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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未婚夫偷吃,她連夜甩了他,管它什麼大家閨秀,端莊溫柔

作者:愛小說的貓咪

30. 第30章 他的唇印了上來

“安然, 你和秦旭怎麼回事啊?上次同學聚會不是說你們兩人要訂婚了嗎?你……怎麼突然和裴卿羽領證結婚了啊?”

陶菲菲人還在Y市無法趕回來,時安然前往追悼會送楊老師最後一程,在門口随禮份的時候, 旁邊班長張錦沒忍住好奇問出了在場所有同學的心聲。

她和秦旭分手在前,和裴卿羽領證在後, 她并不覺得自己對不起秦旭。

當然,教養極好的她自然不可能在同學們面前編排秦旭的野心, 更不可能添油加醋說他與蘇婕之間複雜關系。

時安然擡起水眸看了張錦一眼,不着痕迹轉移了話題:“菲菲今天人沒來,但她給楊老師置辦了花圈和花籃, 等會兒有人送過來, 還要麻煩班長幫忙。”

“這個沒問題。”

當着楊老師的靈位八卦, 張錦難為情地摸了摸鼻子, 臉上燒的慌, 心虛地逃離時安然身邊。

【我一會兒就到。】

收到裴卿羽微信消息的時候,時安然清亮的眼底閃過詫異,她以為他工作繁忙不會過來, 而且當年楊老師并不喜歡裴卿羽那樣的‘問題’學生, 不過他能來,想必楊老師的家人應該會很欣慰。

跟着班上的同學依次給楊老師靈位上過香後,時安然退了出去, 畢竟她隻是外人,在裡面跟親屬站一起不合适。

沒想到會在客廳裡看到韓晴, 說實話她和韓晴的交情不深,高中三年也沒說過幾次話,但上次同學聚會韓晴善意的提醒,讓她徹底記住了她。

之後從班級學委那裡得知, 韓晴當年考上重本去了北方一所學校,她家境貧寒,大學四年全靠勤工儉學和獎學金。

一畢業就跟同系的一個師哥結了婚,第二年有了寶寶,不幸的是那孩子早産,生下來就患有先天性心髒病,兩年就花光了夫妻兩人所有的積蓄看病,就連結婚買的婚房也賣了。

更令人絕望的是,韓晴丈夫提出了離婚,把孩子扔給韓晴一個人照顧,高昂的手術費豈是韓晴能支付的起的。

她一天打三份工都不夠,某天韓晴暈倒在工作崗位上,醒過來後卻得知醫院的孩子搶救無效去世了。

短短4年,韓晴經曆了各種人情冷暖,要不是她母親還在,她估計早都支撐不住随女兒去了。

韓晴也沒想到時安然會來,回過神來後沖着她點點頭:“恭喜。”

她雖然不經常上網,但裴卿羽和時安然結婚的事情她還是知道的。

“謝謝。”

在韓晴眼裡看到真心實意的祝福,時安然沒由來怔了下,她不好奇自己為什麼會和秦旭分手嗎?

畢竟大家都覺得她應該和秦旭在一起,今天很多同學都問了她相同的問題。

“你為什麼……”

時安然欲言又止,不知道該如何問。

“我為什麼會說讓你擦亮眼睛的話?”

韓晴不着痕迹勾了勾唇,接下了時安然沒有說完的話。

因為多年前她就知道秦旭并不喜歡時安然,相反,那個在衆人眼中的纨绔子弟,富二代,驕矜乖戾的男人滿心滿眼都是她。

時安然走到韓晴身側停下,後背倚靠着牆壁,櫻粉的唇抿成了條直線,不确定的問:“你是知道些什麼嗎?”

她們并不熟,她覺得韓晴沒必要刻意對她說那些話。

“你還記得高三那年學校舉辦春季運動會,蘇婕和隔壁班的男生發生争執,你正好路過被蘇婕失手推下樓梯的事情吧。”

回憶往事,韓晴漆黑的眼眸裡侵染了些許冷意,說曹操曹操到,蘇婕出現在了楊老師家門口,許是看到她和時安然站在一起,臉上一抹慌亂稍縱即逝。

時安然沒留意進門的蘇婕,她更好奇的是韓晴說的話,那件事她當然記得,摔下樓她右腳骨折,在醫院躺了足足一個月才回學校上課。

哦,對了,她摔下樓腦袋撞到台階上,當即就昏迷了過去。

昏迷前隐約看到裴卿羽的身影,或許那時就是他送她去的醫院?

很快,韓晴給了她答案。

“二十分鐘後我還要上班,現在必須要走了。”

韓晴垂眸看了眼手表,餘光瞥見蘇婕進入了有楊老師靈位的房間,這才湊到時安然耳邊輕聲提醒,“蘇婕并不像表面那般人畜無害,當年她不是失手推你,而是蓄謀已久,事後我聽到她和那個男生的對話了。目的嘛,你應該能猜到。”

“當時裴卿羽親眼見你摔下樓,臉都吓白了,背着你就往樓下跑。後來他連蘇婕都打了,你能說他不在乎你嗎?時安然,我挺羨慕你的。也慶幸你和秦旭分手了,他根本不是你的良人。”

“裴卿羽滿心滿眼都是你,眼神和下意識的動作是騙不了人的,是以我祝你幸福,真心的。”?

韓晴來過追悼會,很多人都不知道。

來到窗前,時安然望着較高價的電梯大廈樓下,那抹身影單薄瘦弱,仿佛風一吹就會倒,此刻的她心緒複雜,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心底蔓延。

原來,就連外人都看出來裴卿羽喜歡她。

唯獨她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是她太傻太笨,還是裴卿羽刻意對她隐瞞?

-

臨近中午,楊老師的家人在較高價的電梯大廈附近的酒店定了酒席,讓親朋好友還有他們這些學生都前往用餐。

時安然本來想離開,卻想到裴卿羽正在趕來的路上,索性就跟着班長等人一同前往。

從小區出來過一條河就是酒店,河道并不寬,河堤兩側種植着一排香樟樹,入秋後香樟樹隻有少許枯黃的樹葉在風中打着旋兒飄落。

時安然走到橋中間,發現橋邊護欄有兩米左右的距離拉着警戒線,大概是不久前發生過車禍,護欄被撞壞了正在維修。

餘光瞥了眼橋下的河水,這些年北城市為了打造文明城市,街道衛生和植被方面得到了改善,就連曾經渾濁的河水,如今都變得清澈起來。

“時安然,我們談談。”

身後傳來一道柔和的嗓音,時安然扭頭看去,天氣漸冷,她穿着長袖襯衫,外套還穿了件長款風衣。出門的時候,某人還特意囑咐她在外面不許脫外套,以免感冒。

現在看蘇婕隻穿了件長袖連衣裙,她身體單薄,穿的又少,嘴唇都變色了。

呀,這大概就是某人口中的要漂亮不要溫度。

同學們見情況不對都紛紛加快了腳步,時安然不想搭理蘇婕,想走卻被她抓住了手腕,沒有同學在場,她的臉色立馬變了,不再柔弱脆弱,眼神變得犀利:“你能不能不要再糾纏秦旭,你們之間早都結束了,分手不是你自己提出來的嗎?時安然,你不會嫁人了還想着秦旭吧?”

饒是教養極好的時安然也沒有忍住罵了句有病,掙脫開蘇婕的手,轉身朝着酒店方向走去,沒想到身後的人發瘋似的抓緊她胳膊,不許她走,歇斯底裡吼道:“時安然,我求你了,你就把秦旭讓給我好不好?秦阿姨根本不喜歡你,就算你嫁給秦旭,你也得不到阿姨的祝福,何必呢?”

時安然完全聽不懂蘇婕在說什麼,她和秦旭再無關系,更别提結婚,蘇婕是瘋了嗎?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你放開我!蘇婕,你要是有病就去看醫生,我和秦旭分手了,我現在是裴卿羽的妻子,是裴太太!這輩子我和秦旭都不會再有瓜葛。”

蘇婕情緒失控地搖搖頭,改為雙手抓着時安然的手腕,眼眶裡淚水像是壞掉的水龍頭,不受控制往下掉。

“不是的,不是的,阿旭跟我說他喜歡你,他一定會娶你為妻。”

她不知道哪裡出現了問題,秦旭怎麼可能喜歡時安然呢,一開始接近她不就是為了時家女婿這個身份嗎?

現在他竟然說喜歡時安然,哪怕不折手段也要得到她。

不不不!

不可以,不可以,阿旭是她的,是她的。

這時橋頭出現一抹熟悉的身影,蘇婕眼底浮現出一抹希望,又似偏執,心底有了決定,潛意識裡她始終相信秦旭是喜歡她的。

“你别怪我,你别怪我,我就是想看看我們兩個人在他心裡誰更重要。”

時安然手腕被蘇婕抓着很疼,她掙紮的時候被蘇婕長長的指甲劃傷,聽到她語無倫次的話,就很無奈:“你到底想幹嘛?”

突然蘇婕使出吃奶的勁拽着她的胳膊就往一旁拉着警戒線的地方過去,時安然震驚地瞪大眼睛,意識到蘇婕要做什麼,心裡警鐘敲響!

慌亂地往左右兩邊看,沒等她抓到旁邊的護欄借力,她和蘇婕兩人就從橋邊摔下去。

“阿然——”

千鈞一發之際,她聽到裴卿羽慌亂無措的聲音,似乎還看到他拼命朝她跑過來的身影。

噗通!

冰冷的河水侵入口鼻,時安然接連嗆了幾口水,肺部空氣急劇減少,求生的本能使她不停地掙紮,想要浮出水面,擷取新鮮的空氣。

可她根本不會遊泳,撲騰幾次就沒有了力氣,天氣寒冷,河水冷冰刺骨,很快她的小腿開始抽筋。

濕了的外套讓她下沉的更快,慌亂絕望之際,她聽到了有人落水的聲音,耳邊也傳來熟悉的聲音:“别怕,我拉你上去。”

是裴卿羽。

她不會認錯他的聲音,時安然意識模糊之際,她感覺他抓住了她的手,強勁有力的臂膀攬住了她,将她擁入懷中。

迫使自己睜開眼睛,面前是裴卿羽放大的五官,水下兩人身體緊緊貼在一起,密不可分。

“我……”

時安然閉起太久,力氣盡失的她身體軟-綿無力,整個人的都壓在裴卿羽身上,但奇怪的是她不再驚慌害怕,哪怕他們還在水裡掙紮,她也感覺到安心。

隻因他在。

唔。

裴卿羽微涼的唇印了上來,蜻蜓點水,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臉頰,耳畔是他溫柔低沉的嗓音:“别怕,沒事了。”

31. 第31章 很甜的,要看呀。

“我的天, 還好時安然和蘇婕都有驚無險,吓死我了。這蘇婕平時看起來含蓄文靜,柔弱纖瘦, 沒想到竟也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我就呵呵了,我最看不慣她那副綠茶嘴臉, 時安然也是倒黴,被她纏上了。”

“高中的時候我就看出她喜歡秦旭, 現在時安然不是和裴卿羽結婚了嗎?按理說她也算如願以償了,怎麼還拉着時安然跳河?莫不是教書腦子壞掉了。”

“幸好我的孩子沒有遇到她這樣的老師,愛而不得是她自己的事, 我要是秦旭我也時安然那樣端莊溫柔的女孩子!”

“蘇婕這次太極端了。”

……

原本好好在橋上‘聊天’的兩人, 突然雙雙落水, 可把張錦等人吓得不輕, 他們還沒來得及打急救電話, 就見裴卿羽和秦旭噗通噗通接連跳進水裡救人。

雖然折騰了一番,好在幾人都沒事。

裴卿羽抱着時安然上岸,清俊的臉上神情凝重, 目光滿含擔憂, 生怕懷中的女孩渾身濕着吹了冷風會生病,腳下的步子飛快,朝着路邊一輛黑色的保時捷跑車跑去, 很快汽車消失在路邊。

反觀河堤上的秦旭和蘇婕兩人,他們之間氣氛怪怪得, 似乎發生了争執,同學們站在橋上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最後還是班長張錦開了口。

“今天我們是來參加楊老師的追悼會, 既然蘇婕救上來了,秦旭又在她跟前,應該不會再出事,我們就别去打擾他們了。”

幾人面面相觑,很識趣地點點頭,一行人去了酒店用餐。

這邊,今日蘇婕不要命的行為,消磨了秦旭最後一點耐心,在她面前他連僞裝都不屑了,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溫潤斯文。

低沉的嗓音中帶着憤怒:“蘇婕你到底想幹嘛?我已經說過了不喜歡你,我母親喜歡你是她的事,難道你以為她喜歡我就一定要喜歡你嗎?你的人生是不是沒有其他事情可做了!再者你為什麼要把安然牽扯進來,我喜歡她是我的事,跟她無關。”

好話歹話他都說了無數次,蘇婕還是一頭熱非要跟他在一起,他這邊她見不到,她就把主意打到母親身上。

偏偏母親對蘇婕是有求必應,覺得蘇家曾經幫過他們,這份恩情無論如何都不能忘。但母親不知道,這些年他真的受夠了,蘇叔叔的恩情他已經十倍百倍的還回去了。

濕漉漉的連衣裙貼着肌膚很不舒服,蘇婕跌坐在冰冷的水泥路面上,緊緊抓着濕透了的裙子,河堤上風很大,刺骨的風吹在身上都沒有心裡冷。

秦旭的冷言冷語就像是刀子一樣捅在她心上,鮮血淋漓,她低垂着頭看着河邊渾濁的河水,眼眶發澀,滾燙的淚水一顆一顆砸落在手背上。

就在她跌入冰冷的河水中後,她看見裴卿羽第一個跳下來,緊接着是秦旭,可笑的是他們兩人不約而同都遊向了時安然。

裴卿羽是時安然的丈夫,他去救她她覺得理所應當,可秦旭呢?

他們明明都分手了,秦旭去還念念不忘,此時此刻竟然不顧她的安危,一心想去救前女友。

諷刺不諷刺?

他總是說她執着不屬于她的人,可他自己呢?

時安然都結婚了,他還不是非要勉強?

蘇婕擡起頭看着滿臉不耐煩的秦旭,心又刺痛了下,抓着他的褲腳,不甘心帶着哭腔道:“我的人生?呵呵,我的人生隻要有你就行了啊。”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真可悲。

“你就那麼想讓我娶你?行,我娶!”

秦旭垂眸看到蘇婕眼裡的愛意,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她真的太極端了,竟然把生命當兒戲,下次不知道還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

既然她覺得嫁給他那麼好,行,他娶她還不行嗎?

轉身後漆黑的眼底閃過一抹陰冷,就算結婚他也不可能喜歡她。

秦旭答應娶自己?

蘇婕确定自己沒有出現幻聽,可她并不開心,一點都不。

用力咬着下嘴唇,很快鐵鏽的味道在口腔裡蔓延開來,冷風襲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突然間又笑了,隻要他們結了婚,朝夕相處,秦旭總會看到她的好。這一刻她很羨慕時安然,至少那個男人不會徒留她一個人在河堤吹冷風。

“阿旭終于要娶我了。”

蘇婕抓着地上的枯草,笑着笑着就哭了。

另一邊,裴卿羽抱着時安然坐在副駕駛上,脫掉她身上濕透了的外衣,重新拿了件他的風衣披在她身上,把她整個人包的嚴嚴實實。

又親自給她系好安全帶,繞過車頭上車,第一件事就是打開車内的暖風,啟動引擎開車,右手始終緊握着女孩的手,輕聲安撫:“沒事了,别怕。你身上衣服都濕透了,我擔心你會感冒,婁銘在附近開了店,我先帶你過去換衣服。”

話落又戴上無線藍牙耳機,給特助餘浩打電話,讓他送一套衣服到美容館所。

暖風吹在身上,時安然緊緊抓着身上的衣服,感覺到自己身體慢慢恢複知覺,乖乖軟軟靠着車窗,清淺的目光一直落在裴卿羽身上。

他的緊張,不安,恐懼,剛才在水裡她都感覺到了。

這一刻,她是真的相信他愛慘了她。

心,不可抑制狂跳了起來。

幾分鐘後,裴卿羽開車抵達美容館所,下車後去了副駕駛,沒有詢問女孩的意見,彎腰俯身鑽進車裡,解開她身上安全帶的鎖扣,連帶着風衣一起抱着她下車,不等女孩掙紮,嗓音低沉提醒:“乖,别動,美容館所我哥也占有股份。”

言外之意就是有内線?

“哦。”

其實她也沒想掙紮。

時安然腦袋靠着裴卿羽的胸膛,聽到他砰砰跳動的心髒,強勁而有力,如同他抱着她的臂膀。

感受到來自他身上的體溫,羞赧地閉上眼睛。

臉上仿佛被火燒似的,灼熱的厲害,第一次貪婪他的懷抱。

不經意間抓緊他胸前的衣服,想要離他近一點,再近一點。

以為自己低着頭,某人就看不見她紅透了的耳根。

叮的一聲。

電梯門打開,裴卿羽抱着時安然暢通無阻進入電梯。

雖然他來的次數不多,但美容館所有經理認識他,是以并沒有人攔着他們。

徑直前往6樓的休息室。

電梯裡,裴卿羽垂眸瞥見女孩绯紅的耳垂,以為她感冒發燒了,頓時臉色一沉,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飛到休息室。

突然間懷裡的女孩腦袋蹭了蹭他的胸口,嗓音暗啞:“阿然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啊?我沒有不舒服。”

時安然飛快擡眸看了裴卿羽一眼,随即又把臉埋在了他的胸膛,生怕被他看出自己的窘迫。

哪怕隻是一瞬,他還是在女孩眼裡看到了慌張和羞澀,裴卿羽怔愣片刻,反應過來女孩是害羞,那麼嬌羞無意将他平靜的心湖泛起層層漣漪。

喉結微動,抱着女孩的手臂緊了緊。

電梯到達第六層後,他快步流星前往休息室。

十幾分鐘後餘浩送來3套衣服,他頭一次幹這種事,時安然又是服裝設計師,他很怕自己挑選的衣服她不喜歡,還特意讓店内的女員工幫忙參考。

“阿然,衣服我放在門口的櫃子上了。”

裴卿羽随便拿了套衣裙放在櫃子上,轉身人還沒有離開房間,就聽到時安然小奶貓似的溫軟聲,“等等。”

擔心她有事,裴卿羽下意識扭頭,遠處時安然穿着浴袍站在洗手間門口,浴帽摘掉後烏黑齊腰的長發散落在肩頭,白淨又精緻的臉龐透着淡淡的粉色,她潋滟的桃花眼瞅着他,欲言又止。

那眼神仿佛帶着鈎子,讓毫無抵抗力的他潰不成軍,心尖兒酥軟,開口才意識到自己嗓音沙啞至極:“怎麼了?是不是不喜歡衣服的款式?”

時安然眉眼微彎,抿着唇羞赧地低下頭,绯色再一次漫上臉頰,抓緊手裡的毛巾,心跳越來越快,緩緩舉起手裡的毛巾,軟糯恬靜道:“你……能不能幫我擦頭發?”

太能了!

裴卿羽呼吸蓦地一窒,壓抑着心底翻騰着地情愫,聲音缱绻而溫柔,瞳仁裡眸色晦澀不明,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阿然竟然主動向他開口,這不就說明她開始試着走向他了嗎?

屏住呼吸克制着想要沖上去抱她的沖動,一步一步朝她走去,就如同一點一點進入她的心裡似的。

緊張,不安,卻又無比期待。

久久沒有得到裴卿羽的回複,時安然眼眸閃過緊張和慌亂,就在她準備說算了時候,他接過了她手裡的毛巾,很快,她聽到了他溫柔的嗓音:“好。”

半個小時裡,不僅是裴卿羽超級緊張,就是時安然也懊惱自己沖動的行為,但她還是安靜的坐在床邊,讓他為她擦拭頭發。

一如既往,他還是跟上次一樣緊張,或許比上次還要更甚。

微微抿唇,放在腿上的雙手十指緊扣。

她想,也許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慢慢喜歡他了。

不然,她不會放任他一次又一次親吻自己。

時安然長睫微顫,閉上眼睛回想落水時的場景,還是忍不住一陣後怕。

“我就抱一分鐘。”

在裴卿羽拿着毛巾轉身的時候,時安然起身從後面抱住了他的腰,輕輕的把側臉靠了過去,以前她不喜歡檸檬的味道,但現在好像越來越喜歡了。

手裡的毛巾掉落在了地上,女孩軟綿的身體緊緊貼着她,裴卿羽握緊了拳頭,目光漸漸黯下來,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翻湧着的情感,掙脫開女孩的束縛,轉身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捂住她的眼睛,“阿然想抱多久都行。”

說着就低下了頭,擒住了她柔軟的唇瓣,纏綿輾轉。

不等女孩掙紮,捂住她眼睛的大掌轉而托着她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放開。”

唇上的酥麻宛如過電一般席卷至全身,時安然雙手抵着裴卿羽的胸膛,不許他靠近,可她那點力量微乎其微。

到最後也不知道是放棄了,還是被他親的渾身軟-綿無力,隻能虛虛地靠在他懷裡。

彼此鼻尖幾乎貼在一起,呼吸也猶如藤蔓一般密不可分,緊緊纏繞,時安然被裴卿羽摟着,他的吻如同他的人,霸道中又帶着絲絲縷縷的溫柔,隻在她快要喘不氣的時候,他才會松開她。

很快唇又貼了上來。

讓她逃無可逃。

周末要去鄉鎮上看外公,時安然先去醫院看望爺爺,沒想到剛到病房門口,從裡面出來一個熟悉的人,秦旭。

頃刻間時安然的臉色冷了下來,秦旭我已經說過了,不許你來醫院打擾爺爺。”

秦旭眼底閃過一抹痛苦,自嘲地勾了勾唇,和時安然插肩而過的瞬間開了口:“你誤會了,我來找老爺子是因為工作原因。”

而後臉上又露出苦澀的笑,“分手後不能成為朋友,但也沒必要成為敵人,你說呢?”

女孩心腸軟,哪怕再生氣也不會表露出來,更不會像蘇婕那般情緒失控歇斯底裡,當初她很淡定的提出分手,短時間内又和裴卿羽領證,他以為她是故意氣他。

後來調查過後才得知,時安然是為了時娛。

“抱歉,是我太狹隘了。”

時安然挑眉看向病房裡面,奶奶做在床邊陪伴爺爺,他老人家似乎是睡着了。扭頭看向走廊上的秦旭,她抓緊了斜挎包的帶子,又提了句,“不管怎樣,我都不希望你再來打擾我的家人,哪怕是因為工作。”

“好。”

秦旭答應的很幹脆,沖着時安然笑了笑,就如同以前一樣,溫潤斯文。然而等他轉身後,在女孩看不到地方,臉上的笑意褪去,取而代之是勢在必行的算計。

時安然和裴卿羽在一起是合作關系,他也就放心了。

等到他站的和裴卿羽一樣的高度,他也能幫她解決時娛的危機,那時候女孩就都看到他了。

【時安然,恭喜我吧,我要和阿旭結婚了。】

時安然從醫院出來,收到了蘇婕發來的資訊,突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這些年秦旭和蘇婕來往密切,有時候她這個女朋友的話根本不如蘇婕來的重要。

那時候她就在想,她才是三人行中的第三者,破壞了蘇婕和秦旭的好事。

現在得知他們要結婚了,仿佛壓在心裡多年的石頭,終于消失了。

“在想什麼?不是說要去超市買點東西?”

裴卿羽把車停在時安然面前,車窗降下,女孩還是低垂着頭看手機,不知道在想什麼。

明明她離他那麼近,卻又仿佛兩人之間隔着汪洋大海,他心髒猛然一緊,快速下車來到女孩跟前。

餘光掃過她手機上的資訊,眸光微黯。

當着裴卿羽的面删掉資訊,時安然臉上再次恢複了柔和恬靜的微笑,繞過裴卿羽坐上了車,笑着說:“外公知道我們要去看他特别開心,這一去總要住幾天,我還記得外公家院子裡有一顆高大的檸檬樹,不知道今年檸檬結的多不多?”

檸檬樹三個字刺激到裴卿羽,他的臉色立即沉了下來。

握住方向盤的手微微用力,晦澀的眸看向女孩,不安地問:“那顆樹不是已經砍掉了嗎?”

他親自砍的。

32. 第32章 裴卿羽:“抱歉,情難自禁。……

“哪有?你記錯了吧, 今年5月底我去外公家還看見院子裡那棵檸檬樹開滿了花。”

時安然想都沒想就反駁裴卿羽,低垂着頭看手機根本沒有注意到他臉上異樣的神色,北城開車前往鄉鎮, 最快也需要5個小時,她把座椅重新調整了下半躺着, 并拿出包裡的耳機戴上,路上太無聊聽歌打發時間。

裴卿羽面色凝重, 目視前方在十字路口左轉往高速方向駛去,關爺爺家的檸檬樹不可能還在,可女孩一副笃定的樣子又不像是在說謊, 他隻好選擇了沉默, 許久後才吐出兩個字:“或許。”

當年發生了那樣的事, 他憤怒之下就砍掉了檸檬樹, 為什麼女孩卻說檸檬樹還在呢?

難道其中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

深邃的目光變得複雜起來。

【啊啊啊——安然, 我剛回到北城就吃了個大瓜。你知不知道蘇婕和秦旭結婚的事情?那你絕對想不到蘇婕被學校開除了吧!】

【聽說她情緒失控,罵了班上的一個女生,好巧不巧那女生患有先天性心髒病, 要不是搶救及時, 那女生怕是兇多吉少。事後蘇婕被女生家長投訴,她對女生口出惡言的視訊還被人放到網上,底下的評論可有意思了。】

【她的光輝事迹整個北城高校都知道了, 估計蘇婕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當老師,想想就覺得解氣, 不過她應該也不會太難過,畢竟她和秦旭結婚了,就當是辭職回家當全職太太了,多好啊。】

【班上很多同學都說蘇婕是因禍得福, 能和秦旭這樣前途無量,長相又帥氣的男人結婚,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耳機裡時不時響起資訊提示音,時安然無奈拔掉了連接配接手機的耳機線,坐直身體靠在座椅靠背上,翻看着微信裡陶菲菲發來的消息。

眉眼微挑,食指輕輕敲打着手機的金屬邊緣。

沉默半晌後才回複某人:現在我知道了。

全職太太?

這個全職太太有那麼好當嗎?

不過蘇婕嫁給秦旭肯定是如願以償了。

兩個小時後。

裴卿羽和時安然到達服務區,把車停在衛生間門口:“要去洗手間嗎?我去把車加滿油,到時候在鄉鎮上開車出門也友善些。”

這些事情需要考慮周全,雖然鄉鎮上也有加油站,但萬一遇到急事要出門呢?

時安然背着斜挎包下車,先是去了衛生間,出來後前去加油站尋找裴卿羽的身影,卻不想看到一個多年不見的故人,然而不等她追上去打招呼,對方已經坐上車離開了服務區。

抵達鄉鎮的時候天還下着蒙蒙細雨,傍晚,天空放晴,橘黃色的餘晖映紅了半邊天。

關家老宅算是百年老屋,巷子裡其他住戶都搬遷了,很多年代久遠的祖屋變成了旅遊景點,老爺子懷舊不願意離開,一直守着祖屋。

一條蜿蜒的青石闆小路從院子口延伸到裡面,老人家經常打理,石闆上并未長青苔。

院子左側牆角一棵檸檬樹枝繁葉茂,較為低矮的枝桠結的檸檬被巷子裡的小孩子摘掉了,樹梢還剩幾個果子,孤零零的。

時安然突然想吃巷子口賣的糖葫蘆,旅遊區門口,生意很好,聽說陳爺爺把手藝傳給了晚輩,現在是陳爺爺的孫子在經營那家店。

走廊上,關老爺子躺在竹編的藤椅上,聽到外孫女說要吃糖葫蘆,寵溺地笑了笑,讓她叫上裴卿羽一起。

女孩搖搖頭拒絕:“連續開車幾個小時他也累了,讓他多睡會兒。”

老人家搖晃着手裡的蒲扇,笑眯眯地調侃:“好好好,讓他多睡會兒,咱們小安然長大了,知道心疼老公了。”

前兩天女兒打電話來說外孫女要過來玩,他高興了好一陣,今天總算見到人了,沒想到更驚喜的是,外孫女還帶着老公過來。

外孫女婿還是他中意的裴家小子。

“外公~”

她不過是實話實說,怎麼到了外公老人家耳朵裡就變了味兒呢?

時安然羞赧地跺跺腳,耳根子微紅,不想在老人家面前丢臉,換下高跟鞋穿着平底小白鞋的她跑的飛快,一溜煙兒就消失在院子裡。

然而就在她離開四合院後,二樓客房小憩的裴卿羽睜開了眼睛,掀開被子翻身起床來到窗邊,望着院子角落裡那棵檸檬樹若有所思,眸色一點一點黯了下來。

這棵檸檬樹并不是之前那棵!

他确定。

關老爺子餘光瞥見二樓窗前的一抹身影,從藤椅上起來走到角落的檸檬樹前,先前下過雨,葉子上還挂着水珠,他抓着枝桠輕輕一晃,雨水噼裡啪啦掉落下來砸在下面的盆栽裡。

“小卿羽啊,你跟關爺爺說實話,安然的父母是不是還沒承認你這個女婿?時大哥應該也強烈反對你們在一起吧。”

不過是些成年舊事,他不知道他們還在糾結什麼,關志行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一絲愁雲。

裴卿羽放在窗台上的手微微握拳,挑眉看着樓下頭發花白的老人,心裡有些發慌,他很怕關老爺子也反對他和阿然的婚事。

嗓音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意:“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配不上阿然,他們……并未承認我。”

就連讓時老爺子松口,他都用了極其卑劣的手段。

“不是你的錯,他們也不是不喜歡你,隻是太擔心安然了。”

關心則亂,他的女兒關岚嫁給了同樣是獨生子女的時文康,他們夫妻二人也隻有安然這一個孩子,傾注在她身上的期望和心血太多了,越是在乎,便越是害怕失去。

當年那孩子就險些夭折,後來又因為裴卿羽曆經兩次生死,他們怎麼可能不怕?

就是他,同樣也怕。

關志行回頭望着二樓的男子,他如今不再年少輕狂,變得成熟穩重,也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小安然。

是以他們應該相信這對小夫妻能夠幸福。

“這棵檸檬樹是我後來種的,那年安然回北城後發了高燒,連續半個月都在做噩夢,你岚姨和時叔帶她去很多地方求醫治病,後來病情總算是有所好轉,但安然卻不再記得她和趙霁摔下樹的事情了。”

“你岚姨擔心她問檸檬樹的事,于是我就又種了一棵。十三年前趙霁全家人就搬去了外省,你别在小安然面前說漏嘴了。”

關志行知道裴卿羽的疑問,索性先開口解答,避免事情變得複雜。

那些糟心的事忘了也好。

時安然買了兩串糖葫蘆,往回走的時候又發現了那抹熟悉的身影,嘴角勾起清淺的弧度,小跑着追上去,卻在岔路口追丢了。

柳葉眉微蹙,低垂着頭踢着塊鵝暖石走,小聲嘀咕:“應該沒有看錯呀,不過十多年過去了,趙霁姐肯定比以前更漂亮了才對。”

回家的時候刻意繞道去了趙家,竟發現他們家現在變成了民宿,老闆娘正在院子門口熱情招呼從外地來旅遊的遊客。

說不失落是假的,初一那年外婆病重,母親帶她來鄉鎮上住過半年,那時她入讀了鄉鎮的某所國中。

趙霁也住在巷子裡,每天一起上下學,關系突飛猛進。

有時候母親在醫院照顧外婆,外公又不在家,她就住到趙霁家裡,趙家叔叔嬸嬸人都很熱情,還會做她喜歡的菜。

可以這樣說,那半年她有三分之一的時間都是在趙家吃住。

“怎麼去了這麼久?還以為你迷路了。”

裴卿羽見時安然買糖葫蘆出去了很久,本想先做飯的他猶豫了下還是出門尋找,剛拐過兩個巷口,就看到前方回來的女孩。

她低垂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紮成了馬尾,恰好看到她小兔子頭繩随着她的步伐,一晃又一晃。

總之就很可愛。

用紙巾包住嘴裡吐出來的山楂籽扔進一旁的垃圾桶,時安然擡起水眸看着迎面而來的裴卿羽,把其中一串糖葫蘆遞給他,溫聲道:“這裡我比你熟,怎麼可能迷路。”

“好,阿然不會迷路。”

順勢接過女孩遞過來的糖葫蘆,他當然不會喜歡這種酸酸甜甜的東西,裴卿羽溫柔的目光落在女孩臉上,發現她唇角粘着糖葫蘆,條件反射就擡起手想為她擦去,沒想到女孩往後退了一步,桃花眼中閃過一絲防備,“你要幹嘛?”

他能幹嘛?

裴卿羽漆黑的瞳仁微閃,朝着女孩走了兩步,他進,女孩便退,兩人中間始終隔着一米左右的距離。

他有那麼可怕嗎?

一抹溫怒劃過眼底,正要去抓女孩的手腕,突然間前方駛過來一輛機車,嚴重超速。

眼看着就要擦到女孩的胳膊,裴卿羽目光微沉,右手攬過女孩的腰就往懷裡帶,并且往馬路旁邊退了兩步。

有驚無險。

時安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聽到機車發動機轟轟轟的聲響,下意識往回看,結果機車已經到了跟前,她驚恐地瞪大眼睛,還沒來得及躲開,腰上就多了一條強有力的臂膀,将她整個人抱起來旋轉了180度。

後背緊靠着裴卿羽的胸口,溫暖而結實,依稀還能感受到他肌肉的線條。

腦海裡浮現出某些畫面,蹭一下臉頰變的绯紅。

時安然用力搖搖頭,想要把那些旖旎的畫面甩掉,太丢人了!

“你……”在幹嘛?

女孩臉腮微紅,宛如熟透了的水蜜桃。

唇瓣櫻粉誘-人,攪的他心亂如麻,裴卿羽抱緊懷裡的軟綿,手裡那串糖葫蘆早在他抱着她躲開危險的時候就丢掉了。

空出來的左手握住女孩瘦弱無骨的肩頭,将她整個人轉過來,面朝自己。

指尖輕輕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擡起頭與自己對視,俯身低頭,他能在女孩清澈的眼眸裡看到自己的影子。

淡雅的清香萦繞在鼻尖,撩人而不自知,裴卿羽體内燃起了小火苗,再也無法克制欲念,傾身壓了上去,目的地便是女孩柔軟甜糯的唇瓣。

呼吸,肺部的呼吸一點一點變的稀薄。

時安然呼吸急促,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顔,陷入他溫柔似水的眸子裡,愣是忘記了反抗。

他的唇不似之前那般霸道,長驅直入,而是用舌尖反複描摹她的唇,隻要她稍微掙紮,他便吻的更深。

輾轉厮磨。

貪婪。

流連忘返。

她捂着砰砰亂跳的心髒,心悸不已。

裴卿羽呼出的氣息很燙,好似要灼燒她的肌膚,他緊緊擁着她不許她退半步,很快唇上變的麻木。

口幹舌燥的時候,她竟本能地去汲取他口中的蜜汁。

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麼,時安然忽然用力推開裴卿羽,他吻的深入,心跳亂了節拍,竟輕易被推開。

目光落在女孩微微紅腫的唇上,裴卿羽不自然地抿了抿唇,女孩唇瓣嬌嫩,被他這麼一親,到底是承受不住。

“抱歉,情難自禁。”

大拇指輕輕拭去女孩嘴角的糖汁,與女孩拉開距離,好在他穿着長款風衣,不然就很尴尬了。

回家一路無話。

7點半,裴卿羽和時安然在廚房,一個炒菜,一個遞盤子,配合的還算融洽。關老爺子每隔兩分鐘又出現在廚房外,偷偷往裡面看,瞧見外孫女和外孫女婿下意識的行為舉止,眼裡流露出欣慰來。

一開始他得知兩人結婚的消息,難以置信。

以為他們是假結婚欺騙父母,可如今親眼看見了,便是真的相信了。

活了大半輩子,晚輩是不是故意做戲給他看,他還是能分辨出來的。也徹底釋懷了,哪天他離開人世,也能理直氣壯去見裴家大哥。

相比關家和樂融融的一幕,距離關家老宅不遠處的趙霁一家,氣氛卻格外壓抑,沉重。

原來的祖屋早都賣給了别人,加上時家給的兩百萬,将近四百萬的家産全部被趙氏夫婦的兒子趙星航賭博輸掉了。

現在他們不過是借住在親戚家裡,不是小二樓,而是後來新修建的4層出租房。

一家5口人擠在不到60平米的出租屋裡。

趙母做了簡單的兩菜一湯,蕃茄雞蛋,清炒油麥,還有一個絲瓜湯,小孫子爬上長條凳子看到桌上沒有肉,哭着摔了筷子:“奶奶,要吃肉肉。”

趙霁坐在沙發上取下右腿的假肢,輕聲安撫鬧脾氣的侄子:“安安不是答應過姑姑要乖的嗎?不然下次姑姑不買糖葫蘆了哦~”

趙父在樓道裡抽完煙才回屋,聽到孫子哭鬧,心煩地甩上門。

趙星航從廁所出來,一巴掌拍在兒子的後背上,惡聲惡氣威脅:“再哭就給老子滾出去。”

4歲的孩子被父親吼叫,整個人吓地抖,用手捂着嘴巴,眼淚汪汪卻不敢再出聲,爬下飯桌來到趙霁身邊,撲進她懷裡尋求保護。

他找朋友确定過了,今天在巷子裡見到的一男一女就是時安然和裴卿羽,趙星航眼睛裡閃過貪婪,來到妹妹趙霁跟前,根本不掩飾自己的欲-望:“隻要你乖乖配合我,咱們家很快就有錢了,不僅能夠贖回祖屋,還能過上好日子。”

趙霁不喜歡嗜賭成性的哥哥,抱着侄子換了個方向,沒有出聲搭腔。

過上好日子?

自從她腿斷了後,她就生活在地獄,遇人不淑嫁給龐鵬,結婚後兩年被她家暴,日子過的生不如死。

要不是父母還健在,她不可能還活到今天。

“你别不信,時安然,你還記得吧,她現在人就在關家老宅。”

趙星航話落,廚房裡趙母端着的碗都摔在地上,碎片四濺。

坐上飯桌的趙父臉色也跟着變了變,聽兒子的意思是還想再撈一筆錢?

33. 第33章 同床共枕

“不行, 我不同意。”

年過半百的趙母臉色萎黃很是憔悴,雙手手背上還長了不少老年斑,五十歲的人看起來像是六十歲。

她拿着掃帚打掃廚房裡的碎碗片, 聽了兒子的話後恐慌地搖搖頭,平時在家裡沒有話語權的她難得說話提高了音量, “是你自己造的孽,别想再連累霁霁。”

當年是他們就鬼迷心竅做錯了事, 關老爺子和她的女兒都是心地善良的人,并沒有計較他們的算計,還賠償了他們一筆錢給女兒看病, 唯一的要求不過是讓他們離開鄉鎮。

趙星航白了趙母一眼, 隻當她不存在, 而是把目光看向了坐在飯桌前吃飯的趙父, 他外面還欠着幾十萬的高利貸, 即便是躲回鄉鎮也不敢光明正大出門,每次都要全副武裝,生怕被人認出來。

父親前年在工地上搬磚突然中風, 幸好搶救及時沒有性命之憂, 可他動過一次大手術,無法再幹重活。

一家人的生活開銷,全靠妹妹在網上給國小國中的學生補課。

現在好不容易有門路, 他是無論如何不會錯過的。

“你媽說的沒錯,做人不能太貪心。”

趙父深思熟慮後也不贊同兒子的做法, 關老爺子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人,再者說時家和裴家那樣的豪門家族也不是他們能敲詐勒索的。

别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反倒惹出事端。

趙星航把煙頭摁滅,吐出一口煙霧, 搬了條紅字的塑膠凳子坐在趙霁跟前,瞧着二郎腿,痞裡痞氣吹了個口哨:“爸媽不同意我的提議,你作為當事人最有話語權,你說,要不要做!”

