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TVB暫别——黃金配角古明華“上來”，一年住隔離酒店101天

經濟觀察報 記者 張銳和大多數香港黃金配角一樣，古明華這個名字對内地觀衆而言，可能并不熟悉。可是，如果他的臉出現在銀幕上，無數部香港電視廣播有限公司（英文簡稱：TVB）拍攝的經典港劇亦會随之浮現。

今年57歲的古明華，人生有将近一半的時間在TVB度過，與周星馳搭檔出演過《國産淩淩漆》，在四部《法證先鋒》分飾夜總會老闆、黑社會混混、公司高層等，參演《鹿鼎記》、《天龍八部》、《洗冤錄》、《鑒證明錄》的角色，到底演了多少？連他自己也記不清了。2012年，古明華獲得由TVB主辦的萬千星輝頒獎典禮“最佳男配角”稱号。

TVB是一代香港藝人身上的輝煌印記，于内地的觀衆、于古明華而言亦是如此。但2020年初，古明華與TVB的合約到期後，他選擇了暫時離開，嘗試到内地發展。他說，不再續約并不是如傳言中所謂的TVB工資低，而是他覺得到了“必須先一步走出來”的時候。

從香港到内地，古明華習慣的說法是“上來”。在他口中，内地也不叫内地，他更常說“祖國”。2020年5月，古明華與另一位同樣是前香港TVB簽約藝人湯俊明，正式和廣東省中山市一家傳媒公司簽約，從經營抖音開始，穿越在粵港澳大灣區各個城市發展事業。

23.1萬，這是古明華截至今年11月25日抖音賬戶的粉絲數量。過去這一年多的時間，他幾乎每天堅持直播4個小時，包括在隔離酒店的101天。盡管有過猶疑、有過嘲笑，他依然堅定自己的想法。他和家人說，和當年一樣，再給他五年時間“做一番事業”，有機會帶他們一起到内地享福。如果不行，他回香港做什麼都可以。

2021年8月21日，古明華又一次以配角身份出演，由香港、内地合作制片的《世上隻有爸爸好》正式上映。至此，他已經在内地完成約4部影視作品的拍攝工作。今年9月、11月，經濟觀察報記者兩次與古明華取得聯系。

“到這一刻，祖國發展得咁好，點解我哋屋企人仲系睇唔到（國語意：為什麼我的家人還看不到呢）。”古明華在接受通路時說，在内地的生活，和想象中差别很大，所有的景觀、所有的感受，已經不再是他舊時的印象。

“這一刻，我必須先一步走出來”

“我在TVB大約有27年時間，2020年1月初正式離開，其實很早已經感覺市場在轉型。”古明華說，對于他這樣的資深從業者而言，内地以及内地影視行業的發展，他看在眼裡，心裡很清楚這是一個走出來的最佳時間。

在古明華的演員生涯裡，他總以配角身份出現，但其實他擁有專業的科班訓練背景。1990年，古明華從香港演藝學院畢業，并在香港話劇團工作數年，後進入香港電視行業。

根據2021年公布的QS世界大學排名，香港演藝學院在表演藝術類别排列亞洲第一位及全球第十位。

“香港的‘餅’一直就那麼大，十幾、二十年前那麼大，現在還是那麼大。以前TVB是一個‘制作’公司，一年拍50多部戲，養很多演員，現在這種模式落伍了。”古明華稱，上世紀80年代、90年代，他感覺“全世界就隻有一家TVB有制作”。那個時候，TVB彷佛擁有一股魔力，可以号召所有的演員用心去做事。無論是家庭的教育，還是社會的教育，都告訴他們要在逆境中生存。他覺得，是那個時代香港人的心，讓香港拍出的戲充滿凝聚力。

“從以前的紀錄片也可以看到，香港其實很樸實、很純真，就算是黑白片，笑起來也是很豐富的顔色。”古明華說，過去這些年，日本、南韓都有不少影視作品超越香港，内地作品也突然間起飛。相比之下，TVB的發展就顯得不夠好、不夠快。但事實上，他認為如今TVB的出品依然是質素精良，隻是速度趕不上了。

