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六:“神探”何鴻飛

這是1931年秋天的一個早上,當何鴻飛踏進警察局的大門,打招呼的聲音就沒斷過。“三哥,回來了。”“三哥,去北平給我帶什麼好玩意回來了?”“何大隊,這麼急幹嗎?聊會。”何鴻飛沖着人們點了點頭,急匆匆地往探訪局走去。推開副局長辦公室的門,張口便問:“聽說有殺人案?!”這時,正坐在辦公桌前看報的萬局長,慢慢把報紙翻着,頭也沒擡地對他說:“越來越沒規矩了,進來也不敲門。”何鴻飛急匆匆地問道:“老萬,别賣官子了,有沒有啊!”隻見萬副局長,邊搖頭邊把報紙收了起來,不耐煩地說:“真服了你,你有狗鼻子還是咋的?是有殺人案。不過殺人犯被當場抓住了,案子破了。”何鴻飛說:“這麼簡單?”萬副局長道:“不簡單咋地,你還盼着兇手逍遙法外?就是你不消停,案子在你徒弟單文手裡。去問他!”說着就把他趕了出來。這就是故事的主人公何鴻飛,因家中排行老三,熟悉他的人又叫他何老三。現任天津警察局,探防大隊大隊長。
“案發時,是老媽子報的案。老媽子姓馮,來死者家已經2年了。案發當天,馮媽去東浮橋菜市買菜回來,看到院門沒有關,就從外邊來到了客廳。邊走邊叫:“先生是你在家嗎?”剛踏進客廳就看到,這家的男主人手裡拿着一把匕首,女主人倒在血泊之中。當時就吓得“啊“”了一聲,丢了手裡的東西就往跑,邊跑邊喊:“殺人了,殺人了!”出來正好碰到咱們的巡警兄弟。巡警随她進去,抓住了行兇的男主人。抓罪犯時,男的也許是吓傻了,沒反抗。直到到了局裡,才直呼冤枉!整個情況就是這樣。”“人證,物證都有,很簡單的一個案子。”單文簡單介紹了案情,最後還不忘加上一句。
“真的很簡單嗎?”何鴻飛問道。“師父,人證物證都有,還不簡單嗎?”單文不服地反問道。何鴻飛見他不服,拖了把椅子坐了下來,就問他:“那你說說殺人動機是什麼?”單文也坐了下來,拿起馮媽媽的筆錄遞給何鴻飛說:“師父,據馮媽說,案發前幾天,曾無意間聽見先生和太太吵架!吵得挺兇的,當時太太還和先生說:“不是我們家,哪有你的今天。我要和老爺子一說你辦的事,看你還猖狂的起來吧。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從老媽子的口供上不難看出,肯定是兇手做了對不起女方的事,又怕事情敗露。是以殺人滅口。”接過筆錄何鴻飛仔細看了一會,又問道:“那兇手承認了嗎?”單文手撓了一下頭,有點心虛地說:“那倒沒有,兇手被抓回來,就開始喊冤。問他啥啥也不說。還沒有他認罪的口供。”聽完單文的回答,何鴻飛站起身來就叫他一起走。單文邊起身邊問去哪?“去案發現場!”