4歲的小侄子坐在她懷裡,趙霁低垂着頭,披着的頭發随着她低頭的動作自然而然垂下,正好遮住了她眼底的光芒,盯着一旁的假肢上,沉默着沒說話。

她的右腿膝蓋以下十年前就截了肢,平時走路都需要裝上假肢,但行走的時間不能太長,每天還要定時按摩大腿肌肉,避免肌肉萎縮,隻能坐輪椅。

“我不知道。”

半晌趙霁才低低的吐出幾個字,當年她和時安然從樹上摔下來,裴卿羽背着時安然,關爺爺背着她趕往醫院。

那女孩傷的比她更重,後腦勺摔在了一塊石頭上,流淌的血染紅了她的白裙。

她隻是右腿脫臼。

關家老宅,二樓客房。

兩人花費了大力氣才把喝醉酒的裴卿羽扛上樓,總算把人扶到了床邊,時安然見某人沾床就自己找枕頭,還規規矩矩拉過被子蓋着胸口,她就哭笑不得,回頭哀怨的小眼神看着老人家,嘟囔道:“現在您相信了?都說了他不喝酒,您偏不信。”

關老爺子難為情地摸了摸鼻子,走到窗邊把窗戶關上,向外孫女承認了錯誤:“确實怪外公,我哪裡知道小卿羽滴酒不沾?現在的男孩子,有幾個人不喝酒哦~”

反正他認識的幾個小夥子都喝酒,白的啤的還有紅的都喝。

有的人一次性還能喝半斤白酒,今兒他是真的高興,這才讓裴卿羽陪他喝。

他保證隻是倒了一兩,關鍵這人就小抿了一口呀。

“他是個例外?”

時安然也不知道裴卿羽不喝酒的原因,之前聽菲菲提過一次,貌似他還開了兩家酒吧?

彎腰幫他把鞋子脫掉放在地上,她站起身打算跟老爺子一起離開,他卻攔住了她,一本正經指着床上的人提醒她:“小安然你不給他脫外套嗎?穿着睡啊?很難受的。”

“外公自己下樓,不打擾你們小兩口了,你也早點休息。小卿羽喝醉酒還挺乖,說明酒品好,想必半夜也不會耍酒瘋。你等會倒杯水放在床頭櫃上,他半夜醒來會口渴。”

突然被安排住處的時安然微微一怔,站在原地有些懵,餘光瞥了眼睡下的裴卿羽,眨眨眼睛,濃密的長睫輕顫。

給他倒杯水倒是沒有問題,可……陪着他睡覺。

大可不必。

關老爺子腳下生風,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房間,順便還帶上了客房的門。

時安然聽到老人家下樓的聲音,大概過了幾息,又聽到老人家在院子裡喊:樓下客房早些年我就用來放雜物了,而且我隻打掃了一間客房,你就乖乖睡樓上,晚安。

很想現在就回去啊。

時安然輕聲歎息,祖屋年代久遠,并沒有翻修過,地闆還是木質的,稍微下腳重點,木闆也會跟着咯吱響。

她輕手輕腳走向床頭櫃,看了眼燒水壺上的顯示器:78度。

傍晚她上樓燒的水還沒有冷到可以喝的溫度,時安然回頭看了眼熟睡的裴卿羽,打開了燒水壺的蓋子,并倒了一杯水涼着。

她不确定他什麼時候會醒。

穿着外套睡覺肯定不舒服,時安然坐在床邊掙紮了下,到底還是沒任由裴卿羽穿着風衣睡覺,手上動作輕柔掀開被子。

卡其色雙排扣風衣,他身型挺拔,是個行走的衣架子,就是随便從模特身上扒下一件衣服,他也能輕松駕馭。

帥是真的帥。

一顆,一顆,連續把5顆紐扣解開,時安然全程屏住呼吸,就怕把人吵醒,到時候她就是跳進黃河怕也洗不清。

趁人家喝醉酒趴人家衣服?

這不是耍流氓嗎?

“唔……”

時安然給裴卿羽脫袖子,高度緊張的她聽到裴卿羽的呢喃聲,吓得僵硬在原地,一分鐘後,确定他沒有醒來,她才繼續給他脫另外一隻。

偏偏撐在他胸膛一側的手臂被他碰到,來不及反應的她硬生生撲進了對方懷裡。

她的唇親吻到他的下巴。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尴尬又旖旎的氣息。

裴卿羽聞到女孩身上熟悉的味道,睜開眼睛,意識還不太清醒,順勢擁着女孩躺在他懷裡。

兩人面對面側身躺着,彼此呼吸萦繞在一起,宛如藤蔓般越纏越緊,低頭輕輕親了親她的額頭,托着她的後腦勺讓她靠在他懷裡,下巴蹭了蹭她的頭頂,溫柔寵溺的嗓音響起:“阿然别鬧,睡覺吧,晚安。”

索性外套是脫掉了。

可時安然哪裡有時間管什麼外套,現在她整個人都被他抱在懷裡,呼吸間都是他身上的檸檬清香,臉頰緊貼着他頸部的肌膚。

灼熱,滾燙。

絲絲縷縷的酒香鑽進鼻子。

她仿佛也醉了。

“看在你醉酒的份上,原諒你了。”

時安然靠在裴卿羽懷裡,稍稍一動身子他就抱得更緊,索性放棄了掙紮。

剛才在樓下吃飯的時候,她就脫去了外衣,穿着薄款的圓領毛衣,就這樣睡也不是不行。蹬掉鞋子躺了上來,另外一隻還能自由活動的手掀起被子蓋在了兩人身上。

呢喃道,“晚安。”

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就在時安然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到有人咬自己的嘴巴。

34. 第34章 時安然:“有一點點喜歡你。……

清俊帥氣的臉龐近在遲尺, 時安然直接傻掉了,清醒過後唇上的酥麻讓她心慌,不難猜出剛發生了什麼。

心髒砰砰跳的厲害, 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慌亂不安下舉起雙手抵着裴卿羽的胸膛, 阻止他再親她。

“阿然抱抱,難受。”

低沉暗啞的嗓音中帶着難以掩飾的撒嬌口吻, 時安然睫羽微顫,呼吸猛然一窒,一瞬不瞬盯着眼前的男人。

眉目清隽, 臉龐染上了一層绯紅, 那漆黑的瞳仁裡水色氤氲, 且滿含柔情, 此刻被她推開, 不滿地蹙起眉,莫名帶着點傻氣。

外公又騙人!

說好的不撒酒瘋呢?

時安然無奈歎息,放輕了聲音哄:“你先放開我, 我給你端水喝好不好?”

說着就要從他手臂下穿過, 暫時先逃離他的懷抱。

可她想的太簡單了。

她剛一動胳膊,他就用力按着她的肩膀,并往俯身壓了下來, 瞬間兩人的距離隻剩一指。

“不,阿然是我的, 不放。”

裴卿羽像個孩童般纏人,說話間滾燙的唇瓣摩擦着身下人兒的粉唇,一下又一下,撩人心扉。

歪頭枕着時安然的肩膀, 他的臉頰貼着女孩的臉頰,又像是淘氣的小奶貓蹭了蹭主人的臉尋求撫摸。

熾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臉頰,兩人隻隔着薄薄的衣物,裴卿羽堅硬的胸膛輪廓她也能清晰感覺,關鍵他的腿還壓着她,她從未如此近距離接觸過男人。

時安然不止是臉熱,很快全身都熱了起來,任由裴卿羽抱着,全身緊繃再也不敢亂動。

唯有左心房那顆心,跳的越來越快,她似乎也能聽見砰砰的撞擊聲。

炙熱的呼吸,滾燙的胸膛,床的四周還挂着蚊帳,如此狹窄的空間裡,時安然被裴卿羽禁锢在懷中,動彈不得。

她整個人都沾染上了對方的氣息,可她并未感覺不适,放空的大腦甚至在想,就算他再進一步,她或許也會半推半就默許。

想到這裡曾經心底那抹道不清說不明的東西,似乎漸漸在清晰。

目光潋滟,時安然挑眉看着身旁的裴卿羽,發現他的睫毛也特别長,左眼眼尾有一顆很小的痣,不近距離看根本發現不了。

半夜醒來的他頭發有些淩亂,卻不影響他的俊美,果然長得帥就是犯規。

偷偷的,趁他睡着了,時安然腦袋慢慢側過去,在他唇角落下一吻,心裡有一絲甜,手背貼着臉頰,很燙,嘤咛了句:“有一點點喜歡你,隻是一點點哦。”

她無法欺瞞自己的心,這段時間和裴卿羽相處下來,他的溫柔,他的體貼,他的小心呵護,如沐春風般沁入她的心扉。

無法忽略,也刻骨銘心。

次日清晨,裴卿羽被頻繁的手機震動聲吵醒,睜開眼睛從床上坐起來,擡起手捏了捏腫脹的太陽穴,喉嚨幹澀難耐,

餘光瞥見床頭櫃上放着一杯水,唇角微微上揚,端起水杯感覺裡面的水還是熱的,還沒喝心就暖了。

什麼事?”

起身走到窗前,推開窗戶,裴卿羽喝過水後嗓子舒服了不少,解鎖螢幕給特助餘浩回撥了過去。

入秋後鄉鎮溫度驟降,并且多陰雨,難得今天放晴。

【裴總,您離開北城時讓我派人盯着秦旭,果然發現了存在某種問題或陰謀。他最近頻繁進出市人民醫院,可靠消息,他是去找老闆娘的爺爺,時老爺子。】

【擔心秦旭發現,我們的人沒有走的太近,是以不知道病房裡具體發生了什麼,接下來我們需要進一步監視監聽嗎?】

眸光黯然了下來,裴卿羽想到大哥的話,纖薄的唇抿成一條直線,開口聲線低沉:“繼續盯着,我要知道秦旭找時老爺子的目的。”

遭受過社會的毒打,秦旭能夠在秦母畸形的教育下成長為頂尖人才,絕對是個狠人。

同樣是男人,他在秦旭眼裡看到過不甘心。

對于阿然,那個男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可這一次,他不可能再放手。

高中畢業他被家裡那人逼去國外念書,四年期間他不是沒有回來過,可到底還是晚了。

未婚妻喜歡上别人,這無疑是打他的臉。

後來時叔叔和關阿姨親自來家裡退親,當時他并未在國内,是大哥接見的他們。

這次時娛出現危機,背後定然也有大哥的手筆,他知道大哥是在逼他。

逼他認清自己的心。

步步為營,他才和心愛的女孩結婚。

怎麼可能拱手讓人?

他的詞典裡隻有喪偶,沒有離異。

任何人都不行,哪怕是時安然本人都不行。

【明白。】

裴卿羽挂斷電話後從行李箱裡拿出換洗的衣物,昨晚他陪關爺爺喝酒,從未喝過酒的他也猜到自己會醉,之是以沒有拒絕,大概是想驗證些什麼。

事實證明,女孩心裡是有他的。

但裴卿羽不知道的是,昨晚他醉的迷迷糊糊,女孩向他表白的事,否則要後悔死了。

十分鐘後來到樓下,隐約聽到屋外走廊上傳來時安然的聲音,走近後才知道她在開視訊會議,當即轉身朝着廚房走去,并未上前打擾。

走廊上。

時安然坐在藤椅上,面前的木桌上擺放着筆記本電腦,螢幕上的畫面正是時娛12樓設計的會議室。

膝蓋上是一個速寫本,她正拿着鉛筆記錄會議上的重要内容。

忽然鏡頭裡閃過一抹熟悉的身影,她的眉微微蹙起。

視訊那頭的姚奕察覺到時安然的異樣,開口解釋:“時總,我讓鄭清清回設計部了,裴總那邊傳來消息,需要我們送出冬季服裝的樣款。現在公司缺人手,清清比較熟悉業務,是以我……”

“可以,設計部是你在管理,招聘員工你可以全權做主,并不需要跟我解釋。”

姚奕要是擔心她對鄭清清有意見,其實大可不必,時安然及時出聲打斷了對方。

今後她是要管理整個公司,而不是隻有設計部,這點容人之心她還是有的。鄭清清設計風格朝着大膽新穎方向發展,這是好事,不過她膽量不夠,還是有些畏手畏腳,才會導緻作品存在極大的缺陷。

姚奕愣了下,點頭:“我明白了。”

西南地區商鋪正在入駐,最快一個月就可以進行試營業,但時娛和裴氏集團合作,并不是僅僅隻有西南的項目。

時安然轉移了話題:“之前我和裴總有口頭協定,隻要時娛和他們公司合作,送出設計樣款我都會參與其中。今年冬季流行的服裝你們可以參考去年,但僅僅隻是參考。”

其實來鄉鎮,她也希望可以找到靈感。

每年主打的服裝款式都不一樣,今年,又會是什麼呢?

隔着電腦螢幕,時安然并沒有注意到會議室那邊鄭清清複雜難懂的眼神,當然她也想不到因為自己的疏忽大意,會給公司帶來怎麼的負面影響。

午飯過後外公都有午睡的習慣,時安然見裴卿羽收拾好廚房的碗筷和衛生,選擇間接性失憶,昨晚的事既然他想不起來,她當然也不會主動提及。

在雜物間找到一把油紙傘,時安然看了眼外面湛藍的天空,提議:“要不要出去走走?昨天來的路上我看到街道上木芙蓉盛開了,還挺漂亮,來這裡旅遊的人估計都會去那裡打卡。”

裴卿羽把毛巾晾曬在窗戶外側的繩子上,關掉水空頭後在幹毛巾上擦幹手上的水漬,他竟和女孩想到一塊去了。

輕輕點頭:“好。”

溫柔的目光在女孩身上掃過,一本正經開口,“不過在我們出門之前,你需要上樓換一件稍微厚點的衣服。”

不等女孩反駁,他又補充:“我看過天氣預報,傍晚可能會下雨。”裴卿羽迎上女孩猶豫的眼神,忍不住調侃了句,“或者到時候你想穿我的衣服也可以。”

行吧。

時安然發現自己拗不過裴卿羽,乖乖上樓換衣服。

十幾分鐘後。

裴卿羽拿着油紙傘等候在院子裡,聽到樓梯方向傳來聲響,側頭看去,瞳仁裡閃過驚豔,随即又勾唇嘴角扯出溫和的弧度。

女孩白色打底衫外穿了件杏色v領馬甲背心毛衣,剪裁得體修身的九分牛仔褲,一雙黑色平底單鞋。

微卷的長發披散在肩頭,絕美的臉龐化了淡妝,與身俱來的矜貴氣質,不需要刻意僞裝,便展露無疑。

端莊,卻也不失優雅。

氣質卓然。

“怎麼了?不好看嗎?”

時安然被裴卿羽深邃晦澀的目光盯着,來到他跟前不自然地把肩前的頭發撩到身後,露出瑩白如玉的耳垂,一顆星星耳釘在陽光下閃着璀璨的光。

強迫自己移開視線,裴卿羽自然而然接過女孩手裡的斜挎包,目光眷念纏綿,溫柔似水:“很好看。”

不可抑制狂跳的心就是證明。

很想,很想把女孩擁入懷中,将她唇上的口紅吃掉。

但這個念頭隻在腦海裡出現了一秒,他怕女孩會生氣。

畢竟他們馬上要出門。

算,約會?

時安然嬌羞地垂下眼睑,濃密的長睫微微顫抖,再次擡眸發現裴卿羽把她的包包斜挎在了身上。

一米八幾大高個的他,肩上挎個淺杏色的包包,莫名喜感。

小跑追上前面的他,跟他并排着往外走。

狹窄的巷子裡,兩人背對着陽光,影子在前面勾勒出一副唯美缱绻的畫面。

不需要刻意垂眸就能看到地上的影子,時安然潋滟的桃花眼裡閃着點點碎光,唇角揚起,兩個小梨渦若隐若現。

踩着影子走,手不小心碰到裴卿羽的手,本想不着痕迹躲開,卻被他緊緊握住,羞赧地擡起水眸,看到他輪廓分明的側臉,耳畔傳來他溫柔低沉的嗓音:“别動,巷子裡來往的機車和三輪車很多,我怕你受傷。”

【以上都是借口,我想牽着阿然罷了。】

後面一句算是裴卿羽小聲嘀咕,可身旁的女孩還是聽見了,透着自然粉色的臉頰蹭一下變的紅彤彤的,像是打了腮紅般,為她增添了幾分媚色。

個小時後,兩人來到木芙蓉盛開的街道,果然如時安然所說,街道上随處可見拍照留戀的遊客。

芙蓉花開在豐收的季節,一簇一簇的花骨朵點綴在枝頭,清晨盛開的芙蓉花花瓣呈白色,現在他們看到的是粉紅色,嬌豔卻不媚俗。

時安然踮起腳尖去夠頭頂上方的芙蓉花,發現身高不夠,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看向身側的裴卿羽轉移話題:“要不要我幫你拍照?”

“傻瓜。”

裴卿羽擡起手來,不費吹灰之力就把芙蓉花的枝丫拉了下來,粉紅色的花很漂亮,卻不及女孩的十分之一。

“拍吧。”

輕而易舉被他看穿心思,時安然難為情地咬着下嘴唇,眼前的芙蓉花清香撲鼻,拿出手機拍下了它嬌豔的瞬間。

沿着街道一直走,長達二十米遠的芙蓉花下,花香怡人。

“我想喝奶茶。”

“不是說減肥嗎?”

“就是突然想喝了,你幫我買好不好?”

“哎,真是拿你沒有辦法。”

從他身邊過去的一對年輕情侶,短暫的對話鑽進耳朵,裴卿羽下意識扭頭看了眼身側的女孩,她正舉着手機拍照,似乎并沒有注意到剛走過去的情侶。

擡眸看向前方不遠處的一家奶茶店,門口排着好些人,裴卿羽啞聲道:“你在這裡等我。”

“什麼?”

時安然收起手機,不等她回答某人就直奔前方的奶茶店,忽然意識到什麼,柳葉眉微彎。

原來傳說中沒有交往過女朋友的裴二少爺,也懂得哄女孩開心嘛。

買奶茶的人很多,估計要等十幾分鐘。

時安然環顧四周,朝着路邊的木椅走過去,突然胳膊被人撞了下,對方聲音很急對她說了聲對不起,然後就朝着馬路對面小跑而去?

“還敢跑?小劉你跑的快,趕緊去抓人。她哥欠了老闆錢,今兒算咱們運氣好,撞見他們一家人了。”

“沒問題,那女人長得漂亮,哥,等會讓我先爽呗。”

插肩而過的兩個光頭男嘴裡說着不堪入耳的話,時安然眉頭蹙起,扭頭看向剛撞了她正在過馬路的女子。

女子慌亂回頭的瞬間,時安然看清楚對方的臉,猛然怔愣在原地。

腦子有片刻的空白,反應過來後急忙追了上去,根本沒有注意到馬路對面訓示燈變成了紅燈。

她跑到中間,已經有車輛開始流動,開車的人也沒有想到會有行人強行過馬路,要不是刹車及時,就撞到了對方。

顯然被吓壞了,降下車窗罵人:“有病啊,找死呢!”

時安然害怕趙霁出事,沒時間搭理司機,左右看了看來往的車輛,趁着間隙朝着馬路對面跑去。

一時間汽車鳴笛聲不絕于耳。

排隊買奶茶的裴卿羽聽到動靜聲回頭,看到這驚險的一幕,臉色當即沉了下來,店員遞過來的零錢和奶茶他都沒拿就朝着時安然離開的方向跑過去。

35. 第35章 我會怕,會擔心

北城。

霏霏細雨下了一整天。

六點, 整棟樓各個部門的員工走在陸陸續續往樓下走,偏偏12樓設計部寂靜無聲,就連平時下班積極的實習生小楊都坐在辦公桌前一動不動, 一眨不眨盯着電腦螢幕,拿着感應筆在數位闆上畫一筆, 又撤銷,再畫一筆, 又清除。

十幾分鐘過去,愣是沒有畫出個是以然來。

【今天準時下班。】

姚奕在員工群裡發了消息,并@所有人。

經理張枚和老油條田孟還打算下樓吃快餐, 等會再回來加班, 現在收到總監的‘指令’, 面面相觑, 果斷選擇關掉了電腦。

“清清姐, 明天我請假回老家,是以今天不回較高價的電梯大廈,你自己回家注意安全哦。”趙丹在主管離開辦公室後才起身收拾東西, 背起雙肩背包拍了拍身旁鄭清清的肩膀, 表明等會兒不跟她一起回去。

半個小時前收到那人資訊的鄭清清一直心不在焉,她沒有注意到姚奕在員工群的通知,這時候被趙丹提醒才反應過來, 不自然地點點頭:“好。”

餘光掃了眼辦公室,發現大家都走了, 隻剩她和趙丹。

心事重重嗯了聲,目送趙丹進入電梯,她又垂下了頭,握緊手機打開了一條匿名短信。

【我在老地方等你。】

低垂的眼眸目光複雜, 她真的要這麼做嗎?

鄭清清抿緊了唇瓣,内心糾結萬分,姚總監一直很看重她,這次破例讓她回公司全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

如果,如果她真的跟那人合作,事情暴露那天,她絕無可能再留在時娛。

“我,我該怎麼辦?”

鄭清清正在天人交戰,而時安然這邊情況也不太好,她跟着尾随趙霁到兩名男子,卻在十字路口跟丢了。

不得已隻能詢問路上的行人,耽誤的時間越久,她就越發擔心。

聽那兩人的語氣明顯不是好人,要是他們追上趙霁,她一個女孩子如何是兩個成年男子的對手。

“晦氣,居然跟丢了。”

“沒事大哥,咱們既然能夠在這裡見到趙星航的妹妹,想必他們一家人就在附近不遠。”

“說得對!叫上兄弟們咱們來個守株待兔,我就不信逮不到他們!”

兩步并三步,時安然沿途找人,沒想到又撞見剛才那兩人,得知他們沒有追到趙霁,懸着的心總算是落下來。

她正站在一家花店前,轉身的時候無意間瞥見躲在花店裡的一抹身影,抓着手機的指尖微縮。

确定那兩人走遠,消失在路口不會去而複返,她才準備進花店。

這時身後傳來了裴卿羽急切不安的嗓音:“阿然,發生什麼事了?能不能不要橫沖直撞,我叫你沒有聽見嗎?”

盡管很生氣,卻還是做不到對她大聲說話。

張了張嘴巴,欲言又止,時安然手腕被裴卿羽抓住,突然整個人被他一拉,沒有任何防備的她跌入他寬廣溫暖的懷裡。

咚咚咚,他的心跳強勁而有力,不難聽出他帶着顫抖的聲線,擡起雙臂回抱着他,稍稍仰起頭看着他,輕聲解釋:“抱歉,我看到了一個熟人,很擔心她的安危,可能太着急了,是以沒有聽見你叫我。”

“我會怕,會擔心,下次……沒有下次,答應我,阿然。”

裴卿羽下巴輕輕蹭着時安然的側臉,擁着她的手臂在用力,隔着厚厚的衣服,他感覺到女孩身上的溫度,那顆慌亂不安的心才一點一點冷靜下來。

他看到她橫穿馬路,險些被來往的車輛撞到,那一刻,呼吸一窒,差點沒被吓死。

她剛才也是被吓壞了,時安然點點頭沒有反駁,街道上來往的行人很多,朝着他們看過來異樣的眼神,甚至有人拿着手機對着他們拍。

臉頰漸漸染上一層绯色,桃花眼水色氤氲,拍了拍他的後背,提醒,“先放開我。”

眼底的擔憂和不安慢慢褪去,裴卿羽垂眸發現自己雙手空空如也,懊惱抿唇,他太着急忘記拿奶茶了。

現在傳回去太麻煩。

挑眉見女孩進入路邊的一家花店,門口遮陽棚下兩名店員正在包裝鮮花,白色紫色的郁金香搭配滿天星。

他眸光微閃,不喜歡香味濃郁的郁金香,本能抗拒靠近。

可女孩已經進去了,他隻好邁步跟上。

“走了?”

時安然詢問店長趙霁的去向,隻見店長指着角落的一扇門,上面貼着一張A4紙,寫着閑人免進的字樣。

小跑過去推開,發現裡面是一間庫房,堆放着各種鮮花,濃郁的香味襲來,她忍不住連打了兩個噴嚏。

房間那頭也有一道門,還是開着的。

哪裡還有趙霁的影子?

早就不知去向。

回家路上時安然始終擔心趙霁的安危,趁着裴卿羽做飯,外公他老人家在跟母親視訊的時候偷偷溜出了家門。

今晚的月光皎潔。

不過巷子裡仍有路燈照明。

再次去了趙家的祖屋,站在門口看到裡面燈火通明,院子裡有不少遊客在燒烤,聽聲音很熱鬧。

時安然沒有進去一探究竟,又一次失望,趙霁姐一家人到底去哪裡了?

她站在原地雙腿有些發麻,想着時間也差不多了,走回去吃晚飯正好。轉身看到斜前方站着的人,蓦地瞪大雙眼,激動地跑過去:“趙霁姐——”

本以為對方見到她也會很高興,沒想到趙霁看到她震驚不已,立刻朝着反方向跑,就像是見到了什麼洪水猛獸,避之不及。

時安然剛保持一個姿勢站的久了,雙腿發麻,跑起來差點摔倒。

就在她要追到趙霁時,對方摔倒了。

白天她見趙霁跑步便感覺奇怪,一瘸一拐,顫顫巍巍,更像是七八十歲的老頭老太太,腿腳不靈活。

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

趙霁的右腿竟然裝了假肢!

驚愕地站在原地,一瞬不瞬盯着不遠處的假肢,時安然目光微閃,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怎麼會?

趙霁姐的腿怎麼會變成這樣?

“抱歉,吓到你了吧?”

趙霁白天見到了時安然,沒想到晚上又和她碰面,嘴角露出苦澀,她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的狼狽,才想要逃離,沒想到弄巧成拙。

雙手撐着地面,艱難地挪動着,想要去撿摔落到一旁的假肢。僅僅隻有一米的距離,對她來說卻難比登天。

還沒等她拿到假肢,額頭上,鼻梁上就滲出了細密的汗水。

時安然看到趙霁顫抖地身體,回過神後收起眼裡複雜的光芒,趕緊彎腰撿起假肢,走到她跟前遞給她,蹲下身于她視線平行:“該說抱歉的人是我,趙霁姐你的腿怎麼……”

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右腿膝蓋以下截肢肯定是不可言說的傷疤,時安然十分抱歉打住了話題,沒繼續往下問。

“沒事,出了車禍。”

趙霁對時安然撒了謊。

當着女孩的面卷起褲腿,把假肢裝上,不僅是臉燒的慌,也敏感自卑地躲開對方的攙扶,憑借自己慢慢站了起來。

她裝了假肢後就再沒穿過連衣裙,就連穿褲子也是穿褲腿寬松的,就是為了好裝假肢,還不容易被人看出來。

到底是多年不見的朋友,時安然和趙霁并排着往回走,說起兒時的舊事,不得不提到外公院子裡那棵檸檬樹。

不曾想趙霁卻說:那棵樹被裴卿羽砍掉了,關爺爺家再也不會有檸檬吃。

壓下心底的震驚,時安然和趙霁分開後,匆忙跑過家,在院子門口直直撞上了裡面出來的裴卿羽,一天撞了兩次他的胸膛。

果然耳邊響起了他慵懶散漫的調侃聲:“阿然想要抱抱可以直接說,沒必要學旁人投懷送抱。”

貝齒咬着下嘴唇,時安然擡眸注視着眼前英俊清隽的男人,餘光瞥向院子角落那棵檸檬樹,腦海裡又一次閃現出什麼碎片來,可不管她如何努力,始終無法将那些碎片拼湊完整。

罷了,就算她問來,他也未必會回答。

“我餓了。”

時安然壓下心裡翻天覆地的困擾,和裴卿羽擦肩而過前往廚房,趙霁姐沒必要撒謊,那天某人無意間脫口而出的話也是真的,是以真相隻有一個。

現在院子裡這棵檸檬樹是後來外公種的。

那之前那棵樹,裴卿羽為什麼要砍?

晚上十點,母親通常會在書房看會兒書再睡覺,時安然刻意挑了時間給母親打電話,故意套話:“媽,外公院子裡檸檬樹結的檸檬沒有之前那棵樹結的好吃。”

“你怎麼……裴卿羽告訴你的?”

手機那頭關母明顯怔了下,反應過來态度轉變很快。

果然母親是知情的,時安然眸色漸暗,啞聲回答:“不是,我今天看見趙霁姐了。”

他們都知道這件事,就瞞着她一人,要說這其中沒有事她怎麼信?

關母聽到這裡,說話聲音都高了兩個調:“你說什麼!他們一家人回鄉鎮了!怎麼會?”

時安然蹙起眉,走到檸檬樹下,另一隻手撫上檸檬樹的樹幹,反駁:“為什麼趙霁姐一家人不能回鄉鎮?媽媽,你們到底瞞着我什麼事?”

36. 第36章 她愛他,他愛她?

【時小然, 我再也不揪你辮子了,不會再欺負你,你快點醒過來好不好?】

【你喜歡檸檬味的糖果, 以後每年生日我都送你滿滿一大盒啊,我保證說到做到。】

老頭子說要對你好一點, 不然将來我會後悔,雖然不知道原因, 但我願意對你好。】

【再睡就真的變成小豬了,時小然,你不是不喜歡我說你胖嗎?你起來打我呀, 這次我肯定不躲, 就站在原地讓你打好不好?】

【我要回家了, 時小然。】

【明年暑假我還來找你玩, 你不要忘了我。】

周圍都是白色, 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單被套,就連她穿着的衣服都是白色的。

時安然隐約感覺到自己在做夢, 可無論如何她都醒不過來。

似乎她在病床上躺了很久, 很久。

每次母親出現在病房,她的眼睛總是紅紅的,不難看出她哭過。

可為什麼要哭呢?

是因為她生病了嗎?

耳邊時常響起一個人的聲音, 他總是絮絮叨叨說個不停,一開始她覺得特别煩, 很想開口讓他閉嘴,可她做不到。

唇上就像是被502膠水粘住似的,不管她怎麼努力都張不開嘴巴,也說不出一句話來阻止。

後來, 她習慣了他的聲音,聽着他說話會感覺有趣,沒聽見的時候也會想念。

再後來,那個人離開了。

她的耳邊終于安靜下來,可她卻十分不适。

忽然畫面一轉,時安然看見13歲的自己躺在血泊裡,刺眼的紅色血液染紅了外公剛給她買的白色蓬蓬裙。

腦袋後面很痛,就像是被千萬隻螞蟻啃噬一般,痛的她呼吸都困難,她被護士和醫生推進手術室。

手術台上,護士給她打了一陣麻醉劑,頭總算不痛了。

漸漸的,眼前的視線變的模糊起來,滿滿的,她徹底失去了意識。

“不要——”

時安然從夢中驚醒,呼吸急促,秀挺的鼻梁上挂着細密的汗珠,額頭前的劉海也濕漉漉的,穿着的睡衣後背也是濕的。

她整個人就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她用力攥緊身上的被子,夢裡發生的一切都那麼的真實,可她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自己曾經受過傷。

低垂着眼簾,掩住了瞳仁裡漆黑的目光,和煦的陽光從窗戶縫隙裡鑽進來,照在她側臉上,濃密的睫毛灑下一片陰影。

幹淨白皙的臉龐泛着淡淡的潮紅,夢裡她也曾不停的奔跑……

時安然起身來到窗前,推開了窗戶,挑眉看向院子角落那棵檸檬樹,枝繁葉茂,葉尖上露水在光的折射下,閃閃發光。

濕漉漉的地面隻有少許泛黃枯掉的落葉。

二樓客房。

陽光灑進房間透過蚊帳傾瀉在床上,慢慢的,陽光照在了裴卿羽眉宇間,他睜開睡眼朦胧的眼睛就看到坐在床邊的女孩,微怔片刻後輕笑,拉着女孩的手腕往懷裡帶,擁着她躺下來,順勢親了親她的額頭:“早安。”

時安然悄無聲息來到客房,坐在床邊等某人醒來,正思考着什麼,突然身體懸空,腳上拖鞋還掉了一隻,她直直摔進了裴卿羽懷裡。額頭上溫熱柔軟的觸感一觸即分,她手掌撐着裴卿羽的胸口坐起來,索性也把另一隻拖鞋脫掉,盤腿坐在床上,并拉着某人坐在起來。

兩人面對面坐着,時安然雙手放在膝蓋上,清澈潋滟的眼眸盯着裴卿羽看,也不說話。

“阿然,你是想跟我玩123木頭人的遊戲嗎?”

睜開眼睛就看到心愛的女孩,裴卿羽不得不承認心情很好,寵溺的目光落在女孩身上,溫柔的眸掃過她淩亂的發絲,動作輕柔為她整理,最後捏了捏她小巧玲珑的鼻子。

時安然抿唇沉默,不着痕迹躲開裴卿羽的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老婆不對勁。

老婆生氣了?

裴卿羽波瀾不驚的面容下有點心慌,他最近好像沒有做錯事吧。

難道昨晚偷溜進她房間偷親她被發現了?

還是翻看她兒時出糗照片的事情暴露了?

亦或者他打電話讓餘浩籌備婚禮正好被她聽見?

“你有事瞞着我。”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時安然一瞬不瞬盯着裴卿羽,臉龐表情複雜且凝重,深思熟慮很久才主動提及檸檬樹的事情,還提到了昨晚的夢境。

果然在她說完後,空氣也變的安靜。

裴卿羽是挺震驚的,他沒想到女孩會想起,關爺爺不是說阿然忘記了嗎?

他翻身下床,一邊穿外套一邊思考措辭:“阿然,我不想對你撒謊,其實原因并沒有很重要。14歲的我叛逆嚣張,看那棵樹不順眼就砍了,有什麼問嗎?”

時安然保持懷疑态度,撞進裴卿羽眷念深情的眼眸裡,心就像被小貓撓了下,攥着拳頭繼續開口:“我昨天在街道上看到的熟人就是趙霁姐。”

裴卿羽目光猛然下沉,捏着風衣紐扣的手漸漸收緊力道,原來這幾天他感覺有人跟蹤他們不是幻覺,趙星航一家竟然違背當年和關爺爺的約定回鄉鎮了!

漆黑的眼眸變的晦澀難懂,忽略掉女孩的萬千疑問,邁步來到她跟前,俯身摟住她的肩膀,把她擁入懷中,側過臉湊到她耳畔:“阿然,你要相信我,那些并不美好的回憶,沒必要記起來。”

主要他擔心,她會再一次受到刺激。

上午十點,裴卿羽和路城程通話過後,才知道他們夫妻二人也來鄉鎮,主要是為了參加周嫣的婚禮。

他們三人之間的關系有些複雜,路城程想讓他和安然也去,考慮到女孩胡思亂想了整個上午,出去透透氣也不是不行。

他挂了電話就來到院子找發呆的安然。

“路城程的前女友結婚,邀請他們夫妻參加,我正好有事找他,是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參加前女友的婚禮?

時安然敏銳捕捉到三個關鍵字,但很快又忽略了,恹恹回答:“我都可以。”

臨近中午,裴卿羽按照路城程發送到微信上的飯店定位,開車來到目的地。鄉鎮不像北城那樣的一線城市有五星級酒店,但這家飯店的規模算是鎮上最大的了。

門口易拉寶展架上圖檔是新娘和新郎的婚紗照,新娘周嫣,新郎陳峰,前來參加婚宴的親朋好友看了兩人的照片都說有夫妻相。

男的英俊帥氣,女的漂亮妩媚。

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

登記禮薄的是位二十歲出頭的年輕帥小夥,看着五官跟新郎差不多,估計是新郎的弟弟。

裴卿羽和時安然挂禮的時候說了句是新娘的朋友,年輕小夥在門口吹了幾個小時的冷風,突然見到神仙般絕美,清俊的兩人,愣是看呆了,要不是旁邊穿紅色衣服的大媽拍了下他胳膊,他還沒有反應過來。

“原來是嫂子的朋友,你們進去後随便坐,随便坐。”

陳偉心髒砰砰亂跳,他從未在現實生活中見過這麼漂亮的女子,簡直比熒幕上的明星還要更勝一籌。

他就盯着女子多看了兩眼,卻被她旁邊的男人鋒銳的眼瞪了下,隻覺得如墜冰窖,吓得他趕緊低下頭。

裴卿羽把裝有1千元的紅包放在桌上,并沒有拿陳偉弟過來的伴手禮,牽着時安然的手故意把兩人手指上的婚戒露出來,無聲宣誓主權。

在陳偉錯愕失望的眼神中牽着女孩進入了飯店。

“路二和卓缊已經到了飯店,我找他有點工作上的事。”

來到飯店大廳後裴卿羽松開了時安然的手,拿出手機按亮螢幕,看清冽的目光掃了眼微信上的内容,注意到大廳裡不少男人盯着女孩看,臉色頓時變的黑青。

攬過她的肩膀,低頭在她唇上啄了一口,“阿然不許看其他男人,女人也不行,乖乖在這裡等我回來。”

正好看見了路城程的司機,舉手示意他過來保護女孩。

“誰要等你。”

她可不想成為主角,時安然懊惱推開裴卿羽,手背擦了下滾燙的臉頰,朝着飯店後院走去,也沒讓司機跟着。

不管是新郎,還是新娘的親戚朋友她都不認識,也沒必要跟他們閑聊。

上次見過桌缊後,她還瞞想和那人交朋友。

去找她好了。

“怎麼那麼巧?”

時安然最不喜歡八卦,偏偏被她撞見。

飯店後院搭建裝飾的很漂亮,鮮花氣球長廊,高台後面是一張大海報,同樣是新娘和新郎的照片。

她本想找裴卿羽要卓缊的聯系方式,不曾想自己撞見她了。

斜前方用紅色玫瑰花搭建的圓形拱門處,卓缊和一位身穿紅色秀禾服的女子站在一起,看上去聊的并不愉快,還起了争執。

那紅衣女子肯定是今天的新娘周嫣沒錯,她為什麼要和卓缊發生突出?時安然下意識往前走了幾步,猛然想起來之前裴卿羽的話。

路城程來參加的是前女友的婚禮。

周嫣沒注意到靠近的時安然,挑釁看着面前的卓缊,态度嚣張得意:“卓缊,别以為你赢了,我和程程雖然沒有在一起,但我們都彼此愛着對方,你是路太太又能怎麼樣?整個北城上流社會圈都知道你們是商業聯姻,他不愛你!你永遠都得不到他的心,可悲嗎?”

卓缊被周嫣攔住她去路的行為很憤怒,聽了她的話面上風輕雲淡,說話卻是一針見血:“不可悲,我要他的心幹嘛?又不能吃。我得到他的人就行了,将來我的孩子會叫他爸爸。你們相愛跟我又沒有關系,他的孩子也不會從你的肚子裡出來。”

“你——”

周嫣氣得渾身顫抖,用力攥着身上的秀禾服,臉色慘白成為鮮明的對比,穿着高定秀禾服的她,本該是全場最美的存在,但此時她面容猙獰,眼睛裡全是嫉妒和不甘心。

在又美又飒的卓缊面前,無疑就是一個小醜。

至少時安然是這樣認為。

她知道卓缊在意什麼,是以專挑她的痛處猛戳,周嫣不懷好意端起桌上一杯紅酒朝着卓缊杏色的禮服潑過去。

看着她髒兮兮的禮服,周嫣譏笑:“聽說你一直在檢查身體想要備孕,你想和程程生孩子吧,但你别做夢了。我不怕實話告訴你,程程娶你之前就答應過我,這輩子都不會讓你懷孕。不然你以為為什麼你們結婚三年了,你一次都沒有懷孕?”

轟隆。

周嫣的坦蕩就像是一道驚雷在她腦子裡炸開,拳頭緊握,很快目光浸染了冷意,卓缊餘光瞥見不遠處小跑而來的路城程,勾唇冷哂,是有多怕她會欺負他的前女友!

婆婆迫切想要抱孫子的心隻增不減,一直埋怨說她隻顧工作,不顧老公。兩人同床共枕後也不忘吃避孕藥,可婆婆不知道不是她不想生孩子,而是路城程每次都會做措施。

不僅戴-套,還強行讓她吃避孕藥。

說什麼不想這麼年輕當父親。

原來,呵,這才是真相嗎?

