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的今天，一锤定音：“一宫三陵”申遗成功一一纪念“一宫三陵”申遗成功20年（九）
引言：
20年前的今天，公元2004年7月1日， 在中国苏州召开的第28届世界遗产大会上，一锤定音：辽宁“一宫三陵”申遗成功。
我当时在现场作了记录，拍摄了一些实况。事后，写了《大陆申报“高句丽王城、王陵及贵族墓葬”暨“一宫三陵”项目通过纪实》。由于多种原因，此文从未在任何媒体和网络发布。在纪念辽宁“一宫三陵”申遗成功20年的历史时刻，我发布这篇有纪念意义的文字（省略了相关部分，尽可能多的保留一些细节，以便大家更多了解有关情况），与亲友们分享。
2024年7月1日
20年前的今天，一锤定音：“一宫三陵”申遗成功一一纪念“一宫三陵”申遗成功20年（九）
公元2004年7月1日，在中国苏州召开的第28届世界遗产大会上，通过了我们国家申报的三个项目。其中独立项目：辽宁省和吉林省共同申报的 “高句丽王城、王陵及贵族墓葬”；沈阳故宫、清盛京三陵作为“明清皇宫”和“明清皇家陵寝”拓展项目，同时被批准列入《世界遗产名录》。至此，中国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的项目已经达到30个；我们辽宁省已有6处遗产地，开始跨入中国世界文化遗产的大省，这是成功的跨越，非常的跨越，历史的跨越。
这是值得我们热烈庆祝的一天，是令我们终生难忘的一天，是毫无疑问应该载入光辉史册的一天。
按照会议日程安排，每天上午本来是9时开会，不知为什么今天拖到10时才开始。审议的第一个项目是约旦的乌姆赖萨斯考古遗址。会议在静悄悄进行，对于审议其他国家的项目，我们中国代表团的同志都很关心，但大家更关注我们国家申报的项目。我和大家一样，一直在惦记我们国家申报的项目，内心非常焦急。两天来会议进展非常缓慢，有的项目审议了两个多小时，大家私下议论，有的代表发言次数太多，如果会议这么开下去，得等到什么时候能轮到审议中国的项目，甚至有人开始责怪大会执行主席章新胜，认为他主持会议的节奏慢，对外国代表过于宽容，太慢条斯里啦。我开始也有过这种想法和看法，但转念一想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这不是我们中国自己人在开会，对于要发言的代表是否给机会，这绝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发扬民主的事情，而是关系到是否尊重主权的问题。所以，靠行政命令和长官意志是绝对行不通的，急也是不管用的，这类会议有其独特的议事规则，只能顺其自然。这么一想对章新胜的一些作法也就理解了，他作为大会主席比谁都着急，比谁都清楚中国申报项目的份量，比谁都期望中国的项目能早日获得通过。
应该说，在这个问题上，中国人的心情完全一致。孙家正同志本来是随李长春同志率领的代表团赴法访问，可为了能现场见证审议结果，他已经两次退掉赴法的机票。今天一定要听到审议结果，并告诉我们辽宁和吉林参加会议的同志，“高句丽王城、王陵及贵族墓葬”的项目一通过，他就宴请大家共庆胜利。我们都在热切地期待这一时刻。
12时50分，大会执行主席章新胜宣布，下面将讨论中国的申报项目，根据大会议事规则，我要回避。按照大会执行委员会的意见，请大会主席团副主席、尼日利亚世界遗产委员会的副主席、奥莫托索临时代理我作大会执行主席。章新胜同志的话音刚落，身体魁梧，穿着尼日利亚服装的奥莫托索从坐位上不紧不慢地站起来，缓步走上主席台，他同章新胜握手后坐在主席的位置上，章新胜坐到旁边的位置上。这时，我留意用眼睛扫了一下坐在台下第一排的中国代表团成员：代表团团长、文化部部长孙家正、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中国大使张学忠、国家文物局局长单霁翔、常务副局长张柏、世界遗产处处长郭旃、辽宁省政府副省长滕卫平、吉林省政府副省长李景斌，发现他们的面孔一下子比刚才严肃了不少。心里说，大家的心都悬起来啦。
奥莫托索倒很沉着，他用目光环视了一下全场，然后说了一句：“我临时代理一下主席。”会场有些轻微的笑声。
12时52分，奥莫托索请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指派的以色列人乔拉•索拉介绍中国申报项目“高句丽王城、王陵及贵族墓葬”的情况，乔拉•索拉先介绍中国这个项目的客观情况、地理位置，随着他的发言，电视屏幕上开始显示地图、山城、遗址、军营、有关的图片、考古发掘图、古墓群、壁画等等（此处有省略）
