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文字感悟人生，用文字講述故事
《貓的鬧劇》（下）
李文琦
07
随着八面皇的越來越紅，阿姬的快樂也是越來越多，自然也就有人犯了紅眼的病。一大批的選秀節目，就像生理期的毛發一樣，一夜之間長滿了大街小巷。人們争先恐後的帶着自己的寵物，做美容、學才藝，甚至去當練習生。寵物們不分性别限制，似乎隻要跟阿姬的貓一樣火，那麼這一點的犧牲在所不惜。
自從馬先生将生意全都搬在了線上，下線的商鋪很久都沒有這麼火爆的生意了。從理發店，服裝店，到更高端的奢侈品店，人們已經無所累人或者動物了，隻要有錢賺，大家還是一樣的開心，動物們也似乎習慣了融入人類的生活，也可能它們本真已經模糊了人和它們的本質差別到底是什麼。
就這樣一場如火如荼的選秀盛宴開始了。隻不過這一波的選秀不是什麼快男超女，也不是什麼新生代的糖果超甜，而是阿貓阿狗或者阿豬阿什麼什麼的寵物占領了主要選秀市場。不過也是換湯不換藥，選秀的内容寵物和人的基本差不多。隻是比賽賣慘的環節，寵物們沒有辦法自圓其說，隻能讓人類來翻譯，翻譯本來就是驚喜，能翻譯出來還真的就成了他喵他喵的驚喜了。看來掌握外語，獸語真在其中。
再來說回八面皇，阿姬開始抱着它坐在了導師的位置（暫且稱之為導師吧，我也不知道寵物選秀中，高高在上的老師應該叫什麼，先拿人類的稱呼一用），點評着舞台上的每一隻都想超越八面皇的勵志的年輕寵物。不知道這個環節阿姬有沒有适當的講講情面，畢竟拿人的手軟，吃人的嘴短，但從頭到尾的阿姬都是一副鐵面無私，這樣想一想阿姬還是有格局的，不會因小失大，要保證她的生活萬年幸福，就不能有第二個八面皇出現！
就這樣一場場一次次選秀下來，沒有一隻寵物能與阿姬的寵物相提并論。慘遭淘汰的選手們，一部分當了網紅，一部分看透了寵物的“人生”，還有一部分落下了神經的毛病，無所不用其極的想像八面皇一樣的紅。它們也不反過來想想，八面皇的背後，是一個厲害的角色，神奇的角色阿姬。八面皇能有今天，阿姬的付出和犧牲也不能不提。
阿姬除了應付酒局，應付各式各樣的人來打點關系，她有時候似乎比以前更忙。那時候還隻是晚上忙碌于霓虹之中，現在呢不分白天黑夜，忙的是不亦樂乎。有人叫她姬姐姐，也有人叫她姬媽媽，不管稱呼怎麼變，阿姬就是阿姬，能把自己舍出去的女人，亡命之徒啊！
八面皇不火還有道理嗎？打鐵還需自身硬，有人就問了，我們的寵物差了什麼了，吹拉彈唱，琴棋書畫，舞刀弄槍，不知道比八面皇強多少，可為什麼就不紅呢？！這個問題其實不用我來回答，看一看我們人自己，紅為什麼紅，不紅是因為什麼不紅？所謂的不公平，就是一種變相的嫉妒，那嫉妒到了一定的程度，想要公平也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就連所謂的名人之中，也充斥着紅與不紅的沖突和現實問題。高昂的酬金，與傻子一樣的技能，站在那裡即便一聲不吭，穿的少，笑得好，錢自然也就少不了。反過來這一點又跟寵物沒法比，想想公雞會打鳴，母雞會下蛋，狗會看家護院，貓會賣萌耍寶，有的名人卻除了隻是站在名人的位置上，其他的事便是一竅不通，僞裝不了所謂的狗屁不是！
08
并不是每一天都是豔陽高照，風水總是會輪流轉，或者可以說物極必反等等等等。阿姬和八面皇的巅峰也在人們的審美疲勞和歲月的風霜中漸漸失去了往日的顔色。越來越少的演出和通告，讓阿姬感覺到了大勢已去，看來要想想辦法從青春飯到常青樹了。阿姬有一天晚上來找我，求我幫她想想辦法。想了許久我也沒有想出來一個辦法，阿姬卻還以為我也想要得到一些好處進而在敷衍她。
阿姬毫不猶豫的又要犧牲一次自己，來為八面皇尋找機會。我驚訝的同時，對她有了那麼一點點了解和同情，如果八面皇失去了以往的地位，阿姬的生活又要恢複到原來的狀态，并且還多了一個累贅，因為養寵物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可我實在不知道能有什麼好辦法，就在一籌莫展的時候，活人豈能讓尿憋死的決心讓我眼前一亮，對！阿姬帶八面皇去整容！
阿姬沒有猶豫，因為現在有什麼辦法她都可以冒險一搏。她找到了一家最好的整形醫院，就當她滿懷希望的帶着貓走進醫院的時候，新的問題又來了：醫生隻知道如何給人整形，卻不知道貓應該用什麼方式來解決。阿姬憤怒了，她覺得醫生把八面皇僅僅當作一隻貓，不僅是侮辱了貓的地位和身份的象征，而且也侮辱了阿姬的尊嚴和體面。
阿姬嚴肅的告訴醫生，要把這一隻貓當成人去服務，要給它人的待遇和服務态度。結果可想而知，一隻貓怎麼能忍受千刀萬剮的痛苦，它已經是一個不完整的貓了，沒想到為了活着還要受這樣的罪過，精神的崩潰加上身體的床上，八面皇就這樣“撒手人寰”了。最後的告别，阿姬看着躺在那裡一動不動的它，哭的昏天黑地，給予了八面皇至親的情感和淚水。