卓缊垂下眼眸,掩住了受傷的目光。

咬着舌尖,疼痛讓自己清醒。

緩緩吐出一口氣。

忽然,心是真的疼。

無法忽視的疼。

“怎麼你不信?”

卓缊沉默不語,還以為她是不相信。

餘光瞥見不遠處過來的人,一抹算計劃過眼底,周嫣捉住卓缊的手腕,做出對方推她的舉動,摔在了地上:“對不起卓缊,今天我淩晨四點就起來化妝,剛剛低血糖頭昏這才不小心把紅酒灑到你身上了。我車上有多餘的禮服,我陪你過去換一套吧。”

說的情真意切,表現的更是溫柔善良。

時安然目睹全程,真的不得不佩服周嫣的演技,她這樣一朵小白蓮竟然是路城程喜歡的類型?

實在是不敢恭維。

“你演的太假了。”

卓缊沒有去扶摔倒的周嫣,反而往後退了幾步,宛如她是什麼傳染性很強的病毒。

卻見那頭路城程緊張地跑過來,小心翼翼扶起地上的周嫣,根本沒問她原由,就斷定是她的錯,怒聲指責:“卓缊你瘋了,周嫣哪裡又招惹你了!她今天結婚,你能不能消停點?”

卓缊清亮的眼眸看着路城程,那目光分明就是在看一個傻子,但細細一想,眼前這個傻子被周嫣耍的團團轉,他不是看不穿對方拙劣的手段,不過是不願意相信她。

僅此而已。

心,一抽一抽的疼。

他對即将結婚的前女友都能這般小心呵護,對她呢?

明知道她吃了多次避孕藥後身體月經紊亂,哪怕是給她倒杯溫水,都覺得她矯情。

不過都是因為他不愛她罷了。

卓缊,現在看清楚認明白也不晚。

把心一點點收回來就好了。

這個人,不值得。

“你随意。”

他們想要演繹深情,她不想做陪。

卓缊冷眸掃了眼路城程,卻在擦肩而過的時候被他拉住手腕,低沉溫怒的嗓音響起,“道歉。”

卓缊怒了,用力甩開路城程的手,轉過身瞪着他,态度冷淡且疏離:“我沒錯為什麼要道歉,她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你的腦子呢?”

又是這樣。

不可一世,冷傲,目中無人。

她總是無視他的存在。

路城程黑着臉,心緊了下,重複道:“我說讓你跟嫣嫣道歉。”

氣氛膠着着,周嫣本意不想把事情鬧大,隻是單純讓卓缊看看,路城程在乎的人是她而已。

及時出聲打斷僵持不下的兩人,聲音溫柔:“程……路少爺,想必卓缊不是故意的,你别逼她。”

說的是漂亮話,然而但凡有腦子都不會這樣想,偏偏路城程被憤怒沖昏了頭。

卓缊想拆穿周嫣,卻聽到另外一道溫婉柔和的聲音響起。

“哪裡不是故意?分明就是故意啊。”

時安然從氣球長廊外側走出來,腳步不緊不慢來到周嫣跟前,“你就是故意摔倒的啊,難道不是為了引起路城程的注意?想讓他們夫妻二人因你吵架。”

“周……嫣,你是今天婚宴的新娘吧,在這裡為了另外一個男人拈酸吃醋,你未來丈夫知道嗎?”

輕輕柔柔的話鑽進耳朵裡,周嫣臉頰燒的厲害,心虛垂眸去看路城程的表情,不想讓他看到醜陋的自己,她上前兩步推了陌生女子一下,怒道:“你誰啊,誰讓你胡說八道的!”

時安然在家的時候喜歡穿舒适的平底鞋,但今天出門參加婚宴,自然是正裝出席,為了搭配她身上的連衣裙,她穿的是六厘米高的高跟鞋。

猛然被周嫣一推,她沒有絲毫防備,眼看着身體往後仰要摔倒,幸好有人接住了她。

路城程和卓缊都吓了不輕,時安然身後是台階,雖然隻有三級台階,但摔下去也會受傷。

卓缊站在時安然右手邊,本想去拉她的手,扭頭發現朝着他們這邊沖過來的裴卿羽,明顯松了口氣。

“我也聽見了,你還有什麼疑問。”

裴卿羽雙手扶着女孩的肩膀,确定她沒有扭傷腳才放心,冷冽的眸射向周嫣。

當然他不可能聽見,不過他無條件相信老婆。

周嫣不認識時安然,可她不可能不認識裴卿羽,臉色青白交替,好不難看,隻好灰溜溜的離開。

讨厭的白蓮花離開,時安然扭頭看着路城程,眼裡閃過一抹不喜,回頭問裴卿羽:“你打得赢他嗎?”

裴卿羽不明是以:“嗯。”

路城程更是一臉懵逼,他哪裡得罪這個小祖宗了?

旁邊卓缊波瀾不驚的目光落在時安然身上,也不明白她的意思。

“他欠打。”

時安然言簡意赅吐出三個字。

37. 第37章 我老婆臉皮薄

“剛才……謝謝。”

飯店衛生間, 卓缊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白色打底衫,領口是蝴蝶結設計, 優雅中透着小性感,黑色連衣裙是修身的A字裙, 裙擺隻到膝蓋,膝蓋以下的腿都露出來了, 她越看越不自然,微微蹙起眉,十分别扭扯着裙子往下拽了拽。

她衣櫃裡的連衣裙長度都是在膝蓋以下, 從未穿過如此短的裙子。

今天是第一次。

時安然幫着卓缊把丸子頭解開, 讓柔順的長發垂落下來, 忽然聽到她的謝謝, 下意識搖頭:“我想我要是沒有走出來多管閑事, 你也能全身而退。”

繞到卓缊跟前,潋滟的目光打量着她,兩件套連衣裙是她來鄉鎮前買的, 一直放在裴卿羽汽車的後備箱, 總是忘記拿出來,沒想到今天派上用場。

好在她和卓缊的身高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 卓缊的腰纖細宛如柳枝,仿佛稍稍用力就會折了, 修身的連衣裙穿在她身上腰部的位置顯得很空。

就在她苦惱要怎麼辦時,注意到花籃上的綢緞,頓時有了主意。

“搞定。”

手邊沒有腰帶,時安然用白色的綢緞代替, 系在卓缊腰上,也在腰側的位置系了個蝴蝶結。

之前盤着的丸子頭改為長發披肩,相比以往落落大方的打扮,現在的卓缊多了幾分媚色和性感,尤其那雙眼睛水色氤氲,無形中撩人心神。

卓缊本想穿着髒衣服離開,這裡并沒有認識她的人,哪怕回了北城也不會成為那些名媛千金口中的談資,沒想到時安然握住了她的手腕:知道你不在意這些細節,不過今天有周嫣的閨蜜團在場,咱們不能輸了氣勢。

“總之十分感謝。”

時安然笑容溫和,沖着卓缊眨眨眼睛:“從我們進來後你都說了三次謝謝,其實不用這般客氣。嗯……如果你實在覺得不好意思,就當作是上次我答謝你的晚餐和簽名書吧~”

哪怕裴卿羽和路城程是多年的好友,但感情之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旁人就是看的再透徹,也無法幫助當事人分毫。

時安然沒有再去提對方感情的事情,再者她認為像卓缊這樣孤冷清傲的女子,既想清楚明白一些事情後,就不會再被困擾。

因為,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此時飯店大廳某餐桌上,裴卿羽瞥了眼被他揍了一拳,嘴角留有淤青的路城程,注意到不遠處走來的身影,冷冽的目光瞬間變得溫柔起來,對好友說的話嗓音依舊清冷:“我不會道歉,阿然也不會。還是之前那句話,别丢了西瓜撿芝麻,你好自為之。”

路城程舌尖頂了頂腮幫,垂眸沉默,他不也是埋怨裴卿羽,隻是他和卓缊之間根本他們看到的那樣。

或許在裴卿羽和時安然看來,他帶着妻子前來參加前女友的婚禮,是因為對前女友舊情未了,可他真正的目的卻是想氣氣卓缊。

那個女人根本沒有心!

是,他們一開始結婚是因為家族利息,可後來他發現自己漸漸丢了心,就連什麼時候喜歡那個清冷孤傲的女子,他都不知道。

她總是一副清冷難以接近的模樣,哪怕是在床上,他親她抱她的時候,她的眼中也沒有半分波瀾,夫妻之間最親密的事情與她而言就像是做任務一樣。

她強大,自信,美麗,在聚光燈下的她更是宛如明月熠熠發光,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他開始變得敏感自卑起來,在這場婚姻裡,是否隻有他亂了心?

“剛才我……”

路城程看到卓缊後眼底閃過驚豔,現在的她很不一樣,勾着他的心顫了顫,注意到飯桌上有男人看她赤-裸-裸不加掩飾欲-念的目光,他就控制不住想要動手打人,用力攥着手機,手背上青筋凸起。

卓缊跟着時安然坐下來,沒錯過男人隐忍着的怒意,自嘲勾唇,輕描淡寫打斷他沒有說完的話:“如果你想說對不起,大可不必。”

說着側過臉看着他,目光早已恢複了清明,态度冷然,“我不需要。”

不是心甘情願的道歉她不需要。

突然覺得自己是挺可悲的,丈夫因為前女友誤會她這個妻子,最後竟然要旁人來點醒,他就連道歉都在隐忍?

何必呢?

卓缊。

“行,你說不需要那我就不說了。”

看吧,她直接忽視了他嘴角的傷,路城程啞然失笑,她不是每次都這樣嗎?

對她的書迷都要比他更有耐心,更加寬松。

在他面前是溫柔體貼的妻子,在他父母面前是落落大方的兒媳,不管發生什麼,始終保持冷靜自持,很難看到她驚慌失措的一面。

他早就習慣了。

見兩人氣氛僵持,時安然親自給卓缊夾了個醬香雞翅,“這家飯店的醬香雞翅超好吃,你嘗嘗看。以前我經常纏着外公來這裡買,每周都要吃一次。”

卓缊也不客氣,全然把時安然當作了朋友,這次不再因為她是丈夫好友的妻子。

旁邊裴卿羽見到時安然給卓缊夾雞翅後也就她自己夾了一個,然後便開始吃,把他忘的很幹淨。

深邃的眸閃過醋意,不經意碰響湯勺想要引起女孩的注意。

女孩确實也注意到他了,你扭頭看過來,不過那目光落在碗裡,根本沒看他說:“是了,這家飯店小雞炖蘑菇也不錯,他們用的蘑菇是當地的特産,沒有經過機器加工,就是用日光曬幹,是以也沒有任何添加劑,炖出來的雞湯特别鮮美。”

裴卿羽哭笑不得,把涼好的雞湯放在時安然面前,寵溺道:“知道你喜歡,特意給你盛的。”

被周嫣的行為惡心到後,之是以沒有離開就是因為女孩喜歡這裡廚師做的菜。

注意到她頭發垂落下來,他擡起手幫她把發絲别到耳後。

因為女孩配合的小動作目光浸染了溫柔,現在她對他是越來越信任了。

她在一點點靠近自己。

真好。

“小姑娘,你可要好好珍惜你面前這個男人哦。他啊,可是專門找人家廚師做的兩道菜,剛才我還在納悶為什麼,現在我可算是知道咯。”

對面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奶奶笑容慈愛,見時安然不信,指了指旁邊的餐桌,“你自己瞧瞧看,别的桌可沒有小雞炖蘑菇和醬香雞翅。”

老人家話音落下,周圍不少人看過來異樣的目光,時安然羞赧地低下頭,碗裡的雞湯似乎變了味,明明沒有加糖的……

她卻品出了甜味。

餘光小心翼翼去瞄身側的男人,隻是側臉也足夠俊逸,他像是沒有聽到老奶奶的話,始終專注剝着手裡的蝦。

或許就是因為他長得帥,是以就連剝蝦的動作都顯得特别不一樣。

“哦,對了,剛才有不少年輕漂亮的姑娘要這個小夥子的聯系方式,他啊什麼都沒說,隻是把無名指上的婚戒露了出來。那些姑娘可傷心了,誰能想到小夥子竟然結婚了!”

老人家嘛年紀大了,說話自然也沒想那麼多。

時安然急忙收回視線,像個鹌鹑低頭,突然一個剝好的蝦落入碗裡,耳邊接二連三響起大家的調侃。

鄉鎮上多是樸素老實的莊稼人,他們說話沒什麼壞心思,是以某人越聽臉頰就越燙的厲害,恨不得馬上離開。

這時耳畔響起了熟悉低沉的嗓音:“伯伯嬸嬸們快别說了,我老婆臉皮薄,她害羞等會兒該拉着我逃走了。最近她瘦了,我就是想讓她多吃點。”

得,裴卿羽這麼一說,她不僅是臉紅,現在脖子耳垂都染上了紅暈。

飯桌下時安然踢了踢裴卿羽,小聲嘀咕:“你也别說了。”

羞死人了。

裴卿羽笑而不語,輕輕點頭,俨然一副聽老婆話的老公,但給女孩夾菜的動作卻沒停。

旁邊卓缊看了兩人的相處,竟也生出一絲羨慕,仿佛心有靈犀一般,身側路城程也給她夾了一塊糖醋排骨放在碗裡,拿着筷子的手不着痕迹頓了下。

眼簾微垂,目光複雜。

直到幾人吃好飯離開飯桌,卓缊碗裡那塊糖醋排骨也沒有動過。

“看吧,我就說咱們去吃過飯離開也不會有人認出了,你偏不信。這都幾個月沒痛快吃過肉了,今天打過牙祭總要撐段時間。”等到宴席散了,趙父才拉着趙母離開,偷偷摸摸背着周家人和陳家人。

腳下生風,快速離開到店後,趙母松了口氣,拍拍胸脯還是覺得緊張:“我這不是害怕有人認出咱們,讓咱們離開或者補交随禮錢嘛,可惜今天沒帶安安出來。”

“剛才我要打包你非不讓,現在說這些幹嘛,行了,趕緊去菜市場買菜。”

趙父狠狠瞪了眼妻子,不耐煩從兜裡掏出幾張皺皺巴巴的零錢塞到她手裡,根本不考慮十幾塊錢能在菜市場買點什麼。

趙母看着丈夫急匆匆離開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眼手裡的零錢,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愁雲,很快又歎息一聲,朝着菜市場方向走去。

另一邊時安然和卓缊路城程分開後就直接回了家,不知道看到什麼突然有了靈感,進入房間整個下午就沒有出來過,直到傍晚夕陽西下。

廚房門口聽到外公和裴卿羽對話:“啊,我忘記上次隔壁你李爺爺來把最後一袋酵母粉借走了,這樣吧,我去巷子口的小賣鋪買,你先等等。”

裴卿羽正在和面粉,聽老爺子說沒有酵母粉準備洗手後去買,轉身看到門口的女孩,目光溫柔:“晚上包餃子,阿然想吃什麼餡兒的?韭菜豬肉,還是韭菜蝦仁?亦或者其他餡。”

“都可以。”說完時安然看向老人家,“外公我正好要出去買鉛筆,酵母粉我順便買回來好了。”

十幾分鐘後,時安然從小賣鋪出來,整理老闆找的零錢,北城都是用手機支付比較多,他們來了鄉鎮還特意取了些現金。

許久未用錢包的她隻好把一把零錢塞進褲子口袋裡。

擡頭看到有一對中年夫婦路過小賣鋪,時安然覺得眼熟,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就在她要過馬路時突然想起來對方就是趙霁姐的父母。

想到重要的事情,她要找趙霁詢問當年的真相,立馬轉身就朝着剛兩人離開的方向追過去,這次她跑得快總算看到了前方不遠處的趙父趙母。

然而就在她要上去打招呼的時候,聽到他們的對話,猛然停下了腳步。

臉色驟變,一股涼意從腳底直竄心髒。

“我還要找你,沒想到你自己送上門來了。”

趙星航手裡拿着木棍,看着昏倒在地的時安然,眼裡滿是算計與陰狠。

38. 第38章 心,突然跳的很快

【要是星航真的綁架了時安然, 關家老爺子他們會同意拿錢贖人嗎?别到時候報-警,咱們兒子被警-察抓住,那可是要坐牢的!】

【他要是真的去坐牢就好了, 至少還能保住命,咱們為什麼要躲回鄉鎮, 還不是因為他在外面借了高利貸,萬一被那些人找到了, 我們不僅要被追債,你兒子還可能被那些人砍死。】

【啊——那,那還是綁架關老爺子的外孫女吧。雖然當年咱們欺騙他們, 可霁霁摔下樹右腿脫臼這事是真的, 如果沒有這件事, 後面霁霁的腿也不會病惡化必須要截肢。】

【行了, 兒子和女兒的事情你少管。咱們就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真要出了事,跟咱們也沒關系。】

時安然聽到趙家伯伯嬸嬸的話,驚愕地瞪大眼睛, 耳蝸嗡嗡作響, 腦子裡有片刻的空白,全然不敢相信他們能說出這樣的話,綁架她?

問外公要贖金?

站在原地渾身都在抑制不住的輕顫:“怎麼……”

垂下眼睑注意到地上的影子, 有人悄無聲息出現在了她的身後,對方手裡還拿着類似棍子之類的東西, 一股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還未來得及轉身,後腦勺就遭受到猛烈的襲擊。

鑽心刺骨的痛意宛如潮水般排山倒海席卷而來,隐約感覺到有什麼東西順着脖子流下來, 她的意識漸漸模糊整個人摔倒在了地上,就在她閉上眼睛那刻,腦海裡出現了許多零星的記憶碎片。

在一點一點拼湊完整……

(回憶)

“媽媽,新學期我都上課兩個禮拜了,為什麼突然要轉學去鄉下?我舍不得菲菲和班上其他小夥伴。”

一輛商務型寶馬車正駛離北城高速公路口。

副駕駛上坐着的女孩三天前剛過了13歲的生日,落落大方紮着馬尾辮,隻見她穿着休閑又時尚的兩件套,淡紫色長袖襯衫衛衣,搭一條寬松的運動牛仔褲,配上一雙小白鞋,純純的學院風。

青春陽光且充滿朝氣。

女生看起來清瘦高挑,那張帶着青澀的臉龐在黃昏的光暈下愈發姣好漂亮,是個妥妥的小美人,長睫微垂輕輕顫栗,那雙清澈的桃花眼中漾着迷茫和彷徨。

嘟着嘴巴,似乎在不滿母親不說原由就讓她轉學。

駕駛座上關岚壓下心底所有的不安和無措,一想到醫院發來的病危通知書,她的眼中很快又氤氲了霧氣。

鼻尖泛酸,吸了吸鼻子,目視前方沒讓女兒看到自己的脆弱,隻是啞聲說了句:“安然,媽媽很快就要沒有媽媽了,可我又不放心留你一個人在北城,你爸爸工作很忙他沒有時間照顧你,媽媽隻能讓你轉學。”

心思敏感的她聽出母親嗓音輕顫,鼻音很重,時安然下意識抱緊了懷裡的玩偶,柳葉般的細眉皺了起來。

肯定是外婆出事了。

張了張嘴巴到底沒有問母親外婆的情況,不想再讓她回憶一遍那些悲傷痛苦的事情。

扭頭看向車窗外,按住一旁的按鈕,降下車窗玻璃,清涼的風吹進來,時安然軟糯地嗯了一聲,随後又安慰母親,也像是在安慰自己:“能夠交新朋友也還不錯。”

但事實是,她有些害怕和陌生人打交道。

最後一縷陽光消失在天際,夜空徹底黯淡下來,高速公路上一些路段沒有路燈,隻能靠汽車的遠光燈照亮。

時安然上下眼皮像是有牙簽撐着,再困也不能睡過去,害怕心情低落的母親開夜路很危險,她時不時又講些學校的趣事給母親分享。

反倒是她們距離外公家越近,她越是清醒,瞌睡蟲早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淩晨一點,總算是到了外公家。

母親讓她把行李箱搬上二樓,然後洗漱睡覺,她想直接去醫院看外婆,卻被母親拒絕了。

無奈隻好先下車。

直到第二天,她才看到病床上面容憔皮膚蠟黃的外婆,老人家瘦得隻剩皮包着骨頭,原來外婆已經是胃癌晚期,現在全靠醫藥水保命。

難以想象她某天起床,母親告訴她外婆離開了人世的場景。

昨天在車上母親那句:媽媽很快就要沒有媽媽了。

到現在這一刻,時安然才深有體會,喉嚨裡就像是卡着什麼異物,總之就特别的難受。

眼眶肉眼可見的速度侵染了水霧,眼前視線模糊不清,豆大的淚水滑落下來。

開口才發現聲音啞的不行:“外婆,我是然然,您還記得嗎?”

“然然?阿岚啊,然然不是在上學嗎?”

骨瘦如柴的老人家情緒突然變得激動起來,抓着站在床邊女兒的手腕就要掙紮着坐起來,不顧自己手背上還紮着針,輸着液。

“都怪你爸,非要告訴你,現在到好,你竟然把然然帶過來了,不行,你現在就帶着然然回北城,孩子還要上學呢!媽的身體媽心裡有數,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關岚眼睛微紅,就差沒有腫成核桃,見母親動作幅度太大,牽扯到手背上的針頭,紅色的血液順着打點滴管往上走,臉色劇變。

雙手摁住老人家的肩膀,阻止她坐起來,嚴聲厲色打斷:“媽你先躺下聽我解釋,我給然然辦理了轉學手續,她成績一向很好,又是從小就讀北城的私立學校,她轉學到鄉鎮上的公立學校上國中是沒有問題的。”

您還怪爸告訴我實情?”

說着關岚又忍不住掉眼淚,嗓音哽咽,“您是想讓我直接來參加您的葬禮,是嗎!”

早些年國家實行計劃生育,他們家情況還跟一般人家不一樣,母親是教師,父親年輕時當過兵,是以兩位老人嚴格遵守國家的計劃生育政策,隻生了她一個女兒。

大學畢業後她認識時文康,兩人自由戀愛,他們兩家不是門當戶對,是以結婚也受了不少波折。

她一個女兒遠嫁,父母生病從不在電話裡提及,就怕她擔心。

每逢春節他們一家人回來看望兩位老人,停留的時間也不會超過一個禮拜,這些年,她疏忽了對父母的關心和照顧。

這次要不是父親說漏嘴,她也不會知道母親患的不是普通的胃病,而是胃癌。

癌症啊。

是會要人命的!

73歲的關志行出現在病房,見妻子和女兒争執不下,把保溫瓶放在桌子上,态度強硬:“你就安心養病,女兒你養這麼大,你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她照顧你是應該的。然然上學的事情我找人去辦了,她學習成績好,有的是學校搶着要。”

時安然也幫着母親扶着老人家躺下,輕聲安撫她的情緒:“外公和媽媽說的對,外婆,您就安心養病。我上學的事情您别操心,就是休學一年我都能跟上學校的進度,更别說是轉學了。”

三人好說歹說,老人家才同意了讓時安然留在鄉鎮上學。

9月17日,距離新學期開學過去了半個月,時安然轉學到了鄉鎮上一所普通高校。國中部和高中部都在同一個校區,六個年級的學生加起來足足有兩千人。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老師和同學,時安然并不擅長人際交往,但從小養成的良好教養和習慣,她待人溫和有禮,謙卑誠懇,是識大體懂進退的大家閨秀。

很快融入了新的班集體,可每個班上總有那麼幾個學習成績不好還愛惹事生非的問題學生。

某天放學,時安然察覺到有2個男同學尾随她回家,她慢一點對方也慢下來,她抓緊書包帶子跑起來,那兩人也不甘落後。

來到鄉鎮後不像是北城有專車接送她上下學,大部分時間母親都在醫院照顧外婆,外公老人家年紀大了,也還要醫院家裡兩頭奔波,他們都很累。

時安然不忍讓他們更勞累,于是就決定自己上下學,早餐和午餐都在學校吃,放學回家要是外公不在,就在外面買一點回家吃,盡量不給家裡添麻煩。

有人尾随她回家。

時安然身高比同齡女孩子都要高,可她到底隻是個13歲的女生,又是在不熟悉的鄉鎮上,怎麼可能不慌?

越是害怕心跳的越快,腳下的步子飛快,平時要走二十分鐘的路程,今天她十分鐘就到家了。

院子門口。

時安然喘氣很急,大口大口呼吸新鮮空氣,擡頭見兩道大門上着鎖,心想外公肯定沒有在家,澄淨的桃花眼裡漾着緊張和不安。

手忙腳亂在書包裡翻找鑰匙,越是緊張,那鑰匙也像是故意搗亂一般,她翻遍了書包大大小小的口袋和夾層,就差沒有把書本都倒出來了,卻還是沒有找到鑰匙。

小巧玲珑的鼻梁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額頭的劉海也被汗水打濕,濕漉漉貼着肌膚,很難受。

時安然餘光瞥見巷子拐角出現剛跟着她的兩名男生,等他們走的近了,這才看清楚他們的臉。

正是年級上經常逃課打架的那兩人。

這時耳邊響起了同桌梅梅的提醒:千萬不要招惹他們,之前就有年級上檢查紀律的女同學看不慣他們遲到早退,罵了他們幾句。

後來就有兩個男生跟蹤女同學回家,趁着她父母不在的時候,翻牆進入女同學的家欺負她。

剪了女生的頭發不說,還把她衣櫃裡的衣服,書包裡的課本全部剪壞了。

想到這裡,時安然呼吸都慢了半拍,透着自然粉色的唇緊緊抿成,隐隐泛白。

抱緊懷裡的書包,後背緊貼着大門,眼看着那兩名男生一步步逼近。

就在她以為男生要上來搶她書包時,肩膀被人輕輕一拍,一道溫柔的嗓音在身後響起:“你就是安然吧?關爺爺說你早上走的急,把鑰匙落在家裡了,他着急去醫院送衣服,是以把鑰匙放在我家裡了。”

時安然下意識轉身白淨的臉上還寫滿了緊張,發現眼前是一個穿着碎花連衣裙的姐姐,紮着清爽的馬尾辮,發梢用藍色絲帶固定,氣質幹幹淨淨。

她長得很漂亮,笑起來臉頰兩邊有深深的酒窩,總之給人的感覺很親和,溫柔。

“抱歉,忘記自我介紹了。”

趙霁看到時安然的第一感覺便是這個女孩子好美,哪怕臉上還帶有稚氣,但不難想象将來是怎樣絕美傾城的美女。

杏眼微閃,沒錯過女孩眼底迷茫的目光,及時開口解釋,“我叫趙霁,今年上高一,我家就在前面巷子口第3家,這是關爺爺讓我轉交給你的鑰匙。”

這時候她也注意到女孩緊張的情緒,再加上巷子裡出現兩個男生都穿着六中的校服,他們并不是這裡的人,大概猜到了幾分。

“謝謝你。”

時安然目光下斂,對方手掌心裡确實是她的鑰匙,先前外公交給她一把孤零零的鑰匙,她怕弄丢,是以特意買了鑰匙扣,上面有一隻毛茸茸的小兔子。

趙霁這個名字她前幾天就聽外公提起,本來外公要帶她去趙家,後來因為母親打電話說外婆要做手術,是以外公就去醫院了。

許是老人家年紀大了,忘性也大,見趙霁的事被這麼一打斷,就給忘記了。

确定尾随她的那兩名男生離開,時安然才拿着鑰匙開門,推開笨重的鐵門,想起外面的人,回頭腼腆問:“趙霁……姐你要進來坐坐嗎?”

說實話她很怕那兩人去而複返,卻又不好意思開口麻煩趙霁。

畢竟,她們真的不熟。

“好啊,6月份我來看望關奶奶,就發現院子的檸檬樹開了很多花,想必今年的檸檬結的也多。”

看破不說破,趙霁微笑着點點頭,提起裙擺跨步進入院子。

關家爺爺多他們家也多有關照,現在他們家事情多,她能盡綿薄之力也是開心的。

聽趙霁這麼一說,時安然徹底松了口氣,抱着書包小跑進屋,連拖鞋都沒有換下,跑上二樓客房去拿糖果。

那是前幾天舅舅出差帶回來的,說是表哥特意挑選的品牌。

他們都說她口味挑,吃糖果也隻認準一個牌子。

抱着一個正方形糖果盒下樓,打開蓋子後發現有青色的包裝紙,剛好,是檸檬口味的。

時安然笑的溫和,給趙霁搬了張藤椅讓她坐,又把檸檬口味的糖果抓了幾顆給她,不好意思道:“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出我的窘迫,總之很謝謝你願意留下。”

“其實我就在六中高中部,跟你是同一個校區。”

趙霁沒有客氣接下來時安然遞過來的糖果,目光從檸檬樹上移開,轉而落在女孩身上,見她臉上泛起嬌羞,随後解釋,“你剛才是被那兩個男生跟蹤了嗎?關奶奶身體不好,關爺爺和阿姨沒時間照顧你,這樣吧,以後我跟你一起上下學。”

“不過我現在高一,雖然不需要上晚自習,但放學的時間跟國中部不同,有時候老師還會拖堂,不知道你會不會介意放學後等我。”

當然可以。

有人跟她一起上下學她不能再願意了。

時安然連連點頭,軟糯地應道:“我不介意。”

兩人約定後,時安然每天早上會早起床十分鐘,然後和趙霁一起上學。下午放學後,她都會在班上做會家庭作業再去高中部。

一來二去,時安然和趙霁很快熟絡。

趙母也很喜歡知書達理還很有禮貌的時安然,有時候還會邀請她在家裡吃飯。

事情被關岚知道後,她特别不好意思,同時也很感謝趙霁。

為了不給趙家人添麻煩,她每個禮拜都會給趙母一筆生活費,還會買些禮物給他們。

如此一來,時安然就成為了趙家的常客。

一晃眼,兩個月過去。

關家老宅院子的檸檬樹枝頭綴滿了黃澄澄的檸檬,越是枝頭的位置,檸檬的個頭也就越大。

巷子裡很多家的小夥伴都來家裡摘檸檬,關老爺子愛小孩子,自然都是來者不拒。

學校秋季運動會,趙霁身為學生會成員,需要在放學後留下幫忙,時安然隻好獨自回家。

她到家的時候發現大門開着,想着外公肯定在家,高興的跑進院子,沒有注意到角落裡檸檬樹上有人。

樓下樓上找了一圈,并沒有發現老人家,正納悶外公去了哪裡。

來到廚房見竈台上電鍋通着電,正在加熱煮飯,眉頭皺起,呢喃道:“外公去哪裡了?”

這時她聽到院子裡有人說話:【小孩,拿個簸箕過來接檸檬。】

家裡有陌生人?

時安然腦中警鐘敲響,順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隻見一個身穿白色T恤搭牛仔褲的男生站在樹上,一手抓着樹幹,一手抓着T恤下擺,裡面兜着不少檸檬。

他戴着棒球帽,距離太遠她看不清對方的長相。

隻是聽他桀骜嚣張的聲音,就知道他不是好惹的角色。

“你是誰!”

時安然從廚房出來,才注意到走廊藤椅上放着一個黑色的書包,上面的logo她認識,表哥關景揚也有同款書包。

記得舅媽來家裡的時候吐槽過,說他非要花光壓歲錢買個幾萬塊的書包,光是看外表也看不出哪裡好。

大概唯一值錢的就是書包上那個logo。

少年不是這裡的人,他到底是誰?

為什麼會在家裡?

外公知道嗎?

滿腦子的疑問,時安然彎腰拾起走廊上竹編的圓形簸箕,沉重的步伐走向少年,來到檸檬樹下,夕陽透過繁茂的樹葉灑下陸離的光斑。

她微微仰頭看着樹上的少年,撞進他輕佻懶懶的目光中,蹙起眉試探性問:“你是我外公說要來家裡住幾天的客人?”

既然不是鄉鎮上的人,又突然出現在外公家裡。

冷靜過後時安然想起來清早離開家時,外公說的話:下午放學你不要在趙霁家裡吃飯,外公有個朋友的孫子要來家裡住幾天,正好跟你做個伴。

“小孩,問别人姓名之前是不是要先自我介紹?”

裴卿羽習慣性地頂了頂腮幫子,懶懶地眯起眼盯着樹下的女孩,後背倚靠在一根粗壯的枝丫上面,拿起一個黃澄澄的檸檬在衣服上擦了幾下,不拘小節。

直接咬了口手裡的檸檬,瞬間那種說不出的酸爽讓他面部表情說不出的豐富多彩,隔着很遠的距離,時安然都能想象那檸檬到底有多酸。

前幾天檸檬成熟的時候,外公就摘了幾個放在廚房,她放學回來切了幾片跑水,放了不少白糖在裡面,喝起來都覺得酸。

竟然有人會直接生吃。

他果然是個怪人。

“咳咳——”

酸。

超乎想象的酸。

裴卿羽差點沒把嘴巴裡的果肉吐出來,可看到樹下一瞬不瞬盯着他瞧的女孩,強忍着那種說不出的酸爽,硬生生把檸檬咽了下去。

他發誓,未來幾天裡他絕對不會再碰這個玩意。

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今兒要是丢臉了,未來幾天他還要不要活?

強大的自尊心絕對不允許他出醜。

垂下眼睑瞅了眼衣服兜裡的檸檬,裴卿羽眉心蹙成一團,這玩意就是長得好看,聞着也帶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但吃起來就……

太酸了。

想着就要把衣服放下去,突然樹下的女孩開口了,“你等等,别扔,檸檬直接很酸,但它可以泡水喝,也可以做成果脯。”

雖然少年掩飾的極好,但時安然還是看出了他的窘迫,端着圓形簸箕伸長手臂,溫和道:“你小心一點仍在簸箕裡,我接着。”

這棵檸檬樹是她出生的時候外婆種下的,記得她4歲的時候,檸檬樹就結果子了,當時外婆還給她取了個乳名,叫小青檸。

其實她不太愛吃檸檬,因為酸,後來每年外婆就摘了檸檬,切成片然後用冰糖腌制,做成檸檬果脯寄到北城的家裡。

酸酸甜甜的檸檬果脯可以直接吃,也可以泡水,總之她很喜歡。

這棵檸檬樹算是外婆留給她為數不多的回憶,她不想讓任何人糟踐它。

“行吧。”

裴卿羽張嘴就要拒絕,可低頭看到女孩水色潋滟的眸子,以為她要哭,頓時繳械投降,他最讨厭女生哭。

特别煩。

于是把檸檬一個一個扔到女孩拿着的簸箕裡,經常爬樹掏鳥蛋的他,身上靈活,不用扶梯直接從樹上跳下來。

跟着女孩進屋,在藤椅上坐下,也不客氣,直接拿了桌上果盤裡的糖果開吃。

喂到嘴巴裡才注意到糖紙上寫着檸檬味三個字,面不改色把糖果吐出來用糖紙包着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餘光瞥見女孩有條不紊把檸檬放進盆裡,端着去了廚房門口的水池處,開了水龍頭放水,嘩嘩嘩的水聲響起。

他起身走到女孩身後,又問了句:“你的名字。”

等到盆裡的水沒過檸檬,時安然關了水龍頭,蹲下身清洗檸檬,回頭看了眼少年,似乎在問他自己剛說過的話。

裴卿羽眉頭微不可查蹙了下,明白過來女孩的意思,一臉不耐煩的解釋:“裴卿羽,我的名字,雖然你長的高,但你還是要叫我哥哥。”

家裡老頭子說過關爺爺外孫女的名字,不過他當時沒注意聽,隻記得對方比自己小一歲。

【臭小子我警告你,去了你關爺爺家後,收起你的大少爺脾氣,不許欺負你關爺爺的外孫女,否則将來有你後悔的!聽到沒有。】

不許欺負她?

将來會後悔!

呵。

他為什麼要聽話?

裴卿羽想到老頭子的話不以為然,雙手抱胸睥睨着女孩,嗓音裡帶着威脅:“小孩,你叫我哥,聽到沒?”

“我有名字,我叫時安然。”

把清洗幹淨的檸檬放進冰箱,時安然直接忽略了少年的話,看不慣他嚣張的态度,忍不住反駁了句,“我爸媽就生了我一個女兒,我倒是有個表哥,但我憑什麼叫你哥?因為你長的美,就要想的美?”

混世魔王裴家二少長到14歲,還沒有人敢這樣怼他,不給他面子。外面誰見了他不規規矩矩叫聲卿羽哥?

當然,除了家裡的大哥。

裴卿羽嗤笑了聲,唇角勾起清冷的弧度,讪讪地聳肩,錯開身子讓女孩經過,看着她的背影笑容總之就很欠。

還有點賤。

這小孩明顯是欠教育。

往後幾天,他會教會她社會險惡。

三天後。

時安然國小六年都是班上尖子生,期末拿獎狀拿到手軟,獲得好幾次奧數,作文比賽大獎。

從未被老師請過家長,然而在裴卿羽來到家裡後的三天裡,她被老師兩次叫去辦公室,要不是念在她家裡現在情況特殊,絕對會被請家長。

“政治作業換到曆史作業。”

“鉛筆袋裡放玩具蛇。”

“故意藏我的飯卡。”

“更過分的是借我的名義向學校同學借錢。”

時安然脾氣再好,也被裴卿羽的一些列操作氣的不輕,回到家直接取下書包砸向正在藤椅上玩遊戲機的某人,溫怒:“裴卿羽,你幼稚不幼稚!”

嘶——

書包裡的課本掉落出來,棱角撞到裴卿羽的鼻子,他疼的倒吸一口涼氣,臉色陰沉下來,眼神帶着三分冰冷,用力把書包砸在地上:“時小然你是不是欠……”

嘴裡話還沒有說完,右邊鼻孔裡就有鮮血流下來。

不僅他怔住了,就是時安然也吓壞了。

慌亂跑到裴卿羽跟前,雙手捧着他的臉擡高,時安然急忙提醒:“你先揚着頭,别動,我去給你拿紙巾。”

臉上柔軟的觸感拉回裴卿羽的思緒,兩人第一次近距離相處,他聞到了來自女孩身上的淡淡清香,垂眸看到女孩微微鼓起的胸脯,耳垂瞬間變的绯紅。

難為情地移開視線,心,突然跳的越來越快。

39. 第39章 老頭子說她是未來妻子

外孫女是什麼性格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待人溫和有禮的她會用書包砸人, 怕是裴卿羽做了特别過分的事,徹底惹怒了女孩。

看到眼前這個臭小子鼻血止都止不住,關志行雖然惱怒張了張嘴巴卻也沒說什麼, 扭頭對一旁眼眶微紅的女孩說:“要是實在止不住你就帶卿羽去巷子口的診所讓李伯伯看看。”

時安然滿臉歉意地點點頭,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今天放學鈴一響就有好幾個同學堵在教室門口讓她還錢,當時她一臉懵不知情, 直到其中一個男生問裴卿羽是不是她哥哥。

那刻她才恍然明白!

他惡作劇也就罷了,竟然還以她的名義跟同學們借錢?

最後一堂自習課,班主任正好也在班級裡, 看到那幕後又把她叫去了辦公室問話。

回到家看到他悠哉悠哉玩遊戲, 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模樣, 這才氣壞了, 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掌心的紙巾被她揉成一團, 餘光瞥向右邊鼻孔塞着紙巾的裴卿羽,不自然地抿緊唇瓣。

親眼見老頭子拿着手機去了院子外面,猜到幾分對方的意圖, 裴卿羽讪讪地撇撇嘴不再仰着頭, 垂眸看向不遠處眼睛紅的像兔子的女孩,沖着她招招手:“你過來。”

時安然下意識搖頭,問:“你不會是想打我吧?”

剛才他的臉色很吓人。

裴卿羽無語翻了翻白眼, 翹着二郎腿,見女孩不願意過來, 并且一臉防備看着他,心想是不是他真的很兇?

收起了漫不經心的姿态,端坐着,說話聲也輕了幾分, 耐心道,“我不打女生。況且今天是你打了我好吧?算了,本少爺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計較。”

聽到這些時安然扯了扯嘴角,還不跟她計較?

