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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拉裡的寬恕

作者:浩劫1995

在世人的記憶中,現任美國國務卿、前第一夫人希拉裡·克林頓在1998年夏天所遭遇的經曆令人難忘。她在丈夫性醜聞陰影襲來時,所表現出的憤怒、痛苦、掙紮讓世界看到了這位堅強女性的另一面。通過堅強的信念和愛,希拉裡最終做出了抉擇。讓我們回到那個夏天,一探這位傑出女性的心路曆程。

1998年8月3日,美國白宮地圖辦公室。

希拉裡的寬恕

比爾·克林頓卷起自己襯衫的左袖,臉漲得通紅。白宮醫生康妮·馬裡諾在一位聯邦調查局探員、一名檢查官以及白宮律師戴維·肯德爾的注視下抽了總統的一小瓶血,這是美國曆史上的第一次。

很快,克林頓的謊言将大白于天下。他的妻子希拉裡、女兒切爾西、他的朋友們和美國人民都将知道他和白宮實習生菜溫斯基的事情真相。

希拉裡差不多是到最後才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至少她在自傳中是這麼說的。她寫道:“從7月底到8月中旬,我一直認為克林頓應該在大陪審團前作證,我并不覺得他去作證有什麼可擔心的。”

《紐約時報》的頭條

8月14日星期五,《紐約時報》在頭版發表了一篇題為《總統在權衡是否承認發生過不正當性關系》的文章。該文的4位作者寫道:“據白宮進階顧問講,克林頓總統已與自己的核心顧問圈就下周一是否在大陪審團前承認與莫尼卡·萊溫斯基在白宮多次發生過性關系進行過廣泛的讨論。”當時,一位白宮助理稱,這篇文章的目的在于讓希拉裡知道自己的丈夫的确與萊溫斯基有染。

希拉裡在自傳中并沒有提及《紐約時報》的這篇文章,也沒有講述自己1998年在白宮應對醜聞過程中每天扮演的重要角色,以及她在準備作證方面給克林頓提供的關鍵性幫助。相反,她在書中講述了該文章發表當天晚上的一段對話。

當時,她在白宮黃色橢圓形辦公室與在華盛頓極有影響、言行非常慎重的律師羅伯特·貝内特就一件不相幹的事交談。談話快結束時,貝内特問希拉裡是否為克林頓在大陪審團前作證這件事擔心。他之是以這樣問估計是因為《紐約時報》剛報道說克林頓準備改變說辭。之前,克林頓一直否認與萊溫斯基有染。

“會不會有什麼你不知道的事?”貝内特問。

“我想不會,”希拉裡說,“我已反複問過比爾很多次。”

過了一會兒,貝内特說:“萊溫斯基的事可能是真的,你得面對現實。”

希拉裡回答說:“羅伯特,你聽好,我丈夫是有一些缺點,但他從沒跟我說過謊。”

你說什麼?你之前為什麼說謊?

8月15日一大早,希拉裡被克林頓叫醒,他當時正在寝室内焦慮不安地來回踱步。希拉裡在自傳中回憶道:“他首次向我表明,情況比他原先認識到的要嚴重得多。現在他必須作證坦誠與萊溫斯基發生過不正當親密關系。他告訴我,他與萊溫斯基隻不過是逢場作戲,自己沒有在7個月前告訴我是因為自己恥于承認,知道我會大怒,會很受傷。”

希拉裡說自己當時簡直無法呼吸,邊哭邊對他大吼:“你是什麼意思?你說什麼?你之前為什麼說謊?”

“對不起,太對不起了,”克林頓說,“我足為了保護你和切爾西。”

希拉裡說他需要向切爾西說出實情,克林頓聽後哭了起來。

總統夫人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克林頓不僅背叛了他們的婚姻,還危及兩個人的政治前途。希拉裡不知道在經曆如此心痛的背叛之後能不能——或是應不應該——維持與他的婚姻關系。她知道自己需要時間,需要按自己的計劃來清理内心的感受。與此同時,克林頓還要準備兩天後作證。

1998年8月17日星期一,克林頓在白宮地圖室接受斯塔爾辦公室檢察官索爾·維森貝格與羅伯特——彼特曼的詢問,白宮律師戴維·肯德爾也在現場。大陪審團在聯邦法院通過閉路電視攝錄系統觀看實況。維森貝格開始問話,提醒克林頓說他是在宣誓作證,如果他的回答有誤或故意令人誤解,他可能會以僞證罪和(或)妨礙司法罪的名義披起訴。

