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水浒品人生（50）：千萬别學燕青的冷漠
文/中國風
若論梁山完美之人，非天巧星浪子燕青莫屬。這小乙哥堪梁山全能小鮮肉，簡直是梁山班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通才。首先長得帥，六尺以上身材，二十四五年紀，三牙掩口細髯，十分腰細膀闊。唇若塗朱，睛如點漆，面似堆瓊。一身遍體花繡，卻似玉亭柱上鋪着軟翠。若賽錦體，由你是誰，都輸與他。這般容貌已不輸于梁山門面花榮，要不大宋第一美女李師師也不會一見燕青便“有心看上他”。
再說武藝，燕青武藝不賴，尤以相撲與騎射為絕。燕青小厮撲天下第一，勇猛如李逵，在其手下走不了一招。泰安擺擂兩年無對的任原也敗在燕青手下。騎射也是可追花榮的存在。“拿着一張川弩，隻用三枝短箭，郊外落生，并不放空，箭到物落；晚間入城，少殺也有百十個蟲蟻。”典型例子一次是弩箭射雁群，一次是射丁得孫馬腳，真的是神技了，指哪打哪。
燕青最厲害也最讓讀者津津樂道的是其才藝。看施老爺子怎麼說的：“不則一身好花繡，更兼吹的、彈的、唱的、舞的、拆白道字、頂真續麻，無有不能，無有不會。亦是說的諸路鄉談，省的諸行百藝的市語。若賽錦标社，那裡利物，管取都是他的。亦且此人百伶百俐，道頭知尾。”還是勾欄老手，“風月叢中第一名”。
燕青還重情重義，雖然被主人盧俊義誤會“打出門”，仍不記恨，且暗中保護主人。在盧俊義充軍路上，最終殺了董超和薛霸，保住了盧俊義一條性命。為梁山事業也奔走無悔，尤其是為招安大計立下第一功，若沒這個浪子通過李師師這條線，估計要辦成會難得多。
但燕青最讓人佩服的地方是其見識。吳用裝神弄鬼之計讓盧員外坐卧不甯，而燕青能一眼識破，“小乙可惜夜來不在家裡，若在家時，三言兩語，盤倒那先生，到敢有場好笑。”梁山軍馬平定方臘後，班師回朝，就等立功受賞，封妻蔭子。可燕青并不興奮，他看透朝廷，以漢高祖殺戮功臣為例勸谏主人盧俊義激流勇退以保平安，無奈盧俊義不聽最終被害。而燕青退隐江湖，挑一擔金銀，過快活的神仙日子去了。
這樣的一個燕青，誰不佩服又誰不喜歡？有一個這樣的朋友，真的趣味無窮。明代學者陳忱給予了燕青最高評價：燕青忠其主，敏于事，絕其技，全于害，似有大學問、大經濟、堪作救時宰相，非梁山泊人物可以比拟也。
然而，對于燕青，我始終喜歡不起來，一想到他的冷漠，他的冷血，好感就漸漸散去。何出此言，且看《水浒傳》第七十三回這段文字：李逵把眼看時，見一個後生摟着一個婦人，在那裡說話。李逵一腳踢開了房門，斧到處，隻見砍得火光爆散，霹靂交加。定睛打一看時，原來把燈盞砍翻了。那後生卻待要走，被李逵大喝一聲，斧起處早把後生砍翻。這婆娘便攢入床底下躲了。李逵把那漢子先一斧砍下頭來，提在床上。把斧敲着床邊喝道：“婆娘，你快出來！若不攢出來時，和床都剁的粉碎。”婆娘連聲叫道：“你饒我性命，我出來！”卻才攢出頭來，被李逵揪住頭發，直拖到死屍邊，問道：“我殺的這厮是誰？”婆娘道：“是我奸夫王小二。”李逵又問道：“磚頭飯食，那裡得來？”婆娘道：“這是我把金銀頭面與他，三二更從牆上運将入來。”李逵道：“這等腌臜婆娘，要你何用！”揪到床邊，一斧砍下頭來。把兩個人頭拴做一處，再提婆娘屍首，和漢子身屍相并。李逵道：“吃得飽，正沒消食處。”就解下上半截衣裳，拿起雙斧，看着兩個死屍，一上一下，恰似發擂的亂剁了一陣。李逵笑道：“眼見這兩個不得活了。”這是水浒中最血腥的一段文字。
也許有人會說，李逵殺人，關人家燕青什麼事？本來是不關燕青什麼事，可問題是李逵如此喪心病狂地剁人，燕青自始至終都在現場。如此慘無人道的獸行，燕青自始至終都未吭一聲！要知道，死者是狄太公的女兒，而狄太公是殺豬宰羊款待燕青與李逵的！如果說，狄太公女兒與他們有仇恨，李逵殺之，燕青不說話還情有可原，可在無任何仇怨的情況下，李逵表演了全書中最恐怖最兇殘的一幕，将人殺死還當菜一樣亂剁成肉醬！李逵是瘋子，他越殺人越痛快，難道燕青也是瘋子嗎？他也需要這種快感嗎？在江州劫刑場時，晁天王看李逵亂殺人還對他嚴加斥責，那到底也還有個救人的理由搪塞。可這次剁人，完全沒有任何理由，可被人認為心地善良忠義無雙的燕青居然無動于衷，任由慘劇在眼前發生！假若燕青沒能力制止李逵，也還說得過去，可燕青是宋江特意派來相守李逵的，李逵對燕青也很随順，怕燕青揍他！然而，讓讀者大大失望，燕青沒有勸說一句，也沒有任何阻止李逵的行為，事後也沒有對李逵說一句譴責的話，更沒有對痛失獨生女的狄太公夫婦說一句安慰内疚的話，看李逵殺完人剁完人之後，燕青若無其事地與李逵尋間房上床去睡了，如此兇殘的事在燕青眼裡，竟然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更氣憤的是：李逵睡到天明，跳将起來，對太公道：“昨夜與你捉了鬼，你如何不謝将？”太公隻得收拾酒食相待。李逵、燕青吃了便行。真不知燕青怎麼有臉吃得下去！在這兒，雖說燕青沒動手，但這與他動手又有何分别？
一個人如果沒有良心道德，這樣的人本領越大，對社會危害越大；一個人如果沒有原則底線，這樣的人本領越大，對社會的副作用亦越大。人可以泯泯無奇，但不能不善良，人可以窮困潦倒，但不能不明是非。在狄家莊，我隻看到了燕青的冷血無情，看到了燕青内心的邪惡，看到了燕青對弱者的無情踐踏，而沒看到其它。在我心裡，燕青與李逵是一路人，不分彼此。
願世人不要學燕青的冷漠乃至冷血。
2021、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