也不知道是誰故意戲弄她。

不過既然對方給了台階下,她再端着也就說不過去了。

擡起水眸注意到他臉上沾着血迹,去廚房倒了點溫水過來,毛巾浸入溫水中,擰幹了毛巾遞給他:“擦擦臉,剛才的事對不起。但你……”

說到這裡時安然停頓了下,目光瞥向院子,外公老人家還沒有回來,她才繼續:“但你不能再做那些幼稚的事,你對我哪裡不滿你就說,雖然我不一定會改。”

“……”

裴卿羽擦臉的動作一頓,被女孩的話氣笑了。

趁她不注意捏了捏她柔軟細膩的臉頰,眼底閃過一抹他自己都不易察覺的溫柔,“時小然,你說不欺負你我就不欺負你了?做夢。”

難得遇見一個他不反感的女孩子。

軟軟糯糯的,嗯,她的臉很軟。

突然間腦子裡就冒出個匪夷所思的念頭,她的臉今後隻能他捏。

用力打掉某人的手,時安然往後退了幾步,揉了揉被他捏過的地方,秀挺的眉蹙起,瞪了他一眼轉身上了樓。

小聲嘀咕了句:“讨厭鬼。”

裴卿羽不以為然地眨眨眼睛,還想再說點什麼,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回頭看到手機螢幕上跳動的來電顯示。

果不其然他還沒開口,聽筒裡就傳來老頭子絮絮叨叨的聲音。

【你是不是忘記我的叮囑了?要是再欺負安然,你就給我滾回來。反正你爸最近閑得很,他有時間管着你。】

【裴卿羽,我不怕告訴你實話,你還沒有出生的時候我就和你關爺爺定下了兩家的親事,安然是你未來妻子,将來是要做你老婆的,你就欺負她吧,将來有你後悔的!】

【挂了。】

未來妻子?

老頭子開玩笑的吧。

裴卿羽看着已經挂斷的電話,陷入了深思,等他再給老頭子打過去的時候對方始終在通話中。

煩躁地蹙起眉,漆黑的眸子閃過一抹不爽。

次日,上午陽光明媚,藍天白雲。

到了下午三點突然就下起了傾盆大雨,大雨持續了兩個小時,直到傍晚蒙蒙細雨也沒有停。

關家老宅,二樓。

裴卿羽趴在窗戶上發呆,看着院子裡那棵樹檸檬樹在風雨中搖擺,樹梢還剩下五六個黃澄澄的檸檬,個頭最大。

按理說這個時間點他也應該在上學,不過最近家裡有不少糟心事,父親聯合外人想要爺爺在公司的執行權,甚至不惜拿他這個兒子威脅老人家。

老爺子不放心他的安危,這才讓他來鄉鎮上關爺爺家裡躲上十天半個月。

“還好這時候沒有繼續下雨了,我班今天沒帶雨傘的同學不淋成落湯雞就怪了。”

“是啊,我媽昨天還說一陣秋雨一陣涼,最近換季降溫快,讓我多穿點衣服,我班上就有好幾個同學感冒發燒都沒來上課。”

“咱們該慶幸今早出門都帶了雨鞋,不然巷子口那街道能過才怪,水都淹到腳脖子了。”

“每逢下雨那條街就會淹水啊,我媽都反映好幾次了,也沒見居委會的人找人修理,排水管道太細,一旦水流大點準給堵上。”

從門口路過的兩個男生穿着雨衣,戴着雨帽,腳上是防水的高幫水靴,可以說是全副武裝了。

卿羽聽到他們的對話,下意識挑眉看向樓下走廊藤椅上的粉色折疊雨傘,耳邊似乎又響起了關老爺子的念叨聲:晴轉陣雨,然然那孩子忘記帶雨傘,可别淋着回來啊。

當時他說什麼?

哦,他說她又不傻,要是放學還在下雨,不知道在學校門口買一把雨傘嗎?

關掉了遊戲機裡的遊戲,思索片刻後起身朝着樓下走去。

路過走廊時彎腰拾起了藤椅上的折疊雨傘,回頭瞥了眼屋内牆上挂着的的老式擺鐘,沒有撐傘的他飛快跑進雨裡,消失在院子。

裴卿羽戴上了衛衣自帶的帽子,從家裡出來後便朝着六中所在的方向前行,很快到達了剛那兩名男生所說淹水的街道。

隻見一條街道馬路上長達十幾米都被積水淹了,下水道排水口有專門的交警叔叔站崗,即便是下水道蓋子整個都掀開了,馬路上的積水也要一段時間才能排完,更别水還有地勢高街道流過來的水。

馬路上不少車輛經過積水路段,都會降低速度,但也不缺乏素質極低的司機,快速駛過路面,以至于渾濁的污水濺起一層一層的浪沖向馬路兩邊的門店。

店家們各種難聽話鑽進裴卿羽耳朵裡,他始終面不改色,目光始終落在馬路對面,很快找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即便是隔着馬路,他也能看到女孩緊蹙的眉頭,隻見女孩身側的同學們都換上高幫的水靴,結伴過積水路段,隻有她獨自停留在原地,無措,彷徨。

突然就有點小可憐。

“時小然!”

時安然撐着雨傘,她來鄉鎮也快半個月了,今天是她第一次遇見那麼大的雨,真的毫無準備。

回家路上有條馬路會積水,她更是不得而知。

明天就是秋季運動會了,趙霁姐忙的不可開交,她也不好去高中部打擾,也是在學校門口買了把雨傘回來。

然而現在……

站在台階上的她也被浪起的污水打濕了鞋面,時安然急忙往後退了兩步,她覺得自己很有必要買一雙水靴。

就在這時她聽到熟悉的喊聲,叫她時小然的人隻有一個,時安然挑眉看向馬路對面。

少年穿着黑色衛衣,手裡拿着雨傘也沒有撐,而是戴着衛衣上的帽子,他的衛衣又不防水,肯定也會被雨水打濕呀。

他到底在想什麼?

腦子短路了?

咳咳——

少年接下來的舉動愣是讓時安然瞪大了雙眼,覺得他腦子不是短路,而是宕掉了!

隻見穿着小白鞋的少年彎腰挽起兩隻腳的褲腿,視若無睹般踩下台階,他居然要過馬路。

混合着泥土的積水渾濁不堪,水面上還漂浮着不知道哪裡沖來的垃圾袋,他就這樣下水,一步,一步朝着馬路對面的她走過來。

步履堅定。

雖然赤腳過馬路的人也有,但時安然從未想過不可一世,狂妄跋扈的少年會做這樣的事情。

震驚不是一點半點,直到少年來到她跟前,許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你做什麼?有急事要處理嗎?”

除了急事她真的想不到裴卿羽為什麼要淌水過馬路。

裴卿羽把雨傘遞到女孩跟前,忽略了她的問題,說:“拿着傘。”

話落就轉身背對着她,在她面前稍稍蹲下了身體。

“你,你……不會是要背我吧?”

時安然本能地接過雨傘,突然見裴卿羽這幅架勢,要是她沒有了解錯誤,他應該就是要背她的意思吧?

是吧?

白淨的小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愣是僵硬在原地慢腦子都是問号。

低頭看了眼渾濁的泥水,水漫到他小腿肚,根本看不見腳。

小白鞋鞋面防水,可這樣全部被水掩住,不濕是不可能的。尤其是他穿着襪子,要不是他鞋帶綁着緊,估計淌水的時候鞋子都要掉,稍不注意腳下還要打滑。

粘粘乎乎,說不出的難受。

裴卿羽眉梢微挑,許久沒等到女孩爬上來,回頭正好撞進她迷茫無措的眼眸裡,一本正經回:“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出門?在家裡躺着玩遊戲不香嗎?”

“可是,可是你真的不用……這樣,我可以折回去買雨靴的,剛回來的路上我看到了,隻是當時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事。”

時安然頭一次覺得心慌,說話也語無倫次起來,明明這個少年是那麼的驕矜乖戾,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再說之前他還惡作劇捉弄她,現在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甚至為她做到這一步,她真的很難不多想。

他做這麼大犧牲,女孩竟還不願意領情?

裴卿羽目光侵染了幾分不耐,用力拉住女孩的手腕,手臂繞過肩膀,将她背在了背上,低聲警告:“你最好不要亂動,等會我腳下不穩連累你摔倒,那丢臉的可是我們兩個。”

時安然一手撐着傘,一手拿着剛裴卿羽遞給她的傘,雙手都不得空,被他這麼一拉毫無防備整個人就趴在了他的身上,正要掙紮耳畔就響起他的話,臉上神色瞬間變的凝重起來。

老老實實趴在他後背上,一動不動,就怕兩人摔在渾濁不堪的泥水裡。

除了家裡爸爸,她沒有讓其他男生背過她,哪怕是嫡親表哥關景揚,第一次和男生如此近距離接觸,絕對是頭一次。

雙手都拿着傘沒辦法扶着她,時安然竟可能撐穩雨傘不晃動,另一隻手虛虛地搭在他肩頭,頭擡高,可即便是如此她還是聞到了少年身上的味道。

跟她一樣,淡雅清新的橙子味,那是外公老人家買的洗衣液,說是她們小女生喜歡的味道。

失神笑了笑。

“小心——”

40. 第40章 他真的綁架了自己

一輛汽車駛過, 裴卿羽擔心浪過來的污水會打濕女孩的帆布鞋,托着她的腿用力往上躲開,沒想到背上的女孩會自己擡高雙腿躲, 因為他也用力的緣故,她直直的摔在了他的背上。

微微鼓起的胸脯緊貼着少年寬厚的後背, 緊密貼合。

空氣,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對不起, 我,我……”

時安然白淨的小臉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粉色,羞赧地無語倫次, 剛才她的下巴磕到裴卿羽的後腦勺, 此時此刻她也顧不上疼痛, 麻利扔掉手裡的傘, 單手撐着他的肩膀, 直起身體。

要不是街道上是渾濁不堪的污水,她估計會直接從他背上跳下來。

好不容易穩住身體不至于摔跤,裴卿羽托着女孩雙腿的手, 掌心溫度明顯在升高, 他低沉地嗯了聲,不知不覺間加快了步伐,剛剛女孩軟綿的身體貼上來的那刻, 他心跳都慢了半拍。

他想,那種感覺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耳垂微微泛紅, 隻想快點把女孩放下來。

回家路上,時安然和裴卿羽心有靈犀一般都沒有說話,經過今天這事,兩人同住一個屋檐下, 低頭不見擡頭見,總覺得有些說不出的尴尬。

關志行整天忙進忙出,也沒有注意到兩人的不對勁。

-入秋後的鄉鎮多雨?

周日,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一上午。

上周星期五學校舉辦的秋季運動會結束,趙霁總算不用再留校幫忙,最近一個禮拜她都沒有和時安然一起上下學,女孩自然也沒有留在家裡吃飯,母親念叨着收了時阿姨的生活費,心裡頭過意不去,讓她買點水果去醫院看望關奶奶。

走出家門,想起來時安然這個時間點應該也在家,于是撐着雨傘朝着關家老宅走去,打算和她一起去醫院,至少這樣不會太唐突。

“安然?”

趙霁走到關家老宅門口,發現綿綿細雨雨停了,于是收起了折疊雨傘,剛踏進院子大門的門檻,注意到左側傳來動靜,扭頭看去。

隻見女孩身穿黃色雨衣,腳上穿着長筒雨靴站在人字形扶梯上,看樣子她是打算爬樹?

聽到聲音扭過頭來的時安然看到院子門口的趙霁,眼睛一亮:“趙霁姐?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玩,本來我還想去你家的,怕你在複習功課。”

運動會結束,國中部和高中部明天周一都會月考,她就是擔心趙霁忙了許久,肯定會在周末複習,才沒有去找她。

“确實有複習功課,不過下午打算休息,你這是要爬樹摘檸檬?”

把折疊雨傘放在走廊的台階上,趙霁朝着不遠處的時安然走過去,踩在青石闆上,垂眸看了眼腳上穿着的平底豆豆鞋,微微蹙起眉。

豆豆鞋鞋底柔軟,鞋面光滑可以直接用毛巾或者紙巾擦拭,平底穿着舒适不累腳,也好打理,唯一的缺點便是雨天不防滑。

“嗯嗯,今年結的檸檬就剩最後六個了,昨晚還被滂沱大雨打掉了一個。”

時安然點點頭回答趙霁,一邊說着一邊抓着扶梯繼續往上爬,“外公說樹上這幾個檸檬熟透了,才會經不住風雨。”

上午她去醫院看望外婆,老人家精氣神看着還不錯,但記憶開始變得模糊不清,隻認得外公和媽媽。

好不容易記起她來拉着她的手嘴裡念叨着她的乳名:小青檸。提到院裡的檸檬樹,老人家很是激動,說起了以前做檸檬果脯的事情。

【記得你上國小一年級那會兒外婆都還能爬樹摘檸檬,現在外婆可爬不動咯。那年的檸檬結的可多可多了,我腌制了好幾罐果脯肉,結果你外公拿去街上寄快遞的時候在路上摔了兩罐,小青檸說你外公是不是特别笨?】

【現在入秋了多雨,很難遇到豔陽天曬檸檬,可以把檸檬泡水喝,對了小青檸今年的檸檬摘完了嗎?】

想到這裡時安然又充滿了鬥志,外婆想喝檸檬水了,這樣簡單的要求她肯定可以滿足她老人家的。

爬到扶梯最後兩梯,雖然她沒有爬樹的經驗,但看裴卿羽很輕松的爬上樹又輕而易舉地跳下來,好像很簡單的樣子。

她應該也可以吧?

雙手抓住頭頂上方的一根粗壯的樹幹,借力往上使勁,雙腳便踩在了枝幹上。

噼裡啪啦——

牽一發而動全身,她整個人踩在樹枝上,因為剛下過雨,樹幹晃動連帶着樹葉唰唰作響。

葉子上的雨水抖落到地上,砸落在青石闆上。

哪怕她戴着雨帽,白淨的小臉上也被上方掉落下來的雨水濺到,濃密的長睫上垂挂着晶瑩的水珠,将落未落。

不敢松開樹枝拿手去擦拭雨水,隻好左右晃了晃腦袋,将臉上的水甩掉。

雙腳離地很沒有安全感,還是在不停晃動的樹枝上,仿佛隻要她一動樹枝就會斷掉。

幾息的功夫,女孩本就白皙的臉頰變的蒼白如紙,隻見她雙手死死抱着旁邊最粗的一根樹幹。

她太高估自己了,這哪裡是可以,分明就是很不可以!!!

“怎麼會那麼晃。”

時安然始終不敢低頭看下面,要麼閉着眼睛,要麼視線平時看着眼前的樹葉。

外婆她老人家種植了十幾年的檸檬樹,怎麼說也有4米左右高。

她微微仰頭看着頭頂上方,那樹梢垂挂着的幾個檸檬在風中搖搖欲墜,距離她差不多還有一米左右,并不是她踮踮腳伸直手臂就能夠到的。

除非她繼續往上爬。

可,可樹幹上并沒有多餘的分枝,即便有也是極其細小的枝丫,根本不足以支撐她的重量。再者下雨天樹幹濕滑,要想徒手攀爬很費勁,時安然進退兩難,有些洩氣地歎息一聲。

“安然,要不然換我來吧,我以前爬過這棵檸檬樹,而且我身高比你高,可能更容易夠一點。實在不行,我們找根長點的竹竿把檸檬打下樹。”

趙霁站在下面全程仰着頭,把女孩的彷徨無措都看在眼裡,于是走到樹下擡起手扶着人字形扶梯。

沒有爬樹之前她就想到用竹竿打樹上的檸檬,可家裡并沒有足夠長的竹竿,時安然才決定爬樹摘檸檬的。

這時候聽到趙霁說要幫她摘,猶豫了下實在想不到其他辦法,隻好點點頭同意。

然而就在她右腳探出去夠人字形扶梯的階梯時,不小心打滑,直直朝着下方的趙霁摔過去:“趙霁姐快躲開——”

剛才趙霁為了能夠去牽樹上下來的時安然,穿着并不防滑豆豆鞋的她還是踏上了扶梯,往上走了三級階梯。

事發突然,趙霁看到上面摔下來的女孩,她也愣住了。

根本來不及躲,也不可能躲。

裴卿羽和關老爺子從菜市場回來,看到的便是這一幕,時安然和趙霁雙雙從高處摔下來。

穿着黃色雨衣的女孩腦袋磕在了樹下一塊大石頭上,頓時整個人就昏迷了過去,鮮紅色的血液順着她的脖子流下來,混合着地上的雨水,染紅了她身上白色的連衣裙。

而趙霁則是被倒下的人字形扶梯砸到腿,二次創傷加重她原本的傷勢。

“孩子她爸你瘋了嗎?那是關家老爺子給霁霁醫治腿傷的錢,你為什麼要全部拿給兒子,他,他有錢就去賭,哪怕是一百萬,他也會很快輸個精光!”

趙母拎着保溫桶前去醫院看望女兒,半個月過去,女兒骨折的右腿恢複并不好,下雨天更是難捱。

可她剛到住院部,就被護士催着結賬,逼問女兒才知道是丈夫取走了銀行卡裡的錢。

她是個苦命的,這輩子有個不争氣的兒子,快30歲的人了,整天遊手好閑,手裡有點閑錢就去賭博,這些年家裡的錢都被兒子敗光了。

女兒争氣是個讀書的料,她就指望着将來讓女兒給她養老送終,可天災人禍躲不過,誰能想到女兒好好離開家,結果一出去就把右腿給摔骨折了。

幸好關老頭子和她的女兒都不是蠻不講理的人,沒等他們去說理,對方就率先賠償了一筆錢。

趙父半躺在藤椅上抽煙,聽到妻子罵罵咧咧的話,狠狠瞪了她一眼,解釋:“你是怕街坊鄰居不知道關老爺子的女兒賠償了咱們女兒一百萬看病嗎?女兒将來是要嫁出去的,兒子最近談了個女朋友,對方要求咱們家買房買車,不然就不嫁!”

“那女娃子肚子裡有你的孫子了,你說,這錢你是給還是不給!”

孫子兩個字讓趙母怔愣在原地,手裡的保溫杯哐當一聲砸落在地上,未來兒媳婦有孩子了?

她要當奶奶了。

兒子什麼時候有的女朋友,還把對方的肚子搞大了,這她一點都不知情。

孰輕孰重她還是拎的輕,不敢再提錢的事,可一想到醫院的女兒她就覺得愧疚不安。

“霁霁那邊我會告訴她,醫藥費我下午去醫院交,順便給霁霁辦理出院手續。傷筋動骨一百天,現在她的腿也接好了,天天躺在醫院算什麼事,花錢不說還遭罪受,還不如回家來修養。”

趙父是個重男輕女的,即便他的兒子不争氣,想着等兒子結婚後就能收收心,到時候有兒媳婦管着他。

剩下的錢再讓他們夫妻二人做點買賣,這日子就過下去了。

至于女兒?

等她的腿好了,就去學校上課,等将來她嫁人,他會為她準備一份嫁妝,不會虧待她。

可事實難料,趙父趙母給兒子在鄉鎮繁華的街道買了一套房子,夫妻兩人陪着兒子去未來兒媳婦家裡拜訪,隻留下女兒趙霁一個人在家。

半夜趙霁起來上廁所,不小心摔下樓,沒有好利索的右腿再次骨折,夜晚下着滂沱大雨,街坊鄰居沒人聽到她的求救聲。

疼的昏死過去,穿着單薄在地上躺了一宿,第二天發了高燒。

等到隔壁王奶奶發現趙霁,要不是讓兒子及時背人去衛生院,搶救得當,估計趙霁還會丢了性命。

高燒引發感染,她骨折的右腿幾次受傷,家裡父母都不在,沒人簽字手術,耽誤兩天時間,她的病情惡化。

等到趙父趙母從鄉下回來,趙霁的右腿隻能截肢,不然她将終生躺在床上度過。

-遠在北城市人民醫院治病的時安然,她的情況也不容樂觀,後腦勺遭受到猛擊撞擊,再加上失血過多,鄉鎮上的醫院都不敢接收她,關岚連夜送女兒回北城。

可拍片後醫生發現,她的後腦勺有淤血,必須及時手術,然而還是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持續半個月,女孩都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關岚整天以淚洗面,面對丈夫和公婆的指責,她百口莫辯。

心底也懊悔至極,想着如果不帶女兒去鄉下,或許事情就不會發生,可世界上沒有萬一。

母親還在醫院奄奄一息,現在女兒又昏迷不醒,雙重打擊之下關岚也支撐不住倒下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時文康找朋友幫忙尋求名醫,總算有了眉目,在床上躺了一個月的女兒身體慢慢好轉,人清醒了過來。

但第二天,時安然留下紙條就消失在了醫院。

關岚和時文康夫婦是又擔憂又欣喜。

擔憂的是女兒留下一張紙條就離開北城去了鄉鎮上,欣喜的是女兒不再昏睡,總算好了起來。

“滾啊,我說了别在管我,現在我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你們滿意了嗎?”

鄉鎮衛生診所,住院部。

時安然好不容易打聽到趙霁所在的醫院,來到病房門口卻聽到裡面傳來吵鬧聲,先前的巨響應該是暖水壺打碎的聲音。

秀挺的眉頭蹙了起來,溫柔可親的趙霁姐怎麼會變的這幅模樣?

難道她的傷很嚴重嗎?

醒來後她就問母親趙霁姐的傷勢,可母親吞吞吐吐,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隐,到底是什麼事不能告訴她?

一晚上沒有睡着,她必須要親眼見到趙霁平安無事才會心安,是以獨自乘坐大巴車來到了鄉鎮。

沒有先去看望外公和外婆,直接來了醫院找趙霁。

走廊上有護士推着小車經過,時安然往旁邊站了站,錯開身子聽到兩名護士的對話,整個人如遭雷擊,臉色蒼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可惜了,聽說012病房的女孩學習成績很好,人也長的漂亮,可現在右腿截肢,要是以後恢複的好,還可以裝上假肢生活,但她的人生已經全完不同了。”

“造孽,聽說是從高處摔下來,這才傷了腿。偏偏她的父母還……哎,攤上這麼一家人也是命苦。”

趙霁姐右腿截肢!

時安然嫣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病房裡傳來趙霁絕望悲痛的哭聲,她的心狠狠揪着一起,就像是有千萬根刺紮了似的,難受地說不出話來。

捂着胸口,時安然背靠着牆壁蹲了下來,腦袋埋在膝蓋處,眼淚決堤似的流下。

突然頭頂上方傳來趙母的喊聲,時安然驚恐地站起身,不顧身後趙母的叫喊,拼命朝着外面跑去。

轟隆——

大雨如注,豆大的雨水就像是斷線的珍珠,很快打濕了女孩身上單薄的衣服。

時安然不知道自己在雨裡走了多久,臉上流下的水,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内心深處充滿了自責和愧疚。

她從未想過會連累趙霁受傷截肢。

以往趙霁溫柔,可親的笑容在腦海裡不停的閃現,一想到從此以後她要靠假肢生活,滿滿的愧疚感就像是潮水般将她淹沒。

“啊——”

對不起,對不起。

趙霁姐對不起。

時安然昏倒在路邊,嘴裡依舊重複着一句話。

後腦勺着地,可那疼卻不及心裡半分。

(夢境結束)

“呼呼——”

時安然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茫然地睜開眼睛,白淨的小臉上早已是淚流滿面。

聯系前後所有的記憶,她沒想到事情的真相原來是這樣。

環顧四周,她身處一個廢舊且不通風的屋子,她的雙手雙腳被很粗的繩子捆綁着,地上潮濕,空氣中彌漫着木頭腐朽的味道。

角落裡似乎還有老鼠跑過。

趙星航?

他真的綁架了自己,現在裴卿羽和外公肯定急壞了吧。

41. 第41章 裴卿羽:“阿然,我可以嗎?……

7點, 太陽徹底落山,天色完全黯淡下來。

裴卿羽在廚房等着時安然買酵母粉回來,可等了半個小時也不見女孩的身影, 從家裡到巷子口來回不過十五分鐘,就算她要去文具店買鉛筆和繪畫用的東西, 怎麼也去不了這麼久。

哐當——想着給女孩打電話,裴卿羽洗幹淨手後去拿褲兜裡的手機, 胳膊肘碰到竈台上的不鏽鋼水瓢,摔落在地上發生刺耳的聲響。

目光微沉,撥打時安然的手機号, 聽筒裡傳來機械的聲音, 關機了?

心底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用力扯掉腰間的圍裙, 一邊繼續打電話一邊追出了家門, 神情凝重滿心擔憂的他連屋内老爺子叫他都沒有聽見。

一口氣跑到巷子口的小賣鋪,詢問老闆後得知女孩買了酵母粉很快久離開了,并沒有停留太長時間。

可時安然并沒有回家, 她又能去哪裡?

手機也關機了。

裴卿羽攥着手機的手指在顫抖, 手背上青筋凸起,左右環顧卻不知道該去哪裡找時安然。

這時孫鴻打來電話,他是路城程的司機, 另外一個身份是退役的跆拳道教練,曾經還做過幾年網管。

上午和路城程分開他特意留下了孫鴻, 正是因為之前發現了趙家人鬼鬼祟祟的行迹。

【裴總出事了,我侵-入巷子周邊二十公裡的監控攝像,發現半個小時前趙星航将太太打暈扛着上了一輛廢舊的面包車,車朝着西郊開去。不過他們在一個廢棄的紡織廠附近消失了蹤迹, 那裡沒有監控錄像,是以很難找到人。】

【我還在全力跟蹤趙星航,但我能力有限,擔心短時間内找不到太太所在的準确位置,你看需要報警嗎?】

【趙星航這些年賭博輸了不少錢,他綁架太太估計就是想要贖金。】

“你說什麼!趙星航綁架了阿然!”

十字路口,裴卿羽聽到孫鴻的話,瞬間臉陰沉下來,那漆黑的眼眸裡像是嵌入了冰渣子。周身散發出的強大氣場,讓旁邊路過的行人都不由泛怵,逃似的離開。

強行壓下心底的不安和恐慌,裴卿羽沉默半晌,充滿戾氣的眼眸漸漸變得猩紅,咬着牙聲音像極了從牙縫裡擠出來,令人不寒而栗,“最快的速度找到阿然,其他的事你不用管。”

話畢挂斷了電話,裴卿羽擡眸看到對面的提示燈變成綠色,大步流星過馬路,順便撥打大哥裴卿桀的私人手機号。

他沒有黑-道上的朋友,但大哥不一樣,生意場上,他難免會接觸到黑白兩道的人。

時安然被趙星航綁架,他不敢直接告訴外公,老人家年紀大了,根本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

他正想着用什麼樣的借口先糊弄過去,可當裴卿羽一路小跑回到關家老宅院子門口時,撞到了從裡面急匆匆跑出來的老人家,垂眸看到他手裡的銀行卡,頓時感覺不妙。

“卿羽,快,快跟我去最近的銀行,可我不知道這個時間點銀行還能不能取出來一百萬現金啊。”

關志行抓着裴卿羽的手腕就朝着巷子口走去,布滿皺紋的臉上焦急不已,說着都急紅了眼,老人家帶着淚花的眼睛裡是恐慌和害怕,以至于他整個人都在抑制不住的顫抖。

眼看着老人家要倒下,裴卿羽急忙托住他的胳膊,壓低了聲音問:“外公,趙星航跟您聯系了對不對,他說了什麼?”

他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本不想讓老人家摻合進來,可現如今看來是不可能了。

趙、星、航!

關志行沒有注意裴卿羽冰冷的目光,重複了剛才趙星航在電話裡意思:“他讓我給他準備一百萬的現金,還是不能連号的。”

想到重要的事,他擡起頭看着裴卿羽,強調,“不能報警,千萬不能報警,否則然然會有生命危險。”

趙星航他也算是看着長大的,那孩子心術不正,他們兩家人也有十多年不見,他竟絲毫不顧及當年的情分,竟然敢綁架然然,向他們家勒索錢财。

想來也是壞到骨子裡,根本沒法救了。

現在他也沒有時間去找趙興修夫婦二人,問他們為什麼要違背約定回到鄉鎮!

“不報警,外公我不報警。”

裴卿羽竟可能安撫老人家激動的情緒,他真的擔心老人家會承受不住引發高血壓,萬一再中風什麼的,他該如何跟阿然交代?

路過一個小公園,他扶着老人家坐在石凳上,語氣堅定,“外公您放心,我的朋友已經在尋找趙星航,他既然想要錢暫時不會傷害阿然,您要保重身體,這一百萬我去銀行取,我會做兩手準備。”

“我跟您發誓,天亮前我一定把阿然安全的帶回家來。”

盡管他說這話的時候心裡同樣在擔驚受怕,趙星航那種被高利貸的人逼到絕境,無非就是狗急跳牆才會想出綁架人勒索錢來還賬。

可惜他找錯了對象。

裴卿羽說完後就從老人家手裡拿過手機,随即就轉身離開。

哮喘又發作了,關志行捂着胸口咳嗽的厲害,等到能順暢呼吸後才一瘸一拐往回走,自我安慰,“要相信卿羽,他肯定能把然然安然無恙的帶回來,我不能倒下,也不能跟着過去,這個時候就不要再給孩子們添亂了。”

趙星航能打電話給他,想必也會通知女兒關岚,這都是什麼事啊!

老天爺啊,你一定要保證然然和卿羽都平平安安的回來。

月明星稀。

時安然雙手雙腳被捆綁着,她坐在一張四隻腳不平的靠椅上,嘴巴也被膠布粘住,說不出話來。

通過一個狹窄的窗戶口,她看到外面漆黑的夜空,也不确定過去了多長時間,但能肯定的是趙星航此時就在屋外。

因為空氣中除了一股發黴腐臭的味道外,還隐約帶着一絲煙味。

從小她就對煙味敏感,家裡奶奶有哮喘,是以爺爺爸爸都不會吸煙,她聞到煙味都是在外面。

這也是為什麼她不喜歡參加宴會,不喜歡出入公共場合,不常去酒吧的原因。

她很讨厭煙味!

“咯吱——”

木門從外面被人推開,年久失修的門開關都會發出刺耳的響聲。

趙星航站在門口,手裡的手機開着手電筒,當光線照到屋子中間的時安然時,發現她已經醒了,譏笑道:“大小姐醒了,看樣子我下手太輕。”

十幾年不見,時安然出落的婷婷玉立,美的不可方物。

當年她經常在他們家吃飯,每晚他都會做不可描述的夢,夢裡的女人就是時安然。

越是美的東西,他越是想要毀掉。

“怎麼,大小姐不認識我了?”

趙星航走到時安然面前,撕掉她嘴巴上的膠帶,手機電筒照在她絕美的臉蛋上,光是看着她這樣臉,他體内就有一團欲念在蠢蠢欲動。

伸手要去摸她光滑如玉的臉蛋,卻被她躲開。

冷笑勾唇,“躲什麼躲啊,摸一下又不會少塊肉。怎麼,你怕我?”

适應了黑暗的環境,突然有束光線照着眼睛,時安然眼睛刺痛不得不閉上眼睛,很快又眯起眼讓自己适應過來。

睜開眼睛看到眼前放大的手掌,吓的她一怔,條件反射腦袋往後躲開。

隻要想着被趙星航觸碰,她就隻犯惡心。

“當然認識,趙星航你到底想幹嘛?要是缺錢你直接光明正大來外公家裡,他老人家不會不借給你,可你偏偏要用這樣極端的方式。”

時安然不敢說太過分的話,現如今她雙手雙腳被束縛,退一萬步講,就算她能掙脫開繩子,可這裡是哪裡她根本不知道。

她一個弱女子怎麼可能是趙星航的對手?

萬一刺激到他,他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她能怎麼辦?

屋子裡并沒有燈照明,趙星航手機電筒照着她的臉,她無法看清楚他的臉,也猜不透他的想法,隻能小心行事。

平靜的面容下,心裡早就亂成一團,恐慌,害怕,不安,無助。

這一刻,她真的很想很想裴卿羽。

老天保佑,他能盡快找到自己。

“借錢?”

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趙星航笑出了聲,低頭看着眼前強裝鎮定的女人,掏出外套内側口袋裡的藥丸。

不顧她的掙紮,強行喂進她嘴裡,掐着她的下巴,确定她把藥丸吞咽進喉嚨吐不出來才罷手。

吃了不明藥丸,時安然如臨大敵,驚慌失措地瞪大眼睛,再也無法保持冷靜,失聲喊道:“你給我吃了什麼!趙星航,你知不知道綁架是犯法的。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遲早會被警察找到,哪怕你躲到天涯海角!”

“是啊,我知道我肯定跑不掉,是以沒打算跑。”

他又不傻,時家人和裴家人他哪裡是他們的對手,綁架時安然後他也後悔了,可已經晚了啊。

雷哥的手下發現了他的蹤迹,他拿不出錢來還,遲早會被他們砍掉雙手,在此之前,他跟關老頭要贖金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

牡丹花下浪一浪也不枉此生了啊!

可惜,這裡沒有床。

趙星航手機又照了照這件屋子,眼裡流露出惋惜的目光,手機電筒重新照回女孩身上,注意到她漸漸變得紅潤的臉頰,聽到她粗重的呼吸聲,以及水色潋滟的目光。

下面一緊。

身體裡那團火燒的越來越烈。

目光一寸一寸往下,以此掃過時安然漂亮的臉蛋,白皙如雪的頸脖,精緻的鎖骨,最後視線停留在她姣好飽滿的胸脯上。

舌尖舔了舔幹燥的唇,解開她風衣的排扣,抓着她襯衫的領口,用力一扯,隻聽見嘶的一聲。

露出了領口大片的雪白的肌膚,隐約可見襯衫下的杏色的小衣。

“滾開!你給我……滾開……别,别碰我。”

髒,好髒。

時安然感覺到身體的不正常,越來越害怕,力量一點一點被抽離,意識越來越淺薄,眼睜睜看着趙星航撕碎她的衣服,她卻毫無還手之力。

眼淚無聲滑落。

從未有過的無助,恐慌。

42. 第42章 裴卿羽:“阿然,我可以嗎?……

“轟隆隆——”

趙星航伸出手準備去摸時安然的臉, 眼底流露出色-眯眯的目光,舔了舔嘴唇,然而他的手還沒有碰到女孩的肌膚, 屋外響起了轟隆的聲響,那聲音他很熟悉, 是機車發動機汽缸内傳出來的。

接二連三的隆隆聲鑽進耳朵裡,趙星航驚恐地瞪大眼睛, 下意識朝着左側的小窗戶看去,原本漆黑的夜,現在燈光如晝。

如臨大敵跑到門口被外面的場面吓的六神無主。

廢舊破爛的木屋被二十幾輛機車團團圍住, 車頭齊刷刷對準木屋, 強烈的燈光照射過來, 他眼睛都睜不開。

蒼白的臉上冒出了細細密密大汗水, 握着手機的手都在控制不住的顫抖, 借着燈光看到一張熟悉的臉,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結巴道:“雷, 雷哥,您……您怎麼來了?”

“我怎麼來了?”

一個穿着黑色夾克衫的男人右腳在空中劃過幅度,穩穩當當站在地上, 一步一步朝着趙星航走過去,旁邊有小弟扔過來一根鐵棍, 他沒有回頭,後腦勺就像是長着眼睛似的,準确無誤接住了鐵棍。

鐵棍尾部抵在趙星航肩膀上,無視他抖的想篩糠似的身體, 善意提醒:“借我的錢是不準備還了,是吧?”

趙星航身體早就軟成一灘泥,動彈不得,完全是被吓的。

雷虎是道上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當初在他的賭場輸了錢,他沒錢還隻能借高利貸,否則他根本走不出那家賭場。

豆大的汗水砸落在地上,他一想到接下來會被他們砍斷雙手,哪裡還說得出話來?

伸手不見五指的夜空出現一輛越野車,隻見一個身形挺拔的男人從車上下來,步伐很快直奔木屋而來。

男人走的近了,雷虎才看清楚他的臉,意外地挑眉:“裴二少,好久不見。”

裴卿羽冷眸在雷虎臉上停留了一秒,随即越過他朝着木屋走去,一腳踢開了擋在門口的趙星航,大步流星跑進屋内,借着屋外的亮光,看到雙手雙腳被捆綁在木椅上的女孩,身上的衣服也被撕裂開來,雖然隻露出了胸脯以上的肌膚。

怒上心頭,漆黑的眼眸裡迸發出冰冷的目光,迅速脫下身上的外套,沖過去把衣服披在女孩身上,拿出褲腰帶後面别着的槍,繞到女孩身後對準繩子扳動開關,砰砰兩聲将繩子打斷。

“阿然,我們回家。”

“對不起,我來晚了。”

裴卿羽蹲下身子握住時安然的手把她背到背上,來到門口冷漠的眸落在面如死灰的趙星航身上,看着他就像是在眼一個死人,槍口對準他的眉心。

背上的女孩突然含住了他的耳垂,裴卿羽渾身一怔,剛才她并沒有注意到女孩的不正常,直到此刻。

女孩呼出的氣息太過炙熱,她臉頰緊貼着他的側臉,嘴裡還呢喃着好冰好舒服。

猛然反應過來,心髒宛如被千萬根利刃穿過,他真的無法想法,如果他再晚一步,或者雷虎再慢一點,女孩将會面臨什麼。

滔天怒意席卷而來,手裡的槍對準趙星航的下面,開槍。

随後夜空又響起了兩道槍聲,還有就是某人痛苦的哀嚎聲。

“啧啧,下手還真是果斷,也夠狠。”

雷虎看着已經昏死過去的趙星航,他的雙腿分别中了一槍,額,下半輩子也無法再碰女人。

目光閃過戲谑,掃過他正在流血的大腿,無動于衷舉手示意旁邊的小弟,“帶回去,别讓人死了。”

今兒能找到趙星航,是因為他收到了條匿名短信。

看樣子是裴卿羽的手筆。

剛那個是他的妞?

可惜沒看到臉。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裴卿羽在人前失态,果然,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

這人啊,一旦有了軟肋,就不再是無堅不摧。

車上,裴卿羽抱着時安然讓她靠在自己懷裡,隔着風衣也能感受到女孩身上灼熱的溫度,打開頭頂上方的燈,這才看清楚女孩紅撲撲的臉頰。

碰觸到她光滑細膩的肌膚,滾燙的不行,撞進女孩水光潋滟的眼眸裡,身體像是被點穴般僵硬住。

指尖被女孩抓住,耳畔響起她軟糯嬌媚的嗓音:“裴卿羽,是,是你嗎?”

時安然似乎聽到了裴卿羽的聲音,模模糊糊間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檸檬清香,腦袋蹭了蹭面前人的胸口,鼻尖嗅了嗅,确定是檸檬沒錯。

心裡的惶恐不安一點一點消失。

她整個人就像是掉進了火爐裡,身體很燙很燙,嘴巴很幹,很想要脫衣服,很想要喝水,迫切的想要什麼,可她又不知道自己要什麼。

臉頰上突然多了一抹清涼,時安然本能的伸出手抓住,握住緊緊的,不想要松開。

“阿然,再堅持下好嗎?我們很快就到醫院了。”

裴卿羽不知道趙星航給時安然具體吃的是什麼,但那種藥他也見過類似功效的,無非就是酒吧裡某些心思不純的人用來助興的藥。

反手握住女孩的手,那柔軟的觸感順着指尖直擊心髒,突然女孩擡起頭吻住他的唇。

頃刻間,裴卿羽眸光滞住,酥麻宛如過電般的感覺傳遍身體各地,女孩溫軟嬌媚宛如小奶貓的聲音鑽進耳蝸裡,勾着他的心,狠狠顫了顫。

輕而易舉擊潰他腦海裡最後一點理智。

呼吸變得急促,心髒跳的越來越快,裴卿羽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眸光晦澀複雜,最後輕歎一聲,反客為主,一手托着她的後腦勺,一手撫上她的臉頰,低頭對準女孩的唇親了上去。

前排孫鴻也留意到時安然的不正常,通過後視鏡看到什麼,急忙收回視線,把車停在路邊。

解開安全帶下車,順着石子鋪成的馬路往前走,确定不會打擾到裴卿羽和時安然兩人,才找了塊石頭坐下。

掏出了褲兜裡的煙盒和打火機。

這邊。

卿羽見孫鴻下車,托着時安然的肩膀讓她躺在質地柔軟的座椅上,雙手撐在女孩兩側,俯身低頭,兩人隻隔兩拳距離時停下。

炙熱的目光落在女孩微微紅腫的唇上,心疼,卻也從未有過的開心,溫柔沙啞的嗓音問:“阿然,我可以嗎?”

