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前中國足球隊主教練曾雪麟因身患尿毒症在家中逝世，享年86歲。談到曾老,5·19是一個無法避開的話題,1985年5月19日,中國隊１比２輸給中國香港隊,中國隊失去了參加1986年墨西哥世界杯的機會,這是曾老一輩子的痛,他說“5·19毀掉了我的後半生”,從此他沒有執教任何一支球隊。那場比賽不僅改變了他的命運。
一場意料之外的失利
時間回到1985年5月19日,國足與中國香港隊的比賽之前,中國隊可謂是一帆風順,首場比賽客場0比0戰平中國香港,之後客場4比0大勝澳門,8比0擊敗文萊,之後中國隊4比0再次擊敗文萊,回到主場的中國隊以6比0輕取澳門。五輪小組賽之後，中國隊與中國香港隊兩隊都是4勝1平積9分，中國隊以22個淨勝球排名首位。
其實客場與中國香港隊的比賽,中國隊是有所保留的。從實力上來看,中國隊比中國香港隊高出很多,這一點從省港杯就可以看出來。1984年與1985年,廣東隊連續兩年都擊敗中國香港隊獲得冠軍。既然省隊都可以與中國香港隊平風秋色甚至占據上風,國家隊實力一目了然。一年之前,中國隊曾經以1比0擊敗阿根廷隊,當時阿根廷隊有8名主力出戰,隻有馬拉多納沒有來。1986年,這支阿根廷隊最終捧得了世界杯冠軍。在比賽之前,外界普遍對比賽結果非常樂觀。比賽前一天,某國内足球專業媒體認為中國隊會至少以2比0的領先優勢獲勝,也代表了當時中國球迷的普遍看法。
從本場比賽的資料來看,中國隊遙遙領先,雙方的射門次數為28比6,中國隊始終在對方球門前狂轟濫炸,但是隻開花不結果,中國香港隊的密集防守令中國隊進攻受阻,久攻不下的中國隊反而被對手偷襲,第18分鐘,張志德罰出一記漂亮的前場任意球直接破門。第31分鐘,李輝遠射扳回一分。下半場國足心态失衡,第60分鐘，中國後防失誤,顧錦輝攻入了第二球,這對中國隊是緻命打擊,直接導緻中國隊小組出局,導緻賽後的球迷騷亂,導緻曾雪麟下課,導緻這支國家隊解散。
擊敗香港就去世界杯?
30年之後,參加了那場比賽的楊朝晖在接受媒體采訪時,他依舊對那場比賽充滿遺憾,他說：“最後兩分鐘，古廣明下底傳中，那球傳得好極了，離球門就兩三米那麼近了，我卻沒頂進去。如果我那個球進了就2比2了……如果那個球進了，我們提前20年就進世界杯了。我現在肯定就不在這了，再怎麼也是個體委主任什麼的，人生完全不一樣了。”楊朝晖說的并不完全正确,即使那場比賽中國隊擊敗中國香港隊,進軍墨西哥世界杯依舊是難度很大。
這要從那屆世界杯亞洲區預選賽說起,當時亞洲區隻有兩個名額,東亞區與西亞區各出一個名額。東亞區與西亞區都分成四個小組,頭名出線之後再打半決賽、決賽。隻有最終獲得各區冠軍才能夠獲得墨西哥世界杯出線機會。身處在C組的中國隊未能出線,中國香港隊出線之後,先後以0比3、1比2輸給日本隊而被淘汰。而日本隊則在決賽中1比2、0比1輸給南韓隊,最終南韓隊成功進軍墨西哥世界杯。
在80年代,日本足球剛剛起步,而中國足球也不怕日本隊,如果中國隊擊敗中國香港隊之後,在半決賽中打日本隊,雖然難以有絕對把握,但是基本上中國隊獲勝機會應該有六成。然而在決賽中對付南韓隊就不是那麼容易了。當時南韓隊中崔淳鎬、許丁茂這些球員的名字,現在球迷都略有耳聞。在一年之後的墨西哥世界杯上,南韓隊以1比3輸給後來奪冠的阿根廷隊,1比1戰平保加利亞隊,以2比3險些擊敗1982年世界杯冠軍意大利隊,這樣的表現已經非常不錯。