7月1日13时18分，大陆申报的“高句丽王城、王陵及贵族墓葬”项目顺利通过第28届世界遗产大会的审议，会场上响起热烈的、长达近1分钟的掌声。
我不失时机地拍摄下这激动人心的场面。在这历史的瞬间，会场内的中国人虽然没有欢呼，没有跳跃，没有拥抱，但通过大家的表情，我已经真切地感受到所有在场的中国人是那么的自豪，那么的骄傲，那么的幸福。
按照会议惯例，如果哪个国家有新的项目通过大会审议，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以后，大会主席都要请那个国家在场的职务最高的官员讲话。前面发言的几个国家的代表大都是表达感谢之情，表明进一步珍视遗产、保护遗产的态度。奥莫托索请中国代表团团长、文化部部长孙家正发言。
孙部长在热烈的掌声中说，经过第28届世界遗产大会的审议，中国申报的“高句丽王城、王陵及贵族墓葬”被批准列入《世界遗产名录》，这是本次大会送给中国人民的一份厚礼。中国人民和中国政府将永远看重它，尽我们最大的力量做到无愧于当代，无愧于未来，无愧于子孙后代。孙部长接着说，在当前国际社会和平、友谊、交流、合作与发展的主导潮流中，在文化多样性、多元化日益受到各国、各民族普遍尊重的形势下，保护世界遗产是人类社会可持续发展不可替代的重要组成部分。他同时表示，中国期待着友好邻邦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申报的高句丽古墓群项目也被批准列入《世界遗产名录》。他还说，中国政府支持中国文物界、学术界与朝鲜同行积极磋商，并展开一切可能的有益的技术合作。孙部长讲得太好啦，体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大国风范，休现了大陆政府对世界遗产的鲜明态度，体现了大陆人民珍视全人类共同财富的良好愿望。
孙部长的讲话再次赢得一阵热烈的掌声。印度的女代表特意从第2排中间的位置上走出来，移步到孙部长面前热烈握手表示祝贺。
中国的项目获得通过后，已经到了午饭时间。我来不及等待章新胜主席宣布休会，急忙和滕副省长打个招呼，便疾步走出会场。这时的会场外面，记者已经团团围住了先出会场的吉林省的李景斌副省长。我向辽宁的记者示意，滕副省长很快就要走出会场，请他们做好采访的准备。正说着滕副省长满面春风地走出会场，我们大家和滕副省长站成一排，手拉手举过头顶，高喊：“五女山山城申遗成功，我们向家乡人民报喜！”记者们即刻围了上来，“咔嚓”、“咔嚓”，相机的快门声响成一片。在第28届世界遗产大会现场，辽宁电视台的记者就高句丽项目申报成功问题采访了滕副省长。
有几个不认识的记者，看我挂着中国观察员的牌子，脸上堆满微笑，他们围着我问了一些情况。
因为我在听审议的过程中有记录，便介绍了一些申议的实况，告诉他们申议中有8个国家的代表发言，大家都没有反对意见，并用“五个最”概括了我们中国这个项目被申议的情况。这就是审议的时间最短，代表们意见最一致，发言人用的溢美之词最多，主席情绪最激动，项目通过最顺利。
由于孙家正部长要宴请辽宁省和吉林省参加会议的同志，我们按要求，很快来到国家各部委领导同志的住地——雅都酒店。按照滕副省长的提议，我们辽宁的同志都在大厅里等候。孙部长一到我们大家便和他合影留念，孙部长还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宴会的气氛非常热烈。孙部长亲自开的香槟酒，大家紧紧握手，频频举杯，相互祝贺。纷纷打电话，向祖国四面八方的领导、朋友、亲人和同事报喜。大家深情回顾申遗历程的艰辛，动情畅谈申遗结下的友谊，尽情描述通过审议的细节，激情满怀展望成功的前景。我们省参加宴请的有副省长滕卫平、省文化厅副厅长张春雨、省考古所副所长李新全、沈阳市副市长王玲、抚顺市副市长刘诗、桓仁县县长孙旭东。和我坐在一桌的还有国家文物局局长单霁翔、常务副局长张柏、处长郭旃、文化部外联局局长丁伟，吉林省政府副省长李景斌。在另外两桌的还有国家文物局办公室副主任王军、文物保护司司长顾玉才、外联处翻译朱晔以及吉林省的一些同志。我们正在吃饭，滕副省长的秘书班峰和我分别接到省委、省政府办公厅的电话，说是省委闻世震书记亲自提议，以省委、省政府的名义给辽宁参加会议的同志发贺电。听到这个消息，我免不了又增加了几分喜悦，几分责任，几分思考。
