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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之說:三浦春馬自殺,在島國做藝人有多難?

作者:觀察者網

【視訊/觀察者網 新之AKIRA】

上周六下午,當我刷手機的時候突然跳出了一條讓我感到震驚的消息——日本男演員三浦春馬被發現在家中自缢身亡。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今年三十歲的三浦春馬一直是那一代日本演藝圈帥哥的代表人物。1997年,三浦春馬出演NHK電視劇以童星身份出道,17歲憑借和女演員新垣結衣共同主演的電影《戀空》獲得日本電影學院獎最佳新人獎,算是少年得志,一躍成為了日本新生代男演員中冉冉升起的明星。後來他又作為男主出演了一系列電影電視劇,比如說《極道鮮師》,《好想告訴你》、《最後的灰姑娘》等等,在這些作品中他大多以吸引女性觀衆的帥氣學長形象出現。

2014年他與劉詩詩一起拍攝了一部中國出品的電影《深夜前的五分鐘》,為了演繹好片中從日本來上海的青年修表匠這個角色,他專門學習了三個月中文,最後達到了可以在電影中全程原聲說中文台詞,并且用中文進行路演宣傳的程度。近年來,三浦春馬還出演了一些人氣動漫改編電影,比如《進擊的巨人》、《銀魂2》。

三浦春馬的突然離去很像我們生活中也會遇到一類情況,當聽說認識的人突然選擇自殺結束生命,人們總會發出“人好好的怎麼說沒就沒了”這樣的驚訝和感歎,然後再去細細回想這個人近期的一些蛛絲馬迹來反推其中的緣由。确實,7月14日他還在社交網絡公開自己出演的新劇,告訴大家“敬請期待”,甚至還不忘在7月10日發微網誌祝中國考生聯考加油。

在生前最後一段時間,三浦既沒有什麼滿城風雨的情感糾紛,也沒有遭受大規模的網絡暴力,情緒上也是日本藝人一貫的元氣滿滿,充滿了希望的樣子,在事業上,雖然在30歲年齡的他面臨着擺脫以往青春偶像人設,轉型實力演員的“坎兒”,之前也因為《進擊的巨人》電影大撲街而承受了很大的壓力,但是并不能說他的事業就遇到了很大的挫折,總體上看他的轉型還可以。其中新之認為比較有亮點的是在《行騙天下》中飾演的職業欺詐師。此外他還和日本知名女歌手JUJU一起主持了NHK的一檔融合了文化性和趣味性的旅行綜藝《世界上充滿了想要的東西》,也獲得了許多高層次觀衆的喜愛。

但是,面對一個年輕生命的逝去,無論是知名度高的男明星還是我們身邊普普通通的人,其實那些人們口中的“好好的”并不是真的那麼好。就像當代年輕人自殺的一大主要原因——抑郁症,患上了抑郁症的年輕人也許白天還刻意地和别人談笑風生,一個接一個地說着笑話,夜深人靜時就會遭受鑽心剜骨的身心折磨。很多時候别人善意的安慰,諸如“不要那麼不開心,開心一點”變成了一句緻命的廢話,甚至有的時候連善意的安慰都沒有,隻是一句惡意的嘲諷:“現在的年輕人心理素質怎麼這麼差!”而作為藝人,會比普通的年輕人承受更多的,有可能導緻輕生的壓力。因為他們需要每天扮演另外一個自己,一個大衆、公司希望别人看到的自己。

可能我一說到明星壓力大,很多小夥伴會不由得怒從心頭起,我要是能像明星那樣,亮個相走一圈就能賺幾十萬上百萬,再大壓力也不怕,再來點壓力吧,爺能抗住!之前在哪裡看到一個人問他的明星朋友,說減肥節食那麼辛苦,不是人過的日子,你是怎麼扛下來的,這位十八線明星朋友笑笑說,想到多吃一口,我北京一個廚房就沒了,就沒有心情再吃了。亦或是那些整天在輿論風口上蹦迪的明星,其實也在接受着粉絲如教主一般的追捧,事業沒有受到影響反而可以繼續上節目,接代言,在各種平台上源源不斷地繼續賺錢。

但是,對不起,你看到的,讓你憤憤不平的,是中國的演藝圈。而日本的藝人非但不會如我們想象的那樣輕輕松松就日進鬥金,萬人追捧做人上人,還時刻承受着日本社會和藝人職業帶來的雙重壓迫。一句話,在島國做藝人,沒有你想象得那麼輕松。

