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經曆“不眠之夜”，方文山深夜為其加油打氣
都市快報報道 “發？還是，不發？”最近幾天，究竟要不要發書吧“歇業公告”的念頭，瘋狂地在純真年代書吧少主人盛廈腦海裡盤旋。他懷疑自己都魔怔了，吃飯、睡覺、開車......身體裡似乎總有兩個小人在打架，左右互搏。
索性，心一橫、眼一閉，“就這樣吧！”
昨晚22：11，看着公号推文“楊柳郡店歇業公告/雖然有好多故事還沒有發生......三年又99天，情義久久！”發出的那一刻，他癱坐在椅子上，終于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像是一場大夢落幕了”。
從2000年9月創立到今天，純真年代書吧在杭州，彈指一揮間，已經走過了整整21年。開在寶石山上，面朝西湖的純真年代書吧，做了無數場文化沙龍、文學講座，早已成為杭州人熟悉的“文化客廳”。它在照亮寶石山的同時，也照亮了無數杭州人的文學之夢。
2018年10月，純真年代書吧在楊柳郡開出分店。原本信心滿滿，想讓書吧走下寶石山，走進社群的千家萬戶。誰曾想，才三年，這家分店就舉步維艱，走向了“關店”的窘境。
七年前，自從父親盛子潮2013年夏天去世之後，1987年出生、原本學金融的理科男盛廈，離開當時紅火的證券行業，辭職回家幫母親朱錦繡打理書吧。和自己從小生活、長大的寶石山店書吧不同，後來的楊柳郡店，幾乎是他一手打造的。
不舍，自是必然的。
“終于還是要做一件喪氣的事，我決定關閉開業3年的書吧新店。
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是沖動的，但細想想也是必然的。連續36個月虧損了，突然有一晚意識到撐不下去的，也可能被笑反射弧太長吧。
挺過了2020，卻倒在了2022的門前，這是很多實體今年的腳本。就書吧而言，去年耗幹了所有積蓄，今年步步艱險。誰也沒料到，一場曠日持久的疫情會給經營帶來怎樣持續的不利影響。而當直播，元宇宙鋪天蓋地占據整個社交媒體時，書吧作為社群的社交空間，意義好像在逐漸縮減。往回看，我會羨慕那些2020就提早歇業的夥伴們嗎？
3年前，我是有些傲氣的。場地要找環境好的。免租金的，沒看上。裝修投入了大把錢，用料比自己家還好。如今要黯然退出了，真的舍不得。但又有什麼辦法呢，雖然一直沒把書吧當做一門生意，可3年來壘築的債台已成為我們小家庭面臨的最大困境，說什麼我也不能再任性一次了。”
昨晚，這篇傷感的書吧歇業公告，迅速在朋友圈刷屏，引起無數杭州書迷的唏噓。
盛廈幻想過發出關店公告後的無數版本，但之後發生的一幕，卻讓他始料未及。
剛回到杭州，将要上任的浙江文學院院長、浙江文學館館長程士慶，深夜發朋友圈，令人唏噓——
“不到一個小時，就有100多位陌生人加我微信，每個人，都發來消息，向我加油、打氣！”盛廈在微信上，向我打出這一行字的時候，隔着螢幕，我都能感受到他的吃驚、意外和落寞中夾雜着的欣喜。本想着發完公告後終于可以蒙頭睡一覺，沒想到迎來的，卻是一個“不眠之夜”。
當時，他正在和我訴說，發出這個公告時有多糾結。
資訊如潮水般湧來。
有些是住在附近的鄰居，有些是書吧的老客，有些是素味平生的陌生人......
“真的有被感動到，他們有的來和我說說，對書吧的喜愛。最後還不忘加一句，有什麼困難，大家一起挺過去。需要幫忙的地方，随時說。”盛廈在公告的最後，加上了自己的微信，本意是為了友善充值儲卡的讀者和書吧老客，“有什麼問題，随時可以聯系到我。歇業就歇業，不能給人跑路的感覺，反正随時能找到我。結果，沒有一位是找我退卡的，每一個人，都是來鼓勵我，堅持下去。”
有些是書吧的朋友，他們集體提議，要群出群力，到書吧開頭腦風暴，策劃點子，幫書吧撐過難關。
有些是實體書店業的同行，看到公告，發來資訊，鼓勵書吧堅持走下去。
那種久違又熟悉的溫暖，讓盛廈内心久久無法平複，“根本睡不着，一閉上眼睛，就全是大家發來的語音和文字，實在太感動了！但我真的很無奈，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走到關門店的地步。我隻能挨個和大家說謝謝，真的謝謝了！”
直到淩晨三點，遇到窩心的陌生人留言，他還不時興奮又激動地發給我分享。
書吧楊柳郡分店歇業的消息，不僅牽動了無數杭州書迷的心，甚至連海外網友都來加盛廈的微信。
比如，深夜1點多，這位定居英國的杭州書迷——
最讓盛廈驚喜的是，周傑倫禦用作詞人方文山看到公告，半夜馬上給他媽媽朱錦繡發了資訊。最近，方文山剛好在上海做藝術展。他主動提出，3号想來杭州看看書吧，特地到書吧楊柳郡店做一場文學沙龍。
這是一個普通的夜晚，也是一則書店關門公告發出後特殊的“不眠之夜”。
從十年前凜冽的寒冬期熬過以及之後新出生的書店們，似乎一直沒有擺脫那個寒冬期帶來的影響。加上疫情，從去年開始，就不斷有實體書店關門的消息傳出。前不久，網紅書店“言幾又”，因部分門店關閉、讨薪事件登上熱搜，杭州的門店也從5家縮減到了2家。
