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福獻 圖檔/來自網絡
葬禮
冬日的陽光和煦地照耀着大地，照耀着殡儀館前的蒼松翠柏，老柏樹上的積雪還未完全融化，在燦爛的陽光照耀下，反射出耀眼的銀光，那輝光璀璨奪目，熠熠生輝。今天上午，我在殡儀館裡，參加了學校為同僚李志老師舉行的追悼會。
一陣凜冽的北風吹過，我的臉如同刀割一般疼痛，我瑟縮着脖子，顫抖着身體，誦讀着悼詞：“……李志老師工作兢兢業業，任勞任怨，認真負責……他把青春和歲月無私地奉獻給了黨的教育事業，他雖積勞成疾，但仍帶病堅持工作，直至獻出了自己寶貴的生命。”我哽咽了，現場的人群中傳來了一陣低低的啜泣聲。
葬禮結束了，李傑在身後追趕着我，他是李志的兒子，他喊住了我，遞給我一摞厚厚的筆記本。
“校長，這是我父親留下的日記。”
日記一
我坐在辦公室裡，靜靜地打量着堆在我面前的一摞日記，好奇地翻開了其中的一頁。
2019年5月20日 星期一 晴
我被送進了縣人民醫院。
我患有嚴重的哮喘病。這學期工作太累了，一個月前，我又開始咳嗽喘息，呼吸不暢。可是，學生們就要參加中考了，我實在是不願意耽誤他們的功課，就一直咬着牙堅持工作。上星期，王大夫告訴我，我的哮喘病複發了，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則會有性命之憂。我回答，讓我再堅持幾天吧，學生們就要參加中考了，我是班主任，實在是不能離開他們。王大夫歎了口氣，看着我直搖頭。
昨天夜裡，我憋得透不過氣來，是兒子叫來的救護車，把我送進了醫院。
我合上這篇日記，想起了那年中考前的情形。那時候，我剛剛擔任校長的職務，看到李志老師重病纏身，仍在堅持工作，就非常擔心他的身體，想讓他請假治病。他笑着說：“輕傷不下火線。”那時，我歎了口氣：“你呀！不見棺材不落淚。”一直到他實在不能繼續工作了，他才離開了他心愛的學生，離開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舞台——講台，住進了醫院。那年中考，李老師的數學成績考了個全縣第一。
我的眼睛濕潤了，眼角溢出了淚花。
日記二
我又翻開了一篇日記，這篇日記是李老師在去年六月份寫的。
2020年6月4日 星期四 陰
今天上午，我有點頭暈。可是，我還有兩節數學課要上呢，學生們在等我給他們評講試卷。我進了教室，步履有些踉跄，班長給我搬了個椅子，讓我坐下，他很擔憂地看着我。
上課了，學生們很安靜，他們在認真地聽課，一筆一劃，一字一句地記着筆記。我正在講台上講課，一陣眩暈襲來，我忽然明白：要壞事了。我扶着辦公桌，慢慢地從椅子上滑了下來，倒在了地上。教室裡一片慌亂。我有氣無力地囑咐着從座位上跑過來的班長：“快去喊張老師。”我知道，老張哥正在隔壁教室裡上課。
我被送進了醫院。檢查結果是：李志，血壓偏高，200/140mmHg。
我記得很清楚，醫生建議李老師休息一個月，可他隻在醫院裡呆了三天，就跑回了學校，繼續給學生們上課。他說，他不願耽誤學生們的功課，他的身體沒有問題。他很自信。
這個倔老頭啊！
日記三
我把日記翻到了最後一頁，也就是李老師去世的前一天。
2021年11月25日 星期四 陰
這學期，我又接了一屆初一年級的數學課，上司考慮到我的身體狀況，想給我一個班，我不同意，我在校長辦公室裡磨磨蹭蹭地不走，校長沒有辦法，隻好又給我加了一個班級。學生的期中成績挺好的，一班的數學平均分達到114分，二班的也達到了107分，但還是沒有完全達到我給自己定下的目标——平均110分以上。
明天，我還要和幾個成績稍差的同學談一談，抽空給他們補習一下功課，争取在兩年後的中考中，他們的數學成績不會影響到總成績。“一個也不能落下！”這是我在将近半生的教學生涯中，對自己的工作要求。
手機的鬧鈴響了起來。11：30了，該休息了。可是，我才剛剛批改完作業，我的教案還需要再改動一下。
最近，我身體有點不舒服，大概是哮喘的毛病又要犯了。可是，我不能倒下，班裡還有一個叫劉強的學生，他的數學成績沒有超過100分。
11月26日，李老師又住進了醫院，他的肺病複發了，這次，他沒有挺過來。他發着高燒，彌留之際，還在念叨：“我想回學校，我還沒有給劉強補課呢。”
合上日記後，我淚流滿面，眼前又浮現出李志老師勤奮敬業的身影。清晨6：00，教室裡就傳出了琅琅書聲，不用說，李老師已經到了教室；夜晚11：30，辦公室的燈光熄滅了，那是他剛剛批改完作業，準備好了明天的課程。“一個也不能落下！”李老師的話在我的耳畔回蕩，這就是他帶病堅持工作，為黨的教育事業嘔心瀝血的動力。“輕傷不下火線！”他又在笑，我淚流滿面，唏噓不已。
電話鈴聲響起來了，是教育局的牛局長打來的，他讓我準備李老師的事迹材料，我又翻開了日記……
安息吧，親愛的兄弟！
作者簡介：張福獻，原名張慧峰，山東省成武伯樂一中地理教師。用詩歌記錄人生的喜怒哀樂，用文字叙述世間的善惡美醜；好讀書，喜書法，要頌盡人間真情，言盡世間不平。華文原創小說簽約作家，有作品收錄于《中國鄉村》、《師興曠遠》、《清泉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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