統戰部秘書處副處長、處長。申伯純是北京人,早年參加了馮玉祥的西北軍,傾向革命後曾積極促成楊虎城聯共反蔣。1941年被推選為晉冀魯豫邊區參議會議長,解放戰争初期曾在八路軍駐北平辦事處任處長。金城是浙江人,1937年到延安抗日軍政大學學習。結業後,留陝甘甯邊區政府工作。此後十年中任邊區政府交際科長、處長,長期從事統戰工作,是一位優秀的統戰工作者。

當日,申伯純接受任務後趕回石家莊布置工作。2月1日上午,他率領我們首發小組乘坐一輛卡車趕赴北平,同車的小組成員有:郭西(人事秘書)、陳群海(保衛幹事)、鐘農、劉光、鄭亮和我。另外,申伯純和郭西夫婦的兩個孩子也和我們同車。交際處其他同志則在高鐵英帶領下分批乘火車進京。車過河北正定,我們到華北大學帶上了沙裡、常捷、武治平、武再生、郭原等15位新參加工作的青年學生。他們一上車,就給車上帶來了青春的激情和活躍的氣氛,一路高唱革命歌曲,向着北平高歌猛進。當天夜宿保定。由于了解到前面路況不好,次日隻好換乘三輛馬車繼續前進,深夜在北平豐台火車站休息。2月3日晨,北平軍管會派一輛卡車接我們進城。

周恩來的電報

我們進城那天,正值人民解放軍在前門大街舉行入城式。接我們進城的卡車在前門大街打磨廠胡同一家小旅館停下,下車後我們與部分乘火車先到的交際處人員會合。在申伯純處長準許後,大家稍加洗漱就趕着上街觀看入城式。

一出打磨廠胡同就是前門箭樓,此時的箭樓已簡單布置成閱兵台,城樓周圍和前門大街兩側擠滿了歡迎的群衆。參加入城式的解放軍部隊從永定門方向源源不斷地湧向市區,走在前面的是裝甲車、坦克車、汽車和騾馬拉的各種火炮,接着是騎着高頭大馬的騎兵部隊,再後邊是一隊隊扛着各種槍械的步兵。受閱部隊入城後,從前門箭樓右側通過,随即拐進東交民巷。東交民巷曾是一些外國列強的駐華使館區,平津前線指揮部有意安排解放軍在東交民巷走一走,用意深刻。北平舉行的解放軍入城式,不但震撼了全中國,也震撼了全世界。這激動人心的場面就像是一道将革命進行到底的動員令,深深地激勵着我們,更加堅定了我們為新中國、新政權的建設竭盡全力努力工作的理想、信念和決心。

2月3日淩晨,齊燕銘、周子健、金城連同随行的十幾位民主人士也從西柏坡趕到北平。他們剛一下車喘息未定,周恩來的電報便追到了北平。在北平市軍管會,葉劍英一見齊燕銘就把周副主席的訓示轉達給他,周恩來要求齊燕銘先把中南海和北京飯店接收下來。中南海後來成為新政協籌備會議和正式會議的會址;而北京飯店則是參加會議的代表們下榻之地。

齊燕銘接到周恩來訓示後,立即與軍管會及北平糾察總隊接洽,準備接收中南海。當時北平剛剛解放,新舊政權交替很不穩定,我方入城的地方機關和部隊很多,隸屬關系複雜,進城後鋪攤子占房占地的現象極其普遍。為防止意外發生,齊燕銘得知申伯純帶交際處的人已到北平後,馬上通知申伯純到六國飯店接受任務并立刻安排當天下午到中南海辦理交接手續。

中南海裡第一夜

2月3日下午3點,我們觀看完解放軍入城式後,正在前門大街牌樓西側的華北飯莊吃飯,從齊燕銘處回來的申伯純對我和陳群海說:“你們倆馬上去旅館取行李,随我一同進中南海。”我和陳群海随即取來行李,上了申伯純從軍管會帶來的吉普車,向中南海駛去。