他不想在這樣的情況下和女孩做-夫妻間親密的事情,可他也擔心女孩的身體,趙星航那樣的人能拿到的藥,肯定很劣質,藥效也猛烈,即便是他們去了醫院。

時間來不及,可能醫生也無法徹底解了女孩身上的藥性。

隻剩下一個辦法……

時安然意識淺薄,她隻知道和裴卿羽親吻很舒服,甚至想要的更多,見他停下,不滿地哼唧兩聲。

雙臂摟住他的脖子,壓着他往下,沒聽清他說了什麼,隻是把唇貼了上去。

次日。

時安然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外公家裡,不過不是在樓下客房,而是在樓上裴卿羽所住的客房。

枕邊還放着他的襯衫。

狐疑地挑了挑眉,掀開被子想要起來,意識到自己穿着睡裙,身上除了穿着小-褲褲,連小衣都沒有穿。

震驚地瞪大眼睛,稍稍一動,渾身上下酸疼的不行。

就跟拆了重組似的。

小心翼翼掀開被子,窗戶窗簾沒拉好,透進來的光線,看到身上青紫的印記,腦海裡出現零零碎碎的片段。

不可思議地捂住嘴巴:“昨晚,昨晚我們在車裡……”竟然不是夢嗎?

我和,和裴卿羽……做了?”

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受,時安然茫然地眨眨眼睛,撐着床沿坐起來,靠在床頭仔細回想昨天發生的事情。

她出去買東西看到趙家夫婦,然後被人打暈。

是趙星航綁架了她,他真正的目的不是想要贖金,而是想要……她!

猛地回想起來,時安然臉色一白,顧不得身上的酸痛,拿起床尾的風衣穿上,光着腳踩在地闆上,連拖鞋都沒有穿就朝着門口跑去,正好撞到回來的裴卿羽。

雙手緊緊抓着他身上的毛衣,片刻的功夫眼睛裡就蓄滿了淚水,仰起頭看着他,不安且害怕地問:“他,他有沒有……”

“沒有!”

裴卿羽彎腰心疼地把女孩橫抱起來,朝着床所在的方向過去,輕輕地把人放在床上,半摟着她的腰,讓她靠在自己懷裡,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嗓音堅定,“趙星航的陰謀沒有得逞,我發誓,而且我不會對阿然撒謊。”

說完又低頭湊到她耳邊,薄唇貼着她的耳垂,輕喃:“阿然身上的印記都是我留下的,昨天我們在車上……”

“我知道,你别說了。”

時安然松了口氣,然而聽到裴卿羽慵懶散漫的聲音,瞬間羞紅了臉,退出他的懷抱,用力捂住他的嘴巴,不允許他繼續說下去。

太羞人了。

居然在車上。

裴卿羽握住女孩的手腕,順勢親了親她的手心,輕輕攬住她的腰,兩人相擁。

下巴擱在她肩上,眼眸裡滿是眷,溫柔的目光,“我很高興,阿然,我們舉辦婚禮吧。”

“嗯?”

隻要是他就好。

時安然也放松下來靠在裴卿羽懷裡,眉眼微彎,唇邊多了個小梨渦,心裡頭就跟放了蜜糖似的,很甜。雖然沒想過和他的第一次會在車裡,她也沒法全部回想起來,可心裡就是很甜。

裴卿羽擁緊了女孩,溫柔道:“不想你受委屈,哪怕是一點。”

他要給她全世界最好的。

哪怕隻是婚禮。

時安然被趙星航綁架的事,算是有驚無險。

關老爺子确确實實被吓得不輕,好在裴卿羽打電話回去及時,他的血壓才穩住了,事後老人家選擇了報警。

不過趙星航下落不明,就跟人間蒸發了似的,消失了一個禮拜。

“時副總,出事了。”

清晨吃過早餐,時安然在屋裡收拾東西,因為下午他們要回北城,這次來鄉鎮住了快半個月,雖然中間放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但總的來說她心情還不錯。

外公老人家身體每況愈下,她已經成功說服了老人家和他們一起回去,母親得知這件事也特别開心。

在此期間她也設計了兩幅作品,剛把繪畫圖紙和鉛筆等東西裝進行李箱,時安然接到了公司設計部總監姚奕的電話。

聽筒那頭姚奕語氣凝重。

走到窗邊,時安然問:“發生什麼事了,你慢慢說。”

“顧名今天上午舉行了服裝釋出會,設計總監顧沫設計的主款服裝……是您昨天發給我的樣款。”

姚奕心情說不出的複雜,無論如何她都想不到竟然是鄭清清背叛了公司!

時安然溫和的目光中侵染了一絲冷意,餘光瞥見樓下院子外出現的身影,眉梢微蹙,對着手機那頭的姚奕說:“你先穩住局面,下午6點前我能趕回北城。”

說完就挂了電話,她轉身下樓,不過她人還沒有走到門口,手機裡又有了新的來電顯示:父親。

【爸,設計稿洩露的事情我知道了,等我回來處理。】

沒有接聽電話,時安然打開微信給父親發了條資訊,随即鎖了手機螢幕。

下到一樓,正好趙霁踏進了院子。

外公要離開鄉鎮,他舍不得街坊鄰居,是以裴卿羽帶着老人家出去串門了,此時家裡就隻有她一人。

“趙霁姐,坐。”

時安然搬了兩條藤椅在院子裡,讓趙霁落座,正要轉身回屋倒水,卻聽到了趙霁打斷的話,“不用麻煩,我來找你是想求你一件事。”

哥哥竟然真的綁架時安然,趙霁光是想着就沒臉出現在時安然面前,可,可家裡父母和小侄子都在求她,她沒有辦法啊。

等到女孩轉身,趙霁推開手裡的拐杖,直直地跪在時安然面前。

時安然被趙霁的行為震驚到,急忙走過去扶她:“趙霁姐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不,不,安然,你就讓我跪着說。”

趙霁推開時安然伸過來的手,搖搖頭拒絕,還沒說眼裡的淚水就止不住往下掉,“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安然,我不求你能原諒我哥,但求你把他交給警察行嗎?落在那些人手裡,他真的會死的!”

43. 第43章 離婚

“當年我從扶梯上摔下來隻是右腿骨折, 你的母親給了我父親一筆錢,本來是給我醫治腿的錢,可他……他為了給我哥娶媳婦, 挪用了那筆錢不說,不顧我還沒有恢複的腿強行給我辦理了出院手續。”

父母的自私害了她一輩子, 家裡的醜事她一點也不願意拿出來說,趙霁雙手緊抓着身側的衣服, 眼眶裡淚水一顆接着一顆砸落在青石闆上,濺出一朵朵的花來。

心髒就像是被一隻大手緊攥着,呼吸都艱難。

每每想到當初的事, 她心裡也恨, 恨不得沒有那樣自私懦弱的哥哥, 沒有那樣重男輕女的父親, 可就是因為這樣的家人, 毀了她的人生。

趙霁捂着臉泣不成聲,嗓音哽咽,“他們去嫂子家裡迎親, 把我獨留在家, 導緻我腿傷複發,病情加重,最後不得不截肢。”

父親以為哥哥娶妻之後會收斂不再去賭博, 可他錯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嫂子生産當天, 哥哥都在賭場裡,後來嫂子受不了哥哥啃老,整天遊手好閑,隻要有點錢就會去賭, 終于在一個雨夜遠走高飛,就連半歲大的孩子也沒有帶走。

最後那個孩子沒能活下來,現在的安安,是哥哥二婚有的,可惜那女子是個薄命的,生下孩子大出血去世了。

兩個月前,哥哥賭博輸了錢,借高利貸惹上那群亡命之徒,不得已他們全家才搬回鄉鎮。

我也想幫你,可我不知道你哥在哪裡?”

聽完趙霁的一番話,事情的來龍去脈她都清楚了,時安然蹲下身子托着趙霁的胳膊讓她站起來,扶着她坐在一旁的藤椅上。

其實母親知道趙霁的右腿截肢後又給了趙家叔叔嬸嬸一筆錢,不過她對那筆錢的去向也不感興趣,如果趙霁不知情,想來也是花在了趙星航的身上。

趙霁反手抓住時安然的手,不容置疑:“安然,算我求你,我相信你不知道我哥的下落,但裴卿羽他肯定知道的。安安才4歲,他不能沒有父親,哪怕讓他坐穿牢底,也請留他一命,行嗎?”

要不是4歲的侄子,她今天不會出現在這裡,因為丢人,也沒臉見時安然。

“我問問看。”

沉默半晌後時安然點了點頭,那晚的事情她不願意回想,趙星航強行喂了她藥後,她的意識漸漸變得模糊不清,記憶最後的停留點便是他強行撕掉了她身上的衣服。

送趙霁離開老宅,時安然又去了樓上收拾行李,臨近午飯飯店,裴卿羽和外公才回家來。

午飯過後,一行人出發傳回北城。

路上,通過後視鏡看到後排的老人家睡着了,這才開口問裴卿羽關于趙星航的事情。

裴卿羽清俊的眉微蹙,并不想松口,可扭頭注意到女孩澄澈的目光,無論如何,她都欠了趙霁一個人情。

罷了。

“我會給雷虎打電話,讓他把趙星航放了。但我不敢保證,他人能完好無損。”

這話說的,難不成還能缺胳膊少腿?

時安然莞爾一笑,擡眸正好撞進裴卿羽晦澀不明的眼眸裡,唇角挂着的笑頓時止住,張了張嘴巴好一會兒才聽到自己的聲音:“難道真的會……”

裴卿羽目視前方,看到前方訓示牌上的标示,餘光掃了眼右邊的後視鏡,打了右轉向燈,确定後方沒有車才并線到右側車道,在路口使出高速公路,朝着北城方向前行,漫不經心的口吻回:“阿然你隻管和趙霁說,人肯定會送去派出所就行,其他的事你不用管。”

趙星航死不足惜,落入雷虎手裡就算是不死也會脫成皮,更别說他已經廢了趙星航的雙腿,要是運氣好他能熬過去,後半輩子他也隻能坐輪椅。

“好吧。”

反正趙霁的請求她也隻能幫到這裡,對于一個傷害她的人她還沒那麼大度可以原諒。

時安然微不可查輕歎一聲,扭頭看向車窗外,看着快速倒退的風景,想到公司還有棘手的事等着她回去處理,眉心又無法控制地蹙了起來。

裴卿羽察覺到女孩的異樣,右手伸過去輕握住她放在膝蓋上的柔軟的手,指尖擠進她的指縫間,兩人十指緊扣。

溫柔的嗓音響起:“有煩心事?”

“我可以處理。”

總不能遇到困難就找裴卿羽幫忙解決,即便他是她的丈夫。

時安然意識到自己承認了某人的身份,羞赧地垂下眼睑,沒敢看他的眼睛,明明隻是有點喜歡,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默許他吻她,抱她,牽她的手了呢?

是了,是因為她想起來當年的事。

裴卿羽借住在外公家裡,剛開始欺負她,後來她用書包把他砸出鼻血後,他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開始……對她好。

歪頭看着眼前這個男人,時安然心底湧出一絲甜意,食指指尖輕輕撓了撓他的掌心,勾唇試探問:“你是不是很早以前就喜歡我了?”

心,有片刻停止了跳動。

裴卿羽呼吸亂了節拍,要不是路上車輛少,就憑他剛才的舉動,車身在路上使出S路線,怕是要出事。

強迫自己穩住心神,打了轉向燈行駛到慢車道,以為女孩是發現了他的秘密,可冷靜下來又覺得不可能。

她是在套他的話?

“阿然為什麼這樣問?”

裴卿羽反問。

“記得你剛到外公家爬上樹摘檸檬,不是還讓我叫你哥?”

時安然桃花眼眯起,說着眼前似乎還浮現了某人肆意張狂的臉龐,那架勢可不得了,“偷偷藏我的飯卡,還往我的文具袋裡放玩具蛇,裴卿羽,你那時候可是很威風呢。”

戲弄一時爽。

裴卿羽尴尬地扯了扯唇角,收起了臉上慵懶散漫的笑,态度誠懇:“我的錯,阿然可以了解為年少輕狂的我看到漂亮美好的你,想方設法想要引起你的注意。”

時安然明顯不信:“真的?”

“嗯,百分之百真。”裴卿羽點點頭,一秒鐘都沒有猶豫。

女孩愣了下,眯起眼:“回答那麼快,敷衍。”

裴總冤枉:“沒有敷衍,我說的是實話。阿然相信我,嗯?”

“那你解釋下那天為什麼要淌過污水來馬路對面背我?”

那是第一次讓男生背她,年少的她并沒有想太多,隻是覺得臉紅耳熱,時安然眨了眨潋滟的水眸,心,暖暖的。

經過女孩這麼一提醒,裴卿羽也回想起來了,當時他心裡揣着一個秘密,聽到那兩男生的話,追出去看到站在馬路對面彷徨無措的女孩,自然而然就彎腰挽起了褲腿。

唇角染上笑意,輕聲道:“家裡老頭子送我去關爺爺家裡時就千叮咛萬囑咐,讓我不許欺負你,後來得知我不聽話,才告訴了我實話。”

“他說你是我未來媳婦,要好好疼着,而不是欺負。”

了然于心,時安然靠在座椅靠背上,扭頭看向了車窗外,臉頰漸漸染上了紅暈,心跳像是在敲鼓,咚咚咚——

難怪高中時期,他對班級其他女生态度冷淡,唯獨對她脾氣還算溫和。

兩次撞見她和秦旭在圖書館寫作業都沒有好臉色,原來是這個原因?

不過有次她在男生宿舍樓後面,看見他和其他男生打架,他冷冰冰的眼神朝着她看過來,那次,她是真的吓到了。

裴卿羽握着時安然的手,輕輕捏了捏,溫和道:“阿然還有什麼疑問嗎?其實不隻是當初,現在也一樣,我會寵着阿然,一輩子。”

餘光瞥見女孩勾起的唇,他的心也跟着柔軟了下來。

北城,市中心某餐廳。

淅淅瀝瀝的小雨在午後漸漸變成了瓢潑大雨,鄭清清撐着雨傘站在門口台階上,也被濺落的雨水打濕了鞋面。

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距離和顧沫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越等越是心急。

三天前她從趙丹家裡搬了出來,住進了顧沫給她找的較高價的電梯大廈樓,對方把房租付了半年,總算等到時安然把服裝設計的初稿交給了姚奕,當晚她借口留下加班,潛入總監辦公室盜走了那張初稿圖。

離開公司後她就轉發給了顧沫,并且去手機店購買了一張新的電話卡,替換了舊的那張。

果斷删除微信軟體,確定姚奕等人找不到她的蹤迹,躲在較高價的電梯大廈裡三天了。

直到顧名召開服裝釋出會,她才明白顧沫真正的用意。

竟然直接盜用了時安然的設計,她就不怕時安然找上門嗎?

顧沫到底想要做什麼!

【我不友善見你,有事就說。】

她在冷風中等了快半個小時,現在顧沫卻說不友善見她?

鄭清清眼底露出不喜,握緊了手機,低聲問:“你什麼時候讓我進顧名?”

許久後,手機那頭才傳來顧沫冷漠疏離的嗓音。

【鄭清清,你能背叛時娛,我怎麼能保證将來有一天你不會背叛我呢?錢我已經打到你賬上了,我們錢貨兩清。那較高價的電梯大廈樓是我朋友名下的房産,放心吧,隻要你不出來造謠,時安然輕易找不到你。】

“你耍我!”

得知自己被顧沫擺了一道,鄭清清憤怒地低吼出聲,把餐廳裡用餐結束出來的客人吓得不輕。

門口保安請鄭清清離開,避免她粗鄙的行為再恐吓到别人。

【你收了錢辦事,就别把自己想的很高尚,我又不是沒給你錢,鄭清清,你這樣心思不純的人,沒有公司敢用。沒準時安然還會感謝我,讓她知道了你的狼子野心。】

傍晚,時安然等人回到北城,時家老宅。

她剛進屋,原本應該在醫院接受治療的時老爺子出現在了家裡,老人家拄着拐杖急忙迎來上來,抓着女孩的手急切道:“安然,你答應爺爺好不好?你和裴卿羽離婚吧,你們不适合在一起。秦旭,他,才是真正對你好的男人。”

44. 第44章 晉江首發

離婚!!!

她聽錯了嗎?

爺爺讓她和裴卿羽離婚。

心裡猛地下沉, 宛如被重捶狠狠敲打了下,悶疼的厲害。

時安然茫然不知所措,反問:“爺爺您在說什麼?是不是秦旭在您面前說什麼了?而且您的身體允許您出院嗎!”

夢境裡, 外婆生病也是這般骨瘦如材,面色蠟黃。

眼前的老人何嘗不是如此, 及時扶住老人家顫顫巍巍的身子,讓他坐在輪椅上, 擡起頭疑惑的目光看向父親。

她和裴卿羽去鄉鎮短短不過十天,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明明離開北城前她還去醫院看望了爺爺,老人家還拉着她的手說要和裴卿羽好好過日子, 千萬不要意氣用事, 即便是将來有天他們吵架了, 也要多想想彼此的好。

秦旭?

爺爺喜歡那人她一直都知道, 但他們早已分手了呀, 現如今她也和裴卿羽結婚,爺爺為何又要舊事重提?

難不成真的要她把和秦旭分手的真正原因說出來?

“安然,爸爸……”

時文康神情凝重, 注意到跟在女兒後面進屋的老丈人和裴卿羽, 欲言又止,到底沒有當着幾人的面說破,收回目光對着女兒點點頭, 委婉說,“你爺爺堅持要回家, 我勸不住,家庭醫生24小時留守在家裡,你别太擔心。至于他剛跟你說的話,你……你别問為什麼了, 凡事總有理由。”

關志行原本坐了一路的車,有些暈車的他胸口特别不舒服,這時候聽到時老爺子的話,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推開裴卿羽的手,冷眸瞪了女婿一眼,三兩步來到時老爺子跟前,見他喘氣都困難,深呼吸壓着暴脾氣,耐着性子問:“兩個孩子感情也好,你非要讓他們離婚,不是棒打鴛鴦是什麼!時大哥你說說你,為什麼要為難你的孫女!”

今天就算是裴卿羽不問,他也非要知道個是以然,是,他了解他們讓然然自由戀愛,不逼她和裴卿羽訂婚,是以當初他們要跟裴家解除婚約他沒有阻止。

可現在呢?

兩個孩子相愛,彼此心裡都有對方,他們這些做長輩的,為什麼要從中作梗?

時老爺子又開始咳嗽了,喉嚨癢的難受,咳嗽根本停不下來,直到妻子端過來溫水,他喝了大半杯,喉嚨舒服不少咳嗽才止住了。

被親家逼着追問,他沒辦法商量的口吻繼續,“這件事關老弟你就不要插手了,難不成我還能害了安然不成?”

裴卿羽那孩子也站在不遠處,臉色看上去并不太好,他無奈歎息一聲,抓着孫女的手腕,說的隐晦些:“安然,爺爺是過來人,夫妻之間彼此忠誠這是其一,但最重要的是要喜歡對方,不參雜任何目的的喜歡,你明白嗎?”

“爺爺我……我喜歡他。”

時安然回頭看着裴卿羽,撞進他晦澀難懂的目光裡,感受到他低沉的情緒,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她承認領證之初她是不喜歡裴卿羽的,最多就是不讨厭,當時的想法也很簡單,他們結婚各取所需,等到一年後婚約到期,兩人就離婚,分道揚镳。

然而她沒有想到的是,他們結婚才三個月,她的心就淪陷了。

她猜,那個人對她早就是蓄謀已久。

他時常流露出的呵護和寵溺,有時偷偷看她的眼神,溫柔的仿佛能溺死人。

她想,他喜歡她不是一天兩天。

也許是一年兩年,或者更久。

時老爺子沒有錯過孫女眼底堅定的目光,心裡隻道不好,越過她看向不遠處的裴卿羽,眉心擰了一個川字,憂心不已。

幾年過去,裴卿羽褪去了當初的少年輕狂,驕矜傲慢,變得成熟穩重,彬彬有禮,可他的閱曆也更加豐富。

雖不及他哥哥那般擁有雷霆手段,無法做到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可他心思和城府都不是孫女能比拟的。

否則也不會把《檬亦》傳媒管理的很好,即将上市。

然而他最不該把壞心思用在孫女身上!

壓低了聲音問:“那他呢,他愛你嗎?”

時安然正要開口說愛,擡眸注意到旁邊父親心事重重的面容,一時間也變得猶豫起來,難不成是她誤會了?

爺爺隻是病重,并不是老年癡呆。

父親看起來也面色凝重,而且他不是蠻不講理,硬是要插手她感情的人。

“時爺爺,叔叔,我愛阿然。”

裴卿羽步伐堅定走到時老爺子跟前,握住了時安然的手,指尖輕輕撓了撓她的手心,阻止她胡思亂想。

他在老爺子說那句不參雜任何目的的喜歡時,便猜到了幾分原因,看樣子他和大哥做的事情被他們知道了。

可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是會做。

秦旭在他和時安然去了鄉鎮後,暗地裡調查從兩年前開始時娛股票市場逐漸走低的原因,甚至還找私家偵探調查了他的行蹤,又頻繁出入醫院見老爺子。

他接到大哥電話的時候就讓人留意秦旭的動向了,他的那些小動作他都知道,隻是沒想到秦旭會無視他的警告,到底還是在時家人面前拆穿了那件事。

時老爺子目光掃過裴卿羽的小動作,眉頭蹙起,拉着她的手腕往身側帶了帶,強行分開他們相握的手,态度冷了幾分:“愛不是嘴上說說而已,安然心思單純,你們真的不合适,你也别怪時爺爺非要拆散你們。”

一時氣氛變得壓抑。

時安然見父親和爺爺态度強硬,隻能先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扭頭看向裴卿羽,目光帶着歉意:“連續開了幾個小時的車,你也累了先回家休息,等我……我處理完這裡的事就回去。”

雙方都膠着着,一時半會老人家也不會聽他的解釋,再者他被秦旭蠱惑,短時間内更不會相信他的說辭。

裴卿羽不想讓時安然為難,答應先離開。

隻是在走之前,又溫和了說了聲,“我等你回家。”

目送裴卿羽離開,時安然才回頭看着老爺子,注意到一旁憤怒的外公,無奈扯了扯嘴角,這時候讓老爺子上樓休息,估計他也睡不好,索性扶着他在沙發上坐下。

問爺爺:“現在您可以說原因了嗎?為什麼突然要讓我們離婚。”

時文康見父親闆着臉,對裴卿羽也頗有意見,隻好代為解釋:“安然你别怪爺爺,他也是擔心你上當受騙。”

來到關老爺子跟前,彎腰倒了杯茶水放在他跟前,這才娓娓道來,“兩年前時娛股票突然下跌,很多合作商接二連三違約,取消和咱們合作,轉而和我們的競争對手顧名簽約,你還記得吧?”

時娛面臨的危機不是突然發生的,而是從兩年前股票下跌就開始了,當初他們還沒有注意到,直到合作商違約,時娛最大的競争對手顧名趁機擴大市場佔有率,迅速搶占先機,搶走了他們一半的客戶,銷售額猛跌。

因為合作商違約,一些投入生産的衣服無法停工,隻能按照原定計劃生産出來,以至于大量的衣服積壓堆在倉庫。

再加上衣服設計樣款老舊過時,消費者不買賬,衣服銷售不出去,貨物無法變成資金流轉。

連續一年如此,又沒有新的商戶合作,才造成了資金鍊斷裂的情況。

“爸,你說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還是裴卿羽讓那些人跟咱們解約不成?再說了,我不相信他有那麼大的能耐,他名下就隻有一個《檬亦》傳媒,你們肯定……”

不對。

裴卿羽做不到,不代表裴大哥做不到。

時安然突然想到那個運籌決勝,深謀遠慮的裴大哥,剩下的話她怎麼也說不出口。

這一定不是真的!

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

裴氏集團和時娛并沒有利益上的沖突,涉及的行業也沒有服裝領域,裴家和他們家也沒有結怨,她真的想不出理由。

時文康知道女兒猜到了是何人所為,隻是還不願意相信罷了,“裴卿桀那孩子是個商業奇才,22歲從時老爺子手裡接過公司,僅憑一人之力就力挽狂瀾,用實際行用說服了董事會的那些老狐狸,如果他想對付時娛,輕而易舉。”

“但他們并沒有重傷時娛,不過是抽絲剝繭,看着咱們一步步走向深淵,在岸上靜觀其變。後來你和裴卿羽領證結婚,所有事情又開始慢慢變好……”

他比裴卿桀多吃了二十幾年的飯,在經商手段上也遠不及那人。

時文康是打心底裡佩服那孩子。

關老爺子坐在一旁默默聽着,沒有吭聲。

隻是那臉上的神情也愈發凝重起來,他是個大老粗,不明白生意上的彎彎繞繞,可他也知道眼前這兩人沒必要故意扯謊去編排兩個晚輩。

這事多半是真的了。

【安然,你以為裴卿羽有多愛你?他連自己老年癡呆的奶奶都利用,更何況是你。就算他喜歡你,你又能保證這份喜歡能維持多長時間?】

心煩意亂的時安然看到一條匿名短信,看完内容後就知道肯定是秦旭發來的,杏眼裡侵染了冷意。

鎖了手機螢幕,站起身煩躁的問:“可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

“你。”

時文康從秦旭口中得知這些事情後,思前想後也沒有想出個是以然來,他們和裴家雖不是世交,可也沒有結過怨。

唯一一件事就是毀了女兒和裴卿羽的婚約。

是了,想到女兒,他再想到裴卿羽看女兒的眼神,總算是想出了一個原因。

“裴卿羽這樣做的原因,不過都是為了一個你,安然,你确定要和這樣千方百計算計你的男人共度餘生嗎?”

“你又如何保證,将來他不會再算計于你?”

45. 第45章 晉江首發

“對于商人而言, 考慮的第一要素就利益,如果有利可圖就會千方百計去搏,哪怕是不擇手段。”

就之前秦旭而言, 女兒跟他分手幹脆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他就知道女兒是個甯缺毋濫的人。

時文康注意到父親看過來的眼神,深呼吸了口氣, 繼續分析給女兒聽。

“你以為裴卿羽和他大哥能夠到達今天的高度,手上真的幹淨嗎?安然,爸爸和爺爺不是非要逼你做選擇, 從小你就是個有主見的孩子, 這件事決定權在你。”

“爺爺再不願你和裴卿羽在一起, 可今後的日子是你過, 過的好不好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我們幫不了你,是以離婚這件事你必須要慎重考慮。今天他可以用時娛來做籌碼,将來呢?如果他用我們這些至親來威脅你, 你是妥協還是不妥協?爺爺能想到的遠比你想的更遠更長久。”

如果她和裴卿羽領證, 是他兩年前就設下的局,那麼必須每一步都算露無遺,包括她和秦旭分手, 要真的是這樣,那他的城府和心機未免太深。

時安然細長的柳葉眉微微蹙起, 嗓音沉重:“我知道了。”

話落彎腰拿起沙發上的包包朝着玄關走去。

離開時家老宅後時安然并不想回楓檸苑,盡管知道那個人在家裡等她。

索性讓計程車師傅在前面路口掉頭去了商業街的工作室,打開卷簾門不到三分鐘,她關了門坐在寫字台前, 鉛筆筆頭都被她咬壞了,眼前的繪畫紙還是空白一片。

心煩意亂的她根本沒法靜下心來設計,原本現在她應該去公司解決設計稿洩露的事情,可她真的沒有心思去處理。

【抱歉姚總監,現在我無法去公司跟你商談設計稿洩露一事,顧沫那邊我會親自去找她,至于鄭清清,你如果能聯系上她,麻煩你幫我轉告她,我想見她一面。】

給姚奕發了條微信消息,時安然煩躁地把手機扔在寫字台上,突然響起的鈴聲讓她心咯噔一跳,餘光瞥見螢幕上方的來電顯示:裴卿羽。

目光微沉,雙手抓着辦公椅兩側的扶手,指尖微顫,透着自然粉色的唇瓣被她咬的發白,直到鈴聲結束,她也沒有接聽電話。

不是不想接,而是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他。

她怕這時候說出不冷靜的話來,傷害了他,也刺傷了自己。

另一邊。

裴卿羽開車回到楓檸苑别墅,因為昨天打算回北城,晚上他就沒有休息好,加上今天又連續開了五六個小時的車,整個人真的很疲憊,眼底猩紅一片,可他如何能睡的着覺?

眼看着撥号頁面自動退出去,他又撥打了一次,可那頭女孩還是沒有接聽。

一顆心就跟懸挂在半空中似的,不上不下,沒有安全感。

整個人在客廳裡走來走去,愈發的煩躁,焦慮且不安。

甚至是彷徨無措,擔驚受怕。

他不知道時老爺子和時叔叔會和時安然說些什麼,他現在害怕女孩會被家人說服,答應他們的要求,跟他離婚。

她會真的抛棄他。

想到有這樣的可能,疼痛宛如潮水一點一點從心髒蔓延開來,直至全身各地,渾身痛到痙攣。

就連他輕輕吐出一口氣,仿佛都要花光他所有的力氣。

扶着玻璃茶幾的邊緣坐在沙發上,裴卿羽用力攥緊手機,強忍着沒有沖出家門去找人。

無力地靠在沙發壁上,喉嚨像是卡着一根魚刺,疼的他眼眶微澀,手背虛虛的搭在額頭上,無助地閉上眼睛,開口嗓音啞的不成樣子:“阿然,你别不要我……”

【裴總,秦旭最近搭上了孫氏企業的董事長孫梁,之前他一直想和裴氏合作,總裁沒有同意。孫董事長的兒子一年前吸-毒現在還在局子裡,他欣賞秦旭,打算收他為幹兒子。】

【公司銷售部經理方靖的兒子方厲在Lemon酒吧惹了點事情,方經理希望裴總您能出面。】

随手扔在茶幾上的手機連續震動了兩次,裴卿羽猛地睜開眼睛,第一時間挺直身闆去拿手機,還以為是時安然發來的資訊,沒想打是特助餘浩。

晦澀不明的目光快速掃過螢幕上餘浩發來的内容,本就冷然的面龐瞬間鍍上了一層寒霜,充滿戾氣的眼眸裡就像是藏着一隻獵豹,随時都有沖出來行兇的可能。

立即撥打了餘浩的電話,等到對方接通,說話聲音夾着冰渣子似的能凍死人:“既然他很閑,那就讓他忙碌起來。他的新婚妻子呢?給她安排點事情。”

抓起沙發上的外套朝着玄關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來他還在等安然回家,腳下的步子頓住,擔心她回來見不到他。

打消了出去的念頭。

還在《檬亦》加班的餘浩,給裴卿羽發完資訊後也沒有指望他能回複,沒想到大老闆不僅回複了,還是秒回。

正打算去茶水間接一杯咖啡喝提提神繼續幹活的他,聽到電話那頭的吩咐,雖然沒有直面大老闆的憤怒,可還是被波及心髒跟着顫了顫,趕緊回了好字。

秦旭分明有大好未來等着他,不依靠任何人就能在外企做到總監年薪百萬,如今又娶了妻,好好過日子不行嘛?

非要跟老闆搶老闆娘,無疑是在作死。

餘浩感覺惋惜,可他是那老闆的工資吃飯,自然要聽老闆的吩咐。

把杯子放在辦公桌上,在手機通訊錄裡找到一個備注L的人,給對方打電話。

從現在開始,秦旭會一點一點失去他所擁有的一切,包括工作,同僚朋友,以及妻子。

-陶菲菲知道時安然從鄉鎮上回來,得知她在工作室後就直接開車去了商業街接她,并叫上拍廣告結束有兩天假期的白霜,三人去了以往常去的餐廳。

到底是多年的閨蜜,一路上見時安然情緒低落,臉上就差沒寫着有心事幾個大字,陶菲菲等到了餐廳點餐過後,拉着時安然的手詢問原因。

剛開始時安然不願意透漏這些事,可壓在心裡又特别難受,索性一股腦全說了出來,有人分擔總算是好受了一點。

聽了時安然一席話後,這下換成陶菲菲抑郁了,胳膊趴在桌子上,捧着面前裝有橙汁的杯子,不知不覺喝了大半杯,沉默半晌後才發表意見:“說心裡話,要是有一個男人能為了我機關算盡到這份上,我會很感動,但我不會選擇跟他在一起。”

擡眸對上時安然茫然的眼神,陶菲菲扭頭看了眼身側的白霜,很快目光又回到時安然身上,清了清嗓子繼續:“你們想象一下,如果有人偷偷在你家裡安裝監控,監視你的一舉一動,後來有天被你發現了,那一秒你是什麼感覺?”

“驚訝過後是憤怒對不對?緊跟着是惡心,對吧。”

陶菲菲撿重點分析,說的也算中肯,“會懷疑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存在,當然我舉這個例子情況太嚴重。這樣吧我換個比喻,安然,你願意接受一個木楞無趣的男人結婚,還是一個善解人意的男人結婚?”

“前者或許沒有接觸過太多女生,他不懂女生的心思,是以做事總會惹你生氣。後者,閱人無數才會做的每件事都能得到你的認可,甚至你在他身上挑不出任何毛病,就像你肚子裡的蛔蟲,能猜到你的一切想法。”

時安然無意識扳着筷子,細細聽着陶菲菲的話,感覺有道理,但心裡又不願意相信裴卿羽是那樣的人。

胸口就跟堵着什麼異物似的,喃喃地吐出幾個字:“我不知道……”

餐廳服務員把菜端上桌,她看着喜歡的菜也沒有胃口,更别提動筷子。

等到服務人員都離開包廂,白霜才摘掉臉上的口罩,并沒有反駁陶菲菲的話,也沒有因為裴卿羽是自己老闆就幫他說話,而是客觀分析:“安然你别想太多,菲菲說的例子都不算錯,但也很極端。而且每對情侶,夫妻之間遇到的情況都不一樣,不能以偏概全。”

“時叔叔他們讓你考慮,并非讓你真的想出個對錯,而是讓你看清楚自己的内心。裴卿羽在你心底的分量到底有多重?你願不願意相信他是真的愛你。退一萬步講,将來會發生什麼沒有人知道,裴卿羽會不會做傷害你的事也未可知。”

這一次時安然目光沒有茫然,而是堅定地搖搖頭:“他不會。”

是了,那個人曾經不顧性命沖到火場救她,又三番幾次為她受傷,他怎麼可能傷害自己呢?

不會的。

忽然間有種撥開雲霧見明月的感覺,時安然潋滟的桃花眼中目光變得清明,她不該懷疑猶豫的,差一點就被爸爸的話繞進去了,爺爺和爸爸并不知道裴卿羽對她的好,可她自己最是清楚。

他愛她。

要是一個人不經意流露出的眼神,還有下意識地動作都可以欺騙人的話,她隻能說裴卿羽段位太高,演技太好,她自愧不如。

她甘願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間。

拿起手機準備去包廂外面打電話,不想讓他在家裡等着急了,卻在走廊上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

媽媽為什麼和秦旭在一起?

46. 第46章 晉江首發

餐廳門面的裝潢透露着高端大氣, 上下三層樓面積有近兩千平米,就連走廊上包廂門口放置的植物盆摘都别具一格,更别說每個包廂都是一種主題風格。

這裡人均消費上千元, 要不是情況特殊,鄭清清不會踏進這樣的高檔餐廳, 哪怕之前她在時娛工作每個月工資算上績效有八-九千,她也不敢輕易來這樣的餐廳消費。

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 擔心會碰到東西摔壞了要賠錢,她現在沒工作每個月還要繳納房租水電費,如今她也不敢點外賣, 一日三餐都是自己做飯。

鄭清清跟在顧沫後面進入包廂, 等到門關上, 把剛才領路的服務員隔絕在外面, 她看到顧沫泠冽的目光, 下意識抓緊了側腰上斜挎包的帶子,面上強裝鎮定,直接開門見山:“我們之前的聊天記錄我都有備份, 要是你不讓我進顧名, 我就找新聞媒體曝光你!”

其實這話她是吓唬顧沫的,那天她在路邊的公共衛生間,就把電話卡扔進了沖水馬桶裡, 微信都解除安裝過,哪裡還會有聊天記錄?

她就是氣不過, 顧沫達成目的後就出爾反爾,現在她背叛時娛在同行圈子裡已經傳開,還有哪個設計公司敢錄用她?

除非她這輩子不再做設計。

可她的夢想就是做一名優秀的服裝設計師,當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當初她就不該鬼迷心竅答應顧沫的條件。

僅僅為了那十萬塊。

“呵。”

顧沫冷哂一聲,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輕蔑的目光掃過鄭清清裝腔作勢的臉龐,在餐廳外兩人見面她就知道鄭清清是狗急跳牆。

随手拉過一旁的餐椅坐下,胳膊搭在餐椅後面的靠背上,不以為然扯了扯嘴角,好似這樣的事情她遇的多了。

擡眸清冷的目光落在鄭清清蒼白的臉上,還算有耐心分析給她聽,“上次在電話裡我就明确說過了,就算你進入公司我也不會重用你,頂多就是設計部多了個端茶遞水的員工,你設計的服裝我都不會用。鄭清清我要是你我就拿着錢安靜的消失,離開北城去偏遠的城鎮發展。”

“哦,你想曝光我抄襲時安然作品的事?你手裡頭那些聊天記錄有說服力嗎?我是顧名的設計師不錯,但我也是顧名未來的繼承人,你那點小算盤我能不清楚?我能跟你說那些話就表明我有恃無恐,時安然,我并不怕她,懂吧。”

顧沫說的話刺耳極了,鄭清清站在原地氣的渾身發抖,牙齒咬着舌尖很快一股鐵鏽味在口腔裡彌漫開來,她何嘗沒有想過離開北城,可她不甘心啊。

好不容易考上大學走出窮鄉僻壤來到北城發展,她也想證明給父母看,他們的女兒遲早一天會有出息。

可現在發生這樣的事情,她距離夢想越來越遠。

肩膀輕微顫抖,鄭清清努力控制着情緒,用手捂住嘴巴蹲下身來,任由眼淚一顆一顆順着指尖縫隙流下,砸落在質地不錯的地毯上,幾分鐘後終于忍不住大聲哭出聲音來。

旁邊顧沫面無表情就這麼坐着,狼嚎哭泣的鄭清清分毫沒有影響到她的情緒,等到蹲在地上的人哭累了,甚至開始抑制不住的打嗝,這才慢條斯理起身來到她的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頓:“你是個聰明人,别在這件事上較真。”

與此同時,樓上走廊處,時安然急匆匆邁步想去追母親和秦旭,卻見他們乘坐電梯下樓了,站在走廊盡頭的窗前,看向樓下他們一左一右坐上路邊停着的兩輛車離開了餐廳。

“媽媽和他有什麼好聊的?”

雙手撐着窗邊,時安然目光下斂,長睫微顫,今天她和外公從鄉鎮回來,并沒有在家裡看到母親,沒想到卻在這裡看到她,可為什麼要和秦旭在一起呢?

陷入沉思的她沒有注意到身後多了一個人,肩膀被來人輕輕拍了下,時安然扭頭看到熟悉的臉龐,溫和笑了笑打招呼:“表哥你也在這裡吃飯?”

關景揚松了松領帶,右手指尖還夾着煙,注意到面前女孩微蹙的眉頭,把煙頭滅了,順便往後面退了兩步和她拉開距離。

身邊熟悉的人隻有時安然和裴卿羽讨厭煙味,巧的是這兩人還湊到一起了。

指尖指了指不遠處的包廂,抿唇解釋:“部門經理約見客戶,讓我作陪。”

忽然想到重要的事情,關景嚴肅問:“昨天我爸跟爺爺打電話,爺爺提到你被趙星航綁架,到底發生了什麼?”

