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初冬的旋律「散文」

作者:北風南水
初冬的旋律「散文」

深秋,雨連綿不絕,下了月餘,伴随着寒冷與蕭瑟。心也麻木,失去了感受季節的沖動。無意間,翻起朋友圈,檢視“手機曆”,才知立冬已有好幾天了!立冬,代表冬季的正式登場,把還做着秋夢的我打了個措手不及。

立冬之後,久違的太陽反而露了臉,但最明顯的感覺是葉更黃、天更冷了,“秋風吹盡舊庭柯,黃葉丹楓客裡過。一點禅燈半輪月,今宵寒較昨宵多。”

初冬的太陽,如疲倦的旅人,消去了沿途的激情,懶散得昏昏欲睡;陽光有些蒼白無力,驅不盡霧霾,天空也不再有秋日的天高雲淡、澄澈如洗。但在這個“蜀犬吠日”的盆地,冬日陽光是特别招人喜歡的。在晴好的日子,院壩裡、河灘邊、道路旁——開放的公園自不必說,“曬太陽”便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三五好友相邀,穿上棉衣或羽絨服,清茶一盞,香煙一包,“沖殼子”“擺龍門陣”别是一番風味;抑或閉了雙目,啥也不說,啥也不想,任憑時光悄悄溜走,在恬淡中品味歲月的靜好,那更是一種享受!

初冬的旋律「散文」

風卻是不怎麼受人待見的,它像一個調皮的孩子,不斷将一些倔強的黃葉從枝頭推落下去,欣賞它們翩翩下墜的舞姿;還不時鑽進路人的衣領,讓他們不自覺地縮了脖子——俨然一隻笨拙的企鵝。

小時候,讀清代詩人高鼎的《村居》——“草長莺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兒童散學歸來早,忙趁東風放紙鸢”——總是忍不住地想,冬天風這麼大,風筝應該飛得更高吧,為什麼冬天沒人放風筝呢?問老師,老師愛搭不理;問一個剛從田間勞作歸來抽着旱煙的長輩,他說我吃多了是傻的,遭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吃了這兩記挫折,便失去了問媽媽的勇氣——她正愁一家人拿什麼熬過這個冬季呢!後來我一直在想,老師的愛搭不理或許是因為少了學問的支撐,長輩的白眼或許是因為有了經驗的加持。再後來,直到網絡發達了,那個風筝心結才得以解開:資料上大緻的意思是說,冬天不是不可以放風筝,但容易凍成狗,也容易染上風寒,并且冬天的下沉氣流也不利于風筝的上升……于是心裡暗自慶幸——幸好在那個缺衣少食的年代沒去放風筝,不然凍成狗是小事,染上風寒弄不好丢了小命,那才不劃算;進而又佩服起長輩的白眼:他雖沒文化,卻憑經驗判定可為與不可為,确也算得一種本事。

初冬的旋律「散文」

風雖不受待見,但晚風卻又例外。晚風一起,往往意味着第二天有個晴好的天氣。倘若此,去到街頭或郊外,感受銀杏鋪地的金黃或曠野的空闊,換換“曬太陽”的心境,也是一種惬意。白楊、銀杏一類高大喬木,因受了夜風洗禮,隻留下突兀的枝幹,鐵鑄般矗立街頭或曠野,像是在留戀昔日的華裝,又像是在怒指蒼天質問流逝的歲月。

深秋淫雨霏霏,雨仿佛下過了頭,初冬倒成了稀罕物什,偶爾下一下,冰涼冰涼的,把冬推向更深處。

遠山斑駁,林影添黃,憔悴了昔日容顔;盆地初冬是不帶雪的,山時常被薄霧籠罩,仿佛嬌羞的少女,因為臉上有了疤痕,将一層輕紗罩了,生怕旁人哂笑。溪流瘦了一大圈,靜靜的,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偶爾遇到石頭的阻擋,也隻是側過身體,默默地向遠方走去,頭也不回;潭水更不必說,腰圍清減,就像好久沒吃飯,張大了嘴巴,顯出怪可憐的樣子。

初冬的旋律「散文」

這時節最驕傲的恐怕要算菊花了。東坡先生說“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錢時(宋人)更道“園林盡掃西風去,惟有黃花不負秋”,因為不畏霜寒,從秋到冬,自然有驕傲的資本,因而也引得文人騷客賞贊不已。朱淑真的菊“土花能白又能紅,晚節猶能愛此工。 甯可抱香枝頭老,不随黃葉舞秋風”别具一格,鄭思肖的菊“花開不并百花叢,獨立疏籬趣未窮。甯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更是鐵骨铮铮!

初冬的旋律「散文」

荒野出奇倔強,沒了綠氈華毯的遮蓋,那就一味地裸睡吧,風霜其奈我何!一些不知名的鳥兒傍在懷裡,稍有響動,便直竄上雲天,警告不要驚擾了荒野的夢。

總有人喜歡用英國詩人雪萊的《西風頌》“哦,風啊,如果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去歌贊冬天,其實那歪果仁直扛扛一根筋,剛入冬就盼望春天的到來,是不懂冬的内涵的。

對于一個經曆過凍餒之苦的人,我很長一段時間是不喜歡冬天的,後來漸漸悟得,冬天,看似沒了春之妩媚,夏之熱烈,秋之剛毅,但那種含蓄内斂中卻是什麼也不缺的。正如人生,“早歲哪知世事艱,中原北望氣如山”——那是一種年少輕狂;“金戈鐵馬,氣吞萬裡如虎”——那是一種壯年剛猛;待到“廉頗老矣,尚能飯否”,若能“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豈不是鉛華洗盡的一種淡定?楊绛先生說:“我們曾如此渴望命運的波瀾,到最後才發現,人生最曼妙的風景,竟是内心的淡定與從容。”——不是嗎?

四季輪回,周而複始,好似畫圓;人生歲月,從生到死,長路漫漫,看似一條線,其實兜兜轉轉,終點回到起點,萬般寂然,也不過是畫了一個圓!

冬季,并非隻有蕭條,細品時更引人遐想,促人思考!

初冬的旋律「散文」

注:【雪萊一段,乃戲谑之語,雪萊迷非喜勿噴】

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