克林頓說:“我知道。”

但他沒有提供給對方什麼有價值的内容。在被問及他是否“與莫尼卡·萊溫斯基發生過性關系時”,他讀了一份事先寫好的聲明,承認自己與萊溫斯基“有着不當的身體接觸行為”。詢問時間隻有4小時。其間,克林頓花了很多時間來抨擊原告,甚至還有檢察官,他似乎故意在拖延時間。

傍晚6點35分,克林頓迅速吃完飯,沖了澡,然後急匆匆地走進白宮日光浴室,他的進階顧問在那裡等着他。這些人包括白宮顧問查爾斯·拉夫、他的律師戴維·肯德爾和米基·坎特、政策家拉姆·伊曼紐爾、保羅·博格拉和詹姆斯·卡維爾,以及他的老朋友哈裡·托馬森夫婦。克林頓準備當天晚上10點向全美人民發表一份簡短聲明。切爾西當時也在日光浴室,但希拉裡不在,她的缺席,大家都注意到了。

希拉裡在自傳中寫道:“起初我打算撒手不管,不想幫他草拟那份将提及令我難堪的隐私的公開聲明。但不知是出于習慣、好奇還是愛,我終究還是走上樓去。”

在場的一些顧問希望克林頓能向公衆表明自己沒有說實話,然後誠摯地向大家道歉。保羅·博格拉為克林頓寫好的聲明字斟句酌。但克林頓拒絕了,并親自用筆在紙上重新起草了一份聲明。這時,他停下來,轉頭詢問希拉裡的意見。她聳聳肩,說:“那是你的聲明,随便你。”過了一會兒,又突然加了一句:“我想你是美國總統。”她所表現出的勇氣和痛苦都是真的

次日,總統一家按計劃離開白宮,前往馬莎葡萄園度假。出發前,希拉裡的新聞秘書瑪莎·貝裡發表了一則簡短聲明:“這段時間顯然不是克林頓夫人生命中美好的時光。”

在陽光明媚的下午,克林頓一家緩緩走向白宮南草坪上的海軍陸戰隊一号直升機,切爾西夾在父母中間,拉着他們的手,緩和着兩人的沖突。克林頓嘴角帶着些微的笑意,其中既有困窘又有内疚,他左手牽着他的小狗巴迪。希拉裡一臉愁苦。

很快,世界各地的報紙上刊登這樣一張照片:克林頓夫婦兩人默默地走着,切爾西居中,偏向母親一邊。該照片很快成為一張主題畫,集中表現了一個在公衆面前内心正在痛苦掙紮的家庭。處于漩渦中的希拉裡的苦悶吸引了數百萬人,尤其是婦女的關注,這些婦女似乎正和她一樣感同身受。她們中的許多人也曾經面對誤入歧途的丈夫或男友,知道在這種情況下總要考慮孩子、财産、兩人的過去與不确定的未來。

克林頓在大陪審團前作證後的第二天,許多美國婦女問自己:如果我處在希拉裡的位置,我會怎麼做?我能像她一樣堅強嗎?另外一些婦女則在想:她會原諒他嗎?她怎麼還能受得了如此一擊?不過,不管這些婦女屬于哪個陣營,許多人認為希拉裡的确處于困境當中。在面對丈夫背叛自己的情況下,她所表現出的勇氣以及痛苦都是真的。在上述照片中,她表現出的脆弱性也不是裝的,許多婦女看到了

希拉裡未加遮掩的痛苦心情。

寬恕是一種偉大的力量

在馬莎葡萄園一座房子裡,克林頓睡樓下的沙發,希拉裡睡樓上的主卧室。克林頓的高爾夫球友特裡·麥考利夫原本打算過來探視,結果被希拉裡拒絕了。于是,克林頓大部分假期隻好一個人過,或跟他的小狗巴迪在一起。

希拉裡幾乎無法和比爾說話,一旦開口,就是一串激烈言辭。她一個人閱讀,在海灘漫步。白天比晚上容易打發。她感受自己正經曆無法承受的孤寂。她回憶說:“我隻能走入内心和信仰的深處,去探尋婚姻中是否還殘留着些許信任,去找尋了解的途徑。此時此刻,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會怎麼做。”