時安然不想舊事重提,言簡意赅解釋了幾句,外公現在年紀大了,身子骨遠不如從前,這次見面她發現老人家頭發全都白了。

走幾步路就喘的厲害,而且每逢陰雨天那受過傷的腿就會痛,雖然老人家沒說,但半夜三更總會聽見老人家痛苦的呻-吟。

“表哥,外公今天跟我回北城了,你最近如果不忙可以陪他出去走走。”

安然跟關景揚也不客氣,畢竟他們是表兄妹的關系。

說起來,關明舅舅并不是外公的親兒子,而是三外公的遺孤,當年計劃生育政策下,外公和外婆就隻生了母親一個女兒。

後來政策放松,兩老口想要再生身體卻不允許,剛好那時候三外公一家發生意外,隻留下了一個兒子,外公就收養了那孩子,也就是現在關景揚的父親。

關景揚沒有拒絕,今年他還有半個月的年假沒有休,老爺子來北城他正好可以抽出時間來陪陪他,這些年忙于工作,他也鮮少回鄉鎮,以往他讓老爺子來北城跟他們一起住,老爺子總是找各種了解拒絕,沒想到這次竟答應了表妹。

“你用什麼方法說服了老爺子?”

時安然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睛,桃花眼中水色潋滟,賣起了關子:“這是我和外公的小秘密,為什麼要告訴你?除非……”

說着朝關景揚伸出手,手心向上,眉眼微彎,“今天我請菲菲她們吃飯,要不然換表哥請客?”

提到錢,關景揚臉色立馬變了,搖頭:“我不想知道了。”

明知道錢是他的死穴,還故意提這樣的要求,擡起手敲了敲時安然的腦袋。

“哎呀,别敲我頭,會變笨的!”

時安然就知道會是這樣,在關景揚敲了一下後就躲開了,從小到大,她想讓這人請客吃冰淇淋,哪怕隻是5塊錢都難如登天。

明明舅舅和舅媽都沒有克扣他的零花錢。

有次過年家裡晚輩聚在一起玩遊戲,關景揚輸了選擇了真心話,她問出了現場所有人的心聲:你堂堂關家少爺,幹什麼那麼摳搜,那麼多錢都存着幹嘛?

【當然是給我未來老婆花。】

那時候關景揚回答的一本正經,大家看他認真的樣子,不少女生竟然開始羨慕他未來的妻子。

時安然躲到一邊,背靠牆壁,戲谑地目光看着關景揚,“表哥你的錢放在銀-行快發黴了吧,還沒有找到那個能讓你心甘情願花錢的女孩子??

“快打住,别說了。”

說起這個話題關景揚下意識揉了揉耳朵,似乎上個禮拜被母親大人捏耳朵的陰影還揮之不去。

這半年來母親時不時就要給他安排相親,生怕他娶不到媳婦。

加上律師這個行業的特殊性,很多女生不願意和律師結婚,母親還提出過讓他換工作的想法。

後來母親知道表妹時安然都結婚了,他這個表哥連女朋友都沒有,催的更是急,就差沒有天天到公司堵他了。

忽然餘光瞥見女孩右手無名指上戴着的婚戒,眼底閃過一抹詫異的光芒,驚呼道:“是以裴卿羽真的給你戴了這枚鑽戒?”

鑽戒在燈光下閃閃發光,時安然摸了摸無名指上的戒指,擡頭看向關景揚,見他眼底流露出震驚的目光來,不免好奇:“這……枚婚戒怎麼了?我不能戴?”

驚訝片刻後冷靜下來,關景揚突然間就想明白了什麼,若有所思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女孩,沒回答她的問題,反而說了句毫不相幹的話:“難怪當初他讓我從中牽線搭橋,原來是存了這樣的心思?安然啊,你現在擁有的這個男人可要好好珍惜,他用在你身上的心思遠比你知道的更多。”

話落瞥了眼手腕上的表,見自己出來的時間不短了,關景揚轉身往包廂方向走去,不急不慢提醒:“我可不能越俎代庖,你想知道關于戒指的事就去問你老公吧。”

說着就推了某包廂的房門,身影消失在走廊。

留下一臉茫然的時安然,垂眸盯着無名指上婚戒很久很久,一點一點回想裴卿羽給自己戒指時的場景,她記得那天她被秦旭堵在公司樓下,她打電話給他救急,他一來沒有和秦旭争辯什麼,而是給她戴上了婚戒。

表哥的話是什麼意思?

這枚戒指不是他随手在店裡買的嗎?

總不可能是他自己設計的吧。

這樣想着,時安然溫柔地笑了笑,握着的手機再次響起鈴聲,拿起來一看是裴卿羽打來的,這次她沒有猶豫,鈴聲響後兩秒她就按下了接聽鍵,隻是她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聽到了手機那頭裴卿羽急切微啞的嗓音:“阿然你在哪裡?回家了嗎?要不要我去接你?”

一連三問,即便是沒有看到裴卿羽本人,可聽到他略微卑微的嗓音,時安然心尖跟着顫了顫,像是被針紮了下,有些疼。

就特别心疼。

耐心回答他的所有問題:“我和菲菲還有白霜在外面吃飯,可能還有一會兒才回家,抱歉我忘記提前跟你說了。”

說着扭頭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委婉道,“現在很晚了,等會讓菲菲開車送我回去……”

“在哪裡吃飯,我去接你。”

時安然還沒有說出口的話被裴卿羽打斷,她微愣了下,正要開口又聽到他溫柔的聲音,“我不放心你。”

心裡就跟灌了蜜糖似的,很甜。

她不再拒絕,報了餐廳的名字。

47. 第47章 晉江首發

正要挂電話, 突然聽到那頭傳來噼裡啪啦的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摔落在地上打碎了,還隐約聽到裴卿羽的悶哼聲。

時安然頓時眉頭蹙了起來, 握緊手機緊張的問:“發生什麼事了?裴卿羽你怎麼了?有沒有受傷?”

大概過了幾秒鐘,聽筒裡才響起裴卿羽低沉的嗓音:别擔心, 我沒事,隻是不小心碰倒茶幾上的水杯。

“沒事就好。”

之前在家裡裴卿羽親耳聽到爺爺說讓他們離婚的話, 換位思考,如果是她聽到他的家人說這樣的話,肯定也會胡思亂想。

其實她能夠想象他回到别墅後焦急等待的心情, 或許還會有惶恐不安, 一時很後悔在工作室那會兒沒有接聽他的電話。

時安然擡頭望向窗外, 月亮不知道什麼時候從雲層裡鑽出來了, 皎潔的月光傾灑下來, 她烏黑漂亮的桃花眼裡閃着光,理了理領口的高領毛衣,眼前浮現出今早他親自給她整理衣領的畫面。

不知不覺間唇角勾起, 漾着柔和恬靜的笑容, 心裡頭像是揣了隻活蹦亂跳的兔子,咚咚咚,不停撞擊着胸膛。

聲音堅定:“我們不離婚, 路上開車慢點,我等你。”

他害怕失去她, 她又何嘗不是?

時安然垂下眼睑目光落在手機螢幕上,她沒有挂斷而是讓裴卿羽那頭挂,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那頭的人也沒有挂, 忽而莞爾一笑,指尖輕輕點了下挂斷鍵,通話頁面自動退出。

走廊上有一對情侶在等電梯,時安然路過電梯門口時正好電梯門打開,餘光瞥見裡面的人,原本還滿含溫柔的眼眸當即冷了下來,在情侶進入電梯後,她走過去着急用手擋住緩緩關上的電梯門,聲線微冷:“顧沫你出來。”

埋頭回複資訊的顧沫聽到冷不丁的聲音,下意識擡起頭看到電梯門口站着的人,唇角勾起,及時按了下電梯壁上的開門鍵,踩着六厘米的高跟鞋走出了電梯。

看樣子鄭清清也不知道時安然回北城了,顧沫走出電梯後往旁邊走了幾步,停下來轉身面朝時安然,女孩到底是設計師出身,哪怕隻是再休閑不過的穿着也透着時尚和優雅。

大拇指按下手機側面的按鍵,鎖了手機螢幕,率先開口:“好巧,你也在這裡用餐。”

“我不管你和鄭清清之間有什麼交易,顧沫,你直接盜取别人的勞動成果,比那些抄襲的人還要卑鄙。”

不喜歡虛與委蛇的時安然直接開門見山,既然在這裡碰到顧沫也省的她再去顧名找人,他們設計這一行,最忌諱的便是抄襲,一旦貼上抄襲的标簽,就會被整個圈子的人唾棄,排斥。

顧沫身為服裝設計師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她之是以敢這麼明目張膽盜用她的作品,連一點細節都不修改就在服裝釋出會上展示出來,無非就是認準了她拿不出證據。

顧沫無所謂地聳聳肩,雙手一攤,瞥見走廊拐角處地監控攝像頭,抿唇失笑:“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如果你想叙舊我可以奉陪,但如果你想要诽謗造謠,我可沒有那閑工夫,我先走了。”

滴水不漏,顧沫也是圈内出了名的不好惹,時安然也沒想讓顧沫承認她盜用設計稿一事,隻不過在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她薄唇微張:“既然你敢用那張圖紙上的設計,看來顧總監也是有眼光的,就是不知道剩下的幾個系列你能不能設計出來。”

“接下來,我們拭目以待。”

輕描淡寫說了兩句話,時安然沒有再看顧沫,而是邁開步子朝着包廂方向過去,身為一名服裝設計師,初稿洩漏,還被别人冒名頂用,她之是以不着急,當然是自有盤算。

顧沫以為那隻是一件冬季的衣服嗎?

不,她一開始的設計靈感,并非隻是一件,而是一個系列。

果然,在時安然說出這句話後,顧沫面上再也無法做到雲淡風輕,目光漸漸冷了下來,回頭見時安然不慌不忙的離開,她知道自己這步棋下錯了。

餐廳斜對面。

正是裴卿羽旗下其中一家酒吧,Lemon。

每當夜幕低垂,酒吧就會陸陸續續迎來客人,舞池裡是盡情舞動身體的男男女女,音樂聲震耳欲聾。

晚上9點,以往這個時候酒吧早都人滿為患,可今天卻格外冷清。

門口專門有兩個從業人員站崗,對前來酒吧喝酒玩樂的顧客鞠躬道歉,告知對方今晚暫停營業。

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摟着一位穿着前-凸後-翹的美女,從保時捷跑車上下來,男子脖子和手指上都戴着很粗的金鍊子和金戒指,手指夾着一根雪茄,正吞雲吐霧,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是壕。

就差沒把我有錢三個字刻在腦門上了。

“什麼叫今晚不營業?我特意帶着妞過來給你們捧場,你把你們經理叫出來!”

男子高高興興來酒吧喝酒,結果直接被攔截在了外面,連門檻都沒跨一下,暴脾氣說來就來,翻臉堪比翻書。

小陳上班不到一個禮拜,他就是個賣酒的服務生,今天人手不夠他才被經理叫過來門口充數,遇到脾氣好的顧客對方也沒說什麼就離開了,實在遇到脾氣不好的,罵罵咧咧幾句也會自己離開。

但面前這位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膽子小的他被吼的一臉懵逼,反應過來後連連埋頭道歉,正要轉身去通知經理。

突然從裡面出來一排人高馬大身穿黑色西服的保镖,整齊有序的站在門口,面癱臉上眼神兇神惡煞,那胳膊粗的感覺能一隻手拎起來一個大男人,剛還叫嚣的中年男子看到這陣仗,像是被針戳破的氣球,再也沒有半點氣焰。

“囔囔什麼呢?都給爺讓開點。”

方厲右手捂着受傷的額頭,剛被人用酒瓶砸到腦袋,疼的他兩眼冒星星,現在隻要有人在他耳邊大聲說話,他都覺得腦仁痛。

今天要不是許深出面阻止,他非要強辦了那女人不可!

被他看上是她的福氣,竟然還給臉不要臉,還敢動手打傷他。

想到這裡就氣的不輕,踹了腳路邊放置的請勿泊車的警示牌,咒罵了句走到路邊,回頭對着門口的安保人員趾高氣揚吩咐:“你眼睛長來出氣的?趕緊把車給我開過來啊!”

在許深身後跟着出來的酒吧經理許深,站在門口看到方厲自命不凡,說話都要高人一等,低垂的眼底露出一抹冷意來,感覺到安保人員看過來求助的目光,他隻好壓着性子邁步上前,提醒:“方少,今晚您喝了不少酒,您現在要去哪裡?我馬上讓人聯系代駕,不需要很長時間,代駕五分鐘就到。”

“我知道自己喝了酒,就你事情多。”

方厲不喜歡别人插手管他的事情,瞪了許深一眼,罵人的話到了嗓子眼,注意到酒吧門口上方的招牌,硬生生壓下了那團火,态度有所收斂,“還看我幹嘛?趕緊叫代駕啊!”

許深出聲應下,剛接到餘特助的電話,今晚老闆不會來酒吧,他隻能暫時把方厲安撫好,送他離開。

方厲是老闆的遠房表弟,雖說關系不親,可無論如何他都要叫老闆一聲表哥。

平時方厲在酒吧就是仗着自己和老闆有這樣一層遠親關系,喝酒記賬不說,屢次三番調戲來酒吧的女顧客,還以酒吧半個老闆自居。

他之前在老闆面前提過這些事,不過老闆沒如何處理,現在他也隻能猜測老闆的想法做事。

此時,馬路對面。

時安然和陶菲菲,還有戴着鴨舌帽和口罩的白霜從餐廳裡出來,三人中雖然有一人看不清臉,但時安然暴露在路燈下那張絕美的臉無疑是引起了路人的關注。

陶菲菲不是時安然那樣令人驚豔挪不開目光的絕色美女,也不似白霜那般高冷自持的清冷女神,她屬于那種笑起來很陽光很甜美的女孩子。

再加上她今天穿着件白色的羽絨服,帽子邊緣有毛茸茸的毛領,戴上帽子後隻剩下巴掌大的臉蛋,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習慣了被人關注的陶菲菲沒覺得什麼,臉上表情自然,她無視了大家的目光,還在小聲嘀咕,心疼自己的錢包。

最近她零花錢告急,付款過後就卡裡就剩兩萬了,嘟起嘴巴看向時安然:“你的心結是解開了,郁悶的反倒是我了。不行,你都嫁了那麼有錢的老公,他的錢都是你的,你是咱們三人中最有錢的小富婆,等會你把飯錢轉給我。”

“不要。”

面對某人的無理要求,時安然當然沒同意,反駁,“就你請,是你說要聚餐的。就算我老公……有錢又怎樣?他的錢也不是大風刮開的。”

老公兩個字她差點沒叫出口,總覺得十分陌生和别扭。

結婚以來,她叫那人都是直呼其名,反倒是他,會寵溺溫柔的叫她阿然。

擁她在懷裡疼愛的時候,還會叫她老婆。

想着想着臉頰泛起了淡淡的紅暈,耳根也跟着染上了一層粉色。

羞赧地垂下臉,老公兩個字在心底默默叫了好幾遍,不經意間時安然又勾起了唇角。

陶菲菲對時安然見色忘義的行動感覺到很痛心,正要好好開導,擡起頭看到面前的女孩臉頰泛紅,那目光漾着春心,氣壞了:“白霜你看看她,居然還臉紅了,我的天,你該不會是想到什麼不可描述的事情了吧。怎麼,你家老公技術讓你很滿意呀?”

“瞧瞧,剛還想要跟人家離婚,現在倒好,老公叫的多甜啊,護犢子寶貝的緊。”

好友的調侃讓時安然臉頰更紅了,像是敷了熱水臉似的,很燙,很燙。不停地用手扇風,狡辯:“菲菲你閉嘴,我才沒有亂想,本來就是你自己說要請客的,我沒有護犢子……”

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大概也是覺得沒什麼說服力。

白霜見兩人鬥嘴站在旁邊沒插手,口罩下的唇卻揚的很高,這時司機從後方跑過來,小聲在她耳邊說了什麼,她的眉微微皺了起來,對着陶菲菲說:“我有點事先跟司機離開,算算時間裴卿羽應該快到了,菲菲你等他到了和安然碰面,你再開車回家知道嗎?”

夜深了,萬一真的遇到危險怎麼辦,這些都沒法預料到的。

陶菲菲在正事上從不馬虎,餐廳距離她的較高價的電梯大廈也就十公裡,開車幾分鐘就到,倒是時安然,她現在所居住的楓檸苑距離這裡有差不多30分鐘的路程。

“我明白,你自己也小心點。”

跟時安然開玩笑的她沒有注意到白霜着急離開,稍微有些淩亂的步伐。

站在路邊接聽電話的時安然得知裴卿羽還有五分鐘到,挂斷電話前又提醒讓他小心開車,再回頭發現白霜已經走了。

陶菲菲解答了時安然的困惑:“她說有急事要處理,就先走了。”

說着從羽絨服外側口袋裡掏出車鑰匙,按了解鎖鍵,路邊一輛白色寶馬7系轎車亮起了車燈。

雖然她穿着羽絨服站在馬路上不是很冷,可時安然穿着的是風衣,專櫃今年的新款,時尚又不失金典,好看歸好看,卻不是很保暖。

等會裴卿羽到了,看到他親親老婆站在路邊吹冷風,别回頭不允許時安然和她一起出門了。

這事他應該做的出來,畢竟裴卿羽可是愛慘了某人。

“先上車坐會兒。”

陶菲菲打開了轎車後排的車門,讓時安然坐進去等人,然而她話剛說完,車頭就出現了道身影。

并不是裴卿羽,而是個陌生的男人。

又是個想要搭讪的吧,正要讓人離開,隻見那男人繞過她走向了站在台階上的時安然。

身處在這個圈子,方厲見過不少娛樂圈的明星,《檬亦》傳媒旗下一線明顯孫雅爾,兩天前他才在公司見過。

父親就是公司銷售部的經理,他也是銷售部的員工,自然也能随意出入公司,嬌媚的,清純的,火辣的女人他都交往過,但都不及眼前女孩的十分之一。

越是靠近女孩心跳的愈發的快,撲通撲通,亂了節拍。

他覺得自己是遇見真愛了。

方厲頭一次在女孩面前說話結巴:“嗨,美女,我是《檬亦》傳媒總裁裴卿羽的表弟,方厲。”

緊張的他并沒有注意到女孩聽了他的話後眼底閃過錯愕的目光,自顧自掏出手機,打開微信找到添加好友的二維碼,螢幕朝着時安然,“介意加個微信嗎?你長得漂亮,要是想要進入娛樂圈的話,我可以從中牽線哦。”

他自認為自己長的還算英俊,家裡又有錢,而且現在女孩子都喜歡進入娛樂圈拍戲,他覺得自己找的這個理由很完美。

雖然這女孩的朋友能開上百萬的車,也不能說明女孩家裡就有錢啊。

“謝謝,但不需要,我老公不會同意我進入娛樂圈拍戲。”

時安然絞盡腦汁也沒有想起來裴卿羽有個表弟叫方厲,見男人說的從容淡定,想來不是說謊,畢竟沒有幾個人敢說謊說自己是裴卿羽的表弟。

面對很可能是‘表弟’的方厲,時安然面上始終保持着溫和有禮的笑容,委婉拒絕了對方。

方厲笑着接話:“沒事,你老公不同意……什麼,你結婚了???”

他以為是女孩的家人不同意,沒想到她居然結婚了。

“嗯。”

說着時安然亮出了右手無名指上的婚戒,她和裴卿羽還沒有舉辦婚禮,就算是他的親朋好友不知道她也是正常的。

陶菲菲在方厲靠近的時候就看到了他眼底的欲-念,本來還想上前阻止,結果聽到他的自我介紹,沒忍住笑出了聲,雙手抱胸身子倚靠着車身,在旁邊當個安安靜靜的吃瓜群衆。

裴卿羽啥時候有這樣的表弟,她怎麼不知道?

這人自稱是裴卿羽表弟的家夥居然想泡安然,他不知道他要泡的女人是他‘表哥’的老婆嗎?

真逗。

“沒事,你結婚了還可以離婚。”

方厲不想放棄,目光艱難地從女孩無名指上那顆一克拉婚戒上移開,婚戒樣款普普通通,腦補她的老公肯定沒錢。

還想說等到他們認識後,她就會知道他的好,隻不過不等他開口,感覺周圍的氣溫驟降了幾度,一股森冷泠冽的視線盯着他十分不适。

擰着眉回頭,看到裴卿羽黑青陰沉的臉,頓時僵硬在原地,舌頭像是打結了,“表,表……裴總您,您怎麼在這裡?來多久了?”

這人不是出差去什麼鄉鎮上了嗎?

“你讓我老婆和我離婚的時候出現的。”

現在離婚兩個字無疑是裴卿羽的雷區,隻見他泠冽的眼神鎖定方厲,慵懶散漫的态度直接宣布了對方的死刑,熟悉裴卿羽的人都知道,這就是他的處事方式。

繞過方厲來到時安然面前,取下脖子上的杏色圍脖,貼心地給女孩戴好,嗓音透着說不出的溫柔和寵溺:“我就知道你不會乖乖戴好圍脖出門。”

話落稍稍傾身握住女孩的手,拉着她柔軟的手裝進了他的羽絨服口袋裡,原本他穿的也是風衣,不過出門前感受到外面的溫度,又折回去換了件羽絨服。

為的就是這一刻。

“出門太急忘在家裡了。”

時安然開口聲音透着她都沒有察覺的嬌嗔,脖子上戴着的圍脖很暖和,尤其是上面還帶着某人的體溫。

被他緊扣的左手裝在衣服口袋裡,密不透風,很暖和。

另一隻手挽住他的胳膊,腦袋靠在了他的肩上,沖着方厲笑了笑,真心不是幸災樂禍。

反倒是旁邊看戲的陶菲菲,捂着嘴巴笑聲都藏不住,全程見證了方厲信心滿滿到灰頭土臉,再到此刻的絕望驚恐。

忍不住轉身面朝轎車,雙手拍了拍車身,笑的直不起腰。

“咳咳,那什麼,既然裴卿羽到了,安然我也開車回家了,回頭再約。”

她才不想繼續留下吃狗糧,陶菲菲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強行忍着笑意不再去看方厲,估計他這輩子都不敢再亂撩美女了。

坐上駕駛座,驅車離開。

哈哈哈哈哈——

“這人真的是……”

聽到好友失控的笑聲,時安然哭笑不得,注意到路邊蔫花兒似的方厲,擡起水眸看向裴卿羽,“他怎麼了?”

“不重要,我們回家。”

裴卿羽大拇指擦拭了下女孩唇角的口紅,不想浪費時間解釋不重要的事情,牽着她的手朝着路邊一輛紅色的保時捷跑車走過去。

直到兩人離開,方厲終于支撐不住跌坐在地上,哪裡還有剛才在酒吧面前時的微風和嚣張?

像極了一條被主人抛棄的土狗。

跑車在馬路上飛馳而過,特殊的發動機聲音難免引起路人的觀望,卻也隻能見一道漂亮的車身線條從眼前駛過。

車裡開着空調,和室外完全是兩個溫度。

有些悶熱的時安然取下了脖子上的圍脖,之前有外人在她不覺得尴尬,現在隻有他們兩個人,那句老公在嘴邊幾次,到底還是臉皮薄叫不出口。

跑車速度快,三十分鐘的路程隻用了十幾分鐘兩人就到了楓檸苑别墅,車停在車庫門口,感應卷簾門緩緩上升。

時安然解開安全帶拿着包包和圍脖準備下車,不過她的手還沒有碰到車門,手腕就被身側的人抓住。

裴卿羽拉着時安然往懷裡帶,在她跌進懷裡那刻,雙手緊緊擁抱着她,仿佛要把人嵌入他的身體裡,下巴抵在她的發頂。

随後一個接着一個輕吻落在她的額頭,眼睛,鼻梁,最後落在了她透着粉色的唇上。

輾轉厮磨,克制的溫柔到放肆的霸道。

舌尖強行撬開女孩的貝齒,長驅而入,湧現出來的愛意宛如潮水,勢不可擋。

“阿然,謝謝你還要我。”

裴卿羽在女孩快要無法呼吸的時候松開她,兩人相擁抱在一起,他湊到女孩耳邊,溫熱的唇貼着她的耳垂,嗓音沙啞。

他真的慶幸女孩在電話裡說了那句話:我們不離婚。

否則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先前女孩在電話裡聽到有東西打碎的聲音,那并不是水杯。

48. 第48章 晉江首發

匆忙離開的白霜和司機吳明來到餐廳負二樓C區停車場, 傍晚陶菲菲是開車和時安然一起來餐廳的,而她接到菲菲電話說晚上聚餐的時候,她剛從劇組離開準備回較高價的電梯大廈, 于是便讓司機直接送她過來了。

當時路邊沒有空餘的停車位,她在門口下車, 而司機則把車停在了負二樓C區。

“霜姐,要不我打電話讓兮兮過來處理, 你身份特殊不好處理。”

吳明說話聲音裡都透着擔憂,他算得上是老司機,開車6年還從未遇到過車禍, 今兒也是别人倒車不小心撞到了他們的車。

好巧不巧前幾天公司給白霜配的保姆車空調壞了, 現在還在4S店維修, 這兩天去劇組拍戲他開的是白霜自己買的車, 一輛黑色的寶馬6系。

對方撞到他們算他自己全責, 他離開去餐廳找白霜的時候就聽到男人打電話給保險公司,現在估計在來的路上。

白霜作為車主,肯定會和保險公司的人打交道, 萬一雙方有異議不得已通知警察叔叔過來, 那事情就鬧的更大了。

怕是明天白霜車被人撞的事就會上熱搜。

白霜明白吳明的顧慮,她親自出面确實可能會引起各種各樣的麻煩,但她是車的車主, 這事躲不掉。

從電梯裡出來前往C區,心裡還在考慮要不要打電話給助理周兮兮, 問:“你剛跟男人打過交道,覺得他是個難纏的人嗎?”

能夠前來這裡用餐的顧客,多半都是有錢的主兒,最不缺的就是錢。

“對方是個律師。”

當時那男人的車上還有其他人, 他隐約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吳明仔細回想了細節才繼續說,“看穿着和言談舉止還算有紳士風度,他撞到我們的車後第一時間就通知了餐廳的安保人員,我到了後他很抱歉,說交給保險公司來處理,剩餘的錢你們再商量。”

“既然有風度,那應該……不難說話。”

白霜在一根柱子前停了下來,又往後藏了藏身子,确定對方看不到自己才挑眉看過去,男人的側臉很熟悉,她眯起眼想了想,這才想起來那男人是誰。

關景揚,安然的表哥。

一年前因為代言廣告合同的事情她還找他咨詢過,就是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自己。

白霜把手機裝進了包裡,回頭看了眼吳明,眼神示意他不用擔心:“不用通知兮兮過來,這人我認識,他是安然的表哥。”

憂心忡忡的吳明聽到白霜的話,可算是松了口氣:“那太好不過了,既然是時小姐的表哥事情就好辦了。”

關景揚身邊還站着餐廳的安保人員,電話裡母親還在絮絮叨叨,讓他明天必須回家,哪怕他拿爺爺當作借口,母親也不松口。

劍眉微蹙,耐心一點點被磨光,他不相信相親就能找到他喜歡的女孩子,況且他才28歲,就算再晚幾年結婚也不晚啊。

真的不知道母親在着急什麼。

他長得又不醜也不是無業遊民,有車有房有事業,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戀愛史,找女朋友并沒有很難好吧。

感情這事講緣分。

他是真的沒有遇到能讓他心動的女生。

難不成就是因為路程城和裴卿羽都結婚了,他就必須要結婚?

什麼道理嘛。

“媽我現在真的有事,您快别說了,我回去,行嗎,明天我肯定回去。”

剛就是母親不停的打電話過來,他才分神撞到了人家的車,關景揚長歎一口氣,不顧手機那頭還在說話的母親,直接把電話給挂斷了,左側傳來高跟鞋的聲音,他側頭看過去。

隻見前來的女子穿着一條黑色齊膝蓋的長裙,外面套了件米白色的毛呢大衣,雙排扣長款,戴着口罩和鴨舌帽,烏黑柔順的長發披散在肩頭。

整張臉隻露了雙眼睛在外面,晚上溫度低,很冷,但也不至于包裹的這麼嚴實,當然這話他沒說。

态度謙遜:“這是你的車吧,抱歉,倒車的時候沒注意,保險公司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說着又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大約還有5分鐘。”

白霜沖着關景揚禮貌地點點頭,看了眼吳明又看了眼一旁的安保人員,吳明頓時反應過來,走到安保人員跟前:“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們處理就行,麻煩你了。”

等到安保人員離開,現場沒有外人,白霜目光掃過四周,這裡剛好是監控的死角,她才摘下了臉上的口罩。

露出一張極其漂亮的臉蛋,眉眼細長,鼻梁秀挺,那雙眼閃着光,妩媚又動人,皮膚白皙細膩,再加上精緻的妝容還沒有洗掉,此時的女孩絕對是吸引人的。

關景揚身邊不缺乏美女,這一刻還是驚豔了。

晨光熹微。

二樓主卧落地窗前的窗簾關着,還是透進來一縷陽光。

時安然設定的鬧鐘響了,纖細的手臂從被子裡伸出來,夠到床頭櫃上的手機,指尖滑動螢幕關掉了鬧鐘,随後抱着被子哼哼幾聲。

怎麼辦,不想起床。

“等會我送你,阿然可以再睡十分鐘,早餐做好我叫你。”

耳畔溫柔的聲音讓時安然心頭一暖,翻身面朝裴卿羽,抱着他堅實有力的腰,腦袋往上蹭了蹭,直到臉頰緊貼着他的側臉,像隻溫軟的小奶貓用鼻子貼了貼他的鼻尖,溫熱的呼吸一點一點噴灑在他的肌膚上,撩了人還不自知。

耍無奈般抱着他不松手,還想再抱一會兒。

裴卿羽寵溺地笑笑,指尖輕點女孩的額頭,抱着女孩又躺了一會兒,任由她像牛皮糖般粘着他。

突然女孩身子往下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肩膀,裴卿羽臉色微變,往後退了退拉開兩人的距離,女孩溫軟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唇瓣,他如何能承受得住?

心猛然一緊。

清早就挑戰他的忍耐力,這可不好。

失笑低頭在她額頭親了一口,抓住她亂動的手,與她十指緊扣,慵懶沙啞的嗓音響起:“阿然别鬧,不然你該遲到了。”

說着輕輕刮了刮她小巧可愛的鼻尖。

點到為止。

她在被窩裡動來動去,不小心蹭到什麼,瞬間清醒過來,像是被人點穴般保持一個姿勢不再亂動。

睜開眼睛便撞進男人溫柔缱绻的眼眸裡,濃密的睫羽上下撲扇,一下又一下,目光不自覺往下移,男人穿着翻領襯衫睡衣,此時最上面兩顆紐扣開了。

剛睡醒的他比平時少了幾分冷然氣質,增添了一絲慵懶,眉梢間都帶着溫柔。

是隻給她的溫柔。

時安然松開手臂放開他,眼睛裡亮晶晶的:“早安,今天的三明治多加一片火腿和一個雞蛋,謝謝。”

裴卿羽手指穿過女孩柔軟的長發,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掀開被子起身餘光瞥見女孩領口敞開着的睡衣,那雪白肌膚上有他昨晚留下的印記,深邃的目光黯下來。

傾身過去左手撐在她的腰側,俯身低頭又吻上她微微紅腫的唇瓣,一時間指尖所碰觸的地方,溫度都漸漸升高,像火烤似的灼熱起來,貼着女孩的唇喃喃道,“今天還是遲到好了。”

三個小時後。

時娛頂樓總經理辦公室。

早上9點,公司有董事會,偏偏時安然這個副總裁缺席了全程的會議,這都快12點了才出現在公司裡。

時文康站在落地窗前,手裡端着一杯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茶水太燙他沒喝,還是因為心情不好才一口沒喝。

轉過身和女兒面對面站着,好一會兒才聽到他的聲音:“我昨天不是提醒過你要開早會嗎?為什麼還會遲到?安然,你不是不守時的人,況且今天有正事。”

她總不能說是跟裴卿羽滾-床單才耽誤了時間。

時安然心虛低垂着頭,沒敢看自家父親的眼睛,雙手緊扣沉默許久才出聲:“昨晚和菲菲她們一起喝了點酒,是以……睡過頭了。”

這個時候隻能甩鍋給閨蜜。

聽到女兒的話時文康沒再繼續追問,走到辦公桌前坐下來,小抿了口杯子裡的茶水,随後把一份檔案夾遞給她,神色黯然:“顧名前幾天的召開的服裝釋出會在業界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線下專櫃他們也上架了最新款式的服裝,但我們專櫃店裡的冬季服裝大多都還是去年的舊款。”

“最近市場部接到了不少線下專櫃店長打來的電話,董事會那些人對你這個副總也頗有意見,你打算怎麼處理?”

北城還算是四季分明,眼看着就要入冬,而且最近氣溫驟降,不少人都穿上了厚厚的羽絨服。

時安然知道目前冬季服裝這塊形勢嚴峻,原本她計劃的是從鄉鎮上回來就釋出樣款,結果出現了設計底稿洩露一事,哪怕重新設計,就算他們有自己的加工廠,想要在一個月内上架新款冬裝也是不可能的。

倒不如放棄眼前的利益,搏一搏來年春天的春秋款服裝。

“爸,顧沫盜取我設計作品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自有盤算。現在更重要的是西南地區商鋪具體落實的問題,顧名既然召開了服裝釋出會,那服裝肯定會很快上架,但不久後他們便會自食惡果。”

原本她設計的冬款服裝是一個系列,除去顧沫盜走的作品外,她手裡還有一張設計稿,事已至此,她需要另辟蹊徑,重新修改設計底稿,并且需要再設計兩套。

争取讓她手裡三套衣服成為明年春秋服裝的主打款。

“我知道了,你心裡有數就行。”

公司的正事聊完,時文康還是想知道女兒是如何打算她和裴卿羽的婚姻關系,于是又多嘴問了句,“離婚的事你考慮的如何?”

時安然深知躲不過,也沒有隐瞞,擡眸看向了不遠處的父親:“爸,我希望您和爺爺可以尊重我的選擇。爺爺非說秦旭比裴卿羽更适合我,可你們知道嗎?當初秦旭跟我交往不過是因為我的身份。如果秦旭利用我你們都可以原諒,那為什麼不能原諒裴卿羽呢?”

“至少我們結婚以來,他處處維護我,保護我。哪怕當初用了手段緻使時娛陷入困境,逼我做選擇,可都是因為他愛我。裴卿羽的出發點是愛我,但秦旭不一樣,他為的是名利。”

時文康顯然被女兒一席話給怔住了,張了張嘴巴愣是沒說出半個反駁的字來。

罷了,想來現在他說什麼女兒都是聽不進去的,除去裴卿羽算計時娛這件事外,他們不想讓女兒和他在一起,還有另外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啊。

“安然,如果你能說服你母親,隻要她同意你們在一起,這件事爸爸不會再插手。”

49. 第49章 晉江首發

隻要母親同意, 她就可以和裴卿羽在一起?

時安然離開辦公室心裡頭無疑是壓了一塊石頭,眉心快擰成了個川字,昨晚她看到母親和秦旭私下見面, 他們之間說了些什麼?

秦旭到底想要幹嘛?

他不是和蘇婕結婚了嗎?

越想越心煩,回到副總裁辦公室, 擡起水眸看到辦公桌上印有某logo的袋子,那是她最喜歡去的一家早餐店。

沒想到那人還是繞道去給她買了。

心情不好更要記得把早餐吃完, 乖。】

粉色愛心便利貼上寫着一行字,時安然把便利貼從袋子上撕下來,哭笑不得扯了扯唇角, 把它貼在一旁台式電腦的左下角, 拉過辦公椅坐下, 拿出了袋子裡的餐盒。

早餐嗎?

早午餐還差不多。

蘑菇瘦肉粥搭配華夫餅, 酥脆軟糯, 帶着淡淡的奶香味,玻璃便當盒裡還有清洗幹淨的草莓和聖女果,無一不是她愛吃的。

心裡的郁悶在這一刻消失不見, 時安然目光裡漾着亮光, 她想隻要她和裴卿羽相愛就夠了。

家人不同意他們在一起,她就努努力用實際行動證明給他們看。

可她的想法是美好的,現實卻沒給她太多時間。

兩天後的下午三點, 她還在辦公室畫圖紙,緊閉的大門被推開, 隻見父親神情凝重,說話語氣都急了:“快跟我去醫院,你爺爺在手術室搶救。”

她就是考慮到老人家的病情,這兩天都沒有回楓檸苑别墅, 傍晚下班就回家,隻有等到晚上睡覺前和裴卿羽視訊半個小時,哪怕他們就在同一個城市,開車半個小時就能見到對方,可她還是壓下了對他的思念。

早上離開家爺爺還好好的,怎麼突然病情又加重了呢?

時安然和父親火急火燎趕往醫院,急診部三樓手術室門口,奶奶和媽媽焦急等候在外面。

其實外公身體也不好,需要人照顧,母親除去上班時間都在家裡照顧,昨天下午舅舅和舅媽把外公接回去住了。

媽,爺爺怎麼會突然昏倒?”

來到奶奶身邊攙扶着她老人家,時安然問旁邊的母親。

關岚右手撐着走廊一側的扶手,剛才跑太急有點低血糖的她頭暈暈沉沉的,身子倚靠着牆壁緩和了好一會兒才恢複過來。

老爺子為什麼會暈倒?

還不是因為他知道了當年裴卿羽放棄聯考就出國留學的真相,話到嘴邊好幾次還是咽下去了。

“醫生之前就下過兩次病危通知書,你爺爺不顧醫生勸阻非要回家修養,就是因為放心不下你。”

時奶奶輕輕拍了拍孫女的手背,回頭看了眼兒媳婦才開口:“不完全是因為你,老頭子那倔脾氣咱們都知道,聽風就是雨,還不是怪秦旭,前幾天他……安然,你不要有太大的壓力,老頭他身體能撐到現在已經是他賺了。”

意識到自己說漏嘴,老人家及時打住了話題。

“奶奶,媽媽說的對,是我太不懂事了。”

時安然垂下眼睑,心,一點點下沉,她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爺爺一開始就不同意她和裴卿羽結婚,如今又在逼她做選擇,可她真的喜歡那個人啊。

一邊是夫妻,一邊是家人。

舍棄哪一邊她都痛苦。

腦子裡就像是有兩個小人在打架,理智告訴她應該答應爺爺,暫時和裴卿羽分開,也許後面她能成功說服家人,可她不想讓那人受委屈。

是以才拖到現在。

半個小時後,手術室的燈熄滅,大門被打開。

穿着防護服的醫生從裡面出來,摘臉上的口罩,目光掃了眼門口焦急等待的病人家屬,陳院長認識時老爺子一家人,最後看着時文康。

“老爺子身體裡毒素無法自行排出體外,全身的器官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胸悶,咳嗽,嘔吐的症狀最近也越來越頻繁。手術雖然成功,但我們真的盡力了,這幾天你們家人都抽出時間來陪陪老爺子。”

很快老人家被兩名護士推着從手術室出來,直接住進了同一層樓的重症監護室,醫生的話反反複複在耳邊回蕩,時安然雙腿跟灌鉛似的邁開一步都異常艱難,隻覺得五雷轟霆。

站在門口看着病房内護士給爺爺戴上氧氣面罩,左手手背上打點滴,右手食指指尖夾着儀器,時刻監測老人家的心跳及血氧飽和度。

她不知道爺爺什麼時候可以醒來,又會不會就這樣一直睡下去,心髒就跟有人使勁捏着,特别的難受。

眼眶漸漸氤氲了霧氣,不忍再看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的老人家,轉身背靠着走廊的牆壁,沒呼吸一次,仿佛都要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

右手捂着嘴巴,嗓音透着哭腔:“怎麼會變成這樣?對不起,爺爺……”

羽絨服外套口袋裡的手機不知道震動了多久,等到時安然拿出手機來看的時候發現螢幕上有十一個未接來電,其中有九個是裴卿羽打來的,還有兩個顯示的是陌生的電話号碼。

注意到手機右上角的時間,傍晚7點,原本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4個小時。

她正要給裴卿羽回電話,監護室内傳來了父親的喊聲,她隻好把手機又放回了外套口袋裡:“是爺爺醒了嗎?”