“現在你看古裝片都不用看香港的，TVB也不敢再拍古裝片，因為輸曬、冇得拍（國語意：完全輸了，沒辦法拍），人、劇本的資源都不夠好。”古明華說，TVB每一年制作數量在減少，而人越來越多，分攤到每個人的工作量就越來越少。

“但内地就相反，所有的技術、資源，生長的速度都變得好快，甚至有點像當年TVB剛剛起來的時候。”古明華說，盡管TVB工資待遇低會被很多人調侃，做明星也不是個個都能成為大牌，但幾乎所有從TVB出來的人都抱着感恩的心态，因為他們知道，如果沒有TVB，也沒有觀衆認識他們。這些年，TVB一直慢慢在變，未來五年、十年，也許會看到一個不再有“制作”的TVB，和現在大多數的電視台一樣。

古明華十多年前已經考慮過轉行，但家人的支援使他改變想法。

“我覺得以我自己的聰明才智，如果‘不做戲’可以賺更多錢。當時地産行業非常好，我還跟我老婆說，做地産一定能掙很多錢。”古明華說，8歲的女兒卻對他說，“爸爸你要做這個才開心”。他覺得很安慰，因為這也是他心中所想，是以他決定“一路做”，直到現在。

“香港不是做不到，但内地已經做到了”

“我在香港不是不能生活，但是很清楚，你會看到TVB也會回到祖國的懷抱，我們現在不‘上來’，五年、十年之後也要。”古明華說，時間不等人了，他還有熱情，還想拍好的作品。

盡管香港、内地在影視業方面的合作多年前就已開始，但對于古明華這樣的演員來說，來到内地發展，更多意味着一切資源要重新開始。首先，他需要的就是維持曝光度。

“我玩抖音其實是想透過這個平台向大家展示自己，告訴投資人、導演，我們來了。”古明華說。與古明華簽約同一家公司的湯俊明也做着相似的事，他堅持在抖音跑步直播。兩人稱，他們現在其實沒什麼資源，收入不算高也覺得沒關系。即使如此，單次内地的合作，通常給到他們的薪酬也會比香港多一倍。

内地的生活，和想象中差别很大，這是古明華和湯俊明都有的感受。

“微信給錢好友善。”湯俊明對這件事很驚訝，他現在出門連錢包都不用帶，一個電話全部搞定。他說，過去幾年，香港一直也有推行電子支付，但使用并不算廣泛。

“我現在反而覺得有好多事情要學習，要快速适應。”湯俊明說，有時候他會恍惚，突然覺得怎麼香港落後了，“香港不是做不到，但是内地已經做到了，我也不想去講誰做的好，誰做的不好，但我們知道内地已經‘不同曬’（國語意：完全不同）。”

全國各地政府對疫情的控制，讓古明華覺得很有安全感。他覺得很神奇，哪個地區有疫情，大家都很團結。“哪裡有個案，全民即刻做核酸，真是好厲害。”古明華說，其實大部分香港人對内地不了解，正如他沒來之前一樣。以前，他們覺得深圳的“願望”是追過香港，但走出香港會看到，可能有很多事已經“追過”了。

“我沒什麼能力去改變所有人的看法，但我可以用自己的經曆告訴他們，‘上來’是沒錯的。我的想法也是沒錯的。我好舒服、好自由。”古明華說，現在兩地通關仍然有很多困難，他真正待在内地的時間還是太少。他想做更多的事，希望多一點曝光，追回錯過的時間。

他說，假如内地有50萬個導演，有十分之一就是5萬人看到他；再有十分之一就是5千人知道他來内地發展；再有十分之一就是5百人覺得可以找他合作；哪怕再十分之一就是有50個人找他合作，那已經不得了。

“香港有一個演員，他很想在内地拍戲。”古明華側着頭，笑了一下，是他那些港劇場景裡的熟悉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