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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日輿論風暴中心的上野千鶴子

最近兩周,中日兩國群眾的關注點頗有些默契,除了歸國的大熊貓香香,同時牽動雙方輿論的,還有知名學者上野千鶴子。

不過兩邊的關注點,可是大相徑庭:

“文春炮”指向了上野千鶴子

“上野千鶴子與北大女生對談”在熱搜上滾動了好幾天,不管你是否關注相關議題,隻要上網沖浪,多少都會看到一些。

在中日輿論風暴中心的上野千鶴子

上野千鶴子

中國輿論場更多是對采訪者的批評,認為她們浪費了對談機會,采訪有失水準:“(你成為女性主義者)緣起是你被男性傷害過嗎?”以及對上野的推崇:女性不能糊弄自己。

但在日本,對上野千鶴子的質疑與批評始于一場莫名爆料。

保守系周刊雜志《周刊文春》在文章中稱,上野與一名比自己大二十多歲的男性色川“入籍”,在色川生前對其多加照料,死後上野還繼承了他的房産。

在中日輿論風暴中心的上野千鶴子

這篇報道一出,立刻激起千層浪,日本網友以“激震”來描述事件的影響力:一直以來,上野千鶴子都認為現存婚姻制度存在對女性的結構性剝削,是以自己為了自由而選擇不結婚。一旦“入籍”報道屬實,上野千鶴子就成了言行不一的代表——口口聲聲說着結婚制度有問題,但自己卻偷偷結了婚?

社交網絡上對她的攻擊紛至沓來。她的私生活被拉出來從頭到尾審視,房産、汽車都成了攻擊對象。女學者飯山陽指責上野是個徹頭徹尾的“商業左翼”,即為了大衆好感塑造了自己樸實生活的商業形象,實際上在過着奢靡的生活。

《周刊文春》還引用一位東京大學某人士的說法,用八卦語氣這樣寫道:

“當時她每月有兩三次,從東大所在的文京區本鄉到八嶽(長野縣和山梨縣交界地),開着自己的寶馬愛車,深夜急匆匆地行駛在高速路上,嘴上說是前去‘埋頭文字工作’,實際上是去見那位心愛男人的。”

不過,上野是否真“結婚”了還有待考證。首先這篇報道的準确度值得懷疑。“文春炮”之前曝光某南韓女團的地下戀情,最後發現所謂的情侶照是PS的;報道甚至使用了一些春秋筆法,“入籍”即為并入戶籍,雖然在日本大多意味着男女結婚共用一張戶籍,但入籍并不完全等同于結婚,也存在收養等情形。文春為此采訪了色川先生的兒子,他認為色川與上野“應該沒有私情,看起來像是志同道合的關系”。

此次爆料的《周刊文春》所在的出版社株式會社文藝春秋,同時也是上野千鶴子多部著作的出版商,其中一些書累計突破百萬銷量,是以,同一個出版社旗下的爆料,讓人很難不懷疑這又是一場為了圖書銷量的炒作。

“跟上野老師學如何吵架”

“入籍”绯聞事件一出,上野千鶴子曾被貼過的标簽“商業左翼”一詞也上了熱搜,一些保守媒體更是抨擊她“是以事權威掃地,隻是在做一門“單身主義的生意”“将外遇用理論武裝并正當化”。

盡管大家對上野千鶴子的評價呈現兩極化,但從讨論的熱烈程度,不難看出上野千鶴子在日本的影響力。

在中日輿論風暴中心的上野千鶴子

上野千鶴子是日本女性主義先驅,但在日本大衆心裡,她的影響力離不開其所處的時代。

完成了學業後,一度迷茫的上野千鶴子在三十歲将至時接觸到女性學,立刻對其産生了興趣:原來女性還可以研究自己。

于是,上野千鶴子一邊研究“自己”,一邊與其他志同道合的女性編輯一起出版相關議題的書籍。有趣的是,由于銷量的需求和出版界存在的“男性凝視”,早期上野的書不得不打一些非常不女權的“擦邊球”:譬如她的處女作《性感女孩大研究》被視作“年輕女人寫的葷段子書”——由于這樣的設計,這本書很是暢銷。之後出版的《女人的快樂》《裙子底下皆劇場》《女人遊戲》也沿用了這種“擦邊球”方式。