處在2021年尾聲的實體書店，究竟何去何從？
純真年代楊柳郡店的歇業，雖然隻是一家書店的個體行為，但無可否認，這也是一個大時代浪潮下，一個行業的縮影。
這個“不眠之夜”，我除了安靜聆聽“書店小老闆”盛廈這一路走來的故事，也和他聊了聊實體書店業的發展。
1、為什麼會突然做出關店的決定？楊柳郡店目前遇到了什麼的問題和困難，能詳細梳理一下嗎？
盛廈：其實，也不是突然做出關店決定的。開業後的第二年，當時我們還在免租期（小區對引入書吧實施了一年半的免租期）。很多人可能覺得，你開書店，都免租了，肯定活下去沒問題。但實際上那時候就有虧損了，那一年差不多就虧了30多萬。當然，這也和我自己剛開始不知道怎麼經營一家門店，在選址、租金談判和裝修投入這些最關鍵的問題上，我犯了極大的錯誤，都有巨大的關系。
現在回過頭來看，很多錯誤其實是不應該犯的。等于一開始，就有了漏洞，到後面，隻能不停地為彌補這些漏洞而努力。
到了2020年，老實說，疫情有很大的影響，打亂了我們的節奏。總的來說，去年一年，我們想的隻有一件事——活下來。去年我們還完成了寶石山老店的裝修改造，按理說，這個成績我還是滿意的。
活下來嘛，總是有希望的。去年，真的是這樣，總覺得明年會有希望。然而，到了今年，不怕大家笑話，就是，突然有了那種“熬不下去”的強烈的感覺。
今年，其實在八月份之前，我還一直沉浸在，覺得楊柳郡店年底能持平的這樣的幻想中。
結果，可能我天生對數字不敏感（很抱歉，我大學是學金融的.......），結果算錯了，回過頭一算。才發現少算了每月需要分攤的房租，這樣一來，到八月份的時候，我們已經虧損有将近30萬了。
然後直到今年11月中旬的時候，因為一筆貸款到期，然後要轉貸，中間遇到了一些困難。像我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問别人借過錢的人，面臨着隻能去借錢的狀況。是以，這家門店歇業，其實就是為了讓我的小家庭不破産吧，因為我覺得明年如果繼續開店的話，少說也要再虧30萬。
總結一句話就是，關店是因為，真的虧損不起了，然後繼續開下去，也沒有持平的希望，如果隻是靠借别人的錢來度日的話，這也不是我們開書吧的初衷。
2、這幾年，書店行業始終在不斷變化。身為書店從業者，你怎麼看眼下的書店行業？
盛廈：書店的社會屬性越來越強了，純真年代書吧從誕生的時候，就強調做文化空間，當時還開在在文三西路的時候。按現在話說，我們是一個标标準準的社群店。說真的，我現在還特别懷念從小長大的那段書吧時光，是真正的社群店的模樣。
開到楊柳郡這裡後，我的初心也是想打造這樣一家溫暖的社群書店，也探索了很多方式。但開店要活下去，其實經營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環。我當時做了一個自認為很完美的計劃。推出了365元可以借書讀一年的年卡。但結果實際上，一年下來，發現大家的續卡率非常低，低過我的預期。最後試錯下來，我發現這個模式，在今天的時代環境下面，哪怕是社群店，也是很難行得通的。
3、關店是你和媽媽朱錦繡共同做出的決定嗎，朱老師會舍得嗎？
盛廈：是的，共同商讨後，無奈做出的決定。我媽肯定舍不得，可以說是，非常非常難過。畢竟這家店，她投入了大量心血。
我是不太會寫東西，像店裡平時的預告、活動文字，都是我媽在寫。她很喜歡寫作。照理說，歇業公告肯定也是她來寫。但當我們作出決定後，我催了她好幾次，一個月過去了，她都沒有動筆。沒辦法，我隻有自己來寫。寫完後，我放了好幾天，才發給她看。她看完，沒有說一句，接下來幾天，都是那種呆滞的神态。從她的内心講，我知道，她肯定是不願意的。
但其實，我媽這幾年，她不太清楚家裡的經濟狀況，因為像借錢啊，還錢之類的都是我自己在做決定。
4、目前寶石山上的老店經營狀況如何？楊柳郡店的困境，會波及老店嗎？
盛廈：寶石山上的書吧，隻要政府給我們續約，我們肯定一直會經營下去，這對于我們全家來說，是一個夢開始的地方。怎麼說呢？放棄楊柳郡店，其實也是為了保全寶石山店，隻有這樣，才不會波及到那邊老店。
5、接下來，對書吧的經營，有什麼打算？關了楊柳郡分店後，還會有可能擇址另開新店嗎？
盛廈：剛這邊門店要歇業的想法冒出來後，我也陸陸續續有跟别人聊到這事。有很多人給我們升來橄榄枝，包括現在一些新的未來社群等等，很多都邀請我們去開店。但，應該這一兩年内，我不會另外再開新店了吧。
開店不是一拍腦門沖動的事，搞不好就把自己賠進去了。我得把這次失敗的經驗總結清楚，到底怎麼樣能夠開一家至少不虧錢的書吧。我得自己想清楚了，才決定要不要走下去。未來經營的話，可能會嘗試跟别人合作一些産品。
【來源：杭州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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