廣興大街句容裡6号,當何鴻飛看到這棟小洋樓時,不禁問道:“這家是幹什麼的,房子不錯嘛。”單文邊走邊介紹,這家的主人叫汪慶森,是個買辦。死者蔺桂蘭,是他的妻子。這所房子以前是一個日本人的,叫坂田衡二。前些日子,坂田接到父親病重電報,倉促回國去了。便把房子賣給了汪慶森,汪慶森就住了進來。說話間,兩人就進了院子。前院不大,一樓除了客廳、餐廳、廚房、儲物間外,還有兩間房。單文指着其中一間靠南地說,這是老媽子的卧室。何鴻飛手指着北邊那間,問道:“那麼這間那?”。單文說:“是丫鬟的,丫鬟前兩天回老家了,還沒回來。”何鴻飛問道:“他們家還有個丫鬟,你怎麼不早說。”單文道:“案發時她人又不在,我覺得和案子沒多大關系,就沒說。”何鴻飛用手敲了敲單飛的腦袋,“你以為,又是你以為!咱們要注意每一個環節,真相往往就藏身在細節之中。她為什麼回老家的?”單文摸了摸腦袋,小聲說:“我沒問。”何鴻飛剛想再教育他兩句,突然聽到後院有聲音。他飛速去到後院,隻見一個人影翻牆而出。何鴻飛大喊了一聲:“站住!”飛快地翻牆追了上去。翻過牆就見前面,一個中等身材的身影向胡同外跑去。二話不說,直直地追去。一個跑一個追,不一會來到了日租界。隻見那人,向守衛在租借外邊的軍警亮了下證件,就進到了租界裡面。三晃兩晃不見了。何鴻飛停在了原地,這時單文也追了上來。停下就問:“怎麼不追了?”何鴻飛拉了他一把,來到一邊小聲地說:“跑進日租界了,是個日本人!咱們先回去,從長計議。”
突然出現的日本人,讓何鴻飛更加相信了,這個案子裡有問題。當晚連夜提審了汪慶森。“叫什麼名字?幹什麼的?為什麼殺死你的妻子?”上來就是三連問。一下子把汪慶森給搞慌了,急着分辨道:“長官,我是冤枉的,我沒有殺人!”何鴻飛不急不忙地從煙盒裡拿出一支煙自己點上。又取了一支點上給汪慶森遞了過去,汪慶森顫顫巍巍地接過煙,狠狠地吸了兩口。可能是太過急促的原因,被煙霧嗆得連連咳嗽。等他緩和了一些,何鴻飛才問道:“你說你沒有殺人,那為什麼刀在你手?。”汪慶森急忙争辯道:“我回去時桂蘭已經倒在客廳裡了,我急着上去抱起她,看她胸口插了一把刀,我當時一急就拔了下來。這時馮媽正從外邊回來,看到我正拿着刀。就喊着“殺人了”跑了出去,可能是她誤會了。”
“那你把當天的情形說一下。”何鴻飛問道。汪慶森顫微微地說道:“那是個禮拜天,我公司裡沒事,在家休息。和往常一樣,我們吃完早飯。桂蘭收拾了一下,就拿着包出門了。奧,忘了說。我妻子是個虔誠的天主教徒,每周日會去西開教堂做彌撒。那天她和馮媽一起出的門。就在他們走後不久。我接到一個郵局的電話,說有一個挂号包裹,讓我去郵局取。我拿上外套就出門了,出門時清楚記得把門鎖好了。我叫了一個黃包車,到了榮興大街的郵局,讓車夫在外面等我,就進郵局取包裹。可也是奇了怪了,郵局裡竟沒有我的包裹。為此還和值班的經理吵了一架。出來上了黃包車就回家了。來到胡同口我剛付完車費,轉身的時候,被一個穿風衣的人撞了一下差點摔倒。我沖着撞我的人,罵了兩句:趕着投胎去啊!搶什麼搶,走路不長眼睛的呀?”那人嘟哝了一句什麼我沒聽清,鞠了一個躬後,急急地走了。我走到門口,看着門虛掩着,還以為馮媽回來了。邊叫着馮媽就來到了客廳。突然看到桂蘭躺在地上,就上去抱了她。接着的事情剛才我已經說了。”