在中日輿論風暴中心的上野千鶴子

這也是為什麼早期上野被人稱為賣弄女性元素的“商業女權”。有趣的是,在當時日本女權主義者眼中,上野千鶴子也是個異類,因為彼時一部分女權主義者追求男女之間的絕對平等,而上野認為絕對的平等難以實作,更追求選擇的自由。

在中日輿論風暴中心的上野千鶴子

年輕時的上野千鶴子

上世紀90年代,上野千鶴子在日本學術圈發聲不斷,在這個不善于辯論甚至争執的圈子裡,上野千鶴子以其強大的辯論能力赢得不少人的好評。學者齋藤美奈子認為上野的辯論能力過于強大,以至于在反女權主義的陣營中,沒有一個論客能夠與其比肩。

也因為過人的辯論能力,一些學者還出了一本書叫《在東大跟上野千鶴子學如何吵架》。

經過十年的研究,上野寫出了《父權制與資本主義》,這本書講述了父權制以及當代女性是如何遭到父權制壓迫及剝削的,并讨論了女性解放道路在何方。《父權制與資本主義》出版的時間是1990年,正好處于日本第二波女性主義尾聲,後現代女性主義思潮、酷兒理論興起之初,對于女性地位低下的現狀及其曆史成因的深刻批判與中肯的建議,奠定了上野千鶴子在日本女性主義圈子中的地位,她最著名的一句話就是:“女性唯有打破規則、突破常識,才能讓别人聽見自己的聲音”。

此後,上野千鶴子進入東京大學執教,繼續自己的社會學研究、女性學研究,力圖以自身影響力改善女性生存環境。她與各行各業的人士開展對話,為了能宣揚自己的思想,也對一切對談來者不拒,比如國内出版社主推的書籍《始于極限》,其實是上野與另一位作家鈴木涼美的書信集。

在中日輿論風暴中心的上野千鶴子

批評、誤解中的上野千鶴子

不過,上野千鶴子所引發的争議一直沒有停止過。

最具争議的是2017年她在報紙《中日新聞》上撰文呼籲人們做好将來“一起平等變窮”的準備。在一篇針對日本人口問題的文章中,她認為未來日本應該接受“人口減少和國力衰退”的事實,要成為“和平衰退社會的模型”,“人們也應該平等地,慢慢地變窮。”

在中日輿論風暴中心的上野千鶴子

上野的這一論調即刻遭到了網友的口誅筆伐,即便後來上野專門寫文章說這些批評是對她的誤解,因為這些看法是基于日本政府這些年來配置設定制度和人口政策失效而産生的,但很多網友認為上野千鶴子“将來一起變窮”的看法充滿了“雙标”和虛僞。

有些分析者認為上野千鶴子思想中反叛因子過于強大,再加上她身為日本“團塊世代”的一份子,經曆了日本經濟發展最快的時期,“成功擺脫了困擾當代日本人的各種社會問題”後,又高高在上指指點點,俨然成了日本人心中愛各種建議的“專家”。

這些聲音的背後,難免充滿了對成功女性的嫉妒和歧視。上野千鶴子奮戰多年,日本的性别歧視現象還是明目張膽到了讓人憤怒的狀态:2018年,東京醫科大學被曝光了錄取歧視醜聞。報道指出該校從2006年起暗箱操控分數,給男生加分以降低女生錄取比例。而校方則辯解稱女醫生會因結婚、生子而離職,是以要從錄取時幹預。

上野千鶴子在演講中提及這樁醜聞,告訴大家這是個努力也未必有回報的社會,希望女性“不要逞強”,而是“承認自己的脆弱,與他人互幫互助”,因為“男女同權追求的是弱者能夠以弱者的姿态受到尊重”。

這跟她與北大女生對談中的主旨一緻,也是希望女生有更多自由選擇的權利。

無論是中國的正向追捧,還是日本褒貶不一的争議,可以預見,她的書籍銷量也會随之上升,到最後“赢麻了”的隻有中日兩國的出版商。

但對上野來講,這些都不重要。她希望自己的思想能借機乘風飛到更多更遠的地方,就像她所說的:“即使讀者的購書動機有違我的初衷,但隻要他們在閱讀後了解我的真實意圖就行。”

撰文:tt,Jonas

編輯:Sebastian

圖檔來源網絡,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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