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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看懂了《陽光劫匪》就知道我還沒被“錘服”丨對話

作者:Beiqing.com
李玉:看懂了《陽光劫匪》就知道我還沒被“錘服”丨對話

《陽光劫匪》海報

導演李玉這次“玩”了票大的,她轉型拍喜劇,把真老虎變成女演員,日本著名推理作家伊坂幸太郎的小說首次被中國導演翻拍為電影。由李玉執導,馬麗、宋佳、張海宇主演的電影《陽光劫匪》于5月1日全國上映,這幾天的李玉很忙,過慣了片場生活的她直爽地告訴新京報記者,其實電影拍完的其他時間都是比較痛苦的,她每天都會懷念拍攝時的專注與激情。

李玉并不是一個喜歡研究市場的人,做電影,她也一直有自己的堅持,票房并不是她很看緊的事情,她認為口碑和票房是綁定為一體的東西,票房好代表更多的人看了電影,她也很想知道觀衆在想什麼,電影裡的自我表達與藝術堅持是個麻煩;文藝片的商業性是個尴尬;換類型能否被觀衆接受是個挑戰;困境似乎是女性導演的常态,從李玉拍攝第一部紀錄片開始,她調侃自己一直是在争議中成長,一直在困境中反抗。耗時近四年的《陽光劫匪》再次堅持了李玉的本色,她爽朗一笑,甩去了宣傳期忙碌的疲憊,說:“有自我表達的空間,可能我自己還沒被‘錘服’吧!就是把人使勁砸在地上錘半天讓他表示‘服了’,不過這個人依舊可以從地上彈起來。(大笑)”

李玉:看懂了《陽光劫匪》就知道我還沒被“錘服”丨對話

導演李玉 攝影 新京報記者鄭新洽

【起因】

轉型拍喜劇是給媽媽的禮物

《陽光劫匪》于2017年下半年開機,到現在已經快四年了,很多人都在問,一向擅長現實主義題材、偏文藝範兒的導演李玉,為什麼突然想起來拍喜劇,她是想要轉型,或是一次對不同類型片的挑戰?但幾乎誰都想不到,在這個電影籌備期間她經曆了人生最重大的變故,不僅是為了想要追求的自我表達,而是創作期間摯愛的母親被查出來身患癌症。“媽媽以前很愛看我拍的電影,不是說我拍得多好,隻是因為我是她的女兒,她能在我的鏡頭下看到很多日常生活中看不到的我,因為我的力量全部給了電影,她希望通過影像來了解我。但生病以後我發現,她會躲避我以前的電影,隻想着看一些讓她高興的東西。”

李玉說,自己在這段期間做了很多反思,母親是肺癌晚期,她所承受的精神壓力和肉體痛苦是非親曆者可以感受的,自己會心疼,但并不知道母親的身體正經曆着怎樣的艱難,那個時候她突然意識到了喜劇的力量:“喜劇讓你看上去快樂,但它的核心還是悲劇,很多喜劇演員都很偉大,他們内心的力量很強大,給人帶來快樂是種才華和能力。那段時間,因為母親的病情我發現自己缺乏讓自己高興的能力了,心情沒辦法排解,想着可能會失去親人就很恐懼,每天都躲在樓下哭,在媽媽面前還要強顔歡笑,也就是這段時間我看到伊坂幸太郎的小說《陽光劫匪》,也生出一個念頭,我想拍一部讓媽媽或是和她一樣正在經曆這些變故的人看了能高興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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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劫匪》劇照