接着,何鴻飛又問道:“你平時和妻子的關系怎樣?”汪慶森道:“我們關系很和睦,很少有紅臉的時候。”“撒謊!就在出事的前兩天,有人聽到你們吵架,你妻子罵你忘恩負義。有沒有這回事?!”何鴻飛大聲問道。汪慶森臉一下變得蒼白起來,聲音顫微微的問道:“你怎麼知道的?”何鴻飛道:“别管我怎麼知道得了。你就是做了對不起妻子的事,眼看事情敗露。妻子要撤回對你的支援。你氣憤不過,才殺了她。不巧被馮媽撞見,才被捉住的。是不是!?”“不是的,不是的。我真沒有殺我的妻子。”汪慶森整個人都激動起來。“那你老實交代到底怎麼回事!?”何鴻飛追問道。“好的,我說我說.....。我和老婆吵架,是因為丫鬟阿香。阿香是桂蘭的貼身丫鬟,每次我和桂蘭吵完架,她就過來勸慰我,一次兩次,我竟然發覺自己喜歡上她了。就這樣稀裡糊塗地好在了一起。就在前幾天,被桂蘭發覺了,和我吵了起來,還把阿香送回了老家。但我真的沒殺我的妻子啊!我都說了,請你們相信我!”情緒愈發激動起來。看到這何鴻飛交代了一聲:“把嫌犯帶回去。”就和單文走出了提審室。這時已經天黑了,何鴻飛伸了個懶腰,吩咐單文道:“抓緊落實嫌犯說的事情,郵局、教堂、拉黃包車的、以及老家的阿香。都要找到問明情況。”單文應了聲就抓緊落實去了。
轉眼三天過去,經過各方面的努力終于有了消息。隻見單文從外面興沖沖地跑回來,一臉得意的樣子。沖着何鴻飛說道:“師傅,這個案件要是破了,你得給我記一大功。你不知道這兩天給我累的。”不等他說完,何鴻飛就急問他結果。“首先找到了郵局經理,證明了事發當天上午,嫌犯去過郵局。用那經理的話說,真沒見過這麼不講理的人!接着,找黃包車夫。這個可真費了一番周折,就在上午才找到那個車夫,據他說當天的确拉過汪慶森。老家的阿香,也有消息。經那邊的兄弟審問,阿香承認是因為和汪慶森有私情,才被太太送回老家的。并且回去後再也沒見過汪慶森。我又去了教堂,找到史密斯神父和幾個教友問了,當天蔺桂蘭并沒有去做彌撒!”她沒有去做彌撒?”何鴻飛道。“是的,幾個教友說,汪太太每周都會去的,可那天卻沒去。”“原來是這樣”何鴻飛若有所思地說道。
“這樣,你找幾個兄弟穿上便衣,守在廣興大街句容裡6号外邊。注意觀察有什麼情況?一有情況就來彙報。吩咐完單文,何鴻飛轉身離去。單文在後面追問:“師父你去幹嘛?”隻聽何鴻飛回答:“提審汪慶森!”提審室裡,隻有汪慶森和何鴻飛兩人。何鴻飛坐在汪慶森的對面,順手點了支煙給汪慶森遞了過去。“說說這個坂田衡二,平時都和什麼人交往”何鴻飛問道。“往這來的多是做買賣的,也時不時能見軍隊上的人來。”“國軍?”何鴻飛問道。“不,日軍。這裡離日租界近,坂田衡二有不少朋友在租借。”“你再想想,那天回家後,家裡有什麼不一樣的?”隻看汪慶森眉頭緊鎖在想着什麼,“沒有啊!一切都和原來一樣。”“原來坂田衡二住句容裡6号時,和現在有什麼不一樣的嗎?”“原來坂田一家人住在樓上,樓下是他的辦公點。我住進來時,一樓有辦公的桌椅和放檔案的櫃子,我把那些都清走了,添置了新家具。隻是一些原來的擺設我還留着:晚清的一對花瓶,一幅航線圖,一個保險櫃,一個古鐘。”“保險櫃裡原來放的是什麼東西?”何鴻飛問道。汪慶森回答道:“原先是坂田放賬本票據的,他走時清空了。我覺得還能用就留下了。”“好了,今天就到這。回去後想起什麼了,就和警官說。”何鴻飛說完,轉身離開了審訊室。臨走不問囑咐看守一句:“給汪先生換個舒服的地方,拿點吃的給他。他一有情況及時來找我。”