“嗯,爺爺醒了,他有話跟你說。”

時文康五十多歲的人了,這時候也紅了眼眶,女兒進屋後他朝着窗邊靠了靠,轉身看向窗外,不想讓人看到他的狼狽。

北城市三環路某較高價的電梯大廈小區。

16樓,1601。

蘇婕拎着一個黑色的塑膠袋從屋裡出來,樓道裡冷風飕飕,她緊了緊身上的毛呢大衣,推開安全通道的門,把垃圾扔進指定的垃圾桶内。

轉身往回走的時候,聞到一股煙味,樓道上方隐約傳來聲響,她微微眯起眼,雙手插兜擡頭往樓道上面看了看,發現一截褐色的衣角。

正懷疑是不是秦旭,這時樓道上方響起一道熟悉的男聲,蘇婕裝在口袋裡的手握成了拳頭。

“我不想知道過程有多困難,我隻要結果,再給你加20萬,必須要找到那個女人!”

“最後再給你兩天。”

秦旭最近每天都早出晚歸,知道的會了解他工作繁忙,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外面有了女人。

蘇婕自嘲地笑笑,沒有迎上去追問,而是轉身離開了樓梯間。

“我都喊你半天了,倒個垃圾去那麼久,今天晚上我要吃豬腳炖蘿蔔,不想吃什麼綠葉蔬菜。”

客卧門口,秦母坐在輪椅上對着蘇婕冷言冷語,再也沒有以往的慈愛和歡喜。

原本她以為蘇婕和兒子結婚,她很快就會抱孫子,現在倒好,兒子整天整天不見人,連飯也不願意在家裡吃。

别說蘇婕這個老婆見不到老公,就是她這個媽都見不到兒子。

再看蘇婕,弄丢了工作天天在家遊手好閑,還隔三差五出去買買買,那衣服是大包小包拎回家,還每天都有快遞送過來。

對她吧也越來越沒有耐心,做的菜一點都不和她的胃口。

早知道兒子這麼讨厭她,當初她就不該承認這個兒媳婦!

沒準她也不會失足摔下樓,變成如今這幅鬼樣子。

蘇婕哪裡不知道秦母對她态度的轉變,可她是她的婆婆,她再不喜歡秦母的頤指氣使,也要忍着:“媽,不是我不按照您說的做,是醫生說您不能吃油膩的菜,您有高血壓,要是血壓升高引發中風……”

“呸呸呸,你詛咒我中風,真是不安好心!蘇婕你好會演啊,我知道你現在巴不得我去死,這樣你就不用照顧我這個遭老婆子了是吧!”

秦母死死盯着蘇婕,眼睛都不眨一下,說的話尖酸刻薄,難聽至極。

蘇婕雙手緊握着衣服,深呼吸了幾次,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氣。

她失去工作後很長一段時間内遭到網爆,秦旭婚後早出晚歸,她當起了家庭主婦,還要照顧半身癱瘓的秦母。

差點抑郁。

說來也是巧,秦母在他們結婚第二天就失足摔下樓,左邊身子癱瘓,大部分時間都隻能躺在床上,隻有每天晚飯過後她會推着秦母下樓在小區裡散散步。

秦母一日三餐,吃喝拉撒全要人照料,一開始她還能夠忍受秦母的無理要求,挑三揀四,畢竟考慮到她癱瘓了不能動,心情肯定不好,可時間一長,每天面對秦母的各種挑剔,再加上秦旭對她态度冷淡,甚至都不願意碰她。

所有事情積壓在一起,她的心态直接崩潰了。

于是請了家政阿姨照顧秦母的生活起居,她回娘家住了一段時間,父親去世母親一個人在家,靠着那點微薄的退休工資生活。

原本以為她和秦旭結婚會變得幸福,可如今日子過的是一地雞毛,然而這些全都是秦旭給的,雖然他沒有動手打她,可他的冷漠,冷眼,無視,這比刀子割她的肉還要疼。

他根本不愛自己。

在家裡住了一個禮拜,母親勸說她多次,這才下定決心回到北城,她再給秦旭一次機會,他們坐下來好好談談,日子終究是要過下去的。

可現在她發現,秦旭對時安然舊情未了,竟然還在私下調查裴卿羽,他始終沒有放棄從那人手裡搶回時安然。

那她算什麼?

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

看着眼前惡語相向的秦母,蘇婕隻覺得自己很可悲,疲憊地閉上眼睛,朝着卧室方向走去,也不管廚房竈台上還炖着湯。

身後是秦母更加刺激的咒罵聲,她用力甩上門,耳邊總算是清淨了不少。背靠着門慢慢滑坐在地上,雙臂抱緊膝蓋。

她後悔了,真的後悔了。

秦旭就是個魔鬼。

心裡生出了怨恨。

另一邊,市人民醫院。

時安然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重症監護室的,來到空無一人的樓梯間,站在台階上看着下面層層台階,兩眼犯暈。

扶着樓梯外側的扶手,她蹲下了身子。

拳頭緊握抵在唇邊,用力咬着手背,疼痛一點點侵入心髒。

就跟有人在撕扯她的身體一樣,絲絲縷縷的疼痛蔓延至全身各地,捂着嘴巴強忍着,可眼眶裡淚水根本控制不住溢出來,片刻之間,淚水打濕了手掌。

【安然,你明天早上帶着離婚證來見我,否則爺爺死不瞑目。】

【裴卿羽他真的不适合你,然然,媽媽都是為了你好,你乖乖聽話跟他離婚,好嗎?】

【乖孫呀,我們不是逼你,而是不想看着你受傷,明白嗎?】

“為什麼都要逼我?”

爺爺奶奶,媽媽都在逼她,時安然稍稍仰頭看着頭頂上方的天花闆,眼淚還是會順着眼角流下,最後流進發絲裡消失不見。

目光微凝看着腳下的台階出神。

直到雙腿蹲的發麻,她才抓着扶手站起身來,拿出兜裡的手機給裴卿羽打電話,那頭接聽很快:阿然?

“老公,我們……離婚吧。”

50. 第50章 晉江首發

哪怕是在他們耳鬓厮磨的時候她也沒有叫過他老公, 沒想到第一次叫他是為了離婚,時安然鼻音很重,她努力吸了吸鼻子, 一步一步往樓下走,直到她離開急診大樓, 來到醫院門口,她也沒有聽到手機那頭傳來裴卿羽的回複。

起風裡, 漆黑的夜空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落在發梢,落在臉上, 冰冷的風從領口鑽進, 經不住打了個寒戰。

望着醫院對面街道上形形色色的商鋪, 時安然輕輕吐出一口氣, 不想讓他誤會又解釋道:“爺爺快不行了, 他希望我們離婚。”

盡管她千般不願,可在這個時候她真的做不到拒絕。

突然感覺到什麼,時安然回頭看着身後, 不知道什麼時候裴卿羽來到了她的身後, 撐着一把黑色的雨傘,替她遮住了雨,也擋住了泠冽的寒風。

另一隻手從風衣口袋裡拿出來, 食指彎曲輕輕擦拭掉她眼角的淚水,她聽到他一如既往溫柔的嗓音:“不哭了, 很醜。”

随後他又問:“阿然,你愛我嗎?”

時安然貝齒咬着嘴唇一個勁地點頭,眼眶裡淚水他越是擦,掉的越是快。終于控制不住張開手臂撲進他懷裡, 重重地嗯了一聲,害怕他不明白她的意思,她帶着濃濃鼻音的聲音又說道:“愛,我愛你。”

“那便好。”

裴卿羽晦澀的目光下斂,也擡起手臂擁抱着女孩,擁着她很用力,似乎要把她嵌入身體裡永不分離。

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極緻沙啞的嗓音響起,“阿然,我想跟阿姨聊聊。”

如果僅僅是因為兩年前他犯下的錯,他可以道歉,傍晚他去關景揚家裡看望外公了,老人家跟他說了很多,他能夠感受到外公對他的喜歡。

可為什麼時爺爺他們不喜歡自己,凡事總有原因。

他不想不明不白跟時安然分開。

半個小時後。

醫院附近一家餐廳,二樓某包廂。

時老爺子危在旦夕,裴卿羽知道關岚沒有胃口用餐,還是詢問了阿然關岚喜歡的菜式,服務員依次把菜端上桌後離開。

諾大的包廂隻剩下他們兩人,他率先開了口:“阿姨,能告訴我原因嗎?”

旭雇傭了好幾個私家偵探調查他,這段時間頻繁出入醫院去看望時老爺子,大概是他把所有的黑曆史都捅了出來。

那天從鄉鎮回來,時爺爺就逼安然和他離婚,然後和秦旭在一起。

他當時就想,秦旭肯定對老人家隐瞞了他也結婚的事實。

回家讓人調查後才得知,秦旭好生卑鄙一男的,他居然騙婚?

他找人僞造了結婚證,就是蘇婕也被瞞在鼓裡。

他就很好奇為什麼秦旭那樣卑鄙無恥,機關算盡的男人時爺爺都可以接受,偏偏對他有那麼大的意見。

裴卿羽嗤笑一聲,他自認為自己并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雖然他也不是什麼好人。

可他和安然彼此相愛是真的,他們為何還要苦苦相逼?

“卿羽,我和你時叔叔并非對你有什麼不滿。”

關岚背靠在座椅靠背上,放在桌子下的雙手用力攥成了拳頭,她不是沒有看到裴卿羽眼底的猩紅,也無法忽略他對自己女兒的真心。

可事實擺在眼前,她做不到視若無睹。

是,現在的他對女兒寵溺疼愛,照顧有加,可萬一哪天他又犯病了呢?又像十年前那樣把女兒置身于危險之中該怎麼辦?

在學校她是教書育人的老師,在家裡她是賢惠體貼的兒媳,可終究她也是一個母親。

明知道女兒身邊存在潛在的危險,她能視而不見嗎?

“既然不是不滿,為什麼要逼我和安然分開?”

裴卿羽明顯不信這樣的說辭,清俊的臉龐神色冷然,話裡話外都透着一抹堅決,今晚他必須要知道原因。

關岚擡眸看向對面的裴卿羽,委婉道:“每個人都會生病,卿羽,阿姨知道你不會傷害安然,甚至在危險來臨之際你還會不顧生命去保護她,可如果是你傷害……”

砰的一聲,緊閉的大門被推開。

關岚和裴卿羽不約而同扭頭看向了門口,裴卿桀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隻見他英挺俊朗的臉上帶着一絲風塵仆仆,不知是不是太過匆忙,平日裡假扮斯文的那副眼鏡都沒有戴,那雙眼眸清冷,渾身透着淡漠,讓人難以接近。

他突然到來打斷了關岚沒有說完的話,直到耳邊響起裴卿桀森冷的嗓音,她才回過神來抿緊了唇,或許裴卿羽本人并不知道他還有一個副人格。

嗜血冷漠,做事沖動不計後果。

裴卿羽也挺意外自家大哥的出現,起身迎上去,“你怎麼來了?”

快一個月了吧,他們兄弟兩人沒見面,在此期間都是微信聯系。

裴卿桀冷淡的眸瞥了眼弟弟沒回答他,而是朝着餐桌方向走過去,在關岚面前停下,平日裡慣用的溫和嘴臉都變得泠冽了幾分,但在長輩面前,還保持着幾分客氣:“關阿姨,卿羽會和時小姐離婚,今後也不會私下和她來往,您和時老爺子可以放心。”

“哥你說什麼——”

裴卿羽震驚自家大哥的話,身體僵硬住,正要反駁對上他泠冽的眼神,舌尖頂了頂腮幫,打開門大步流星沖了出去,用力甩上的門可見他的憤怒。

裴卿桀直接忽視了弟弟的怒火,回頭看着關岚,是請求也是警告:“他不知道自己人格分裂的事,至于副人格傷人他就更不得而知了,還希望關阿姨能保守秘密。”

直到裴卿桀離開包廂十幾分鐘後關岚才站起身子,垂眸看了眼桌上沒動過筷子的菜,微微歎息一聲,她的心也是肉做的,女兒和裴卿羽結婚以來臉上洋溢的笑是幸福的。

拿着包離開,剛到醫院急診大樓門口,就碰見匆忙趕來醫院看望時老爺子的父親和哥哥關明。

兩個老頭子在病房裡談論了許久,關老看着身邊同齡的人都一個個離開人世,他心裡也說不出的難受。

注意到坐在走廊木椅上的外孫女,兩隻眼睛哭的绯紅,腫的跟核桃似的,心疼不已。

瞪了眼女兒,把人拉着來到空無一人的病房,逼問原因。

關岚看到女兒黯然傷神,委屈難過,她何嘗不心疼?

爸,我也不想棒打鴛鴦,可我隻有這一個女兒,萬一她要有個什麼意外,你讓我怎麼辦?”

關老爺子聽不懂這話,指責女兒:“安然和裴卿羽在一起會有什麼意外?這不過是你們的借口。”

“卿羽精神分裂傷害人的事爸你根本不知道,當年他才18歲啊,就拿着刀沖到人家裡,連續捅了那人三刀,要不是裴卿桀及時趕到阻止,估計會鬧出人命。”

“你還記得安然上高中那年,校慶活動結束背景着火的事情嗎?那火就是裴卿羽……的副人格做的。爸,您說說,我應該怎麼做?我隻是作為一個母親做了我必須要做的事情,我有錯嗎?”

關岚後背靠在床尾的護欄上,雙手捂着臉彎下了腰,如果可以她也不願做這個壞人,可她真的沒有辦法。

女兒的話讓關老震驚不已,愣在原地久久沒有出聲,看見養子關明站在病房門口,拄着拐杖的他顫顫巍巍往外走,離開前還是多嘴說了句:“女兒你沒有錯,可卿羽也沒有錯,他隻是生病了。”

隻是苦了兩個孩子,為什麼不讓他們自己來做決定呢?

晚上十點,來醫院看望老爺子的親戚朋友都陸陸續續離開了,病房裡隻剩下自家人。

時安然坐在病床旁邊不遠處,精神高度緊張,隻要老爺子稍稍一動她就看了過去,不敢玩手機,不敢發呆走神,甚至都不敢想明天和裴卿羽離婚的事情。

包裡的手機被她調成了靜音,時間又過了半個小時,她起身去洗手間,中途看了下手機。

未接來電裡有菲菲和白霜,也有表和幾個圈内朋友。

微信未接來電,未讀資訊加起來有二十幾條。

置頂那欄是裴卿羽,上面數字顯示的是1。

一條未讀資訊。

【阿然,明天上午九點,我在民政局等你。】

看到内容的那刻,鼻尖泛酸,豆大的淚水宛如短線的珍珠,大顆大顆砸落下來,砸落在手指上,手機螢幕上也濺落了淚水。

眼前視線很快模糊起來,時安然微卷的睫毛變得濡濕,隻見她死死攥着手機,骨節隐隐泛白。

心髒被藤蔓纏繞一般,越纏越緊,痛不欲生。

她張着嘴巴,竟有片刻的失語。

沉默半晌,才打出了一個好字,發。

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另一邊,蘇婕早就習慣了秦旭的晚歸。

趁着他去洗澡偷偷翻看了他的手機,通訊頁面上果然有他打給時安然的記錄,嘴角的笑苦澀又無力。

明明知道他對那女人還戀戀不忘,可當她自己看到還是難以接受。

下午她收到了一封匿名郵件,上面是秦旭約見她學生家長的視訊,他們之間對話清晰。

原來這才是真相,她就說那孩子的家長已經松口,同意她的賠款,息事甯人,可後來又帶着親朋好友找到學校鬧事,校長見情況嚴重隻能推她出來頂鍋。

将她辭退。

還有後來網上的輿論,秦旭本來可以管,但他選擇了冷眼旁觀。

任由不明真相的網友肆意辱罵她,說她不配為人師,更有網友讓她去死。

言語上的攻擊一點都不比身體承受的傷來的輕,那段時間她不敢獨自出門,晚上需要開着燈睡覺,甚至需要吃安眠藥來幫助睡眠。

精神和身體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害,可這些秦旭全都視若無睹,讓她一個人默默承受。

這個男人是她的丈夫啊。

他沒有過給她愛,給的都是傷害。

她為什麼還要跟她在一起呢?

【蘇婕,你被秦旭騙婚了,你們根本不是夫妻,結婚證是僞造的。】

蘇婕隻覺得五雷轟霆,踉跄往後退了兩步,險些沒能站穩摔倒。她跟秦旭不是夫妻?

這一刻她沒有懷疑資訊内容的真假,或許是女人的第一直覺。

他心心念念就是時安然,根本不愛她,又怎麼會同意和她離婚?

秦旭,太壞了。

這個骨子裡就是壞的。

用力攥緊了手裡裝有安眠藥的瓶子,擡頭一瞬不瞬頂着不遠處床頭櫃上的一杯溫牛奶。

突然她想和秦旭做個了結。

51. 第51章 晉江首發

耳邊仿佛又出現了秦母尖酸刻薄的挑剔, 無休止的謾罵。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秦旭看她的目光裡再也沒有了溫柔,對她不在噓寒問暖, 照顧有加,隻剩下冷漠疏離。

如今連結婚都要算計她。

呵呵。

蘇婕冷笑兩聲, 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心如死灰莫過于此。

或許他從未變過, 隻是善于僞裝,騙過父親,也騙過了她。

這一刻, 她對秦旭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把他的手機放回原位, 輕手輕腳朝着床頭走去, 擰開安眠藥的蓋子, 盯着瓶子裡還剩了大半瓶的白色顆粒陷入了深思。

普通的藥店根本買不到安眠藥, 遭受網爆後她整宿整宿睡不着覺,

這還是秦旭拜托醫院的朋友給她開的藥。

他知不知道這藥有天會被她用在他的身上?

回頭看了眼緊閉的浴室門,從裡面傳出嘩嘩的水聲, 蘇婕正要往牛奶裡倒入安眠藥, 突然浴室門口書架上的手機響起來,吓得她手一抖。

差不多有十幾顆藥掉入杯子裡,很快沉入杯底, 被白色的牛奶覆寫,根本看不出什麼異樣。

啪嗒, 浴室的門打開,秦旭穿着白色的浴袍從衛生間出來,看到蘇婕站在床頭,手裡端着一杯牛奶, 眉心微蹙,一邊去拿書架上還在響鈴的手機,一邊冷聲趕人:“牛奶放下就出去。”

蘇婕快速掩下了臉上的不自然,剛才不覺得害怕,現在倒反惶恐起來,萬一秦旭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她難辭其咎。

雙手捧着杯子低垂着頭朝着門口走去,路過秦旭身邊時卻被他攔下,微怔的瞬間,手上一空,他端走了她手裡的杯子。

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她,走到窗前接聽電話。

目光凝滞住,蘇婕張了張嘴巴想要打斷喝牛奶的秦旭,剛發出一個音節就見他藏着冷刀子的眼神朝她射過來,瞬間心都涼了半截。

算了,就這樣吧。

嘴角漾着一抹苦澀的笑,她轉身離開卧室,順便帶上了房門。

“秦總監,你給的錢我原封不動退你,裴卿羽的事情我不能再查了。勸你也盡早收手,否則後果不是你能承擔的。”

秦旭小抿了口杯子裡的牛奶,聽到對方說的話,臉色驟然一變,攥緊手機冷然問,“發生什麼事了?”

“你應該能猜到原因,裴卿桀在北城說是隻手遮天也不為過,你要和他們家作對,好自為之吧。”

這次不等他回話,那頭的人就把電挂斷了。

秦旭臉色陰沉沉的,在燈光昏暗的房間裡顯得格外瘆人,幾息過後寂靜無聲的房間又響起了資訊的提示音。

【秦旭,明天開始你不用再來公司,你被辭退了。】

【B·S容不下你這蹲大佛。】

微信上集團總經理給他發了私信,秦旭看完内容後目光凝住,他花錢雇私家偵探調查裴卿羽的時候就做好了準備,萬萬沒想到裴卿桀的手伸的那麼長,就連集團總經理都要受他影響。

要知道他進入B·S這幾年,為公司創下了幾個億的資金,現在因為裴卿桀的一句話,總經理就要抹去他這些年所有的努力,說辭退他就辭退他?

漆黑的眼眸裡閃過一絲恨意,他決定再掙紮一下,給總經理談談。

誰知這時手機又多了兩條匿名短信。

【這隻是警告。】

【再繼續調查下去,你會失去更多,包括你的命。】

威脅警告的意味很明顯了,他還來不及截圖儲存,短信内容就變成了廣告圖檔。

秦旭閉上眼睛,歇斯底裡底吼出聲,用力将手機砸向對面的牆壁上。頓時手機螢幕變黑,且出現了幾條明顯的裂縫,摔落在角落裡,無人問津。

桌子上隻喝了一口的牛奶連同着檔案資料被秦旭一同掃落在地毯上,牛奶流出來弄髒了檔案也弄髒了質地良好的地毯。

剛離開卧室的蘇婕并沒有走遠,而是站在門口等着,以防真的有意外發生,沒想到聽到秦旭暴怒的吼叫聲,清晰的聽到有玻璃杯打碎的聲音。

失望,卻也如釋重負。

裴家老宅。

裴卿羽和自家大哥吵了一架後怒氣沖沖離開家,打電話給路程城約他去酒吧喝酒。

電話裡路程城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畢竟裴卿羽是個怪胎,他開酒吧卻不喝酒,不管是誰做東邀請他去喝酒,無一例外全都拒絕,今兒卻主動約他喝酒。

Lemon酒吧。

路程城到達酒吧VIP包廂,推開門就見裴卿羽坐在沙發上,面前的大理石茶幾東倒西歪擺着幾個易拉罐啤酒瓶,他正仰頭往嘴裡灌酒,不少啤酒從他嘴角流出來。

酒水順着脖子往下流,打濕了襯衫的衣領。

不是,你這是怎麼了?喝酒也不是這樣喝的啊。”

臉色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難看,路程城大步流星沖到裴卿羽面前,強行奪走了他手裡的啤酒,垂眸看到他猩紅的眼眶,眼角似乎還挂着未幹的淚水,瞬間愣在原地,還未說出口的話也堵在了喉嚨。

他和裴卿羽穿開裆褲的時候就認識了,這麼多年來,他見過這人哭的次數屈指可數。

十多年前餘阿姨去世,他見過一次,今天是第二次。

“你來了,坐。”

裴卿羽一開口嗓音沙啞的不成樣子,也沒有去搶路程城手裡的啤酒,而是坐直身體在腳邊的箱子裡又拿了瓶未開封的啤酒,輕輕一拉瓶身頂部的拉環,或許他捏着瓶身太過用力,拉環拉開的時候不少啤酒溢了出來。

着手裡半瓶啤酒喝了一大口,路程城最近兩天也是心煩意亂,卓缊莫名其妙要跟他離婚,他以為她是開玩笑,于是沒有放在心上,誰知道昨天他回到家裡,見她把卧室衣帽間的衣物都拿走了。

今早在家裡碰見她回來拿寫作的資料,詢問她原因,她沒開口直接遞給他一封離婚協定。

簡直是日了狗了。

這輩子他都不可能離婚的!

感受到裴卿羽身上氣壓很低,路程城多少了解他幾分,問:“你和安然吵架了?”大概過了一分鐘,裴卿羽悶不作聲,他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又啰嗦了兩句,“要是沒多大點事,先道歉也沒什麼,男人嘛……”

話到這裡,路程車猛然意識到他也從未在卓缊面前低過頭,似乎勸别人容易,事情到了自己身上就格外的難。

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他哪裡惹她生氣,以至于她要跟他離婚。

“沒吵架,我們明天辦理離婚手續。”

裴卿羽音色暗啞,低垂的眼簾裡目光晦澀不明,骨節分明的手抓着易拉罐啤酒漸漸用力,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大哥要插手進來。

明明之前撮合他和安然在一起的是大哥,現在讓他離婚的也是大哥,他們到底有什麼事情瞞着他。

“咳咳咳——”

猛喝了口啤酒的路程城聽到裴卿羽的話,嗆的不輕,咳嗽了好久才停下,滿臉漲的通紅。

把啤酒瓶放在茶幾上,抽了幾張紙巾擦拭嘴角,這才問,“我沒有聽錯吧?前幾天你還打電話問我關于婚禮的事情,這才幾天你們就要離婚了?”

時老爺子病重命不久矣,還有秦旭最近的小動作裴卿羽言簡意赅給路程城解釋了兩句,提到大哥的時候,眉心蹙起:“昨晚關阿姨話裡的意思我聽明白了,她擔心我會傷害阿然。”

“他們的顧慮完全是多餘的,我那麼愛阿然,我怎麼可能傷害她。”

裴卿羽面色凝重,漆黑的眼底目光冰冷,“大哥也威脅我,他說我不離婚,他有的是方法逼我們分開。”

是,他不懷疑大哥的話,他要是想讓他和安然離婚,不過是輕而易舉。但凡大哥有對安然不利的想法,他立馬繳械投降。

大哥的雷霆手段,他根本不是對手。

“傷害安然?”

路程城目光凝滞住,身體僵硬住,包廂裡光線太暗,以至于裴卿羽根本沒發現他異樣的舉動。

那你……可能時阿姨他們有自己的顧慮吧。”

他猜到了原因,可不敢和裴卿羽多說。

裴卿羽人格分裂的事當初裴家大哥一己之力封鎖了消息,哪怕是在聯考這個節骨眼上,也排除萬難把人送出國。

是治療,也是求學。

今天算是裴卿羽第二次喝酒,不勝酒力的他很快便醉了,路程城全程坐在沙發上陪着他,資訊量太大他沒敢多喝,哪怕是啤酒。

确定裴卿羽躺在沙發上睡過去,他才松了口氣。

放下手裡的啤酒瓶,打電話讓樓下的服務生上來收拾屋子,十分鐘後他背靠着沙發壁,手臂虛虛地搭在額頭。

想到自己和卓缊的處境,也愈發頭疼。

起身來到窗邊,推開窗戶,冰冷的風吹在臉上,路程城腦子愈發的清醒,解鎖手機點開通話頁面,撥打了名為老婆備注的電話。

等到電話接通,他率先開口:“老婆對不起,能不能不離婚?”

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聲音透着一絲卑微和祈求。

次日清晨6點,裴卿羽被一陣又一陣鈴聲吵醒。

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酒吧包廂的沙發上睡着了,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坐起身來去拿茶幾上的手機,垂眸看到身上蓋着的薄毯,眸色深沉。

螢幕上來電顯示還在跳動,裴卿羽掀開身上的薄毯起身,指尖滑動螢幕接聽了電話,秦旭找私家偵探在調查,同樣他也安排了人在暗處跟蹤。

因為他好奇,讓大哥和時家叔叔阿姨不放心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窗前。

裴卿羽拉開窗簾,屋外的天灰蒙蒙的,一副随時可能下雨的樣子。

手機那頭特助餘浩不敢隐瞞真相,事無巨細全都說了出來。

等到他一字不漏聽完餘浩的話,清俊的臉上神情冷淡,可隻有裴卿羽自己知道,内心深處是怎樣的驚濤駭浪。

片刻之間,眼底的溫度徹底褪去,隻剩下冰冷。

人格分裂?

挂斷電話後裴卿羽翻找出通訊錄,随即就給M國的斯密斯教授打過去詢問自己的病情。

十分鐘後他調看了自己人格分裂的病例。

原來當年學校那場大火是他放的,要不是主人格及時醒過來,沖進火場把時安然救出來,很可能女孩就葬身火海了……

“怎麼會這樣?”

裴卿羽垂眸看着雙手,渾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

九點,民政局門口。

裴卿羽看着從車上下來的女孩,眼睛紅腫,眼底寫滿了悲傷和疲憊,心跟着顫了顫,很難受。

朝着她走了兩步本想抱抱她,終究還是止住了。

他們離婚對女孩來說才是最好的,他無法承受失去她的痛苦,尤其給她帶來傷害的還是自己。 

“能不能不要……”

時安然小跑撲進裴卿羽懷裡,抱着他的腰把頭埋在他溫暖寬厚的胸膛裡,小聲祈求。

“不可以。”

裴卿羽溫柔打斷女孩的話,手掌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随後握住她的肩膀把人推裡懷抱,這一刻,心在滴血。

沙啞道,“阿然,時爺爺還在醫院等你,沒準過段時間,你就會發現或許我們真的不适合。”

52. 第52章 晉江首發

時安然和裴卿羽辦理離婚證在民政局被路人拍下釋出到網上, 短短兩個小時就被送上熱搜榜,不少網友為此感到惋惜,也有不少富家千金開始蠢蠢欲動, 哪怕裴卿羽離過婚,但他的身份背景, 個人魅力都擺在那裡,依然不缺乏愛慕欣賞他的人。

【居然離婚了?我還能相信愛情嗎?】

【富家公子哥都不把婚姻當回事兒嗎?說結婚就結婚, 我還等着他們的婚禮呢,就這?】

【哎,挺可惜啊, 不僅是熒幕上, 就是現實生活中我看時安然和裴卿羽也挺般配的啊。】

【離婚肯定有内幕, 前段時間我回鄉鎮上參加朋友婚禮, 在飯店還碰到他們也參加婚宴, 當時裴大少爺為難飯店廚師做菜,就是因為他老婆喜歡。要知道整個宴席,就他們兩那桌多了兩道菜。】

【樓上我懷疑你在撒狗糧。】

【那這麼說裴大少爺很愛他老婆咯, 那為什麼要離婚?鬧着玩啊。】

【賭一百塊, 不久的将來他們絕對會複婚!】

陶菲菲和白霜也是看到微網誌上娛樂新聞才知道閨蜜離婚的事情,打她的電話卻始終在通話中。

當天下午,時家老爺子去世, 再次在北城掀起軒然大波。

時家千金離婚,老爺子離世, 時娛股票市場受到影響,好在有人在暗處力挽狂瀾,股票第二天就漸漸回暖。

“安然你真的沒事嗎?設計的事情不着急,公司也有你爸爸在, 要不然你和朋友出去散散心?”

半個月後,公公安葬的事情處理好,關岚見女兒收拾行李箱,大部分東西都和畫畫有關,又得知女兒訂了飛往C國的機票,她的心就這麼懸在空中。

自從女兒和裴卿羽離婚,老爺子去世,她就再也沒在女兒臉上看到笑容,即便是有也極為勉強。

她和丈夫忙着安排老爺子葬禮的相關事宜,也忽略了對她的關心,這十幾天下來女兒臉都瘦了一圈,原本她就偏瘦,現在倒好,更加單薄清瘦,好似一陣風都能把她吹跑。

時安然把筆記本電腦裝進行李箱裡,擡眸瞥見母親還在房間站着,并未相信她的說辭,無奈歎息,嗓音溫和又解釋了句:“我真的沒事,媽你多慮了。”

北城進入冬天,室外隻有五六度,一旦下雨氣溫便會驟降,再往後溫度隻會更低,天氣預報顯示,下個禮拜周三便會下雪。

她怕冷。

盡管室内有空調,但長時間待在封閉式的空間裡,她會極度不适,更别說是設計東西了。

“我向你保證,最多兩個月我就會回來,到時候時娛召開服裝釋出會,我必須要拿出像樣的設計作品。”

雖然她也舍不得那個人。

假裝沒有看到女兒眼底的不舍,關岚岔開了話題:“罷了,既然你都決定好了,媽媽便不再幹涉你。設計的事情再重要,也要多注意休息,不許熬夜知道嗎?”

時安然放下繪畫圖紙走到母親跟前,扶着她的肩膀推着人往門口走去,小聲嘀咕:“知道了知道了,我都快25歲的人,又不是小孩子會照顧好自己。媽你快出去,下午學校不是還有課嗎?别遲到了,等會兒我讓司機送我去機場,不會誤機的。”

【下午兩點我在《羽》餐廳等你。】

兩個小時前她給裴卿羽發的資訊,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回複,時安然握住手機坐在床邊,低垂着眼簾,濃密的長睫上下撲扇,眸色漸漸涼了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感覺離婚後裴卿羽在有意無意躲着她,半個月來他們除了在爺爺的葬禮上見過面,就再也沒有私下見過。

就連用微信聯系,他也是時隔很久才回,有時候幹脆不回。

間接從白霜口中得知,這段時間公司似乎也不是很忙,就是上個禮拜公司銷售部經理被開除,對方貌似是裴卿羽的遠方表親,事情鬧的有些難看,但那人還是從公司離職了。

他不忙,卻時常不回自己資訊,又是為何?

難道真的像網友們所說,離婚了就找了新歡?

不會吧,他……

雖然隻是她自己在胡思亂想,可想到裴卿羽會擁抱其他女人,哪怕隻是這樣的可能,她的心也跟着刺痛了下,時安然一瞬不瞬盯着手機螢幕,抿緊了唇瓣。

-灰蒙蒙的天雖然沒有下雨,但泠冽的風吹着特别冷。

時安然穿着厚厚的毛呢大衣,馬丁靴下車,她脖子上還圍着圍脖,還是被冷風吹的渾身一抖。

下車後朝着餐廳小跑過去片刻不敢耽誤,室内開着中央空調,溫度比室外不知道暖和多久。

隻點了一杯溫牛奶,坐在靠近窗前的一張餐桌,以便她能第一時間看到裴卿羽。

想着馬上能見到他,心裡便忍不住歡喜,唇角扯了個清淺的弧度。

雙手捧着裝有溫熱牛奶的杯子,掌心很快暖和了起來。

叮咚一聲,手機螢幕亮起,她急忙拿起來一看,發現并不是裴卿羽而是閨蜜白霜。

【那個……我和你表哥的事情你沒告訴菲菲吧?今天下午5點的航班?要不要我過去送送你。】

感情的事很玄妙。

她和裴卿羽離婚第二天就有律師找上她,離婚協定上寫着她能分到裴卿羽一半的财産,當時她就懵了。

他們結婚不過幾個月,而且也不是自願分開,就算離婚她也沒有理由要他的錢。

于是沒通知就去了表哥關景揚家裡。

沒想到前來開門的人竟然是她的閨蜜白霜,這人本不應該出現在表哥家裡,心細注意到她身上穿着的白色浴袍,一頭烏黑的頭發還是濕漉漉的,素顔出鏡,這幅樣子明顯就是剛洗過澡。

她難免多想。

結果表哥直接承認了,他和白霜正在交往她當時就覺得五雷轟霆,這兩個看似永遠不可能有交集的人竟然走到了一起。

摳搜的表哥根本不會說謊,她絲毫沒有懷疑他說的話。

【答應了替你保密。】

【航班提前了半個小時,你現在在劇組吧,不會特意趕過來,可能過不了兩個月我就回來了。?

航班提前她也是吃過午飯才收到相關資訊,想着應該不會遲到便沒有在意,市中心去機場有專線,隻需要半個小時的車程,不過她有行李需要托運,至少也要提前一個小時去機場。

時不時看向窗外,路邊一旦有車停下,時安然的心都會跟着緊張起來,不過車上下來的人都不是裴卿羽。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由最開始的緊張期待,到後面臉上都是無法掩蓋的失望。

輕點手機螢幕,鎖屏上時間顯示三點十分。

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多小時,那人始終沒有出現。

時安然的心狠狠揪着一起,側頭看向窗外,手指無意識扣着手機邊緣的金屬邊框,漸漸焦急起來。

下車時陳伯提醒過她,最遲三點半,必須要趕往機場。

“不來了嗎?”

通話頁面第一個電話号碼就是裴卿羽,其實她到餐廳就給他打過電話,可電話沒有接通。

時安然盯着螢幕,指尖懸在半空中很久,深呼吸幾次後再次點了撥号鍵,聽筒裡嘟嘟聲響起,宛如鈎子一樣勾着她的心弦。

接電話,接電話……

與此同時,餐廳外馬路斜對面。

在時安然還沒有到的時候停車線框裡就停着一輛黑色的大衆車,看車身還有些老舊,車身還帶着已經幹掉的泥印。

女孩想破腦袋也不會覺得裴卿羽那樣有輕微潔癖的人會坐在車上。

“老闆,真的要發給夫人嗎?”

駕駛座上,餘浩深知裴卿羽的痛苦煎熬,越是愛一個人越是在乎,明知道自己可能會犯病傷害到心愛的女孩,誰都會選擇遠離吧?

這段時間來,他也算是見證了自家老闆對夫人的用心,按照計劃這個月底他們便會舉辦婚禮。

可如今……

半個月來,裴卿羽去公司的次數屈指可數,好在集團那邊裴總裁安排了智囊團過來打裡,否則他一個特助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垂眸看了眼平闆電腦上的文章,這是他找公關部經理撰寫的一篇娛樂新聞,關于老闆的花邊新聞。

當然事情是不存在的。

裴卿羽把手機調成了靜音,深邃的目光落在螢幕上,來電顯示:老婆。

女孩每發來一次資訊,每打來一次電話,他都第一時間看到了,但他隻能選擇無視,強迫自己不回,不能回。

因為他不想再給女孩任何希望,時間一長,她就會忘記自己。

可真的很難。

挑眉看向餐廳方向,哪怕距離遠,他似乎也能看到女孩微微蹙起的眉頭,緊抿成一條線的唇瓣。

她肯定在埋怨自己吧,不,不會的,他的安然不會在外人面前失态,隻會獨自默默承受。

傻瓜。

眼眶微澀,隐隐發熱,喉嚨裡像是卡着什麼異物,特别的難受。

心髒就像是被無數隻手拉扯一樣,痛的他渾身筋攣。

骨節分明的手死死扣着手機,手背上血管凸起,根根分明。

隻聽到沙啞的嗓音響起:“發給她。”

53. 第53章 晉江首發

三點半。

時安然接到陳伯的催促電話, 站在餐廳門口的台階上還遲遲不願上車,心裡想着或許他就在路上了,她再多等一分鐘就能見到他。

然而她就這麼站在冷風中等着, 又是十個一分鐘過去,那個人始終不曾出現, 用力攥着手機,她才不相信他會跟其他女人出去約會。

沒有見到小裴總嗎?”

陳伯開車前往國際機場, 注意到後排時安然臉色蒼白,猜到幾分。

時安然掩下了眼底的失落情緒,輕輕搖頭, 視線還落在手機螢幕上, 重新整理了無數次的微信頁面, 甚至還重新開機了手機, 終究還是沒有收到那人的回複, 自嘲笑笑:“可能他有急事耽誤了吧。”

這話說出來她自己都不信。

哪怕再忙,不可能連續幾個小時不看手機,早上八點她就發資訊給他了, 那既然看到了卻不回複, 不接聽她的電話,那便是真的不想見她。

原來他說的愛她保存期限那麼短嗎?

時安然扭頭看向車窗外,深呼吸了幾口氣, 再垂眸眼底的失落漸漸褪去,恢複清明。

取消了微信裡唯一的置頂設定, 拇指按下手機側面的按鍵,鎖了螢幕。

或許是她太較真了吧,本來他們就離婚了不是嗎?

她還有什麼理由要求對方第一時間回複她的消息?

現在她已經不是他的妻子了。

到達機場後時安然很快辦理了托運,前往安檢口安檢, 包裡手機響起清脆的提示音,眸光微凝,到底還是拿出手機來,以為會收到那人的道歉短信,卻又一次失望。

【安然,我被裴卿羽和他大哥封殺,舉步維艱,馬上就要被迫離開北城。你就不好奇他們到底隐瞞了你什麼事?】

【時老爺子要以死相逼?我在學校門口的書吧等你。】

好奇嗎?