【改編】

原著男性角色變兩女生,搶銀行變搶老虎

伊坂幸太郎和東野奎吾,是李玉最欣賞的兩位日本作家,前者的天馬行空勾勒着世界,總用一種有趣的方式講述故事,用來抵抗無趣的人生,這種風格給了她太多治愈感覺。伊坂幸太郎讓她印象最深刻的話就是《陽光劫匪》裡的那句——奇怪的動物會被保護,為什麼奇怪的人就會被排擠?“伊坂幸太郎是個很怪的人,他很内向、也很羞澀,旁人覺得他怪,但他内心一直很天馬行空,能建構很多生活裡不太會發生的事情,給你講述了超現實的魅力。人生有很多困境确實是無法穿越的,這是人類的終極命題,比如說死亡、壓力和困境,這些是每個人精神上都有的郁結,很難去真正發散開,解決它,但伊坂幸太郎會用另一種方式來隐喻,不是一味的壓抑灰暗,而是用明亮的基調去闡述精神樂園。”李玉解讀道,或許沒有人會信服片中陽光(馬麗 飾)為什麼就這麼執着幫助曉雪(宋佳 飾)去找丢失的老虎,甚至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真正失去的這件事對人的觸動是兇猛的,陽光因為說謊失去了母親,當她看到曉雪失去了女兒,盡管這個女兒是隻老虎,她也決定不能讓對方再失去自己的親人了,她們心靈是相同的,這也成為陽光的執念。”

李玉:看懂了《陽光劫匪》就知道我還沒被“錘服”丨對話

《陽光劫匪》劇照 宋佳與馬麗雙女主有很多對手戲。

客觀上來說,《陽光劫匪》對伊坂幸太郎的小說改動很大,原著中是一個男主角,影片變成了馬麗、宋佳雙女主,原著中他們搶劫的是銀行,在電影中卻被換成了老虎。她表示,之是以把男性角色變為兩位女性是因為這樣的設定會更有信服感:“我們總會認為男生幫女生總是圖上了什麼,愛情或是其他,但女性和女性不太一樣,有點超越性别,更像是一個靈魂對另一個靈魂的共鳴。”為了表達對原著作者的尊重,李玉特意前往日本找到這位自己崇拜的作家,買了版權,做了說明,讓她驚訝的是,這位天馬行空的作家特别爽快,從來不會幹涉劇組的創作,隻是帶着一顆好奇的心來期待李玉能把它拍成什麼樣。“其實所有人的觀感裡,我們最緊張的就是他,拍完以後我們親自拿到成片前往日本給伊坂幸太郎看,為了保證公平客觀,當時影廳隻有他一個人,看完後他很驚喜,告訴我他的基因全在,電影就像是加上我的基因孕育出一個新孩子,我特别滿足。”伊坂幸太郎表示很喜歡這次改編:“這部電影并不是依照小說描摹,而是精确的掌握了原作裡流動的愉悅以及精神,導演重新架構了一個新的童話故事。講述了在失去之後,怎麼面對自己的人生,有趣,緊湊,我很喜歡!”

【拍攝】

全國海選出的老虎“有神性”

在《陽光劫匪》的海報上,領銜主演的名字是文文,這是一隻真正的老虎,它的加盟也讓這部電影成為華語電影中難得一見的真老虎“合拍片”,甚至老虎的鏡頭真實度達到了85%。她笑說這次是監制方勵的一次“下血本”,更像是方勵的一次曆險。“不光是貴的問題,如何把老虎進行最好的表達是需要用極大的精力去學習的。在開拍之前,我們成立了一個紀錄片小組,一是為了我們了解老虎,而是給後期作參考,因為有些老虎的微表情不是說用你想象的就可以設計出來。”幾個月的觀察記錄,幾乎在這個劇組的人都變成了“虎科”專家,李玉說,“老虎是有神性的,當你觀察久了一直和它對視,甚至會感覺它在和你溝通。”

為了選到最合适的老虎,《陽光劫匪》也收集了大量動物園的老虎相片,在全國海選最合适出演的老虎,最終他們相中了貴州動物園的文文,三角眼、紋路别緻,大家都被這隻老虎的美貌給驚呆了。面對這位不可控的演員,李玉卻有顆平常心,他們請來《狼圖騰》的馴獸師,在有限的時間内最大程度調動了老虎的表演天賦:“它們真的很聰明,有時候我們捕捉到的畫面都令人難以置信,大家都和老虎在一個世界,就像宋佳和小老虎的戲她也非常勇敢,那隻老虎有自己的力量,虎爪厚大,指甲也很長,但宋佳都能把它哄睡着,甚至小老虎還打了呼噜,陽光灑在他們身上,那幅畫面似乎是和動物的溝通,實在溫馨。”

李玉:看懂了《陽光劫匪》就知道我還沒被“錘服”丨對話

《陽光劫匪》劇照 宋佳與小老虎在一起。

【對話】

可能我下部戲就是另一個類型

新京報:《陽光劫匪》片中真的打造了一個像遊樂園一樣的童話世界,這裡的場景和世界觀是怎麼架構的?