由于下午还将审议我们辽宁的拓展项目“一宫三陵”，所以大家不可能在饭桌上久留，简单商议明天返航的事，就都返回会场。
审议完前几个项目之后，章新胜主席突然宣布有件事情请求大家帮助，会场一下子静下来。章新胜开始宣读一封挪威代表致大会委员会的信，大概意思是因为他们明天要离开中国苏州，所以请求先审议他们国家申报的项目，好让他们带着审议结果返程，如果大会能同意他们的请求，他们将非常感谢，如果项目能获得通过，他们会更加荣幸。章新胜读完了信，会场响起一阵掌声。面对这件事，联系调整朝鲜申报项目的顺序，我感受到国际上这类会议既有非常严格的标准，又有特别宽松的氛围。世界各国代表都在通过不同方式、不同渠道开展外交，都在努力寻求合作。会议很快通过了对挪威维加群岛文化景观的审议，挪威的代表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我想，挪威的代表心满意足啦，明天可以满载喜悦、满载胜利返回啦。我们呢？“一宫三陵”的结果会怎么样？相信我们的实力，相信我们的运气。
开这种会议，每隔2个小时要有一次茶歇，一般是15分钟时间。可这几天有时一歇就是1个小时，每次服务人员都反复摇铃，几乎是什么作用也不起，他该吃点心照样吃点心，该喝咖啡照样喝咖啡，总之是想干什么干什么，根本不在乎。
有了前两天的经验，这次茶歇，我也没着急，在大厅喝了一杯茶以后，索性到室外换换空气，拍几张照片。刚走到大门口，我发现有几个身着满族服装的“格格”在一辆面包车前轻轻走动，我知道她们来自沈阳故宫，准备项目通过时搞庆祝活动。恰巧孙旭东也朝这个方向走来，我就把3位“格格”喊过来，让她们在会场正门前的浮雕旁边照相。我们正照得高兴，从会场内走出几个“老外”，他们一看到衣着鲜艳的“格格”，就大呼小叫起来，而且来到跟前要和她们合影。我发现这伙人中有尼日利亚的奥莫托索，就非常高兴地给他们拍了不少张照片。
我把奥莫托索指给孙县长，又给他们分别拍了一些。奥莫托索很热情，也特别高兴，他希望我们能把照片给他寄去，特意把名片给了我们（此处有省略）。我们打电话请滕副省长从会场出来，滕副省长用非常流利的英语和奥莫托索交谈，滕副省长赞扬他上午的会议主持的好，问他接下来审议中国的项目时是否还由他代理主席。奥莫托索说，一会儿还是由他来代理章新胜主席。滕副省长告诉他，下面审议的内容就有这些“格格”所在的沈阳故宫，奥莫托索说她们漂亮，故宫一定更漂亮，并冲着“格格”竖起了大姆指，接着是一阵爽朗的笑声。记者真是无孔不入，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已经“包围”了奥莫托索。
孙旭东县长拿出第28届世界遗产大会的纪念封，请奥莫托索签字留念，奥莫托索欣然同意，用尼日利亚文字写下自己的名字。孙旭东告诉我，他要把这个纪念封放到桓仁县史迹陈列馆里，让全县人民都知道奥莫托索，让前来参观游览的人都了解，奥莫托索在第28届世界遗产大会上主持大会通过了对五女山的审议。我真佩服孙县长的想法和敬业精神。
晚7时21分，各国代表们茶歇后回到会场。章新胜主席说：“各位晚上好！感谢大家为了尽量赶上我们会议日程的密切配合。下面请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助理总干事，宣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干事松浦晃一郎致大会委员会信中的一段话（此处有省略）。宣读完松浦晃一郎的信后，章新胜说，根据大会的议事规则，下面审议的是中国的拓展项目，我还要回避，请尼日利亚的奥莫托索履行执行主席职责。奥莫托索再交次走到主席台，坐在主席的位置上。他说：“大家晚上好！这是我第2次过来担任主席，因为这是我们教科文组织委员会的议事规则。下面我们要审议的是中国申报的北京故宫，这是个拓展项目，把沈阳的故宫拓展进去。
19时27分，奥莫托索请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的专家介绍情况，这位专家先谈了北京故宫的历史价值和科学价值以及1988年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的情况。然后，他利用一些图片介绍了沈阳故宫的建设年代和建筑风格。最后，他提出如下建议：毫不犹豫地应该把沈阳故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它完全符合1、2、3、4条标准。沈阳故宫的建筑风格展示了明清时代的文明和艺术，是杰出的杰作，代表了中国古代宫殿建筑的辉煌，是其演变的凭证，还反映了文学和艺术的联系。
