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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懷民:村子(上’

作者:光影周至

流淌在血脈裡的鄉情

李懷民:村子(上’

作者:李懷民 攝影:王建章

世界上有一種基本的生存機關叫村子,有一種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關聯卻十分密切的人群叫鄉親,有一種比親情還難得的感情叫鄉情。

凡是從農村走過來的人,沒有一個不和村子以及村子裡的鄉黨有着千絲萬縷的依存關系,許多事情,如果沒有村子作後盾,我們将寸步難行。自從盤古開天地,自從人類由原始部落進化到以村子為生存機關,特别作為一個農業大國,有太多的故事都是發生在村子裡的,村子自有村子存在的價值,村子自有村子的文化,從某種意義上講,一部中國史,也是一部村子的變遷史,人文史。

隻是村子在幾千年的變遷過程,總有一樣東西是不變的,那就是鄉黨之情,從周武王到秦始皇,從李世民到毛澤東,盡管社會在變遷,但村子裡鄉親之間互幫互助的情誼,互相依存的關系,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

你如果要問全中國現在有多少村子,告訴你:據2021年統計,全國自然村子有二百六十一萬七千多個,行政村有六十九萬多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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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李老漢的家人才算放下心來,熬煎了二十多年的難題終于順利圓滿的解決。這就是村民,這就是村子,這就是村風,這就是村魂。林家寨村很小,滿共就一百幾十戶人家,但大家心齊,淳樸,一家有事,全村幫忙,而且都很實在,都很賣力。

啥叫村子,這就叫村子!一家一戶完成不了的任務,大家來幫手,一起完成。一家一戶辦不到的事情,大家合起來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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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村子裡,誰家有幾口人,住在哪裡,後門在哪裡,都一清二楚,人和人都十分熟悉,聽聲音,看背影都知道是誰。嫑說本村,就是方圓幾裡的鄰村,大家互相也認識。

村子裡,大白天隻要人在家,大門永遠都是敞開的,端着飯碗就可以串門走戶,連别人家的親戚都能認得,平時,村民們一起勞動,叫上伴兒一塊兒上集,一塊兒去湯峪洗澡,過去一塊兒進山,一輩子在一起摸爬滾打,不像城市的小區,各家各戶進了門先把門關上,門上還要弄個孔,叫貓眼,有人敲門,主人先從貓眼看看,到底是什麼人,大家住在一個小區,互不認識,即使面熟,也不搭話,就連隔壁的人都不往來。

在村子裡,過紅白喜事,都是互相幫忙的,我們村子小,一家過事,全村随禮,叫鄉黨禮。過事請幫忙的,叫請執事,同一個生産隊的人,誰如果沒有被主人家請去幫忙當執事,心裡還不舒服,覺得自己很沒有面子,無論誰,無論在哪裡打工,無論你一天掙多少錢,隻要主人家一個電話,二話不說,就趕回村子幫忙,這就是村子文化,這就是鄉黨鄉情。

話說到這裡,不妨給你講個小故事聽聽。話說我們皇甫川某大村子,一位姓張的老師,在縣上工作,村子裡鄉黨過事,叫他幫忙,張老師向教育局請假,教育局不準,說你吃着皇糧,要請假給村子裡的人幫忙,不行。張老師急了,反問道:哎,湊說将來如果我媽老了,是你教育局的人擡埋呢還是我們村子的人擡埋呢?是的,這話沒毛病,當再大的官,村子永遠都是根,家裡過事,還得靠村子裡的人。當然最後的結果是,張老師回村子給鄉黨過事當了執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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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裡除了過事幫忙,數千年來,村子裡誰家蓋房子,除了匠工,其他小工都是鄉親們前來幫忙,我家1989年蓋房的時候,就是靠鄉黨幫忙的,那時候大家都這樣,我們林家寨村子小,一家蓋房,村子裡幾乎每家都要來幫忙的,關系特别好的,還要多幫幾天,這已經成了沒有明文規定的村民自覺遵守的鄉規民約,當然了,我也曾給别人家蓋房幫過忙。

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大工小工都是拿錢叫人,這也算與時俱進吧,大家都省事,總的來說也節約了蓋房成本,大家都少了麻煩。但是到封頂的時候,還是需要鄉黨幫忙的,綁鋼筋用的人就很多,打混凝土現漿,也需要鄉黨幫忙。我們村的鄉黨非常好,有時候還是很感動人的。

2016年,我家蓋了三間門房,綁鋼筋那天,天下雨了,但鄉親們說,大家都已經來了,就不回去了,冒雨也要把活幹完,大家戴着草帽,有的從家裡拿來雨披,許多人的衣服都被雨濕透了,但沒有一個人離開,有人知道的遲,是眼看着下雨來幫忙的。這就是村民,這就是鄉黨鄉情,您說,這種精神可貴不?感人不?