到新華門,見大門敞開并無軍警守衛。我們沿南海西岸向北,徑直駛達豐澤園大門口。下車後,見豐澤園門廊柱上挂着“中南海公園管理處”的牌子。我們随申伯純直接走進豐澤園的頤年堂大廳。這時齊燕銘已經先到了,大家見面後,齊燕銘讓申伯純立即找公園負責人談話。申伯純出去不大會兒,帶進一位50歲上下的先生,他進來後畢恭畢敬地向屋裡的人點頭施禮。申伯純高聲向他宣布:“我們是北平軍管會派來接收中南海的軍管小組,我叫申伯純,是軍代表,這兩位是陳群海和夏傑同志,其他同志随後就來。他們兩人今天就不走了,請你給他們找兩副床闆,他們就睡在這裡。”說完申伯純将蓋有北平軍管會大紅印信的公文交給了那人。那人靜靜地聽完申伯純的宣布後立即點頭稱是,并到屋外叫人去找床闆,随後邀申伯純到裡屋談話并辦理交接手續。不一會兒,就有人為我們搬來床闆和長凳,我和陳群海在大廳靠西牆處架起兩張床,随即打開了各自的行李。接收手續很快辦完了,申伯純和齊燕銘将要離去。臨走時申伯純對我們說:“今晚辛苦你們了,明天會派郭西、郭原等同志來。你們是中央機關入住中南海的第一人,責任重大,意義重大。住下後先初步摸一下中南海的情況,院裡情況複雜,晚上注意安全!”說完他看了一眼保衛幹事陳群海斜挎在腰間的手槍。

送走了兩位上司,我和陳群海回到屋裡。晚上睡覺前我們決定到外面走走。出了豐澤園大門,對面是瀛台小島,北平的二月夜幕來得快,才下午5點天色已是一團暗黑,影影綽綽地隻能看見島上參天的古樹和古建樓閣的輪廓。豐澤園門前不遠處有條帶花格高護牆的引水溝,我們沿護牆下的一條窄路向西漫步,邊走邊警惕地觀察着周圍既生疏又神秘的房宅院落。突然,前面不遠處的一座房頂上發出一陣響聲,擡頭隻見一個黑影一閃而過。陳群海迅速拔出腰間的手槍頂上了膛火,一手舉槍一手打亮手電,厲聲高喝:“什麼人?站住!”房上的黑影見狀驚慌失措地沿着屋脊奔跑,飛身翻出不遠處的圍牆。後來我們了解到圍牆外是“四存中學”的校址(1957年中南海改建時這裡成為中辦機要局的辦公區)。毛賊跑了,我們不便追趕,立即走進那處房門大開的屋中察看。在手電筒的照射下,隻見屋裡雜亂無章地堆放着許多書籍,仔細翻看才知道是些國民黨當局查抄的進步刊物。我無意中從地上撿起一本石印的小冊子,《毛澤東論辯證法》幾個醒目大字赫然映入眼簾,革命戰争年代像我這樣的基層幹部很難讀到這樣珍貴的著作,驚喜之餘已經愛不釋手。我征得陳群海的同意,将此書帶回閱讀。後來,這本書在交際處中傳看,可惜不知傳到誰手中再也沒有歸還。

回到住所,由于屋裡沒有生火,數九寒冬隻能和衣而卧。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想到三天來從石家莊到中南海的經曆;想到上午觀看解放軍入城式的宏大場面;也想到了眼前身處的中南海。據史料記載,曆史上這裡曾是明清兩朝皇帝的禦花園,史稱西苑。1885年,50歲的慈禧太後授意光緒帝重修西苑,作為她撤簾還政後的頤養之所。1898年戊戌變法百日後,慈禧發動政變,把光緒帝召到中南海的儀銮殿,剝奪了皇權并将他軟禁于瀛台島上。1915年袁世凱複辟稱帝把中南海作為他的行宮;抗戰勝利後李宗仁在這裡成立“北平行轅”;傅作義進北平主政後又把“行轅”改成“剿匪總部”。飽經滄桑的中南海,在内憂外患的摧殘中已是滿目瘡痍,破敗不堪。眼下這處曆史上的軍政要地竟是城門洞開無人設防,難怪毛賊橫行。看來我們的接收任務将面臨許多困難。就這樣,我和陳群海滿懷思緒地在既寒冷又陌生的中南海裡度過了進京的第一夜。

——摘自《百年潮》2010年第十一期

作者:夏傑(口述)龔喜躍(整理)

編輯:蔣楚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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