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巴西的年輕人在裡約熱内盧西側收集垃圾，他發現了一袋比他年紀還大的薯片，它出生于 1996 年。他的同伴試圖使用摩托艇在運河中航行，但塑膠碎片損壞了發動機。
在遙遠的印度尼西亞，另一位年輕人在瑪琅攝政河發現了許多聯合利華的個人護理産品，這些從 1990 年左右到 2000 年初的包裝，雖然随時間老化和褪色，但整體完好無損。
▲ 圖檔來自：Break Free From Plastic
像他們這樣的志願者共有 11184 名，來自 45 個國家和地區。身為環保組織 Break Free From Plastic 的一員，他們從世界各地的社群收集了 33 萬餘件塑膠垃圾，其中 58% 标有明确的消費品牌，進而可以确定塑膠污染最嚴重的公司。
在 Break Free From Plastic 的報告裡，可口可樂連續四年評為全球最大的企業污染源。
除了第一名的可口可樂，2021 年塑膠污染前十的公司依次是：百事可樂、聯合利華、雀巢、寶潔、億滋國際、菲利普莫裡斯國際、達能、瑪氏和高露潔-棕榄。
可口可樂連續第四年成為世界第一大塑膠污染者。自 2019 年以來，可口可樂的塑膠垃圾就比第二三名的總和還要多。
可口可樂 2020 年收入 330 億美元，與此同時，僅 2019 年全球塑膠垃圾的收集、分類、處置和回收成本就超過 320 億美元——幾乎與可口可樂 2020 年收入相同。
▲ 圖檔來自：Unsplash
同為飲料巨頭，百事可樂「發揮穩定」，自 2018 年以來每年都位居前三；在連續 4 年的品牌審計中，聯合利華今年首次上升到第三，它偏偏是今年格拉斯哥第 26 屆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的主要合作夥伴。
▲ 圖檔來自：Earth Island
為何這些快消品公司常駐排行榜？原因就是它們大量依賴基于化石燃料的一次性塑膠。
超過 99% 的塑膠由化石燃料制成。如果塑膠的生命周期是一個國家，它将成為世界第五大溫室氣體排放國；如果不加控制，塑膠産量預計将在未來 20 年内翻一番。
現實并不樂觀。全球性環保組織「綠色和平」最近的一項調查顯示，每個快速消費品公司的塑膠供應鍊關聯至少一家化石燃料或石化公司。
▲ 圖檔來自：Changing Markets
盡管一些公司有适度削減，但可口可樂和瑪氏在 2020 年增加了塑膠産量。根據綠色和平今年 9 月釋出的報告，可口可樂、雀巢和百事可樂等高污染消費品公司正在推動化石燃料行業擴大塑膠生産。
與此同時，我們也或多或少地聽說了快消品公司針對塑膠的環保項目，但它們并沒有想象中有效。
在今年品牌審計出結果的當口，可口可樂推出首個由 100% 植物性塑膠制成的 PET 飲料瓶（除瓶蓋和标簽外），已生産約 900 個原型瓶。
▲ 100% 植物基 PET 飲料瓶. 圖檔來自：可口可樂官網
在制作環節，植物基瓶子的确能節約石油資源、降低二氧化碳排放。2009 年，可口可樂曾推出由 30% 植物材料制成的可回收 PET 塑膠瓶。今年的新工藝用玉米中的糖代替了原來 70% 的油基材料，并簡化了生産過程，使其可量産。
▲ 2009 年的植物瓶.
但在回收環節并非完全環保。可口可樂承諾，新植物基瓶子的外觀、功能和回收利用與傳統 PET 相似，PET 是回收率最高的塑膠，但它的回收也存在許多局限性。
今年 7 月 21 日，環保組織 Sierra Club 宣布對可口可樂等品牌提起訴訟，理由是可口可樂在塑膠瓶上貼「100% 可回收」的标簽并誤導消費者。
Sierra Club 在訴訟中指出：首先，瓶子标簽由不可回收的雙向拉伸聚丙烯制成；其次，雖然瓶身由 PET 制成，但由于污染和加工損失，至少有 28% 的 PET 無法回收利用。
再加上新材料成本遠低于回收成本、塑膠廢棄物無法有效收運等原因，大多數塑膠瓶最終都會進入垃圾填埋場、焚化爐、海洋、河流，甚至随處可見。
2019 年，主要塑膠污染企業使用或生産的塑膠包裝中，隻有 1.9% 可重複使用。
▲ 圖檔來自：GETTY IMAGES
此外，植物基 PET 仍然是 PET，如果不被回收或再利用，很難在自然環境中降解。值得關注的問題還包括，植物瓶可能會增加對種植土地的需求，而這些土地本可能被用于種植糧食作物。
行百裡者半九十，所謂的 100% 植物基瓶子不是環保勳章，隻有確定 100% 回收才是有意義的。
但快消品公司們往往喜歡用片面的「回收」行動樹立環保形象。
2018 年，可口可樂宣布使用 25% 從地中海回收的海洋塑膠制成了約 300 個樣品瓶。環保組織則指出，大多數海洋塑膠太小，分布又太遠太深，隻有随着潮汐來到海灘的垃圾可以被清理。
諷刺的是，全球一年進入海洋的塑膠制品數量驚人，其中可口可樂的塑膠足迹尤為深遠。
▲ 可口可樂海洋瓶.