朋友們伸出了熱心的手。弗農·喬丹與安夫婦始終給予問候;自己也經曆過丈夫出軌之痛的凱瑟琳·格雷厄姆特意邀希拉裡共進午餐;沃爾特·克倫凱特好說歹說哄希拉裡搭他的帆船出海。

望着夜空和無數閃亮的星星,總統夫人想起孩提時在帕克裡奇和母親共躺在一條毛毯上的情景。打從第一位水手出海探索世界并利用星星的方位尋找歸鄉之路以來,這些星座就不曾改變。

“這一輩子我在未知的領域中尋找路途,憑着好運氣和堅定的信仰才不至于迷失。這回我需要能夠獲得的所有幫助。”希拉裡在自傳中寫道。“一方面,我經曆錐心刺骨的震驚,必須撫平傷痛;另一方面,我相信比爾是個好人,更是個偉大的總統。”她的一位老朋友提醒她:“寬恕是一種偉大的力量,愛是另一種力量。”

希拉裡等待着,看它們是否會降臨。

假如有可能的話,我願意緻力挽救我們的婚姻

克林頓夫婦回到華盛頓後,希拉裡有兩個選擇:離開或戰鬥。她在自傳中寫道:“我還沒有決定是否要為我的丈夫和我的婚姻而戰,但我已下決心為總統而戰。”當時她自己心緒混亂,一時難以撫平。夫婦兩人決定定期接受婚姻咨詢,“以權衡是否要挽救我們的婚姻。”作為克林頓的妻子,“我真恨不得擰斷他的脖子,但他不隻是我的丈夫,他同時也是美國的總統。”兩人決定,克林頓作為總統要在媒體前道歉。

9月9日,獨立檢察官辦公室派兩輛黑色面包車送來數份11萬餘字的《斯塔爾報告》及36箱輔助說明檔案。該報告稱克林頓總統在宣誓作證時故意多次撒謊,并且妨礙司法,濫用職權,為此可對他進行彈劾。當天晚上,共和黨人占多數的衆議院規則委員會将整個報告公布在網際網路上,采取這種方式将報告中令人困窘的細節大白天下。

希拉裡卻拒絕閱讀這份報告,她在自傳中稱“性交”一詞在445頁的報告中出現了581次。她如是寫道:“這種細緻描述毫無必要,隻會令總統職位與《憲法》蒙羞。它的公布是美國曆史上恥辱的一刻。”

9月11日,白宮一年一度的祈禱早餐。參加早餐會的不僅有記者,還有上百位牧師和宗教人士。希拉裡告訴克林頓,如果他想讓大家原諒他,他需要不斷地向公衆道歉,還要向她道歉。

祈禱早餐在東廳舉行,許多錄影機對準了克林頓。克林頓從容地說:“直截了當地講,我有罪過。”他敦請美國人民展現同情心,讓大家回到各自的工作崗位上,專注地奉獻各自的專長。他表示仍将繼續定期參與婚姻咨詢會,強制自己檢討過去幾年礙于接連不斷的選舉而未能好好考慮的一些問題,并嘗試尋求解答。希拉裡當時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假如有可能的話,我願意緻力挽救我們的婚姻。

9月中旬,希拉裡在白宮黃色橢圓形辦公室會見由24位女民主黨國會議員組成的代表團。她們一起喝咖啡,吃點心。希拉裡呼籲衆人在彈劾案中保護總統。她說:“我會盡力幫你們,但我需要大家團結起來,讓民主黨的國會骨幹繼續維護《憲法》,支援總統。”

兩個人為什麼互相吸引,這始終是一個謎

在接受《時代》雜志采訪時,希拉裡說:“這是一個非常困難的時期,而且是非常折磨人的一個時期。當細節被公之于衆後,就更讓人無法忍受。我不得不面對發生的一切,這就是我自己要做的,依照我的信仰和價值觀去做。我不想去評論其他人,因為兩個人為什麼互相吸引,為什麼互相愛戀,為什麼結婚,為什麼在一起生活下去,始終是一個謎。我不得不問自己是否應該讓這種婚姻關系保持下去,這是一個非常困難的決定。”

華盛頓當時到處散布着克林頓和希拉裡的傳聞,說希拉裡盛怒之下将台燈砸向丈夫。但他們的密友說他們之間的口角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事實上,在從耶魯大學與克林頓初次相識到在小石城擁有第一棟房子,再到喜結連理,生下女兒切爾西,他們的婚姻一直是幸福的,直到他們兩人的生活被曝光于公衆之下,才發生了變化。