2017年,曾經有一條微網誌讓輿論瞬間炸了,主持人張宏傑在微網誌上爆料,說在飯桌上聽說鹿晗接了一部戲,片酬高達1億3千萬人民币。這個天文數字簡直是超出了觀衆的承受力,要知道那時候的鹿晗可以說是連專業演員都勉強的歸國男團藝人。不過很快那時還沒有涼的中國第一狗仔卓偉主動出來替鹿晗辟謠,說鹿晗接拍《擇天記》“隻”收了8000萬。其實,那一年鹿晗還開拍了一部戲,那就是大名鼎鼎的《上海堡壘》,如果這則傳言為真我似乎就很容易了解為啥我看電影的時候覺得裡面的地球防衛聯合總部的場景好像是在小區保安監控室拍的,駕駛員的制服像是cos服,以及模拟作戰訓練裝置像是從我家隔壁的遊戲廳租的,确實地主家也沒有餘糧了。

很快鹿晗工作室就出來辟謠,稱謠言止于智者。不過,那一年鹿晗明面上總共賺了多少錢,是有公開資料的,2017年,鹿晗在中國名人收入榜中排名第二,僅次于範冰冰,總收入為1億8000萬人民币。而同一年,日本收入最高的男星進賬多少呢,日本媒體給出了一份推測榜單,其中收入最高的男明星是福山雅治,高達7億日元,折合人民币4000萬,第二名是堺雅人,就少很多3億8000萬日元,折合人民币2500萬,第三名木村拓哉,2億7000萬日元,折合人民币1760萬。我們看到這三位可以說無論是資曆還是作品還是國名度都與“小鮮肉”不可同日而語的大咖。日本方面的女明星收入排第一的绫濑遙是4億1千萬日元,相當于2000多萬人民币,而那一年中國登頂明星福布斯的是一位女明星,範冰冰,2億4000萬人民币。

如果隻算片酬的話,中日演員的差距就更加明顯了。由于日本的電視劇制作模式基本上是由電視台制作,而非中國的影視公司制作賣給電視台,是以給演員的開價單集不會太高,一部10集的劇,每集的主演片酬也就在100-300萬日元,也就是6萬5到20萬人民币的樣子,比如說剛才提到的最紅的日劇女演員绫濑遙2016年的單集片酬折合20萬人民币,而出演現象級電視劇《逃跑可恥但有用》的新垣結衣每集的收入是170萬日元,也就是10萬人民币多一點兒。同一時期,中國同等咖位的孫俪接拍芈月傳是70萬人民币一集,但是,芈月傳有整整81集!

根據日本媒體公布的資料,日本演員平均收入是146萬人民币,而處于食物鍊底端的偶像隻有人均46萬人民币。看到這裡你再去看馬上要上映的《唐探三》,陳思誠一口氣把國民好感度高的日本老中青演員包圓了的操作,除了情懷之外,還有就是真的便宜啊。這裡比較收入并不是說誰對誰錯,誰應該學誰,隻是想說明,日本藝人的收入真的還沒有高到足以讓他們快樂到承擔所有的壓力。

不過和賺錢模式不同相對應,在中國,稍微大牌一點的明星往往是自己做老闆,組建自己為中心的明星工作室,自己賺錢養團隊。而日本的藝人大多數是藝人事務所制度,明星相當于是事務所的員工,而和日本企業的年功序列制和終身雇傭制相對應,每一個藝人的職業生涯也會被打上事務所的标簽,一旦被雪藏幾乎沒有翻身的希望。而事務所出于控制風險的考慮,以及日本自身的社會風氣,會對藝人的風評極度敏感。隻圖流量的“黑紅”路線肯定是走不通的,像國内一些明星越是放飛自我越是人氣高的情況也是罕見的,醜聞隻會帶來一時的話題,随之而來的則是迅速沉淪。如此這般,對于大多數日本藝人,尤其是腳跟未穩的年輕藝人來說,在公衆面前隻能是一種形象,那就是正面形象。在這樣的壓力下,藝人更是需要對禮節、言論事事小心,處處在意,還要時刻元氣滿滿,把最正能量的一面展現在大衆面前,某種程度上也需要壓抑自己真實的情緒波動和喜怒哀樂。

與此相對應的,是日本娛樂圈讓我們有時候匪夷所思的“添麻煩文化”和“謝罪文化”。前段時間娛樂圈有一件讓我覺得非常莫名其妙的事,那就是楊紫和吳亦凡兩家的粉絲圍繞《青簪行》這部劇展開的所謂“撕番”大戰。在粉絲看來,“誰是一番”也就是誰是這部劇的絕對主演,以及随之而來的海報上誰戰C位,是一件最最重要的“路線問題”,片子的品質不重要,成績不重要,自家偶像No.1的排面才最重要,不是一番,自家偶像就是為他人作嫁衣裳,不是一番,就是自家偶像的實力和努力被錯付了。甚至不光是一番,在肖戰主演的電影《誅仙》中,誰是“主二番”也讓兩位女明星的粉絲着實撕扯了一通。現在嘛,塵埃落定都不用撕了,金掃帚獎一人一個抱回家走好不送。