南韓隊在世界杯上直面馬拉多納
雖然當時還沒有恐韓症,但是在東亞地區,中國隊與南韓隊之間實力還有一定差距。中國隊獲勝希望并不大,隻是沒有如果,當國足在小組賽中輸給中國香港隊之後,就預示着一切的一切隻能停留在假設之中。
一個命中注定的失利
中國隊輸給中國香港隊四天之後,中國隊在報紙上發表了《沉痛的教訓我隊受挫于香港隊的原因》,分析了國足失利的大三原因,“過高地估計了自己的實力”，“戰術單調、技術不精”，“臨場指揮不力”。5月31日，曾雪麟遞交辭職報告，辭去了國足主帥一職。
本場比賽很難完全歸罪于曾雪麟的安排。首先當時在隊中,曾雪麟的主導權有限,當時征調一名球員,曾雪麟還得向上面打報告。其實本場比賽對平局即可出線的中國隊而言,防守反擊才是上策,這一點曾雪麟不是不知道,隻是在上面的要求與壓力之下,曾雪麟不得不選擇了進攻戰術。
賽後曾雪麟直面媒體
雖然就球隊的實力來看,當時國足在亞洲就是全部上頂級球隊,也能夠排在第一集團之列,但是如果從足球備戰、情報分析、心理幹預等細節來看,中國足球排名就靠後了,輸給中國香港隊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多年以後,在那場比賽中攻入一球的李輝說：“從那之後我才真正懂得，以弱勝強本就是足球的一部分，但以前并不知道。”李輝認為中國隊輸有着自身的原因,“重要的不是腳法，而是那時我們的思想認識不行。香港隊實力雖有限，但見識很多，巴西、歐洲的球隊常到香港參加比賽。”
在備戰和香港隊的比賽前，曾雪麟想要去看中國香港隊的比賽，以便對對手更加了解。但上面拒絕了他的這個請求，理由是要節省外彙。而在5月12日，中國隊主場迎戰澳門隊的時候，香港隊主帥郭家明就坐在看台上,來刺探中國隊的情況,值得一提的是,這場比賽中國隊的首發陣容與5天之後對陣中國香港隊的陣容一樣。在情報工作上,中國足球落後很多。
就在比賽當天上午,壓力比中國隊還要大的中國香港隊遊覽了天壇,而中國隊則一直在開會,下達任務,普遍認為打平不行,要赢,而且還要大勝。這無疑影響到了中國隊的戰術布置,對于握有大量淨勝球優勢的中國隊而言,本場比賽打平就可以出現,隻需要做好防守,靜待對方犯錯,然而在壓力面前,中國隊不得不在積極進攻,在進攻未果之時,盲目積極壓上,給對手以可乘之機。
在談到那場比賽時,曾雪麟曾經感歎道,如果不安排在北京,或許不是這個結果,當時球隊壓力特别大,其實上半場國足雖然犯了錯誤,但是還不足以緻命,如果能以1比1的比分保留到終場,出線的還是中國隊,然而下半場球員心态失衡,香港隊再入一球之後,中國隊信心已經完全喪失,最終未能挽回敗局。
20世紀80年代,中國足球雖然在亞洲第一集團還能立足,但是中國足球,乃至中國體育距離現代體育還有很長一段道路,沒有科學的訓練,沒有足球的情報,沒有足夠的心理幹預,甚至主帥臨場指揮也有諸多掣肘。八十年代沖擊世界杯一敗再敗,難道都是外界的因素所緻?從今天的角度來看,缺乏現代體育的管理系統,才是根本原因,當時正處在那個位置的曾老孤獨地背負起這一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