早在克林頓首次競選總統時,希拉裡在小石城第一聯合聖理公會教堂的牧師愛德華·馬修斯就認為克林頓夫人經過競選磨難之後變得更加堅強了。“我感覺到,從他們在競選中遭受破壞性打擊後,她養成了一種寬厚的性格,這促進了她的成長。”

希拉裡說:“每當我看着比爾擁抱哭泣的家屬、鼓勵心碎的朋友或安慰身患絕症的病人時,就不禁再度萌生對他的愛。他的同情來自深厚的關愛和感情,使他能夠撫慰最痛苦的人。”

難道這種愛也值得懷疑?她對比爾的愛不會永遠一成不變,每一個經曆長久婚姻生活的人難免都會有厭倦。但愛之是以為愛,就是因為它能夠在疲憊時努力追憶那些曾經的美好時刻。

希拉裡在自傳中寫道:“對比爾感到痛心、失望的同時,經過長時間的獨處反思後,我承認自己依然愛他。”她不但不會離婚,恰恰相反,她說:“現在我已清楚,隻要有可能,我希望我的婚姻能維持一輩子,因為我愛比爾,我也清楚我有多珍惜我們共度的這些歲月。我知道如果我單獨撫養切爾西,絕對比不上比爾和我一起撫養來得好。我确定自己一個人也能維持良好生計,構築滿意的人生,但我希望能和比爾白頭偕老。我們彼此承諾,要通過信仰、愛和共享的過去來重建我們的婚姻。”

曼德拉的榜樣令我思索

9月21日,來美國出席聯大會議的曼德拉偕夫人葛露莎·馬謝爾赴白宮探訪總統一家。曼德拉以溫和的語調贊許比爾與南非等非洲國家締結的友誼:“南非的道德訓誡教誨我們不可背棄朋友。”然後,他轉向比爾,面對他說:“我們今晚要告訴你,在你的人生面臨考驗之際,别忘了還有我們惦念着你。假若我們的期望、祈禱和夢想無法實作,我們仍應謹記,人生最大的榮耀在于每次跌倒後能堅強地重新振作起來。”

希拉裡在自傳中說:“曼德拉的榜樣令我思索。後來我了解曼德拉更深之際,他說自己年輕的時候性子很急。在獄中他學會控制情緒才活了下來。他提醒我,感恩與寬容經常源自痛苦與磨難,必須以極大的毅力來訓練。他跟我說起獲釋出獄當天的心情:當我走出囚室,邁過通往自由的監獄大門時,我已經清楚,自己若不能把悲痛與怨恨留在身後,那麼我其實仍在獄中。”

曼德拉的話給了希拉裡無限鼓舞。她力圖振作,日複一日地督促自己逐漸重建生活。

非凡的希拉裡·克林頓

那年秋天,克林頓夫婦的幾個好友注意到他們兩人的關系有了新的開始,這種變化比較明顯,因為克林頓非常關注妻子對他的做法的感受。以前,切爾西進入克林頓房間時,他總是馬上抛開一切事物,現在希拉裡進入他的房間時他也會這樣做。克林頓身邊的一位朋友講:“以前沒有什麼事情比他女兒重要,但現在,他對希技裡也這樣。無論是行動還是說話,你會看到他在盡力讨好希拉裡,以彌補自己的過失。”

整個秋天,希拉裡忙于在國會中期選舉中為民主黨助選,她與克林頓保持着一定的距離。晚上在白宮,兩人難免還是有些尴尬。她回憶說:“我不再像以前那樣避着他,但兩人關系依然緊張,無法再像以前那樣天天歡笑。”

希拉裡承認自己不會經常找人宣洩内心深處的情感,哪怕是最親密的朋友也不例外。但每當有人問起她如何克服傷痛勇往直前,她的回答始終是:“人生某個時期總會經曆這樣的事情,不論是第一夫人或是自卸貨車駕駛員,調适的技巧并無二緻,隻不過我得時時面對公衆的注視。”

與此同時,對希拉裡而言,那年秋天還是有個好消息。《時尚》雜志主編安娜·溫圖爾邀請她做該刊12月份的封面人物。她答應了。起初直覺告訴她這樣做有些不妥,但後來她還是很高興這樣做了。照片是在白宮紅廳拍攝的,希拉裡當時身穿一件暗紅色絲絨連衣裙,光彩照人。封面照片上用大号斜體字書寫着“非凡的希拉裡·克林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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