其實一聽“番”這個字就知道這種所謂的番位之争是日本娛樂圈的舶來品。然而在日本娛樂圈,固然你是一番你老大,大家都圍着你轉,但是如果你擔綱的劇或者電影撲街了,你要承擔主要責任,甚至是道歉謝罪。日本著名演員石原裡美就曾經因為自己一番的電視劇《高嶺之花》收視不佳,而當衆失聲痛哭并且道歉:“我沒有赢,所有責任都在我身上,給大家添麻煩了真的十分抱歉”三浦春馬也曾應為主演漫改電影《進擊的巨人》惡評如潮而陷入事業的低谷,網上一位曾經和三浦做過室友的小哥也提到,說起《進擊的巨人》,三浦說自己對不起漫畫粉絲,至今不敢去看這部電影。不知道我國那些熱衷番位的明星會不會在收視或者票房撲街之後,像撕番位時那樣積極主動争着出來“我是一番我道歉,你們都别跟我搶啊,誰搶誰不給我面子”

然而日本藝人的道歉還有更奇葩的,前段時間日本知名女星佐佐木希的丈夫家暴出軌,甚至給出的出軌理由是佐佐木希家務做不好,家裡太亂,在這種情況下身為受害者的佐佐木希居然出來公開道歉,她說:“這次丈夫的醜聞給大家帶來了不愉快,給大家添麻煩造成了困擾非常地抱歉”更有甚者日本女團成員山口真帆因為在自家門口被兩名男子捂住嘴,險些被性侵,最後居然是她自己站出來向歌迷90度鞠躬道歉,“不好意思給歌迷造成了麻煩”

我們知道日本人曲不離口的一句話就是“給您添麻煩了”,然而他們的這個所謂麻煩并不是我們認為的,我托你辦個事兒就是麻煩你,而是苛刻到了,我哪怕今天由于心情不好,上班少說了幾句話,讓同僚奇怪了,多想了,這都是給别人添麻煩,我需要為此内疚、自責甚至道歉。這樣的社會氛圍就導緻了日本人習慣性的全民從衆心理,大家笑,我就必須笑,大家都化妝我就不能素顔,大家都穿襪子我就不能光腳穿鞋,不然都是給别人添麻煩。而由于大家對于藝人這樣的公衆人物有着更加苛刻的要求,是以才會出現以上提到的令人咋舌的受害。者有罪論的道歉。

這樣的社會氛圍再加上日本高度發達的明星工業和娛樂産業,就導緻了藝人變成了被資本按照商業需求精心打造的商品,安于商品的本分,好好扮演商品被視為“本分”和“職業道德”。日本歌壇的常青樹,傳奇天後濱崎步在接受《Vogue》雜志采訪時曾經這樣形容自己:“我隻不過是為了去實作别人夢想的一件商品”

分析了這麼多日本藝人相對于中國藝人的不容易,當然這其中沒有絕對的是非對錯,身處聚光燈之下冷暖自知。其實三浦春馬真正的死因現在還不得而知,不知道是因為一些沒有對公衆公開的現實問題還是因為抑郁症這樣的原因。根據日本新聞報道,事發現場留有遺書,其實如果遺書公布,事情就會很清楚。但是我認為既然人已經不在,抱着獵奇的想法去窺探死因也毫無意義。

但是從以上列舉的那些藝人們的衆生相中,我們也不禁會思考,我們心目中的理想文娛圈究竟是什麼樣的,觀衆想看到的明星究竟是什麼樣的?有人認為中國的造星工業和娛樂圈生态應該全面向日韓學習,因為那樣的娛樂圈更專業,那樣的藝人更敬業。有人則認為明星隻要有人氣,有商業價值,業務能力不重要,公衆形象也不重要,既然最終都是為了賺錢,那麼隻要能賺到錢,不管什麼方法,都是好藝人。

然而當我們這些當代的青年都已經開始排斥成為工具人,拒絕資本對人的異化,難道身為藝人,因為他們的收入高,是以理所應當就應該成為木有感情的娛樂機器,讓圓則圓,讓方則方,模具裡走出來的大衆玩偶嗎?剝奪了真情實感而永遠在表演人設的藝人真的有創造藝術的能力嗎?因為長期德不配位而造成的的大衆的不滿與憤怒真的不會最終反噬嗎?在畸形的生态之下,恐怕還會有更多悲劇和滑稽劇輪番上演。

本期的新之說就說道這裡。往者不可谏,來者猶可追,希望未來的文娛圈,無論是國内國外,大家都能自由而向上地生長,無論是藝人還是路人,大家都是大寫的人。我們下期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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