肯定是好奇的,但現在她不想知道了,時安然果斷删除了秦旭發來的資訊,對他更是半點好感都沒有了。

要不是奶奶說漏嘴,她根本不知道秦旭居然騙婚,不管蘇婕為人如何,那個女子都是真的愛他,對于一個深愛自己的人,他秦旭都能如此算計,簡直不是人。

當初她真的是瞎了眼。

秦旭在爺爺面前僞裝的太好,老人家才會聽信他的讒言。

她一點都不想在跟這樣的人打交道。

惡心。

連續十幾個小時的飛行,以至于時安然抵達c國後就直奔愛德華夫人家裡,白霜半年前在c國取景拍戲,當初就是住在愛德華夫人家中。

夫人的丈夫是華僑,是以她本人也會說一些中文,丈夫去世後夫人沒有再嫁,無兒無女的她很享受現在的生活。

果然,時安然見到愛德華夫人後兩人相談甚歡,夫人的侄子也是一名優秀的服裝設計師,更多了些共同話題。

到達異國他鄉,時安然把行李箱搬上二樓的房間,推開窗戶,樓下花圃裡種植着粉色白色的郁金香,花香濃郁。

陽光明媚的天,連帶着心情也變得舒暢起來。

實在熬不住困意,簡單洗漱後躺在床上,沉沉的睡了過去。

裴卿羽在時安然到達c國不久,他所乘坐的航班也抵達機場,此時天已經黑了。

【老闆查到夫人的位址了,我這就發給你。】

取完行李箱後他來到機場門口,坐上私家車就收到餘浩發來的資訊,裴卿羽目光微沉,并沒有着急去見女孩,而是讓司機開車前往史密斯教授的住所。

他追到c國來并非全是因為時安然,另外一個原因是去見當初醫治他的醫生。

他确定自己沒有丢失過記憶,唯一的可能便是當初來到c國後他的副人格又出現過,隻是時間短他沒有發現異常。

仔細回想确實有兩次他在外面醒過來,身上帶着傷,隻是那時跟在他身邊的李管家說他晚上夢遊,不小心受的傷。

李管家是老爺子身邊的老人,從小看着他長大也算得上他半個爺爺,對老人的話他沒有懷疑。

深夜十一點,他見到了史密斯教授的兒子,對方知道他的來意後露出惋惜:“抱歉裴先生,我父親上個月腦梗去世了,要是您有需要我可以給你推薦一名精神科方面的教授,您看?”

去世了?

裴卿羽深邃的眼底一閃而逝清冷的目光,手指彎曲一下一下敲擊着桌面,面色微沉讓人看不出情緒。

他手機郵箱裡有史密斯教授發病例資料,之是以親自過來一趟是想知道人格分裂能不能治愈。

畢竟他的副人格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

“裴先生?”

裴卿羽微微颔首,對上男人的目光,搖頭:“暫時不用。”

大哥這麼放心他過來,是不是早就知道史密斯教授已經去世了?

眉眼微挑,神色淡然下來。

想到時安然他不自覺握緊了拳頭,如果他能的病能好,是不是就可以重新去到她的身邊?

一輩子那麼長,如果沒有她,所有的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

“阿然,對不起。”

掙紮了半個月,他還是沒有說服自己放手。

來到c國半個月,時安然全然熟悉了這裡的一切,隻覺得時間過的飛快。

她沉下心來創作,忘記了那些不開心的事情,想念裴卿羽的次數也漸漸變少。

愛德華夫人很貼心,見她吃不慣西式餐點,特意請了個華僑的廚師,對方做的菜味道很熟悉,每次吃飯的時候她都難免想起那個人。

“怎麼會那麼像?”

時安然盯着餐桌上的糖醋排骨,又想起了她和裴卿羽在鄉鎮的日子,雖然隻有短短幾天,期間還發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可她還是會時不時記起。

她也覺得自己魔怔了,前兩天晚上感冒發燒她竟然能到裴卿羽。

夢裡他看她的眼神還是那般溫柔似水,愛意滿滿,還溫柔的哄她喝藥,抱着她睡覺。

隻是第二天醒來,床上隻有她一人,眼角似乎還有幹掉的淚痕。

嗞嗞—

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開來,時安然看到螢幕上熟悉的頭像,忍不住勾了勾唇,放下手中的筷子,接聽了陶菲菲打過來的視訊電話。

她在吃早餐,北城那邊卻是晚上。

視訊裡菲菲穿着印有某男明星的睡裙,盤腿坐在淺藍色的床單被褥上,見到她就咧開唇笑了:“就知道你在吃早餐,你吃飽了嗎?”

時安然愣了下,回:“沒有,怎麼了?”

要不你再吃點?我怕等會兒我說完後你就沒有胃口了。”那頭陶菲菲故作神秘,把手機固定在手機支架上,開始惬意的敷面膜。

“你說吧。”

時安然哭笑不得,大概是害怕她悶,這幾天陶菲菲都打電話過來,有時聊幾分鐘,有時就隻是打個視訊看看她。

“跟你說個勁爆的事情。”

說到這裡陶菲菲情緒就變得激動起來,“秦旭和蘇婕在你離開北城後第二天就回他們老家的縣城了,這不昨天晚上我同學群裡看到消息,秦旭和蘇婕瓦斯中毒去世了。”

陶菲菲沒有注意到時安然驚愕的目光,繼續自說自話:“貌似是蘇婕知道秦旭和她假結婚,又被秦母羞辱打罵,最後受不了選擇了同歸于盡。”

事情太過突然,時安然心緒久久難以平複,握着手機的手都在輕輕顫抖,後面陶菲菲說了什麼她都沒有聽清,挂斷電話在餐廳坐了很久,很久。

直到桌上的粥和華夫餅都涼透了,她才慢慢起身收拾餐桌,不知道是不是起的太急,一陣眩暈襲來,要不是她及時扶着餐桌邊緣,怕是會摔倒在地上。

往後幾天時安然胃口都不怎麼好,吃了東西還容易吐,加上她熬夜設計,身體愈發的單薄,精神狀态看着也不好。

愛德華夫人看到時安然氣色很差,特意留宿在小洋樓裡照顧她,見女孩一看桌上油膩的菜就忍不住惡心,聞到刺鼻的味道也會幹嘔,她看着覺得很像懷孕。

不過她沒有懷過孩子,是以也不太确定,隻是看着時安然目前的樣子很想當初她姐姐懷孕的時候。

趁着女孩睡下後她輕輕關上了房門,下樓後徑直來到了洋樓斜對面,她所居住的地方。

廚房裡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面朝竈台,身前拴着圍裙,看似滑稽的畫面卻透着幾分說不出的溫馨,天然氣竈上炖着雞湯,高壓鍋蓋子上的出氣口正滋滋冒着熱氣。

不錯,最近時安然吃的飯菜都是裴卿羽親手做的,她覺得味道熟悉并沒有感覺錯。

愛德華夫人走進廚房,仰頭看着裴卿羽問的委婉:“裴先生,您和安然是朋友,你知道她男朋友或者……老公嗎?”

“怎麼了?”

以為是愛德華夫人看出了什麼,裴卿羽放下手裡的湯勺,挑眉看向她。

他并沒有透露和安然的關系,隻是說他們是普通朋友。

手指指了指竈台上的雞湯,愛德華夫人如實交代,“這兩天你做的飯菜安然并沒有吃很多,她甚至聞到油膩的味道會反胃。”

聽到這裡,裴卿羽眉頭蹙了起來,以為是他做的菜女孩不喜歡了,正想着要不要換道口味清淡的菜做。

她忙于設計他可以了解,可是看着女孩越來越瘦嗯身體,他很心疼,恨不得沖到她面前阻止,可他不能。

見他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愛德華夫人又道:“安然好像懷孕了。”  

啪——

手裡的手機砸落在地上,裴卿羽震驚地擡起頭,目光凝滞住,滿腦子都是懷孕兩個字。

54. 第54章 晉江首發

【畢竟安然沒有去醫院抽血化驗, 我也隻是看她最近的種種迹象猜測,到底是不是懷孕還要等她檢查過後才能确定。】

【可如果她真的懷孕了,以她現在的作息規律和身體狀态是非常糟糕的, 稍有不慎她和肚子裡的寶寶都會有危險。】

【要是你不友善出面,明天我可以帶她去醫院檢查。】

愛德華夫人的話一直在耳邊回蕩, 裴卿羽眸色深沉,呼吸也輕了幾分, 更是找不到任何形容詞來表達此刻的心情。

攥緊的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反反複複好幾次, 心髒跳的越來越快, 似乎下一秒就會蹦出來。

曾經他無比期待自己和阿然的寶寶, 甚至連名字都想過。

可他從未想過是這樣的方式, 孩子會在他們離婚後到來, 如果女孩懷孕是真的,那定然是在鄉鎮那天晚上有的。

恍惚間眼前又浮現出那時的場景,女孩嬌軟的身子依偎在他懷裡, 她用濕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 水光潋滟的眸光裡還有他的倒影。女孩絕美的臉龐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妩媚和嬌羞,笑魇如花,她什麼都不用做, 他就被她吸引無可自拔。

“阿然你會期待這個寶寶嗎?”

裴卿羽垂下眼睑喃喃自語,猛然想到前兩天女孩感冒他喂她吃過感冒藥, 劍眉蹙起,慌亂之中手不小心碰到高壓鍋出汽口,手背傳來火辣辣的疼,随即擰開水龍頭的開關, 持續沖了一分鐘的涼水。

這時也顧不上塗抹燙傷藥膏,彎腰拾起地上的手機就朝着門口沖過去,手指迅速滑動手機螢幕,在通訊錄裡尋找白霜的電話号碼。

他隐約記得這幾天陳導劇組在B國取景拍戲。

其中白霜擔任該劇的女主角。

房間裡寫字台靠近窗戶,窗簾拉開稍稍仰頭就能看到窗外夜空中皎潔的月亮。

忽而房門被敲響,愛德華夫人特意熱了一杯牛奶給她送過來,時安然知道愛德華夫人是關心自己,沒有辜負她的關心,強忍着胃裡的難受将一杯熱牛奶喝完。

然而她關上門人還沒有走到寫字台前,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有什麼東西順着喉嚨往上湧,及時捂着嘴巴直奔廁所,“嘔……”

洗手台前,時安然雙手捧着清水漱口,連續好幾次嘴巴裡還是有異味,不得已又用漱口水漱了兩次,直到嘴巴裡留下淡淡的藍莓清香味,她微蹙的眉頭才漸漸舒緩開來。

着鏡子裡消瘦的臉,輕撫上臉頰,茫然地眯起眼:“我到底是怎麼了?”

這段時間她白天容易打瞌睡,也提不起精神來,一開始她以為自己是水土不服。幹嘔犯惡心,她猜想是不是胃病加重了吃油膩的菜才會胃裡難受嘔吐,可今天她都沒怎麼吃東西。

隻是喝水,喝牛奶也會吐的一幹二淨。

基本上是吃什麼吐什麼。

這明顯不正常。

叮咚。

樓下響起門鈴聲。

拉回了時安然的思緒,她拿過架子上的毛巾擦拭嘴角,這才來到窗前往樓下看,借着路燈,她看清楚花圃栅欄外站在一抹熟悉的身影,頓時眼睛一亮,欣喜轉身小跑下樓。驚喜嗎?”

門打開的瞬間,白霜張開雙臂把時安然抱個滿懷,明亮的杏眼閃着光,而後挽着她的肩膀,順便拉着行李箱往裡走。

要真是某人在電話裡說的那樣,現在的女孩可是寶貝疙瘩,更是不能生病的。

玄關處,時安然從鞋櫃裡找出一次性拖鞋,沖着白霜莞爾一笑:“我聽菲菲說你最近忙着拍戲,每天休息不到4個小時,我都不敢打電話去打擾你,你怎麼有空過來我這裡?”

異國他鄉看到最要好的朋友,時安然自然是高興的,可轉眼一想又覺得不好意思,白霜不是陶菲菲那麼得空,她最近事業剛有氣色,進組拍戲要是頻繁請假會給導演和制片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導演臨時有其他事情處理,是以全劇組演員都各回各家咯,我正好在B國飛過來就兩個小時,想着你一個人在這裡,就過來陪陪你啊。”

白霜在路上就想好了說辭,再加上她當演員好幾年,在閨蜜這個外行人面前,隻要她不露出端倪,她輕易是看不出來自己說謊的。

換好拖鞋把高跟鞋放進鞋櫃裡,佯裝不開心的問,“難道你不歡迎我?”

“沒有,就是怕耽誤你工作。”

時安然想都沒想就回答,她那裡會不歡迎。

兩人來到客廳,注意到電視櫃上的時間,她扭頭問白霜,“你吃飯了嗎?廚房冰箱裡有飯菜,稍稍熱下就能吃。”

傍晚愛德華夫人請的華僑廚師照舊把飯菜送過來了,隻是當時她沒有胃口,索性都打包放在了冰箱裡。

霜倒也沒有客氣,取下身上背着的斜挎包放在沙發上,朝着廚房走去,路過時安然身邊特意提醒:“你坐着就好,我自己來。”

上午接到裴卿羽的電話,聽到閨蜜有可能懷孕的消息,她确實是震驚的,想都沒想就同意了他的要求。

本想直接離開劇組,可全組的人忙活了半天,道具組的從業人員更是今早5點就開始忙碌,等演員化妝好,馬上就要拍攝了,她這個女主角走掉算什麼事?

可等拍完戲已經是下午三點了,她回酒店簡單收拾了下行李,讓助理周兮先回國等她後續的通知,馬不停蹄就坐飛機趕過來了。

隻是在飛機上吃了水果墊肚子,也不是矯情,現在是真的餓了。

打開冰箱看到耐熱保鮮盒裡的菜,不得不說裴卿羽用心良苦,這要是平時她肯定拍照發朋友圈,她絕對是公司第一個吃到大boss親手做的菜的人。

但現在她不能。

畢竟老闆這個田螺‘姑娘’還不想讓閨蜜知道,她也隻能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娃娃菜炖粉絲,海帶豆腐湯和清炒時蔬都是口味清淡的菜,等白霜把菜加熱後端出來,坐在客廳沙發上的時安然聞到味道還是忍不住犯惡心,感覺到胃裡難受,她扔下手裡的遙控器朝着廚房旁邊的洗手間小跑過去。

“安然,明天我陪你去趟醫院吧。”

白霜沒顧上吃飯,跟着時安然來到廁所,等她漱口後遞給她兩張紙巾,目光落在她清瘦且沒有血色的臉龐,嗓音裡不難聽出擔憂。

電話裡裴卿羽也隻是懷疑,但現在她看到閨蜜難受的樣子,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懷孕了。

胃裡什麼東西都沒有,還是會幹嘔,時安然聯想到最近幾天的症狀,她的月事有兩個月沒來了,隐約也猜到幾分,心底湧現出一絲害怕的情緒,有些抗拒去醫院。

對着白霜搖搖頭,“可能就是胃病犯了,你先去吃飯吧,我回樓上了。”

還差一點就能完成設計了,等她把作品設計完成就回國,至于旁的事情,後面再說吧。

“放心去忙你的事,我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可能比你還要熟悉這裡的格局。”

白霜沒錯過時安然眼底一閃而過的不願意,沒敢把對方逼的太緊,順着她的話往下說。

隻是瞧着女孩上樓的背影,她抿緊了唇瓣。

離婚。

懷孕。

别說時安然沒辦法接受,這事換在她身上也不一定能接受。

老闆啊,你可真的是在為難小女子我。

晚上11點。

時安然和白霜躺在一張床上,哪怕她們是多年的閨蜜,但同床共枕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的。

一個小時前她完成了服裝設計的效果圖,不過後面選料也是關鍵,至于後面剪裁到制成樣衣,如果白霜能等到她制作完成樣衣,模特倒是現成的。

就是不知道好友有幾天假期。

“安然,你……還喜歡裴卿羽嗎?”

卧室裡床頭一側牆壁上兩盞壁燈亮着,發出清淺的光芒,白霜側過身躺着面朝時安然問了個很尴尬的問題。

但作為閨蜜,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她還是希望時安然能幸福。

肚子有些餓,但她并沒有胃口也不想起床找東西吃,時安然翻來覆去睡不着覺,突然聽到身旁好友提出的問題,目光微凝,翻身平躺着,雙手緊握放在被子外面,盯着頭頂上方的簡易燈飾。

許久她才聽到自己的聲音:“我也不知道。”

說話的同時不經意間把手放在了平坦的小腹上面,這裡面或許正在孕育一個小生命,可她根本沒有準備好迎接她/他的到來。

“其中的來龍去脈我并不清楚,時爺爺和阿姨他們讓你和裴卿羽離婚定然有他們的理由,可你呢?你自己是怎麼想的?”

雖然她和時安然是朋友,可她也是外人,白霜一瞬不瞬盯着女孩柔和的臉龐,還是想知道好友内心真實的想法。

畢竟關景揚也很擔心時安然這個表妹。

深呼吸兩次,時安然閉上眼睛輕聲道:“我不想的,不想和他離婚,可是我們現在離婚了。真相到底是什麼我并不關心,我關心的一直是他的态度。”

“離婚快一個月了,他就像是從我的世界消失了一般,我來C國前約他見面,他并沒有出現。我想,我是時候該忘掉他了。”

55. 第55章 晉江首發

【我想, 我是時候該忘掉他了。】

小洋樓對面,裴卿羽站在落地窗前,窗簾拉着他并看不到外面, 可當聽筒那頭傳來女孩溫和清淺的話語時,心下墜的厲害。

強烈的疼痛感仿佛下一秒就會奪走他的呼吸, 每呼吸一次都痛不欲生。

猩紅的眼底漾出一層薄薄的霧氣,裴卿羽死死扣住手機, 眼前似乎浮現出女孩柔和的五官,在她同秦旭分手的事件就可以看出,女孩骨子裡也是個薄涼的人。

一旦她覺得那人不值得付出, 她便會收回所有的感情。

不要忘記我, 阿然。

裴卿羽挂斷電話轉身大步流星跑出卧室, 根本沒注意到放在床頭櫃上的平闆電腦螢幕亮起, 上面跳動着大哥兩個字。

與此同時, 小洋樓。

白霜聽到放在枕頭旁邊的手機響起裴卿羽失控的低吼聲,吓的她渾身一僵,被子下的手悄無聲息去摸手機, 假裝看時間, 确定電話已經挂斷了她才松了口氣。

再看身旁的女孩似乎并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砰砰跳動的心才慢慢平複。

天知道她有多緊張,都說吃人嘴軟, 拿人手短,當初她就不該鬼迷心竅答應收了那好處, 現在倒好,裴卿羽一個電話她就需要幫他。

重點對象還是她多年的好閨蜜。

盡管沒做什麼傷害時安然的事情,可這時候心裡頭怪别扭,有種背叛閨蜜的錯覺。

“要是真的能忘也好, 可就怕越是想要忘越是記的深刻。”

高中時期她也曾喜歡過一個人,并且和對方交往了一段時間,畢業季兩人選擇了不同的專業,去往不同的城市,自然而然就分手了。

投入真心的喜歡,哪能說忘記就忘記呢?

白霜不知道時安然是不是說氣話,現在離婚率很高,可要是夫妻之間有孩子作為牽絆,就不可能真的斷絕了聯系。

而且以他老闆的做事風格,怕是輕易不會放手的。

“我希望能忘掉。”

勾唇笑笑,時安然手肘撐着床坐起身來,掀開身上的被子挪到床邊,穿上拖鞋準備去洗手間,結果她剛起身就感覺一陣眩暈襲來,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覺。

再次睜開眼睛,時安然聞到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目光微垂看到放在被子上的右手紮着針,上方的打點滴瓶裡還剩三分之二的藥水,微微蹙起眉。

她在醫院。

猛然想起什麼,沒有紮針的一隻手撫上肚子,兩個月左右,即便是她懷孕了,小腹也不可能隆起。

正要掙紮着坐起身,突然肩膀上多了一隻手,摁着她重新躺回床上,時安然看到眼前熟悉的身影,心髒一緊,掩下眼底的情緒,穩住心神才問:“你怎麼在這裡?”

病床正前方對着的牆壁上挂着時鐘,顯示淩晨4點,按理說她不可能睡了一天一夜,手機沒在身邊她也知道天還沒有亮。

是以裴卿羽不可能這麼快乘坐航班過來,除非……

他本身就在C國。

想到有這種可能,時安然抓緊了身上的被子,唇瓣抿成一條直線,心裡頭說不出的複雜。

或許,白霜之是以過來,也是他所為。

“我煮了蔬菜粥,你要不要吃一點?”

女孩之是以昏倒是因為長時間未進食,有輕微貧血的她怎麼可能熬得住?

裴卿羽刻意躲開時安然打量的眼神,替她蓋好被子耶好被角,側身打算去拿櫃子上的保溫桶。

突然手腕被女孩抓住,柔軟無骨的小手緊抓着他,同時也抓住了他砰砰跳動的心髒。

“阿然……先放手好不好?等你把粥喝完我再跟你解釋,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

低沉的嗓音裡帶着一絲輕哄,也有幾分無奈。

裴卿羽握住時安然的手放進被子裡蓋好,走到床尾把床頭慢慢升起來,以便女孩好坐着喝粥。

醫生說大部分女人懷孕前三個月都會有妊娠反應,是以這些天女孩吃什麼吐什麼是因為懷孕了。

時安然盯着裴卿羽的眼睛,一字一問:“我是不是懷孕了?”

懷孕的事情肯定是瞞不住,裴卿羽打開一旁櫃子的抽屜,拿出一張A4列印紙把B超單遞給時安然,目光掃過她平坦的小腹。

如實告知:“檢查結果出來了,你的确是懷孕,是以阿然你最近不能熬夜,哪怕是很重要的工作,你必須要停下來休息,知道嗎?不為你,也要為你肚子裡的寶寶着想。”

超聲提示:宮内早孕。

彩超圖檔拍的不是很清晰,但她認識左下角的報告結果,她真的懷孕了。

時安然說不出此刻的心情,有複雜,也有難以言喻的欣喜,她要當媽媽了。

既然懷孕,那輸的液多半是營養液,今天她一整天都沒怎麼吃東西,這時候看到蔬菜粥難得有些食欲。

你喂我。”

時安然擡頭對上裴卿羽溫柔纏綿的眸光裡,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氣,白霜看過那篇文章,确定他們公司沒有叫方虞的藝人,是以那天他發給她的連結上面的娛樂新聞是假的。

他是故意的。

故意推開她。

可又偷偷跟着她過來,還悄悄僞裝成華僑廚師做飯給她吃,在她難受不舒服的時候特意讓朋友過來陪她,這一切的一切都隻說明一件事。

他愛她,卻又不想讓她知道他愛她。

或許是生病了,女孩柔和的嗓音透着幾分嬌軟,又像是在沖他撒嬌。

這他那裡能頂得住?

再冷硬的心腸,這一刻也化成了繞指柔。

裴卿羽認命似的在床邊坐下,把保溫桶裡的蔬菜粥倒在碗裡,用陶瓷勺子攪拌,确定粥不燙嘴了才喂到女孩嘴邊。

裴卿羽喂一勺她便吃一勺,不知道是不是肚子裡的寶寶在心疼她,竟然很配合沒有鬧。

小半碗蔬菜粥很快就見了底,時安然總算感覺舒服了不少。

“有難受嗎?”

裴卿羽放下空碗,拿了兩張紙巾給時安然擦拭嘴角,動作溫柔。

生怕她還是跟白天一樣吃了就會馬上吐掉。

病房門口,白霜從醫生辦公室回來,正好看到自家老闆很溫柔的給閨蜜擦嘴巴,悄無聲息又退了出去。

病房裡兩人眼裡都隻有對方,并沒有察覺白霜來過。

時安然輕輕搖頭,想到這段時間他刻意的冷落,心裡就有一股氣。

抿着唇看着他許久,右手拍了拍身側的位置,示意他坐過來,“你抱抱我。”

裴卿羽心猛地一顫。

挑眉看向女孩,隻見她隐隐泛紅的臉頰,一時失笑,明明不會撒嬌,可一旦撒嬌起來,他哪裡招架得住?

挪動身子坐過去,攬住她的腰肢把人摟緊懷裡,下巴輕擱在她清瘦的肩頭,聞到她身上熟悉的清香,隻恨不的把她揉進骨血裡。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打破這一刻的平靜,他就這麼安靜的抱着她,這些天他真的很想很想她。

可一想到自己的病,他就退縮了。

直到他看到B超報告時,他真的顧不上那麼多,隻想和她好好的在一起,就算隻有一天的時間。

他愛的女孩,肚子裡有了他的孩子,初為人父,他特别的開心。

肩膀傳來刺痛,裴卿羽沒忍住悶哼出聲,他确實沒有想到女孩竟會在這個時候咬他,還是用盡了力氣。

要不是他穿着風衣,估計要見血。

摟緊了懷裡的女孩,哭笑不得,“阿然可解氣了?”

是,這些天是他混蛋。

惹得她難受,還受了不少委屈,她生氣是應該的。

就算她生氣鬧脾氣,他也得受着,誰讓他活該呢?

生病了就看病。

就連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他卻在跟自己較真。

叔叔阿姨擔心女兒,害怕他犯病傷害她,他何嘗不害怕?

他決定了,等女孩出院,他便開始接受治療。

“暫時原諒你,不過我會記在小本本上。”

時安然也坦誠,歪頭蹭了蹭他的肩膀。

秋後算賬。

他懂了。

裴卿羽抿着薄唇無聲地笑了笑,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了捏她秀挺的鼻子,替她整理好耳側的碎發,低頭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輕聲道了句晚安,“睡吧,我在這裡守着你,明天我們回家。”

“白霜她……”

躺下後時安然想起來閨蜜,開口詢問。

裴卿羽扭頭看了眼門口,發現門已經關上了,小聲回:“阿然想她在這裡陪你嗎?後期劇組會補拍她的戲份,你不用擔心。”

“那我問問她。”

時安然沒有替白霜做決定。

裴卿羽:“好。”

次日,時安然出院後裴卿羽就搬到了小洋樓,愛德華夫人這才得知兩人竟然是夫妻,正好白霜搬到對面和她一起住。

每天時安然工作的時間隻有6個小時,裴卿羽全程監督,她想多花點時間制作樣衣都不可以。

很快過去一個月,白霜不可能一直留在這裡,又回到了劇組。

這天,時安然完成了樣衣制作,把設計效果圖發到父親的私人郵箱裡,坐在院子裡曬太陽,在手機上翻看回國的機票,突然門鈴響起,她擡眸看向栅欄外。

母親關岚竟來了C國。

“阿然,中午吃意大利番茄面可以嗎?”

裴卿羽從屋内出來,溫柔的目光看向吊椅上坐着的女孩,見她愕然的臉龐,順着她視線看過去。

熟悉的面容也令他略震驚。

56. [最新] 第56章 晉江首發(正文完結)……

小洋樓二樓卧室。

淺色系的床單被套, 寫字台靠近電腦的位置擺放着一盆綠籮,翠色-欲滴,為整個房間點綴了一絲生氣。

關岚打量着房間裡的布局, 最後目光停留在床頭櫃一個相框上。

照片裡女孩笑靥如花依偎在裴卿羽懷裡,他稍稍低頭注視着懷裡的人兒, 眼睛裡目光溫柔閃着點點星光,唇角勾起的笑帶着寵溺。

不得不說兩人十分般配, 也很有夫妻相。

“媽,你怎麼過來了?我原本就打算這個禮拜五回國的。”

跟在母親身後進入卧室,時安然進屋後轉身關上了房門, 注意到母親的視線, 急忙走過去把相框收進抽屜裡。

擡頭撞進母親溫怒的眸光中, 心虛低垂下頭, 雙手背在身後緊扣着床頭櫃的邊緣。

看母親的态度, 她是萬萬不能把懷孕的事情說出來,想到母親有可能讓她打掉肚子裡的孩子,下意識的動作護住小腹。

冷靜下來覺得自己行為太過異常, 又把手挪開了。

女兒竟然和裴卿羽住在一起?

看樣子離婚并沒有阻礙他們繼續相愛, 相守。

關岚說不出此刻的心情,喉嚨裡像是堵着什麼異物似的,可看着女兒清瘦的臉龐她又說不出重話來。

寫字台旁邊的人型模特上樣衣已經制作完成, 說明女兒這段時間并沒有耽誤工作。

“他什麼時候過來的?”

走到梳妝台前坐在凳子上,關岚把包放在膝蓋上, 語氣嚴肅。

哪怕她沒有打開衣櫃看,沒有去洗手間檢查,也能猜出兩人居住一起有段時間了。

知女莫若母,打小她在母親跟前說謊就沒有不被拆穿的, 時安然深呼吸幾口氣,老實交代:“應該是同一天。”

一顆心七上八下,她很擔心母親還會讓她和裴卿羽分開,索性先擺明了态度,“媽,他真的很好,我也很愛他,是以……能不能成全我們。”

她嘗試過用工作來麻痹自己,可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是會想念,那晚同閨蜜白霜說的想要忘記,不過是謊話。

愛一個人,哪怕說忘就忘呢。

她清楚的知道,想要和他共度餘生的決心。

關岚從女兒話裡聽出了她的執着,起身來到她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安然,媽媽何嘗不希望你幸福,可裴卿羽他生病了,很可能會傷害到你。是,你肯定會說自己不害怕,相信不管他變成什麼樣,你都會一如既往愛他。可爸爸媽媽隻有你一個女兒,你能明白嗎?”

隻有為人父母,才會懂得她此刻的心情。

兒女都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肉,又怎會不心疼呢?

換做以前時安然會反駁母親,但現在她也當媽媽了,似乎能明白母親的擔憂。

手掌無意識撫摸着小腹,裴卿羽生病會傷害她嗎?

他得的是什麼病?

【阿姨,請您給我一個機會,現在我在積極配合醫生治療。距離上次副人格出現已經過去了3年,等我痊愈就請您和叔叔不要再為難我和阿然,行嗎?】

【我愛阿然,不能沒有她。】

兩天後,關岚坐上了回國的航班,女兒和裴卿羽并沒有同她一起,而是要再晚幾天。

機場VIP休息室,裴卿羽特意支開女兒後對她說了一席話,可見他本人已經得知了人格分裂的事情。

他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她要是再拒絕,就真的成了刻意刁難。

時安然和裴卿羽回到北城,隻剩下一個禮拜就過年了,街道上随處可見還未消融的冰雪,鵝毛般的大雪也還在繼續下着。

冰天雪地,時安然恨不的每天都窩在家裡,她懷孕的事情暫時瞞着家裡人,父親問她為什麼不去公司,她找了個借口,說最近設計太累想要休息。

反正距離春季服裝釋出會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

【明天我陪你去産檢。】

卧室裡開着空調,時安然隻穿了件薄薄的杏色圓領毛衣,下面是一條黑色的半身裙,收到裴卿羽資訊的時候她正在某購物app上挑選待産需要準備的東西,似乎一個待産包就能搞定所有。

雖然有朋友在市人民醫院上班,她想要知道肚子裡是男寶還是女寶輕而易舉,可她沒有去檢查,這樣反而懷着期待,等到生産後就知道了。

就好像開獎一樣。

沒有第一時間回複裴卿羽的資訊,她重新打開購物app,點開購物車,這些天她陸陸續續添加了不少東西在購物車裡,除了待産包之外,還有寶寶的洗漱用品,浴巾,紙尿褲等。

不确定她有沒有奶水,是以還挑選了幾款國内外知名的奶粉,主要身邊也沒有熟悉的朋友生過孩子,沒有可以參考的對象。

估計就跟很多網友說的一樣,會交不少智商稅。

忽而想到什麼,時安然莞爾一笑,把購物車截圖下來發送給裴卿羽,唇角微揚。

【幫我清空購物車哦~】

對方幾乎是秒回。

【好。】

【明早我去家裡接你,還是直接去工作室等你?】

時安然看了眼手機右上角的時間,沒有再發文字,而是直接打了視訊電話過去,手機螢幕上出現一張熟悉的俊臉,注意到鏡頭裡一閃而過的從業人員,她明顯愣了下,難為情道:“你在開會?”

此時,《檬亦》傳媒大廈。

頂樓會議室。

他出國後公司的一切事物都交給了大哥安排過來的智囊團解決,實在有他們無法決定的重要事情,才會直接讓大哥來處理。

裴卿羽坐在會議桌前,雙腿交疊着神情慵懶散漫,隻挂着一隻耳朵聽公司各部門經理彙報工作,備忘錄裡記錄着明天是産檢的日子,于是給女孩發了資訊。

沒想到對方打過來視訊電話,舉手叫停會議,往外走的同時順便接聽了視訊。

“并不重要。”

裴卿羽拿着手機回到總裁辦,溫柔眷念的眼眸注視着螢幕上的女孩,不看還好,這時候看到了反而愈發的想念。

恨不的插上翅膀飛到她的身邊,将她擁入懷中,親吻她的唇。

“不重要?”

時安然哭笑不得,也沒有繼續揪着這件事情,轉移了話題,“老規矩,我讓司機送我去工作室,我們再一起去醫院。”

4個月了,妊娠反應慢慢消失,她的胃口也變好了,遵循醫生的建議,少吃多餐。

現在她的肚子隆起了一點,不過她本來就清瘦,再加上冬天天氣冷,穿的衣服多,是以家裡父母和奶奶都沒有注意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可越往後,她的肚子隻會越大,懷孕的事肯定是瞞不住的。

她暫時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二天上午十點,時安然臨時有重要的事情要交給姚奕去做,于是先讓司機送她去公司。

大廈樓下一家咖啡廳。

時安然坐在靠近角落的一張圓形餐桌前,盡管屋子裡開着空調不冷,但她并沒有脫掉身上的長款羽絨服,隻是取下了脖子上戴着的圍巾。

“怎麼不去樓上?”

姚奕接到時安然的電話放下手裡的工作,匆忙趕了過來,快三個月不見,女孩依然漂亮,氣質出塵。

絕美的臉上畫着淡妝,以往齊腰的長發盤成了丸子,米白色帶毛領的長款羽絨服,裡面是一件淺灰色的毛衣,下面搭一條黑色的鉛筆褲。

時安然從包裡拿出一個密封的檔案袋,遞給姚奕,“一個月後的釋出會還需要你全程跟着,裡面是效果圖,樣衣我也打包好了,到時候你可以直接去我的工作室取。”

召開服裝釋出會前前後後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她現在是雙身子,要是敢去插手釋出會的事情,怕是某人會直接殺到公司來。

還不如交給更得力的人。

“什麼意思?這一季的主款衣服都是你一人設計,我這個時候接手怕是不合适。”

姚奕本來想接檔案袋的手,再聽到時安然的話後又縮了回去。

聽她的意思是不打算出席釋出會現場,為什麼呢?

不能出席現場,總不能說她懷孕了,時安然無奈地笑笑,這個孩子來的太突然,讓她毫無準備,以至于很多計劃都被打亂。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釋出會當天會邀請很多人,不僅有圈内的知名服裝設計師,也有同行競争對手,媒體記者更是不可缺少。

要是她不小心撞到人摔倒,隻怕後果嚴重。

是以,她已經決定了,不會出現在釋出會上。

“原諒我不能透露具體原因,這場仗事關時娛未來一年在市場上的影響力,是以需要姚總監盡心盡力。”

時安然說到這裡停頓了下,擡頭看着姚奕,桃花眼裡多了幾分凝重,“鄭清清一直是你看中的好苗子,跟你關系還算親近,還要麻煩你在釋出會召開前見一面她,請你把我的話轉告給她。”

顧名這個新年可謂是一戰成名,線上線下銷售額都十分可觀,可這一切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

等到時娛召開釋出會,顧沫就會為自己的行為買單,很可能會賠上顧名這些年苦心經營的聲譽。

不過那都不是她要考慮的問題。

下午三點。

時安然預約了市人民醫院婦産科的醫生做産檢,28周産檢比較重要的一項就是晚期四維彩超,檢查肚子裡胎兒是否畸形。

顯然站在她身邊的裴先生比她還要緊張,其實來檢查之前她做過不少功課,她和裴卿羽都沒有家族遺傳病,也沒有抽煙喝酒的習慣,前3個月需要吃葉酸她一天都沒有落下,目前正在吃鈣片和DHA。

在C國的日子,自從得知她懷孕後,他每天都會變着花樣做不同的菜,營養肯定跟上了。

是以肚子裡的寶寶肯定很健康。

半個小時後,裴卿羽親耳聽到醫生說他們的寶寶發育的很好,很健康,才徹底松了口氣。

攬着她的腰進入電梯,沒忍住低頭在她唇上啄了一口:“要不你搬過來跟我一起住吧,叔叔阿姨他們要上班,時奶奶年紀大了,他們又不知道你懷孕。阿然,我會擔心。”

搬出去住?

媽媽知道她和裴卿羽的事,肯定不會同意的。

她又何嘗不想和他一起住?

時安然握住他的手,手指擠進他的指縫,兩人十指緊扣,嗓音溫和轉移了話題,“我還沒有給寶寶買衣服,趁着時間還早我們去商城購物吧,戴上口罩就不怕被人認出來了。”

對上女孩水霧朦胧的眸光,他哪裡說得出拒絕的話。

輕輕刮了下她的鼻尖,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護住她的頭等她坐進車内,又為她系好安全帶,這才關上車門。

繞過車頭走到駕駛座,驅車離開醫院。

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某大型購物商城,上下共十二層,負一樓和一樓是超市,最頂樓是電影院和美食城,二三四五六層都是服裝區。

三樓嬰兒,兒童服裝區。

某國際大牌專櫃。

時安然見裴卿羽隻挑選粉色,淺紅色的衣服,柳葉眉微微蹙起,摁住他又要去拿白色衣服的手,無奈道:“你怎麼總挑選女寶寶穿的衣服,萬一他是男孩子呢?”

說着她指了指肚子。

“男孩子也可以穿粉色,奶奶說我兩歲前都是穿小女孩的衣服。”

裴卿羽不以為然,松開女孩的手,繼續去拿架子上的衣服,似乎每一件都很漂亮,取下衣服拿到時安然面前對比,“要是女孩子肯定和阿然一樣漂亮。”

她算是看出來了,這人不喜歡男孩子。

時安然低頭撫摸上肚子,小聲嘀咕:寶寶不怕,你要是男寶的話,媽媽疼你。

不管某個女兒奴了,她自己走到男寶專區,挑選了幾套藍色,駝色和淺灰色的和尚服。

收銀台結賬的時候,看到架子上有可愛的帽子和襪子,也順便挑選了兩個顔色。

裴卿羽從營業員手裡拿回卡,寫了楓檸别墅的位址,讓他們直接給送過去。看時間快到下午餐的點了,牽着女孩的手從育嬰店裡出來,溫柔道:“要不要去樓上甜品店坐坐,剛我看到有你喜歡的店。”

“好啊,正好我餓……了。”

雙手挽着裴卿羽的手臂,腦袋蹭了蹭他的肩頭,時安然笑容恬靜,擡頭看到正前方迎面過來的人,瞬間僵硬在原地,震驚,不知所措。

爸爸怎麼會和裴家大哥在一起?

他不是應該在公司嗎?

而且,裴大哥趙爸爸做什麼?

腦子裡出現一連串的問号,這個時候他們根本來不及躲,裴大哥已經看到他們。

“卿羽?你和時小姐在逛街?”

裴卿桀面色微沉,深邃的眼眸掃過緊張心虛的時安然,見自家弟弟把人護在身後,眼底目光又冷了幾分。

半個小時前郵箱裡斯密斯教授兒子發過來的郵件他還沒來得及看,不過想來結果是他願意看到的。

當年4歲的弟弟被母親的愛慕者綁架,把他關在小黑屋裡持續一個禮拜的虐打,警察找到他的時候,身上沒有一處地方是完好的。

奄奄一息的弟弟被送去醫院,一個月後才醒過來,直到三個月後才願意跟家人溝通。

3年前那個男人患了癌症命不久矣,弟弟去醫院見了那個男人最後一面,期間兩人說了什麼,他又做過什麼,沒有人得知。

隻是這三年來,弟弟的副人格再也沒有出現過。

“然然跟爸爸回家。”

時文康還在走廊對面就覺得育嬰店的女子很想他的女兒,隻是對方戴着口罩他不确定,直到走近了。

這人不是他的女兒又是誰?

他們兩人去逛育嬰店?

腦子裡出現一個答案,他久久不願相信,目光往下盯着她的肚子,嗓音顫抖,問:“你懷孕了。”

時安然躲在裴卿羽身後,不敢去看裴大哥和父親,可問題是躲不掉呀,這時裴卿羽指尖輕輕撓了撓她的掌心,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很快她聽到他溫和的聲音:“時叔叔,哥,阿然懷了我的孩子。你們擔心的問題不存在,我的病3年前就好了。”

“另外還有一件事,兩個月我會和阿然舉行婚禮,我希望能夠得到你們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