19时40分，奥莫托索说，非常感谢专家的介绍，我相信大家对中国的拓展项目都有信心。我请求各国代表发言。这位代理主席很有意思，明明下面很多人要发言，他偏偏选中让尼日利亚的代表第1 个发言。
尼日利亚的代表说，我很高兴有发言的机会。中国这个项目毫无疑问是杰出的遗产，这份遗产有深远意义。如果将它列入世界遗产名录，不光是保护建筑，而且是保护历史。这份非凡的遗产要让全世界都享受到，坚决支持沈阳故宫作为拓展项目。接下来发言的是智利的代表。他说，谢谢主席。我们支持这项拓展项目，它会进一步丰富北京故宫的项目。印度的女代表发言的势头丝毫不减，她说，根据刚才介绍的情况和列出的图片，把沈阳故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当之无愧。我想用一句中国话来表达。尔后，她用生硬的中国话说：“太好啦，支持中国。”听了印度代表的“中国话”，会场响起一阵笑声和掌声。
奥莫托索开了句玩笑：“我非常喜欢你这句话。”会场又是一阵笑声。
日本代表发言简单明了：我们支持中国这个项目列入世界遗产名录！英国的代表说，我们支持这个项目。但有个质疑的问题。这就是北京的故宫叫明清皇宫，而沈阳叫做沈阳故宫，这个名称问题怎么解释。奥莫托索让中国代表回答。中国代表团成员、国家文物局遗产处郭旃处长作了说明，张学忠用英语作了翻译。接下来是哥伦比亚的代表发言，他总体上是持赞同意见，但是，他也提出当年故宫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是符合3、4条标准，现在拓展的沈阳故宫又增加了1、2条标准，能不能考虑前后标准的一致性。奥莫托索说，ICMOS有没有什么评论。ICMOS的专家说，这是我们在提名时也考虑过的问题。作为系列项目，北京和沈阳故宫它们是一个整体，代表的历史价值、科学价值是一致的。根据我们介绍北京故宫和沈阳故宫的详细信息，认为完全有正当理由。奥莫托索说请缔约国发言，科威特的代表发言说，我们完全同意把这个非常重要的遗产，马上作为拓展项目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19时50分，奥莫托索高兴地举起木锤，一边用力的敲了一下，一边说：“谢谢大家！”
接着，他说，下面我们要审议的仍然是中国的一个项目，这是个明清皇家陵寝的拓展项目，包括辽宁省的永陵、福陵、昭陵。下面请ICMOS介绍情况。ICMOS用4张分布图、多幅照片介绍了永陵、福陵、昭陵的地理位置、建筑风格、环境保护等情况。最后，他简要总结说，这三个陵寝毫无疑问具有普遍价值，无论是从它建筑风格的一致性看，还是从这份遗产的特殊性看，或者是从它们间的关联性、历史沿革的连续性来看，符合1、2、3、4、6条标准，我们建议把其作为拓展项目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开始审议时，奥莫托索第1个请英国代表发言，英国的代表讲的非常简短，完全赞同ICMOS的建议，没有任何不同意见。开这种会议，每位代表面前有一个主权国家的标签，平时这个标签横放在牌子底座上，申请发言时就把牌子竖起来。讲完话再把牌子放倒。这时候，尽管不少国家代表面前的牌子是竖着的，可是大家听完英国代表的发言，并没有执意要发言。不知道他们是听了介绍、看了资料心悦诚服，还是觉得大势所趋，会场上爆发出了一阵掌声。大概奥莫托索也觉得再讨论下去纯粹是浪费时间，他当机立断，“梆！”又是一声清脆的锤响，20时整，大陆申报的皇家陵寝拓展项目全部顺利通过。
大陆的项目通过之后，中国代表团张学忠的发言也非常精彩，他这次没有讲英语，直接用中国话表示感谢。
很有风趣的奥莫托索还是没有忘记开玩笑，他说，我们尼日利亚有个习俗，年轻的男人要找媳妇，还得找漂亮的。我今天这两件好事都办成啦。按照大会的议事规则，我也该结束自己的工作啦。
会场上再次响起一片笑声，一阵掌声。我发现中国人笑的最灿烂，最开心，最痛快。
完成于2004年7月1日至7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