連同上文的葬埋父親(上面說的李老漢,其實不是别人,就是家父),這次蓋房子這件事都是我要寫這篇文章的重要原因。在此,請讓我對我的林家寨鄉黨道一聲:謝謝!自己教了幾十年學,在家時間有限,給鄉黨幫忙有限,鄉黨對我如此誠心厚意。埋葬父親那次,我外甥女對我說:舅,你村人幫忙幫的好很,實在很,敬事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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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過去,村子裡同一個姓的家族的居住地是比較集中的,比方說,庫峪口村就有一個周家台台,集中住着周姓人家,肖家坡有個李家巷,劉家台台。有的村子幹脆就拿姓氏起名字,比如說,肖家坡,孫家坡,姚家寨,侯家村,田家村,王家扁,趙坡,高家莊,高堡,湯莊,洪家寨,馬原,胡家坡,龔堡子,屈家窩窩,陳家山,李家,車家,陳家岩,孫家岩,白家坡,車家岩,肖嶺頭,多了去了。

過去的戶籍管理不嚴格,生活也艱難,人口流動大,我們林家寨的李家,就是從長安縣的長家溝遷移來的,到現在大概三百多年。我們林家寨村,有個很小的生産隊,都姓王,單獨住一塊地方,我們叫三窯兒,隻有十四戶。為啥叫個三窯呢?那是因為當初姓王的三個弟兄逃荒來到這裡,村子裡的平地早被人占完了,是以仨兄弟隻好在離村子不遠的半山坡上選了一塊面東向陽又背靠山坡避西風的地方,打了三面窯住下了,窯洞前面有溝有水,屋後的坡底下有溝有水,房前屋後有水,叫二龍戲珠,屋後的坡像個椅背,在北面又把打窯的土堆了個土包,與南面的山坡形成椅子的兩個扶手,是以是個風水寶地。他們弟兄仨就在這裡開荒種地,安家落戶,就因為三弟兄住了三面窯的緣故,人們就把那裡叫三窯。後來蓋了三院子房,分别叫南頭,上院,下院,一直發展到現在的十四家。你還包說,别看他們住在半坡,三窯的人都長得漂亮,有順口溜言:三窯是個好地方,風水寶地放靈光,男娃女娃都漂亮,娶的媳婦賽海棠。

林家寨人和中國廣大農民一樣,淳樸善良,好客包容,三窯的人也厚道友善,是以,很快三窯的王姓鄉黨就被林家寨人當自家的弟兄,容入到一個村子,統一叫做林家寨村,誰家有事一起幫忙,不分彼此。過年耍熱鬧,敲鑼打鼓,三窯是必須走一回的。

我們村子的百姓,大家平等相待,别看三窯人不多,三窯的陳桂娟,在我們村還當了很長時間的婦聯主任,能人王振傑(當初三個院子裡下院的後生)當過村子的革委會副主任,又當了好多年電工。這就是村子,大家和諧相處,彼此尊重,互相依存。

現在,林家寨村和姚家寨村合并為一個行政村,統稱:姚林寨村。姚家寨村和林家寨村很相似,也有一個很小的生産隊,叫車家,全都姓車,原來單獨住在高坡上,但寬厚的姚家寨村人仍然把善良的車家人沒當外人,統一納入姚家寨村,有啥事互相幫忙。

後來,姚家寨村的車家和林家寨村的三窯兩個小生産隊,于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分别在村幹部車興吉和隊長王振凱(當初三個院子裡上院的後生)的上司下,從高坡集體遷移到平坦地帶,不僅友善了交通,而且和整個村子的聯系也更加密切。

據新的統計,全國有二百六十一萬七千多個自然村子,六十九萬多行政村,村子文化,深深紮根于一代代村民之中,有理由相信,所有村子的人都和姚林寨人一樣,不管張王李趙,不論家族大小,不分先來後到,大家都一視同仁,互幫互助,風雨同舟,因為我們祖祖輩輩都接受的是孔聖人的教育。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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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文化,的确内涵豐富。每一個村子都有各種各樣的人才,每一個村子都有這樣那樣的故事。從三皇五帝到如今,從安全防禦到日常生活,從生産生活條件的改善到文化娛樂活動的興起,從婚喪嫁娶到蓋房建院,從達官顯貴到普通百姓,處處都有村子的烙印。

說到村子的集體防禦,不妨聽我說個父親曾經講過的故事,話說解放前,土匪橫行,有時候到有錢人家抓人,就是現在說的綁架,過去叫綁票,土匪綁票為的是勒索贖金,那時候我們李家算是多種了幾畝地,經濟條件稍微好一點,有段時間土匪鬧得很兇,他們用大石頭把我們家的街門都砸了一道傷痕,但門裡面有三道關子,再用木頭杠子橫豎擋着頂着,還靠上碌碡,是以門沒有被砸開。那門現在還在使用,門扇上的傷痕現在還能看到。到了第二天,我們家人就去了人稱西安城南第一村的肖家坡村,在肖南村四組我姑姑家避難,她們家住的地方,那時候叫照壁巷子,是靠村子中間的地段,比較安全。

父親說,肖坡村子大,有厲害人,又人多勢重,就曾經有土匪進了肖坡村被打斷了腿,從此,土匪再不敢進肖坡村,大不了就是在村邊子行店騷擾一下,不敢再深入。

現在社會好了,安定了,但在過去,防禦功能的确是村子的一種文化呀!這種功能從幾千年前就開始的,人們聚集居住在一起,起碼為了安全,互相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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