阿姬的哭，我想不僅僅是悼别的痛苦，還有遺憾和恐懼裹在其中，一隻貓也終究是貓，還是撿來的一隻野貓，活着的時候互相取暖，各取所需，死了那就死了，死了一隻八面皇，還有第二隻，第三隻……第一百隻。人呵！總是這樣感情變化如此之快，難道沒有了利用的價值，就連利用建立起來的感情也付之一炬了嗎？！
冷血的動物，也包括了人。過度的貪婪攝取，扼殺了所謂的依靠，本能的會哭幾聲來以求内心的安穩，内心安穩了，便又想着明天的何去何從要從哪裡弄些錢來擺平。
09
八面皇死了，阿姬本來想利用它最後的輝煌，來争取一點人們的同情。可是她高估了貓的價值，也高估了同情心的價值。阿姬本來要辦一場震驚人畜兩屆的追悼會，卻沒想到自取其辱，一個人也沒有來，就連一隻動物也沒有來。阿姬還以為八面皇活着的時候總該有一兩個好朋友吧，可萬萬沒想到，她們兩個是如此的像，阿姬沒有朋友，貓也沒有朋友。
兩個都是享受過繁華的生命，卻在最需要安慰和關懷的時候，沒有哪怕是一句寒暄的問候也沒有。生而為人也不過如此。阿姬失望的埋葬了八面皇，準備妥協還是生活的生活，晝伏夜出，靠自己重新開始。
就當她下定決心的時候，就當她以為寵物争寵的風潮已經随着八面皇的死告一段落的時候，她突然發現，有新的寵物跟它的伴侶坐在了曾經他與八面皇的位置上，有新的人帶着寵物選秀，當練習生，就連之前八面皇的照片，也被扔進了廢品資源回收筒。阿姬再一次感覺到了屈辱，這種屈辱要比她自己受到屈辱還要厲害。
阿姬的憤怒并不代表着她多麼的在乎死去的貓，或許隻是面子問題吧。
阿姬想來想去，覺得不應該就這樣認輸，她覺得既然八面皇是她培養出來的，那麼她怎麼也比這隻貓要厲害的多。于是她便生出又一個想法，那就是把她自己打扮成貓，把自己不要了，徹頭徹尾的來做八面皇的替身。
10
阿姬費了很大的功夫，從一個人變回了一隻貓，她從一姿一勢都在按照八面皇的标準來。叫聲不像，她就每天練喵的發音，身段不像，她就每天趴在地上學習貓的樣子。久而久之，也不知道多久，阿姬的樣子越來越淡，貓的樣子越來越濃，在大街上招搖過市，總能引起注意和騷動。阿姬認為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她覺得自己做的還不夠，于是她越來越走火入魔，吃貓喜歡吃的，穿不像人穿的，就連真正的貓見了她，都那麼驚奇。
如果真的有轉世投胎，如果真的有修煉成仙。一個動物尚且需要幾千年幾萬年的渡劫才可以做到，但阿姬僅僅舍棄了自己，并沒有多費吹灰之力就做到了。人的堕落還真是快，想想也是，千萬人都在信奉的東西，有多少人千方百計的要得到，要占有，一成不夠，還要十成，一輩子不夠，還要下一輩子。
阿姬覺得時機成熟了，開始像以前一樣，參加選秀，參加各種活動。可無一例外，任何一個地方都拒絕了這個似貓非貓，似人非人的阿姬，任由阿姬怎麼去搔首弄姿，呻吟獻春，始終沒有一個人願意買她的賬，就連原來請她在霓虹燈下把酒狂歡的朋友，也不願意多看她一眼，這樣的抛棄，讓阿姬始料未及，她似乎有些後悔，從鏡子裡她看到了現在的自己，她開始懷念當初的日子，柔軟的唇上總能引來很多唇的滋潤，溫暖的床邊總有新鮮的情話哄她入眠。現在隻有呼息才是自己的。
阿姬想找人把自己整回原來的樣子，可誰也無能為力，因為丢掉了人的所有，就再也找不回做人的感覺。貓狗再有人氣也終究是貓狗，可人還是堕落了，漸漸的就不是人了。
在絕望和世俗的抛棄下，阿姬妥協了自己一手毀掉的生活。她現在似乎意識到隻有那隻貓與她真的互相陪伴着走過一段時光。她心存感激和悔恨，也有遺憾也有不甘，但不管怎麼樣，阿姬再也不會是以前的阿姬，即使以前的自己活的也并不是那麼真的精彩。
有一晚阿姬好幾次來到我的門前，我能感覺到确實是她，但她始終沒有敲響我的門。在她眼裡，我也是抛棄她的人，遠親不如近鄰，這句話現在看來，諷刺的是我。
之後的日子裡，再也沒有見過阿姬，對門一直空着，空的讓人心虛。眼前的世界沒有誰對阿姬的消失在意過，甚至沒有幾個人知道這個世上還有過這麼一個人。霓虹還是那麼亮，還是那麼讓人抵不住誘惑，貓還是那麼多，偶爾會看到一兩隻像八面皇的貓，但都因為身邊的女人不是阿姬，便不會刻意去關注。
總有人在幻想中越來越寂寞，總有人在想盡一切辦法後越來越沉默，我們本來都生活在一場悲喜交加的鬧劇之中，而在這樣的生活之中能一直把自己看住看好，是一件非常難的事情。
我有時候也會期待再一次晚歸時，看見阿姬去往霓虹深處的影子，但始終沒有。也是一直到後來的後來，對面的門開了，我隐約又聽到了女人的笑聲和一隻貓的叫聲，這兩種聲音合二為一，鑽進了我的心裡，成了我又想去窺探的秘密。而這次，我不打算認識她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