這些公司也有很多「宣布然後什麼都不做」的項目。2019 年，寶潔承諾在印度建立回收設施，之後寶潔發言人表示公司沒有确定印度回收設施開放的日期；2020 年，可口可樂的可再填充玻璃瓶占總包裝的 9.3%，甚至低于 2018 年的 11.7%。
這些舉動往往在剛推出時光芒萬丈，最終悄無聲息退場。
更有一些環保項目走向了環保的反面。聯合利華委托當地的廢物收集合作夥伴，将收集的塑膠廢物提供給水泥窯。但水泥窯同樣會導緻空氣和水污染以及大量碳排放，燃燒塑膠永遠不是解決辦法。
是以，種種不理想的環保項目，更像是徒有其表的裱花。
2019 年，可口可樂在廣告和營銷上投資了 42.4 億美元，而同年在河流清理計劃上的投資僅為 1100 萬美元，看起來更像是公關噱頭。
今年早些時候，由 Break Free From Plastic 委托編寫的一份報告攻擊可口可樂、百事可樂等公司「缺乏真正變革的雄心」。綠色和平東南亞地區協調員 Abigail Aguilar，在談到百事可樂、可口可樂和雀巢時表示：
這些公司聲稱正在解決塑膠危機，但他們繼續投資于錯誤的解決方案，同時與石油公司合作生産更多塑膠。為了阻止這種混亂并應對氣候變化，像這樣的跨國公司必須結束對一次性塑膠包裝的依賴，遠離化石燃料。
環保組織認為，解決塑膠足迹的最佳方法是首先減少塑膠的生産，采取實際行動從源頭上解決問題，而不是在它已經進入環境後将其清理幹淨。
快消品公司在環保道路上的腳步遲緩甚至倒退，就是環保組織進行品牌審計的原因：
世界上 100 個最大的經濟體中有 69 個是公司，而不是國家。企業行為者必須引領通往無塑膠和氣候安全的未來，因為他們有能力、手段和資源來改變這一點願景變為現實。如果保持現狀，這些企業污染者就是在将負擔轉嫁給年輕人、低收入社群和欠發達國家。
最大的塑膠污染公司已經做出了自願承諾。可口可樂在 2018 年宣布了「無廢物世界」計劃，到 2030 年，每賣出一瓶可樂，就回收一個包裝瓶；到 2025 年，減少使用 300 萬噸來自石油的原生塑膠。
▲ 圖檔來自：可口可樂官網
或許是因為時間有限，或許是因為努力零散而不充分，這些承諾幾乎沒有造成什麼不同。
到 2050 年，塑膠産量将增加兩倍，迄今為止制造的所有非纖維塑膠中有 42% 已用于包裝，大部分可能用于可口可樂、百事可樂、聯合利華、雀巢和寶潔等快速消費品公司。
核心問題在于，如果這些公司的商業模式沒有銳意改變，就很難真正關閉塑膠污染的源頭。Break Free From Plastic 提出，公司必須做到的事情是：
披露塑膠足迹的全部範圍；顯著減少生産的塑膠數量；重塑包裝使其可重複使用且不含塑膠；建立重複使用和再填充系統。
可以參考的案例是，德國、瑞典和丹麥等國都在實行押金返還制度，被退還的玻璃瓶可以重複使用 50 次，塑膠瓶可以重複使用 15 次；常見于電影院和快餐店的蘇打飲料機以及家庭送貨系統也值得推行。
▲ 圖檔來自：Avantium 官網
比起植物基 PET，荷蘭可持續化學公司 Avantium 的植物基瓶子可能是更好的解決方案。Avantium 表示，這種瓶子作為蘇打水和其他産品的容器比 PET 更好，并且在堆肥設施中一年内完全分解，在自然環境中幾年内完全分解。但就算效果屬實，離真正取代 PET 還需要多年。
未來的流行瓶仍将是現在的 PET 瓶。但我們需要有能力收集它，回收它，再回收它。那就是未來。
與此同時，政府必須制定具有法律限制力的條約，使得違規的企業污染者面臨嚴重的法律和财務後果。全球焚化爐替代方案科學和政策總監 Neil Tangri 在一份聲明中指出：
盡管企業們承諾做得更好，但它們年複一年地進入品牌稽核名單。很明顯，我們不能依賴這些公司做正确的事情。現在是政府加緊制定政策以減少浪費并讓生産者承擔責任的時候了。
品牌審計報告中還着重提到了一個有意思的細節——今年的品牌審計報告突出了來自世界各地的青年聲音，報告有 20% 是由青年主導完成的，包括開頭所提到的幾位年輕人。
▲ 圖檔來自：Sierra Club
一個重要原因是，如果未能解決塑膠污染危機，年輕人将在未來失去最多。
在品牌審計報告中，他們提出了這樣的呼聲：
我們不會接受明天的海平面上升和沿海社群的消失以換取今天的一次性塑膠餐具；我們不會接受明天的幹旱、熱浪和森林火災來換取今天的一次性塑膠袋。 我們不會接受明天的超級風暴和其他極端天氣事件以換取今天單獨包裝的消費品；今天的「便利」将在明天造成混亂。 除非以短期利潤為導向的企業現在采取行動，否則年輕人将繼承一個氣候動蕩的世界。
和其他極端天氣事件以換取今天單獨包裝的消費品；今天的「便利」将在明天造成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