李玉:為打造這個地方我們畫了幾千上萬張圖紙,在全世界各地找到很多具有童話感的景别來進行設計,幾乎保證這個世界的樓房、街道、地毯都是有參考和依據的,雖說這是個吃力不讨好的過程,但我不太願意做保險的事情,也認為現在的電影太單一了。希望能着實去打造一個讓人能夠進入的世界,比如像貓一樣的寵物店、粉色咖啡廳、包括垃圾車上五顔六色的垃圾,雖然是以我們也花費了不少時間和資金。

李玉:看懂了《陽光劫匪》就知道我還沒被“錘服”丨對話

《陽光劫匪》劇照 風格很童話的寵物店。

新京報:你是說現在電影太單一?

李玉:是的,讓觀衆接受或者了解的電影就那幾種,要不就是純現實主義那樣,即使類型片也很單一。現在的很多資訊已經被碎片化,比如很多短視訊會有一分鐘看完一部電影,幾十秒說完電影全部,在短時間内觀衆甚至看不到幾句話以外的東西,連鏡頭的排程、畫面的構造都感受不到,以前那個時代,就像侯孝賢導演所說,你是能通過畫面聞到泥土的味道,下過雨後濕漉漉的大地,觀衆能夠把自己放進去,現在大家都追求快速和簡單,是以漸漸失去了欣賞電影的耐心,其實真的應該去尊重一部電影,觀影是一件有儀式感的事情。

新京報:結局有點偏開放式,也不是大衆都熟知的合家歡,卻更有深意,為什麼要這麼設定?

李玉:這是一種挺好的生活狀态,因為曉雪和陽光确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雖然大家共同經曆了一段冒險,但真實的感情其實是這樣,大家都各自回到自己向往的地方,各自回到自己該回到的地方,陽光經曆了這段旅程她改變了,但她可能依然想逃避,也不知道内心對快樂的追求是什麼;曉雪也是一個極少存在的理想主義者,就像最後她們給出的那個希望,奇怪的人會相遇,她們不一定就是完全分别,但具體的未來還是交給觀衆去遐想。

李玉:看懂了《陽光劫匪》就知道我還沒被“錘服”丨對話

新京報:近期常會看到一些讨論,說一向以大女主著稱的女強人李玉,竟有一顆童話少女心,你作何回應?

李玉:哈哈,我不太了解大家為何以女強人的視角來看我,其實我更像是一個頑童(笑),我覺得大家要随時做好心理準備,可能我下一部戲就是另一個很不一樣的類型,突然冒出來的我也完全不一樣,因為我不太遵守“規矩”和架構。比如大家認為我的舒适區應該是拍現實主義題材,認為我應該拍這類題材吃香又容易得獎,也像有人評價我拍了《紅顔》,出道即巅峰,如果真是這樣,那不代表着我的電影生涯早就結束了嗎?

新京報:是以你完全不會為了“安全”去做選擇?

李玉:是的,其實很多人對我的評價都是我自己沒想到的,可能我這個階段可以用三年拍一個情感喜劇的電影,因為這是我認定的東西,隻要我認定的東西會把自己所有的力量和自身的獨特性呈現在這個電影裡,全部釋放出來。我從來沒有人設,其他标簽與評論都是别人對你的想象,為什麼要為了外界的想象去生活呢?我的生命每個階段都會有不同的表達和感受。

新京報記者 周慧曉婉 新京報攝影 鄭新洽

編輯 黃嘉齡 校對 吳興發

來源:新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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