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芳華（一）

正月裡的姚河冰天雪地，河床上斑駁着零星解凍的痕迹，成片的冰淩在冬日午後強烈的陽光下，發出刺眼的光芒。河道雖然寬闊，河水卻不大，無法彙內建磅礴的洪流，冬日的河水更像溪流，自由懶散地沿着河床，四處流淌。積雪處，留下了騾馬飲水走過的蹄印，遠處的黑塔山頂，白雪皚皚，依稀能聽見放羊老漢的幾句信天遊，村裡仍彌漫着過年的味道，鞭炮聲若有若無，空中飄蕩着袅袅炊煙，農人還沉浸在過年的喜氣和安詳之中。

姚河水沿着黑塔山腳底，緩慢地向東南流去，過了大莊村，便在劉家河村向南繼續流淌，彙入了莊浪河。劉河村祖上應該是劉姓人在此居住而得名的，一般村莊的名稱和居住者的姓氏有着直接而緊密的關系，這一點，顯而易見。母親便出生在劉河村張家巷子，劉河的張家顯然是後來的住戶，如今這裡似乎很少有劉姓的人家，而母親家的張姓族群卻逐漸龐大起來。

農曆二月二，中國傳統的節日，中國人将其稱為“龍擡頭”的日子，寓意在大地冬藏蟄伏之後，萬物開始複蘇，即将迎來春暖花開的季節，農耕的人們，也将開始一年忙碌的生産勞動了。母親就出生在這一天，一個充滿吉慶祥和的日子裡。

母親的童年時光和絕大多數解放初期的農村孩子一樣，充滿着艱辛和苦難，生存是頭等大事，孩子們就如同地裡自然生發的小草，隻有靠自身頑強的生命力，才能戰勝惡劣的環境，存活下來，否則就會被殘酷地淘汰。當然，人非草木。家庭的溫暖，永遠是撫慰傷痛和抵禦風險的最有力的保障，物質雖然極度貧乏，但人們的精神力量是無限的，童年雖然苦難，但父母疼愛，姊妹團結的家庭氛圍，是最寶貴的财富，這也是生命繁衍不息，充滿神奇力量的源泉和根本。

就像其他孩子一樣，母親沒有上過學，她的成長就如同田地裡不知名的小草一般，沐浴着陽光甘露，也抗争着風霜雨雪，她雖然不識字，但生活給予她的知識，并不匮乏，對生命真正意義的感悟，深刻而永恒，對親情的感覺，豐富而飽滿；對自然的感受，細膩而貼切。這一切，造就了母親一生樸素但堅韌的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