時間又過去了兩天,這天何鴻飛正在辦公室看卷宗。單文從外邊走了進來,說是有事彙報。單文說:“最近有兩個人,老在句容裡6号附近出現,我讓兄弟跟上他們了。”何鴻飛忙問是誰?單文說出了兩個人的名字:“李際春、張璧。”“是他們,對就是他們!”何鴻飛高興地一拍手掌。(這兩人是當時有名的漢奸)叫上單文,帶了幾個兄弟,他們再一次來到了句容裡6号。進了屋,何鴻飛直奔一樓挂着的航線圖而去,伸手把他摘了下來。翻到了背面把框子打開。一系列動作純熟而又利索,把旁邊的單文看懵了。忙問師父找什麼?但見何鴻飛本來輕松的表情,漸漸凝重起來。“怎麼沒有?”。又順手案幾上的花瓶拿了起來,看了一下。“還是沒有!”就在單文看得糊裡糊塗時。何鴻飛走到了古鐘邊,打開了鐘蓋向裡面摸去。緊鎖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了。隻見他從古鐘裡拿出了一個本子。“找的就是它!說着便翻看了起來,剛剛舒展的眉頭又緊縮了起來!”過了一會,何鴻飛把本子收到懷裡。又和單文叮囑了兩句,便隻身一人去了警察廳。
時間來到1931年11月8日,一群人在海光寺附近發起了暴動。在日軍炮火的掩護下,向城區逼近。分好幾路直指警察機構、天津市政府、河北省政府。一時間城内交通斷絕,商鋪閉門,許多無辜市民死于非命。但這時由東北軍組成的天津保安隊突然殺出,給暴亂分子迎頭痛擊。擊斃60餘人,逮捕300餘人。暴亂分子見事不好倉皇逃竄回日本租界。挫敗了這次由日本人組織的暴動。
一個小酒館裡,師徒兩人圍坐在桌前。單文一臉崇拜地看着師父,追問着師父從何時起知道句容裡6号殺人案,不是個簡單殺人案的。“從發現女主人是意外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的時候。可以說整個案件就是個意外。其實這些人是為了找一件東西,他們是想利用家裡沒人時來找東西。他們先是摸清了女主人每周日去做彌撒,又搞清了傭人賣菜的時間,接着用電話調開了男主人。本來做得天衣無縫,隻是沒有想到,女主人的意外歸來,打破了這個計劃。迫不得已殺死了女主人。”說完這些,何鴻飛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單文又問道:“那師父又是怎麼知道,這是日本人的陰謀的?”何鴻飛拿起筷子,敲了一下單文的頭。你怎麼越來越笨了!你忘了我們追的人跑去哪裡了?再一個說,李際春、張璧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那天汪慶森在胡同口遇到的就是兇手,說完話就鞠躬的,除了日本人還有什麼人!那時我就覺得,肯定是有什麼重要東西,才引得日本人多次光顧句容裡6号。直到那天,咱們找到了本子,看了内容我才明白。日本人利用坂田衡二的公司籠絡敗類,企圖讓他們組織暴動,來推翻我們的政府,本子上記錄了一些資金往來。坂田衡二回國前,也許是大意或者故意藏在了大鐘裡。日本人急于找回它。才有了句容裡6号殺人案。也是老天有眼,讓我們得到這個消息,有了準備。要不不知要死多少人呐!單文還想再拍一下師父的馬屁,但突然見師父變得沉默起來。聽見師父說道:“雖然僥幸躲過了這次,但日本人忘我之心不死,還會找我們麻煩的,以後的天津不太平了。”——沒過多久,日本人多次組織暴動,并向天津增兵。國民政府接受了日軍的無理理要求,于11月29日,撤出了駐守天津的軍隊。
看完這個故事,看官有何想法,歡迎留言評論。